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忙一把将梅宜接在怀里:“夫人!”
她害怕地看向谷山,抖着唇斥道:“你你你对夫人做了什么……”
谷山不能久留,飞快交代:“把你家夫人交给我那逆徒,就冷冰冰的那个白脸小郎君,知道罢?”
柳绿一脸迟疑。
谷山威胁道:“不交给他,你家夫人就会死。让他们带着你家夫人到宁漳城安泰坊五排十九院等我,我会把你们夫人弄醒的。”
留下口信,谷山掏出怀里的酒囊,接着去追宁辉。
千里之外的定阳山山脉,群山连绵起伏,山顶半隐在云雾之间。
宁辉收起传送轴,踩着山巅快速移动。
他一边跑,一边捏了张给特定人的传讯符。
很快,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何事?”
“尊上!”宁辉飞快禀告,“暗殿有化神期剑修闯入,属下逃出来了,目前在定阳山!”
那头沉默片刻,问:“是谁?”
“属下不认识,但和谢家人有关。”宁辉,“内殿的人已悉数解决,外殿之人属下没来得及,但他们不知内殿之事。尊上,属下现在该如何做?”
“化神……”男人道,“能跑就跑,若跑不掉,宁辉,你知道后果。”
留下这句话,对方毁了传讯符。
宁辉手捂住心脏的位置,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脑中飞速思索脱身之计,转了个方向,往有人的地方跑去,身形极快,一步一山。
夕阳西下,天边晚霞瑰丽炫目。
半空之中,五色光波流转成一道圆拱门,谷山晃着空酒囊走了出来。
失策了失策了,刚刚从内殿离开之时,应该抢了逆徒的芥子囊,把里头的两坛酒顺走的!
害得他现在没酒喝。
谷山唉声叹气,目光跟着在群山间跳跃的宁辉走,用酒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大腿,在思索。
这城主是魔,该抓,还是该放?
对方身上定然有魔心虫。虫会啃噬魔识,抓了也问不出来。
当九州大陆出现一只魔时,往往意味着暗地里,已经有了一群。
谷山把酒囊放好,心里有了决断。他伸手抵在眉间,牵出一缕神识,脚一抬,人顷刻间便到了宁辉身后。
谷山一掌打出,宁辉噗嗤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好快的速度!
宁辉咬紧牙关,也不回头,索性借着掌风往前扑。
他比谁都清楚,和对方交手,他必输无疑。
宁辉往山下纵身一跃,五指成爪,直直对准山下的小村庄,大片黑雾笼罩而去。
晚饭的时间,村庄里炊烟袅袅,有三两小孩在屋前绕着梨树你追我跑,稚嫩的童音远远传来,混着几声犬吠。
“无耻啊!无耻!”谷山破口大骂,身似闪电,俯冲直下。
宁辉冷哼一声,眼中微喜,趁着谷山救人的功夫,动用传送符去了定阳城,混入人群中,失去了踪迹。
第84章
宁漳城城郊有一大片芦苇荡, 秋风拂过,吹落一地轻盈柔美的芦花。
几只白鹭停在一旁, 黄趾半踩在水中, 低头浅啄自己的白羽。
忽然间,白鹭仿佛意识到什么,猛地振翅高飞, 留下鸣叫声在此地不断回旋。
只见原先平静的水面倏然变得湍急, 荡开一圈圈涟漪,涌到周遭的岩壁上, 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芦苇丛激烈晃动着,一茬茬倒了下去, 栽进水里瞬间吸满了水, 沉甸甸的, 再也直不起身。
一座黑塔从芦苇荡下缓缓升起,矗立在此间, 散发着一股阴冷之气。
酉时时分,天边夕阳温柔绚丽, 光洒落人间,给黑色塔身披上一层碎金色的外衣,褪去几分寒。
黑塔之上, 不断有人跑出来,垫着脚站在塔窗前往外探望,不敢置信地道:“这这这……我们,我们这是出来了?”
“姐姐!快看!是太阳!我们出来了!我们出来了!”莺啼拉着绣娘的手,瞪大双眼, 满脸兴奋, “阿欢姐姐他们成功了!”
绣娘遥望前方半掩在云中的落日, 许久不见天光的双眸被刺激得一直掉泪,但她怎么也不愿闭上双眼,强忍着哭腔:“我以为此生,我们只能死在暗殿里,没想到没想到……”
绣娘再也说不下去,掩面而泣。
一时之间,欢呼声和哭泣声充斥着这座黑塔。
唯独黑塔顶层,一片静寂。
鬼鱼王破落不堪的尸首横亘在地面,漂亮轻盈又尖锐的鱼尾不翼而飞。
旁边,简欢推开砸落在地面上的石块,捡起下方的一颗鱼牙齿,吹了吹牙齿上沾着的土,妥帖地放进芥子囊中,偏过头脆生生问:“沉寂之,你好了没?”
“快了。”沉寂之正蹲在鬼鱼王被砸得惨不忍睹的脑袋前,用剑撬开闭合的嘴,去拔里头几颗未掉的牙齿,侧脸认真。
见状,简欢也没再催他。
先前忙着打架保命,她还没来得及观察此地。
简欢一路挖走岩壁上佚?嵌着的夜明珠,顺着甬道朝前。
越往里,她的眉蹙得越紧。只见甬道周遭叠满了一具具骷髅,有些骷髅身上还穿着船夫的衣裳。
鬼鱼王劫船,不止要船上的商货财宝,是连人也一并拉走的。
简欢原先以为这些人的下场是被卖成奴隶,但现在看,恐怕不是。
甬道尽头,是一扇殿门。
此刻殿门开着,简欢停下脚步,屏住呼吸,抬眼看去。
里头一个偌大的水池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
水池池面平静,惨白的夜明珠光下,黑红色的血水像无数只幽冷的鬼眼。
“有点麻烦。”突然间,一个清冷的声音在简欢身后响起。
简欢全部心神都被这血池占据,这一刻吓得心脏骤停。
沉寂之看着殿中情形,有些嫌弃地轻嗅自己的手背。
虽然用清洁术洗了很多遍,但总感觉没洗干净,还留有鬼鱼王那恶心的粘稠感。
简欢闭眼深吸一口气,抬手轻拍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沉寂之扫她一眼,目光落在殿中那一池的血水,和角落堆着的干瘪人尸,脚上一迈,挡在殿门口,隔绝简欢的视线:“这你也怕……”
“怕你个头!”简欢怒道,“你走路能不能有点脚步声!!”
“……”沉寂之被她吼得眼睛飞快眨了下,脚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他安静片刻,扫她一眼:“我不是走过来的。”
简欢直觉他没好话:“?”
沉寂之语气平平:“我御剑过来的,怎么会有脚步声?”
简欢:“……”
“安泰坊五排十九院?”芦苇荡一旁的空地上,沉寂之看着乐师背上的梅宜,微微蹙眉。
“对。”柳绿将桃红交给莺啼照顾,她眼带祈求之色,“沈公子,柳绿能和您一起去吗?若夫人醒了,需要照顾,柳绿也能帮上忙。”
沉寂之想了想,倒也没拒绝:“可。”
前边,简欢正在和漳州赶来的镇抚司修士们交涉。
“哎呀,你们可总算来了!”这里这么多人需要安置,简欢和沉寂之是绝对不可能代劳的,开玩笑,安排好这些人,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那还是交给镇抚司最好不过。
九州大陆各修仙门派每年都要拨一大笔款项给镇抚司,玉清派身为首屈一指的大门派,给的钱只会更多。
那他们不能拿钱不做事嘛。
带头之人也是玉清派弟子,他朝简欢作揖:“羽长老一联系我,我就立马行动了,不过集结人手耽搁了些时间,劳师妹久等。”
“没有没有,马师兄客气了,我们也没等很久。”简欢摆摆手,立马拉着对方四处走动,想尽快把事情交接出去,她指着空地上躺着的百来人,道,“这些人是谢家的人,先前江上遇险,我们给他们喂了活死虫放芥子囊里带走,现下悉数交给你们治了哈,啊,对了!”
简欢轻踢谢远英的脚底板:“他的舌头被人割了,也劳烦你们的药师给他治治,药钱什么的,他出得起,尽管用好的药材。”
马师兄点点头,刚打算仔细瞧瞧,简欢又马不停蹄催着他走到一边,指指黑塔,指指或坐或站或躺的人群:“里头的人我们都捞出来了,他们问题都不大,你们事后帮他们找找家人,做做心理辅导什么的就可以了……”
“心理辅导?”马师兄不解。
简欢:“就是好好安抚他们,不要让他们因此事生了心魔。”
“噢~”马师兄恍然大悟。
“好了!”简欢拍拍双手,喜笑颜开,“差不多就这样,这里就交给师兄你了,我们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先走一步。不过我们接下来几日都还是会留在宁漳城,有什么事玄天镜上随时找我,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音刚落,马师兄眼前一花,他师妹人影就没了。
简欢飞到沉寂之那,抓起柳绿,催道:“快快快,走走走。”
沉寂之将背着梅宜的乐师拉上他的剑,跟着简欢快速离开。
虽然没什么,但他们把整座黑塔值钱的东西全拿走了,没剩下一丁点油水给镇抚司,总觉得怪不厚道的。
城内禁飞,一行人避开众人,拐入安泰坊,朝五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