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但众人都知道,一路听下来,万岁爷显然最满意这个答案。
其他人倒没什么,只有太子爷面上有些黯然,他也不是没想到过这话的,可这话从八弟嘴里说出来能让皇阿玛称赞,可要自己说了,皇阿玛肯定会觉得自己圆滑。
一个只知圆滑之人,堪能承担社稷重任呢。
四爷将他的面色看在眼里,垂下了眸。
龙舟竞渡,意料之中的还是镶黄旗得了第一。
康熙爷连叫了三声好,“各赐他们香粽两只,画扇一柄。”
直郡王和八爷都得了万岁爷亲赏的扇坠,还赐了惠妃和良妃菜品,风光无限,太子爷只能努力保持着笑容。
四爷暗中叹气,要放在从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阿玛是绝对不会让太子爷这么难堪的,这几年太子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他也越发看不懂皇阿玛的心思了。
观赏完龙舟,康熙爷兴致勃勃地又领了大家回畅春园听戏,和往年一样的《屈原成仙》《天师除毒》折子,四爷都听得能背了,不过大家依旧像是头一回听似的,聚精会神端坐着。
待其乐融融地用了园中的晚膳,四爷才终于能回府。
这一天虽是放了假的,可折腾下来完全不比平日里办差轻松。
更衣时他闭着眼睛吩咐苏培盛,“将皇阿玛赐的玉扇和粽子给福晋送过去,李氏和几位格格都送锦扇,李氏那再送个粽子。耿氏那头不用送了,绣了龙舟图的那柄扇留着。”
这是要亲自去给耿格格送的意思,苏培盛了解。
四爷到耿宁舒院子里的时候,她正在用晚膳。今天连下午的点心都是粽子,实在吃得她太顶了,直到现在才有胃口吃晚饭。
看到他过来,耿宁舒连忙扒拉两口就要撤膳,被他拦下来,“陪爷喝点酒。”
在康熙爷的跟前虽然能饮酒,但总是不尽兴的,饭也吃得不香。
核桃亲自去膳房取了菖蒲酒过来,还让袁有余多加了些菜。
耿宁舒尝了一口就不喝了,“不好喝,白果把我的果酒拿来。”
四爷好笑,但没说什么,又拿了锦扇给她。
看到是龙舟的图案,耿宁舒来了兴趣,“爷今儿有去看赛龙舟吗?”
四爷点头,“看了。”
“好看吗?”她眼睛亮晶晶的。
四爷想了想,着实没趣,本就已经预订好了胜者,知道了结局,再看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这话他不能说,折中了一下,“还成。”
耿宁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他年年看对这个也不稀奇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一顿饭,四爷心里还记挂着太子爷的事情,没有留宿。
临走的时候,核桃看耿宁舒完全没记起来自己还为四爷准备了香囊,着急不已,只能拿过来戳戳她提醒,“格格您忘记这个了。”
这种东西,过了端午就没法再送了。
四爷也看到了,就问,“什么事?”
这下耿宁舒没办法了,只能把原本给吨吨吨的香囊递了过去,“希望能为爷避秽消灾。”
话是实在话,只有他过得好了,在他府中的自己才能过得好。
四爷伸手拿过来,鼓囊囊被撑到胖乎乎的虎头,完全没了威风凛凛的感觉,可他能感受到里头满得几乎都要扑出来的心意。
第56章
过了端午,天气愈发热起来,耿宁舒看着火辣辣的太阳就不大想出门。
还没有到用冰的时候,她就直接在地上铺了竹篾子的凉席,左手话本子,右手小零食,跟吨吨吨一块快乐咸鱼瘫。
核桃端来一碗新做的樱桃酥酪,“格格,福晋的生辰马上要到了,您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在井水里湃过的酥酪冰冰凉凉的,耿宁舒连吃几口才道:“白果前两天不是还打了几个莲花络放着么?挑一个端正的到时候送过去就说是我做的好了。”
白果惊呼,“格格,那怎么行,这也太寒酸了。”
“怎么不行?”耿宁舒完全不当一回事,“我一个小格格能有什么好东西。”
福晋是后院的主子,多贵重的东西都有,还缺她这点?不过就是走个流程而已。要是她真的傻乎乎花大价钱送了稀罕玩意,人家不但不会喜欢,还可能以为她得宠后想压福晋一头了。
白果看核桃没有反对就没继续说了,只是回去又拿金丝线重新编了一个更加精致的络子,一直到福晋生辰当天都提心吊胆的。
福晋作为后院的主子,生辰自然是得好好庆贺的,请完安之后,李侧福晋就奉上了自己的贺礼。
“这只白玉葫芦是从前主子爷赏的料子雕的,另一块妾身之前做了个石榴吊坠。”
她边说边把自己腰上挂的那块白玉石榴解下来,让众人看得更加清楚些。
日光之下,白玉清透莹润,耿宁舒一看就明白她为什么出手这么大方了,那石榴比葫芦大了一倍不止,雕刻工艺精湛,连里头一颗颗的石榴籽儿都看得一清二楚。
跟这一比,那只葫芦就显得很敷衍了。
福晋当然知道今天李氏会给自己使些绊子,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面色如常地笑笑,“李侧福晋有心了。”
“这不算什么的,这样的玉料妾身那还有好几块,要是福晋喜欢以后再给您雕哥其他的。”
李侧福晋笑意加深,“只不过妾身的这块暖玉仅有这么一块,还是前几年生二阿哥的时候爷赏的,想来要等妾身再生个阿哥,才能再得一块给您了。”
耿宁舒摸了一块枣泥糕看戏,自从被主子爷警告过以后,李氏明面上的动作是消停了很多,不过这嘴上阴阳怪气的工夫还是一点都不减呀,句句都戳心。
福晋深吸一口气,才把李氏这股恶心劲给压下去,“你这一胎安稳乖巧,没见过怎么闹腾,倒是跟怀弘昐那时候差不多,想来是能如愿为主子爷再添个阿哥的。”
李侧福晋脸上的得色瞬间僵了一下,弘昐生下来两岁多就没了,福晋这是在暗中诅咒她这胎。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沉思片刻,抬头看向福晋幽幽笑起来,“当年您怀大阿哥的时候,可是吃什么吐什么的,想来生男生女这种事,光看这个也说不准。”
谁没死过儿子呢?
自己是夭了一个儿子,但福晋您可是没了唯一的儿子,谁更痛显而易见。
果然,福晋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两人刀光剑影针锋相对的,互相都往对方最痛的地方戳,难怪都说只有敌人是最了解自己的。
耿宁舒把咬了个口子的枣泥糕放下,喝了口茶。这糕做的干巴巴的,里头的枣泥也不香甜,没有自己院里的好吃。
其他的格格侍妾们俱是低着个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掺和进来。
全嬷嬷就借着给福晋换茶水的工夫,阻隔了两人的视线,给福晋使了个眼色,万万不能在这样的大日子里被李氏带跑,让人看了笑话。
福晋捏着佛珠的手指用力发白,在脸上挤出笑来,“难为李侧福晋还记着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也是咱们在阿哥所时的姐妹情分了。当时还有宋格格一道,日日在一块说话的。”
被点到的宋格格立马出列,“奴才献丑,做了几朵绒花给福晋把玩,还望福晋不要嫌弃。”
看这恭敬的模样,盘子里的东西还没到跟前,福晋就温和地笑着说:“都是自家姐妹,别说这样见外的话。”
她当场就挑了一朵戴在了头上,“你这手还是这么巧,我很喜欢。”
比起刚才无动于衷,只配被瑞香端着的玉葫芦,显然这个更合她的意。
福晋还特意叫了李侧福晋来看,“你瞧,这红牡丹做得跟真的似的,怕是放到外头蝴蝶都能认错了。”
不就是想告诉自己只有正妻才能用正红色么,李侧福晋扯了扯嘴角,“福晋喜欢这个呀,妾身屋里还有一匣子宫里赏的绢花,下回给您拿几朵。”
宋格格垂首站在那,一直没抬头,生怕被殃及了。
只要不是涉及孩子的话题,福晋都应付自如,她笑道:“我有宋格格的心意就够了,你那里的不如分给新来的这些妹妹们,她们年轻水灵,戴着才漂亮呢。”
李侧福晋的年纪比她还大,听了这话会高兴才怪,瞪了格格侍妾们一眼,不吭声了。
钮祜禄格格知道福晋是信佛的,送的是一卷绣在锦缎上的佛经,亲手一字一句绣的,非常用心。
武格格则是一副自己画的白鹤贺寿图,颇具风骨。
两个有家室地位的格格都给自己这样的体面,福晋心情好了不少。
有了李氏拉仇恨在前,连耿宁舒那个平平无奇的莲花络子都得了夸赞,白果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送礼的环节虽然是暗潮汹涌,但好歹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福晋邀请了众人去水榭看戏,“京中新来的戏班子,三福晋前阵子说不错,大家可以跟我一道去听个新鲜。”
一听到听戏,耿宁舒马上就想到上回看戏发生的事情了,本以为李侧福晋吃过苦头不会再去,没想到她欣然赴约。
戏台子摆在水榭当中,湖中种下的荷花已经露了尖尖角,清风吹送着水汽,比在屋子里要凉快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