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最要紧的就是和睦相处,临过年了更应当如此,不给主子爷添麻烦。”她摆摆手让众人散了,李氏实在要耍威风,就到外头去耍,别在自己眼前。
李侧福晋有了台阶下,心里其实也松了口气,不过面上是不能显出来的,扶着田进禄的手狠狠瞪了耿宁舒一眼趾高气扬地先走了。
武格格和耿宁舒一同往东院走,心有余悸道:“下回别为了我跟李氏顶着了,她毕竟占着侧福晋的名头,难免吃亏。”
耿宁舒拍拍她的手,“我心里有数,你看福晋不是出来管了么?”福晋就算是再讨厌她们两个,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没法不出手调停。
说起福晋,武格格就问:“咱们不参加除夕宴的事,她还不知道?”
耿宁舒摇了摇头,“不太清楚,爷说会和她讲的,想来是还没来得及吧。”
要是让她知道实情,肯定又要担心自己,还是来个善意的小谎言好了。
武格格这才放下了心,与她说起了昨日一起看的话本子。
*
四爷今儿出门找十三爷喝酒去了,聊得尽兴夜深了才回府,一进门就听说李侧福晋那边请了府医,说是大早上胸闷气急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
张连喜就把今早她们请安时候发生的事情一点不落地给他复述了一遍。
四爷好笑,“李氏那么厉害的嘴,也算是遇上对手了。”
苏培盛低着头听着,竟是丁点没有责怪耿格格以下犯上的意思,还隐隐有些骄傲的得色。
这话没人能接,四爷又问:“府医怎么说?”
“府医他还没回来,”张连喜老实答道:“李侧福晋哭着不让把脉,说气死她正好给人腾位子什么的,西院大太监急得不行来问了好几回,想请爷去劝劝。”
很明显就是想让他过去看她,然后趁机告耿宁舒的状。这样的招数在他还是个十岁出头愣头青的时候还会上当,现在要再上钩岂不是这些年的岁数都白长了。
大格格已经大了,过两年就要议亲,要是学着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东西,以后出阁可怎么是好。
四爷冷声道:“你过去一趟,告诉她要是真生了重病就好好养着,到时候由福晋带着孩子们进宫也是一样的。”
他挥退上来更衣的宫女,没在前院多停留,直接朝着耿宁舒的院子去了。
李侧福晋本来翘首以盼四爷能过来,结果只等到一个张连喜,听到传话她一惊,立马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没有了,乖乖让府医把了脉。和耿氏的小打小闹,哪里比得上孩子们。
耿宁舒刚洗好澡,趴在暖榻上晾头发,核桃拿干帕子一点点吸干发上的水分,听到小高子请安的声音她也没起身,歪过头问他:“爷这么晚怎么还过来?”
“来看看我们今日大展威风的耿格格。”四爷说着先去更衣了,免得身上裹挟的寒气冻着她。
他来这边很是勤快,几乎是半住在这边了,柜子里备着好几套他的常服和寝衣。
耿宁舒没搭理他,自有他跟前的宫女会伺候他更衣,等他过来了她才小声哼了一记,“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的时候更威风?”
“我太信了,”他拿热帕子仔细擦过脸和手才去牵她的手,柔软温暖的,心里的不痛快就被抚平不少,“怎么跟李氏吵起来了?”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耿宁舒登时挑了眉,“怎么,心疼你的侧福晋给她出气来了?”
四爷伸手轻轻拧了把她的脸,“你这张小嘴不仅吵架厉害,胡说八道也是厉害得很,我这不是担心你又受罪?”上回的膝盖上的青紫养了好一阵子才褪下去。
耿宁舒本就是故意跟他使小性子,顺势蹭了蹭他的手,嘟了嘴,“那说明爷宠我宠得还不够多,否则她们哪里敢对我动手让我受罪。”
四爷失笑,这歪理一套套的,“到最后还是我的不对了?”
“那我就伺候格格赔罪吧。”他接过核桃手里的帕子为她擦拭起来。
他这双大手是拿惯了大刀弓箭的,还是头一回侍弄起姑娘家的秀发,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生怕扯到弄疼了她,仿佛是在打理一件易碎的宝物,一下一下擦得很是缓慢,核桃在旁边看着都为他着急,这要弄到什么时候。
好在屋里烧着热烘烘的炭盆,她的头发很快就干得差不多了,发上茉莉花味道的发油香味飘散开来萦绕鼻尖。乌黑的发如同柔软的丝从他指尖滑落,连带着心尖也传来微微的痒意。
耿宁舒半眯着眼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四爷低头吻在她的发间,嗓音带着几分暗哑,“我伺候格格就寝。”
窗外又起了风,凌冽霸道地像是要揉碎枝头嫣红的梅花。
第106章
到了除夕这一天,福晋想着终于要见着四爷了,心情大好地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
可还没见到他人呢,就先等来了苏培盛,以及耿宁舒和武格格不参加家宴的消息。
四爷一点跟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临到头了给个通知。当着苏培盛的面福晋笑得宽和大量,等人一走她立刻把手中选好的珠钗拍到了桌上,“她这是给我甩脸子?”
更生气的是,“爷竟还纵着她?”
随着福晋的声音尖利拔高,几颗圆润泛着光泽的上好珍珠从妆台上跌落,四散在地。
全嬷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福晋本来特意安排了宋格格来主持家宴就是故意气耿宁舒的,要是她当众甩脸子,更是能让主子爷知道她不守规矩无理取闹。
可她没想到耿宁舒最后的确如她所愿甩了脸子,被气到的却是她。
全嬷嬷嘴唇动了两下,还是把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上回自己给福晋出了那个不中听的主意之后,她着实冷了自己好一阵,要不是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能用,自己可能已经被换掉了。
至此她也不敢再轻易提自己的考量了,姑娘大了主意也大,已经不是府中那个遇上事情就哭着问自己该怎么办的小丫头,而是掌管贝勒府后院的嫡福晋了。
全嬷嬷只能挑些她喜欢听的话来说,“福晋消消气,就算再得了喜欢又如何?不过是个上不了玉碟的格格,压根连进宫过年的资格都没有。”
福晋之前也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只不过她最近不这么想了,“现在爷只是个贝勒,自然是无法,可往后呢?”
就算四爷只是封个王,都能将耿氏抬成侧福晋与自己比肩了,要是再走上更尊贵的那条路,怕是连自己站的地方都要没有了。
福晋捏紧了手中只剩下零星几颗珍珠的珠钗子,指节泛白,抿着唇半晌闭上眼睛道:“给额娘带话,我好久没见着妹妹们了有些想念,让她从族内找个貌美性子活泼的姑娘,拜年的时候一道带到府里来。”
全嬷嬷大惊,福晋这是觉得自己没指望再怀上,想找个人帮她生一个有乌拉那拉氏血脉的孩子啊。
宫里德妃不喜福晋,自然也不会再指个乌拉那拉氏的人过来,只能她自己想办法将人带进府了。可这样进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八成是要走偷摸爬床的路子。
全嬷嬷不想看到她作死,踟蹰道:“之前苏氏……怕是主子爷不喜这样……”
“让你去你就去!难不成嬷嬷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福晋不耐烦地用力拍了记桌子打断。她下定这个决心也很艰难,心里正不痛快呢。
全嬷嬷顿时噤了声不敢再说,缩着脖子下去了,出了屋子才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挑的姑娘再美貌能美得过耿格格去吗?就连福晋自己都笼络不住主子爷,其他人又有什么指望呢,到时候不过是姐妹聊凑在一块做一对怨妇罢了。
这样主动送上门的女子连格格都没资格做,只能当个永远出不了头的侍妾。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断了同族妹妹的一辈子,福晋的心是越来越狠了。
全嬷嬷拢着手往外走,想着等过了这个年,自己也该回乡养老了。
*
耿宁舒的小院子里也来了人,张连喜一脸喜气地送来了两箩筐东西,“主子爷说,您自个儿过也得是热热闹闹的。”
吨吨吨冲上去挨个闻了闻,兴奋地汪汪叫。耿宁舒上前看了眼,一筐装着坚果糖果,一筐是烟花炮仗。吃的玩的都有,四爷想得还挺周到,不过……
“这根糖葫芦树是怎么回事?”
跟在后头的小太监手里边,还握着一颗扎满糖葫芦串的稻草靶子。上面不止有普通红山楂款式的,还有黄澄澄的橘子瓣,紫红色的葡萄粒,甚至是什锦水果的,全都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很是精致漂亮。
张连喜笑得愈发讨喜了,“主子爷说听您之前提过这些不平常的糖葫芦样式,就命奴才寻了人特意给您做的。”
耿宁舒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也许是某次在街上逛的时候顺嘴这么一说?也亏得他还记得。
她拿着稻草靶子轻轻一转,五彩缤纷的糖葫芦就在眼前跟走马灯似的旋转起来,眸中也是波光流转。
让人把东西搬进去,耿宁舒拿了个红色的荷包亲自递到了张连喜手里,“这一年辛苦张公公照应了,祝公公新年步步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