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心里焦急,却没什么法子。
萍娘见她一直怔愣盯着一处看, 似在失神想什么,便转身对徐世立道:“世子爷不若陪姐姐说说话吧, 我瞧姐姐特意寻来该有事说的。”又说自己, “我去夫人那儿坐坐, 正好陪夫人说说话解解闷。”
若柳氏这会儿不在这儿, 徐世立估计不会同意。但柳氏人就在这, 且也看得出来她神色不佳,徐世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胎还没坐稳,路上小心着些。”又特特交代萍娘的丫鬟,让她们万万不能大意了。
一旁柳氏将这一切瞧在眼中,突然心中冷笑了一下。
徐世立交代好后,这才望了柳氏一眼,然后转身往门外去,柳氏见状忙跟上。
自萍娘入了府后,徐世立不但鲜往袁氏那去,连去柳氏屋里都少了。细算起来,他好像已经差不多有十天半个月没去柳氏那坐坐了。
今日既见上了,徐世立便道:“去你屋里坐坐。”
柳氏不像袁氏,对待感情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一点瑕疵都不能有。她更多在意的是宠爱,是能得到多少利益。
此番既老爷主动提起要去她那儿,柳氏自然不可能拒绝。
不但不拒绝,反倒还献媚娇嗔道:“老爷还想得起来去妾身那里?您都多少日子不曾往妾那里去了。”
柳氏身上有种袁氏和萍娘都不曾有的东西,那就是她肯放低姿态。袁氏也好,萍娘也好,她们身上有的都是那种良家女的矜骄,徐世立喜欢这种矜持的气质,但偶尔的,如柳氏这般的,他也十分受用。
云雨之后,柳氏伏在他胸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问:“我还以为老爷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呢。”
徐世立手摩挲着她发丝,刚刚温存过,这会儿还满眼的怜惜。
“怎么会呢?”他不承认,“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
柳氏心里轻哼一声,心想鬼才信你话呢,但面上却不显,她嘴里仍是撒娇的语气。
“那老爷可要永远都记得您自己说过的话,永远都不能忘了妾身。若您也弃了妾,那妾还不如当年就死在战火中,何必认识您一场?”
嘴里诉说着甜言蜜语,但柳氏这会儿想的却是,朱氏如今怀了身孕,日后怕是不便侍奉,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只要她有机会常伴他左右,日后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柳氏不提徐静依夫妇,但徐世立却主动提起了。
“你是不是也得到了消息?”徐世立突然转了话头问。
柳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的是什么,但她却装傻,仍问:“老爷是说什么?”
徐世立垂眼望她,打量了人好一会儿后,才说:“那你今日匆匆来寻,为的是什么?”
柳氏说:“是去看看朱妹妹,她不是有了身孕的吗?妾想着,都是姐妹,妾过去看看她是应该的。”过了一会儿,又自己承认了说,“好吧,妾去看妹妹是假,寻老爷才是真。妾真怕如今老爷有了妹妹,就忘了姐姐。”
见她自己不提,徐世立想了想,也就没再继续说。
“放心吧,你到底生了啸哥儿,我如何都不会忘了你的。”这句倒是实话。
柳氏仍伏在他胸膛,心中却是弯弯绕绕来回转了数十圈。
那边,萍娘去了袁氏那里,互相寒暄了几句后,便把方才柳氏突然寻到她那儿的事告诉了袁氏。
袁氏听后,只笑笑:“她总算是急了,掩不住自己真实的性子了。”自想开之后,袁氏性情也越发通透起来,再看柳氏,只觉她所言所行,都如跳梁小丑般。
如今她不在意徐世立了,柳氏自然就再也无法伤害到她。
只是……二娘不一样。
袁氏还是有软肋的,她无法完全舍弃二娘。
但经了这么多事后,她对二娘再多的热情和疼爱,也要渐渐冷却了些。对二娘……她是极失望的,而且是越来越失望。
在她心里,看来真的是只有柳氏这个乳母,她的亲胞姐、亲娘,她是丝毫都不曾放在眼中的。但凡她对她们这些至亲有一丝丝的不忍,她也不会失望伤心到如斯地步。
为了柳氏,她可以不顾孝道,只敬柳氏不敬她。为了她的锦绣前程,她可以装着已知错的样子又来亲她、孝顺于她,而一旦得到了她想要的,见自己这个老母再没了利用价值后,便又立马变了一副面孔。
甚至在之后成了郡王妃,飞黄腾达后,全力给柳氏撑腰,全然不将她们这些真正的长辈放在眼中。从前好歹还听老夫人的话,后来是连老夫人也竟不再放在眼中。
一次又一次,若说不失望,那怎么可能呢?
可她又觉得自己身为母亲是失败的,她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就能那么听柳氏的话呢?
袁氏和萍娘都不在意徐世立,萍娘是一开始就没在意过,袁氏则是心伤透了,如今浴火重生。所以,她们二人在一处,倒能处成真知己。
袁氏平常有什么话,也会同萍娘说上一二。
“人在做,天在看,我就知道静儿这么好的孩子,她是不可能一辈子活得不顺遂的。如今好了,那武安郡王落魄时娶的她,如今飞黄腾达了,想必多少也会念着曾经贫贱夫妻时的情分,会对她好。而且女婿那个人她也觉得很不错,老侯爷看重的,想必是个重情重义的。”
萍娘的靠山就是徐家大娘,徐家大娘有如今,她也十分高兴。
“大姑娘心善,她这辈子会顺遂的。”
袁氏重重叹息一声:“大娘从未叫我操心过,只是这二娘……二娘糊涂,怎能为柳氏所用呢?”
萍娘在侯府也住了些日子了,她素日里谨言慎行察言观色,府上各人脾性她也摸得清楚。
那柳氏就是一条毒蛇,阴暗得很。可不能否认的是,她对二娘的确是好。
夫人说二娘糊涂,但可能她并不是糊涂,就是柳氏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她感受到了这份好,再同夫人给的比起来,心里自然有了偏向。夫人心里装着两个,而柳氏心里就只有她,她自然会偏向那个只一心对她好的。
但这也是她佩服柳氏的地方,得多深的心机,才能装得这样全面。
真是无微不至,事事妥帖。
萍娘是身为局外人,自看得更清楚些。但这些话,她也不好太直接的同袁氏讲,她不好直言柳氏虽不是二娘亲母,但待二娘的情分却不比身为亲母的夫人少。
她只能迂回着说:“柳姨娘是有些手腕在的,她待二娘的心,竟叫人看不出丝毫是装的。二娘年纪小,也就叫她骗了去了。但她也是真有本事,装也能装得这么入戏。”
其实袁氏也知道,柳氏的确待二娘不错。但她更知道的是,她是存有满满的心机的。
她并非真心待二娘,她是有目的的。
偏她这么厉害,就算是演戏也能演这么好。上骗得了世子,下骗得了二娘。
“你不知道,她是战火中历过生死的人,手腕若不了得,又怎会有今日这样的日子?我若一开始便晓得她是这样的人,是万不会引狼入室。”
萍娘似若有所思,但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不管怎样,二娘是叫她骗了去了。自幼就处出来的情分,怕很难再撼动。除非……”
“除非什么?”袁氏忙问。
袁氏还是抱着希望的,见有转机,立刻问。
萍娘认真道:“除非哪日叫二娘发现柳氏的真面目,叫她知道,这些年来,柳氏对她的好,全部都是装出来的。这样一来,她才会彻底失望。”
皇榜张贴出来,顾容庭之身份不但大白于天下,天子还特封了他为武安郡王。
又封了顾家为伯爵,赐了伯爵府邸。圣旨下到顾家时,顾家举家出来跪迎,一时间,整条街都挤满了人,跪满了人。
顾震山接过圣旨,那传旨的太监笑称了他一声顾伯爷后,四周邻居也立刻高呼他为伯爷。
顾震山心情激动又澎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跪了下来高呼吾皇万岁。四周跪拜的百姓也跟着他一起,高呼吾皇万岁。
待太监走后,四邻才一齐拥进顾宅来,说了许多道贺的吉利话。
顾家一家都为人老实,在街坊邻居中人缘很是不错。这会儿一朝飞黄腾达了,很多人都是真心来道贺。
想着之后就要搬去赏赐的伯爵府邸住了,日后街坊邻居们再难聚在一起,顾震山便决定,在家中摆一天席面。一来为庆贺,二则也是欢聚一场。
顾容庭夫妇这会儿人已不在顾家,一道圣旨下来,他们夫妇二人立刻接旨搬进了太子府去住。
这会儿太子府里也欢聚一堂。
为了给三郎夫妇接风洗尘,太子府特命厨房备了这样一桌酒席。
也无旁人,就一家人聚。
太子夫妇坐上位,他们二人下手边,分别是嗣王夫妇和顾容庭夫妇。再下边,才是永昌郡王夫妇和临安郡王夫妇。
原顾容庭没被认回来时,他们夫妇二人的位置是永昌郡王夫妇坐的,如今他们回来了,按着尊卑,梁忠同萧氏只能往后坐。
萧氏倒无所谓,左右这样的排场于她来说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坐哪儿吃不是吃呢?甚至,这样热闹的场合,她本也没兴趣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