想那时候,她叫一个春风得意。
心中默念着这些,徐静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坐了后,叫她也坐,然后明知故问:“四弟妹怎有空过来坐?”
徐淑依脸上笑容有几分僵硬,但顾及到眼前局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服软,道:“只是……只是想过来看看姐姐。”
从前一口一个嫂嫂的叫,那叫一个不愿意同她姐妹相称。如今呢?倒是愿意做起姐妹来了。
徐静依知道,若她不是走投无路的话,她是不会亲跑这趟过来服软的。既能来这儿,想是彻底束手无策了。
左右如今该诈她们母女的东西已经诈到,再装下去也没意思,索性不如挑明了说。
“姐姐?”徐静依轻笑一声,然后摇头,“你我可不是姐妹。”
徐淑依早猜得到他们或许什么都知道了,之所以选择暂不发作,不过是想看她和姨娘当一段时间的挑梁小丑。如今她被逼无路可走,求到她跟前来,她必然满意。
从小到大,她都和她争,和她攀比,可从没一回赢过的。原想着,就算她事事皆不如她,可她凭着自己努力,如今好歹也挣了个郡王妃的头衔。虽按着嫡庶和序齿,她仍在她下,可这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的了,她还是很满足的。
又想着,如今局势尚不明朗,她糊涂,竟亲二房不亲嗣王,日后未必能得好下场。她只等着那天就好。
却没想到,她还没能等到那日,却已输得彻头彻尾。
连侯府嫡女的身份都没了,她又还能拿什么和她比呢?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老天对她这般绝情,竟一点生还的希望都不给她。
“姐姐,你我自幼一起长大,虽说没有亲密无间,可怎么能没有姐妹之情呢?我知道我不懂事,从前做错了很多事情。可我那么做,不过就是看母亲待姐姐极好,也想博取点母亲的爱罢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竟会不是你们的亲人。我若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必不会那样骄纵又不识抬举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情。”
徐淑依仍还意图以亲情打动,但徐静依听后只冷漠望着她。直到她好一番哭诉完后,徐静依才问她:“是,你一开始的确不知情,可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坏事也没少做。那个时候,娘还是你的‘亲’娘,姐姐也还是你的‘亲’姐姐,那你又待你的‘亲’娘和‘亲’姐姐如何呢?在你的认知中,我们还是亲母女姐妹的情况下,你又存了多少善心?”
徐淑依只一个劲哭,只狡辩说不是这样的,她没有坏心,她只是任性了些,不过就是赌气罢了。
“好。”徐静依不再说这个,只又道,“就算当时的事不去计较,那么前些日子,当你从柳氏口中得知真相后,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别告诉我,暗中差人去灭口,这也是你的任性。”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数,但亲口听到说这些,徐淑依心还是冷不丁拎了下的。
还想狡辩说不是这回事,但竟连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了。她知道,他们肯定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她派出去的那些人没能回来,肯定也是他们给扣住了。
既狡辩不了,徐淑依只能跪地求饶,妄图博取些同情心来。
“我当时糊涂了,我害怕。姐姐,我把什么都告诉你,我一切都据实坦白。”
徐静依却对她的据实坦白没有丝毫的兴趣,如今她知道的,她也都知道了。甚至她还不知道的,她也知道了。
所以,徐静依淡漠道:“你若想说,也行,但却没必要在我跟前说了。你若想说,现在就随我回侯府,跪在祖父祖母和母亲跟前说去。”
徐淑依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任别人捏扁搓圆。
“好,我一切听姐姐的。”
这件事情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孟氏知道后立刻呈禀去了太子妃面前,她们婆媳一知情后,太子和嗣王自然也就知情。徐静依这边再没藏着掖着,直接带着徐淑依去向太子妃请辞,一时间,府上也争相私议,都在猜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的事儿,侍女嬷嬷们私下里打探消息,自然会打探到孟氏身边去。孟氏身边的奴仆们收了银钱,自然也会透露一二。
因太子妃事先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所以这会儿徐静依过去告假说想回娘家去处理些事儿,她也没说什么。
徐淑依怕侯府那边不会一切尽如她所愿,所以这会儿瞧见了太子妃,立刻滑身跪了过来。
“母亲,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可如今却一切看起来,好似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样。我是被蒙在故里的那个,如今却要我去承受这一切,这对我来说实在不公平。”
徐淑依之前的确不知情,她去孟氏跟前坦白,也不会坦白她所做错的事。所以,太子妃也不知道她曾起过歹意,甚至已经动过手,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想着她虽然不是个多好的人,但还这么年轻,既不是她的错,能网开一面还是网开一面的好。
但太子妃还没开口恕这个情,徐静依却也在太子妃脚边跪了下来,认真说:“儿媳不知道母亲知情多少,但若说她完全冤枉,儿媳却是不同意的。她虽从前一直不知情,可却在知情之后心生灭口之意。她同她的亲生母亲,不但想灭了当年收留她们母女的那户李姓村户人家,还想灭了我们侯府真正的血脉。只是计划没能达成,没有法子了,这才转而选择坦白求情的。”
“还有这样的事?”太子妃突然脸色就变了,望向跪在自己脚边的少妇,“你可是真这样做过?”
徐淑依想矢口否认,但却怕一旦否认了后,那边拿住她派出去的那些人回头来指控她。到时候,她平白还又落了个“欺瞒”的罪名。
所以,徐淑依只能继续认错,只道是自己太害怕了,所以当时的确暗中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但她绝对没有歹意,她从不曾起过任何不好的念头。
又哭诉,说她好歹也是顶着侯府嫡女的身份长到这么大的,说她虽然不够好,不如姐姐知书达理,也不如姐姐讨人喜欢,但她在那样的教养下,却不可能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是姐姐误会她了,她没有什么坏心的。
徐静依听后,立刻双眼向上翻。想着,果然是柳氏的亲女儿啊,颠倒黑白装疯扮可怜的本事,一点不比她亲娘差。
“你还是别让母亲为难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会儿回去后,侯府自有定夺。何况,这件事,也不是只需要听你一个人的片面之词。”
太子妃也不想管这事儿,只对她们二人道:“你们先回去,此事先由侯府定夺。”若侯府真不肯原谅这徐二娘母女,对外要将丑闻公开,那么,太子府也不能留一个身份和来路都不明的人当郡王妃,自也要呈禀到宫里去,最终有帝后裁夺。
徐淑依还欲再为自己争辩几句,但又怕会因此更激怒太子妃,反而适得其反。所以,权衡利弊之下,这会儿只能暂先妥协。
“是,儿媳告退。”
早在徐淑依找去倚水居时,徐静依就已经让紫兰亲自回了趟侯府。这会儿她们“姐妹”二人车座抵达侯府门前时,侯府从上至下,一众都已等候在门前了。
这会儿已近傍晚,徐虎徐老侯爷和世子徐世立刚好都在家。老夫人同袁氏是心里什么都清楚的,但还没来得及同老侯爷父子二人说。
所以,当太子府里郡王妃车驾抵门前后,老夫人建议说大家一块儿去正厅里坐坐时,老侯爷颇为诧异。
“二位郡妃有你们陪着就是,我们外男也同聚一堂像什么话?”何况,若无重要大事,外男和女眷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虽说是祖孙和父女的关系,但毕竟她们不是小时候,也需时刻避嫌。
老夫人觉得也没什么好再瞒着他们父子的了,只严肃着实话说:“既叫侯爷一同过去,自有一同过去的道理。咱们家有一桩要紧事要处理,今日二位郡妃回来,为的也是这桩事儿。”
老侯爷望着面前老妻,见她始终神色严肃,他心中倒狐疑了。
能有什么事?
但既说了是有大事,老侯爷也没多问。
待徐静依徐淑依二人下车后,侯府众人便一道簇拥着二位郡妃往家中去。
定安侯府人丁并不兴旺,也没什么人,这会儿人全都聚齐后,门厅内也显得冷冷清清。
妾若无主家召唤,是不能出来正厅议事的。所以,这会儿连徐啸一个孩子都在,但柳氏和萍娘却没在。
萍娘有孕在身,平日里鲜少出门,所以老夫人只差了人说:“去将柳氏叫来。”
见叫柳氏来,还不知事实真相的徐老侯爷父子对视了一眼。老侯爷已经感知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肃着张脸,一言不发。
而徐世立呢,虽也感知到了不对劲,却等不及了,忙问:“母亲,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老夫人也没回答他,只略略一句便敷衍了。
而这时候,徐世立探寻的目光便依次朝妻子和二位女儿望去。妻子和长女并不回应他目光,只见幼女神色慌张,一副楚楚可怜模样,似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