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意在这样森严的规矩和制度之下,更显得可贵。
耿宁舒眼中映着萤火虫闪烁的光,忽然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跟前,扶住他的肩膀踮起了脚尖。
四爷正好奇她要做什么,脸颊上传来了温热湿软的一下。
是她的吻。
第48章
月色溶溶,夜虫在草间鸣唱。
四爷的瞳孔霎时间震惊到放大,手也不自觉地捏成了拳。
这是耿宁舒第一次主动亲他,上一次是害怕他被李氏抢走,紧张慌乱没头没脑地压过来。
可这次完全不一样,他能感受到她的温柔和郑重。
苏培盛和其他人赶紧低下头,这还在外头呢,耿格格就如此大胆,真是不得了。
这样一来,主子爷还走得成?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让底下的人把爷的东西带过来了。
耿宁舒亲完一口就松开了手,往后一小步退回了原地,四爷看到了她亮得惊人的眼睛。
“爷的礼物,我很喜欢,”她笑意缱绻,“今天辛苦爷了,晚安。”
说完耿宁舒就转身回屋了。
所有人包括苏培盛在内,都懵了,她突然来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留下四爷吗,怎么自己走了?
核桃白果更是不解,进了屋小声问:“格格,主子爷那模样分明是愿意留下的,您怎么不开口留他一留呢?”
耿宁舒笑笑,“大家都累了,还是各自歇息比较舒服。”
她确实感谢他的用心和付出,但也仅限于此了,并没有感动到要以身相许贴上去加班的地步。
男人的心意实在易变,不管喜欢的时候是如何宠爱,厌倦以后丢弃都是一样的冷酷无情。她要真因为他这一时兴起的心思深陷其中,那以后有的是苦头要吃。
点到为止就好。
毕竟耿宁舒的目标可是吃好喝好,早日退休享福。
四爷目送着耿宁舒进屋,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依旧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今夜月色很好,晚风送来小花园里的花香,连虫鸣也不觉着恼人,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回了前院。
只是在小径转角无人注意时,拿手飞快摸了脸颊上她吻过的地方,胸中被温热的情绪充盈,发胀。
*
今天又是爬山又是下河的,晚上还骑了马,耿宁舒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白果,打些热水来,我今天要好好泡个澡。”
她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咦”了一声,“我头上哪来的花?”
核桃笑道:“自然是主子爷给您簪上的。”
耿宁舒更奇怪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核桃道:“您在草地上吃了点心刚睡着的时候。”
好像确实只有那个时间点是失去意识的,耿宁舒伸手摘下头上的花,仔细端详了一下。
花是一整串的,共有三朵,花心是娇艳的水红色,花瓣是温柔的白色,中间由渐变色过渡,粉嫩又俏丽。
经过大半天的风吹日晒,花朵的边缘已经有些发蔫卷曲,可依然很漂亮。不愧是在山野中生出来的花,果然生命力更加蓬勃,“等会找个瓶子装了水给它插起来。”
别浪费了它的一番努力盛开。
耿宁舒的头发盘得本来就不复杂,很快就拆好了进到浴间去。白果还特意在水里加了花瓣,她一坐进去,暖融融的热水就温柔地包裹住她,让她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倒杯酒来,没吃完的点心也放一点。”她需要全方位的放松。
等香喷喷的一个澡泡完,耿宁舒吃饱喝足,全身的疲惫都被冲走了。
热乎乎的水将她泡得晕乎乎,擦干净身体换好衣裳就去床上躺着了,“我睡了,你们也快点歇。”
核桃将屋里的灯全都熄灭,把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罐子放到了她床边的小桌上。
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光透过玻璃折射出来,为她的帐子投上了极光般美轮美奂的色彩,耿宁舒看了一会儿,忽然翻身坐起来。
核桃就睡在脚踏上,听见动静忙问:“格格怎么了?”
“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耿宁舒拿起装萤火虫的玻璃罐子下地,径直走向了窗户,打开窗把罐子伸到外面,然后打开了盖子。
“格格!”核桃惊叫,“那是主子爷赏的!”
耿宁舒却没收回手来,“不放掉的话,明天起来它们就都死了。”
这份美丽她见过就可以了,强留下来的结局并不美好。
核桃劝说的话就哽在了喉咙里。
一只、两只,萤火虫们展翅从瓶口飞出去,像一颗颗流落在人间的星子迫不及待地回归夜空。
“你看,困在罐子里的萤火虫,怎能比得上自由飞翔的时候美丽呢?”
核桃看着耿宁舒温柔的眉眼,忽然有点想哭。格格被困在这后院里,没了在外头的恣意鲜活。
想来,她也是向往这种自由的吧。
*
四爷单独带了耿宁舒去庄子的事,其他人不知道,福晋还是一清一楚的,知道人已经回来了,她淡淡“嗯”了声,没有放在心上。
听到四爷没有留宿,她面上也没露出喜悦的神色。
耿宁舒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威胁了,两年都怀不上孩子的人,即便再得宠,也就是过眼云烟,连侧福晋都没资格提。
一代新人换旧人,两年之后她还能不能得宠都不一定呢。
这事要是李氏知道了,必定会大闹一场,可福晋一点也没透出去,还特意交代了所有人闭上嘴,一句都不能泄露。
四爷上次的警告让她清醒了一些,作为万岁爷亲自下旨指婚的嫡福晋,只要她不犯下大错,她的地位就没人能够取代,不必跟这些妾室争个长短。
额娘也来劝过她,既然嫁入了皇家,丈夫的宠爱是最不能奢望的东西,不如攥紧手里的权力,做个让丈夫信赖倚重,缺少不了的人。
况且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生一个嫡子。
四爷这回被钦点出巡,万岁爷又安排了那么多差事,以后一个郡王肯定是逃不掉的,到时候她的儿子成了世子,任由李氏再生几个儿子,都只能做她儿子的脚底泥罢了。
之前是她想岔了,她现在年纪并不大,何必这么着急去要别人的孩子,只有自己的孩子才最靠得住。
“参汤送去前院了吗?”
全嬷嬷点头,“主子爷喝了,还用了两块小点。”
福晋微微松一口气,愿意吃她送去的东西,就代表四爷还是念着两人之间情分的,“额娘拿来的有助坐胎的药,每日都弄好了呈上来,一日都不能懈怠。”
他总是要来正院歇的,她要提前做好准备,顺顺当当地怀上孩子。
想到这,福晋又记起一件事来,“秀女们都已经进宫了,额娘那边有没有消息传过来?”
全嬷嬷摇头,“还没探到,不过大选三年一次,想必这次会进一位满族大姓的姑奶奶。”
福晋神色凝重,之前德妃塞进来的大多都是没有根基的包衣,好拿捏,要是来个大姓,那就没那么好处理了。如果更狠点直接来个朝中有势的,就更麻烦了。
全嬷嬷拿着篦子给她一下下疏通头皮,知道她在烦心什么,“福晋不必忧心,真要有特别出众的,还有十四爷在呢。”
谁都看得出来,德妃更偏爱十四爷,要是真有根基深厚的秀女,肯定先紧着他。
福晋一下就听懂了,冷笑道:“心眼子都偏到天边去了,都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偏要分个亲疏。四爷跟着太子爷已经在办差了,一个跟在老八后头的光头阿哥能有什么出息,以后别巴巴地上来攀亲近。”
编排皇子的话,全嬷嬷是不敢接的,也知道她就是说这一通解解平日里的郁闷之气。德妃确实做得太过了些,连带着福晋在永和宫里也不如十四福晋来得风光,憋屈的很。
待她这阵气顺过去,全嬷嬷岔开了话题,“说起来,西院那位比您还着急呢,奴才听说这些天日日都让膳房做绿豆汤、莲子羹,跟喝水似的往下灌呢。”
可不是么,怀了孩子确实是好,可没法伺候主子爷了。院里进了新人,又是万岁爷赐的,四爷少不得要过去看看,李氏本就没从前得宠了,这么一来分给她的时间就更少了。
福晋嗤笑一声,“就她那样的,吃多少下火的东西都没用。”
听到李氏不顺心,她的心里就痛快了些,按着眉心松了松,“罢了,反正我的手也伸不进宫里,任由谁进来,也得有那个本事笼得住主子爷的心才是。”
“就是这个理儿。”看她自己想开了,全嬷嬷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还是夫人有办法,来了一回就把福晋点通了。
“歇吧。”知道四爷不会过来,福晋就睡了。
*
隔天耿宁舒照样睡到了中午,像是半夜被人暴揍过一顿,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哪哪都疼。
还好不用去正院请安,她就安心在榻上躺着看话本,一步都没往外头去,连吃饭都是在上面解决的。
这趟去庄子还有个收获,四爷还让人把没吃完的野山笋和杏子都带了回来,配上袁有余的手艺,让她吃了个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