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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女养家记 (湘也)

  《小户女养家记》  作者:湘也  简介:  陈念莞工作现场出事故,再醒来穿成苦命的小户女身上。  父亲去世,被阿爷跟伯叔赶出陈家,与阿娘跟年仅六岁的妹妹相依为命,住在大杂院连月租都交不起,还要强嫁与纨绔……  简直就是Hard模式!  幸而陈念莞还有一手厨艺绝活可以谋生,  带着家人从叫卖到摆摊,从开小铺到开酒楼,从小县城混到大京城,  换小宅,住豪宅,成为万贯家财的终极打工人。  顺便捡个芝兰玉树,萧肃楚楚的张玉郎当夫君。  送郎君进学堂,考功名,给自己养个金大腿。  “玉郎你要好好上进,夫子说以你的才学来年定能高中状元。”  好好栽培自家夫君,届时,她陈念莞就是状元夫人,这不比嫁谁都好了?  N年后,殿试时,圣上以为认出了这位张玉郎,永昌侯亦以为认出了自家逆子。  陈念莞亦无意中得知,自家郎君疑似永昌侯府的世子,震惊莫名。  她心绪矛盾,万般纠结,狠下心肠:“既门不当户不对,你给我一封休书便彼此放过吧?”  “嗯?”张玉郎将娘子捞进怀里,勾着唇角淡笑,问:“娘子当真舍得放过么?”  陈念莞看着郎君那张风光霁月的脸,艰难地咕咚吞咽一声。  自,自然是不舍得的。  阅读指南:  1)经营向种田文。  2)架空,慢热,女主搞事业为主。  3)文中出现的美食主要为南方粤系,如菜肴,糖水,冷饮,海鲜,酱料等等。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美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念莞,张玉郎 ┃ 配角:种田文,《她靠识别空气破案》 ┃ 其它:《死不了的御史大人》  一句话简介:小户女奋斗成大富婆  立意:独立自主搞事业第1章   “莞莞,是阿娘没用,没能护住你!”  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妇人嚎啕大哭,陈念莞却木然地透过她的肩膀,瞥了一眼放在案几上两个寡淡的素菜,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  三日前,陈念莞还是生活在现代,是一家大厂的机械工程师。  她与经理巡视车间时,遭遇车床事故,一命呜呼。  再睁开眼,她就来到了这个时代。  恢复意识时,原身脑袋上扎着布带,双腿上大大小小的擦伤,还穿着海清僧衣,吓了她一跳,还以为是穿到道姑身上了。  而后才知道原来一位明海老僧在钓鱼时把陈念莞从河里救了上来,于是只得带回清风庵里安置下来。  陈念莞初时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当时光顾着在脑海里搜寻原身的记忆,没在意。  如今她已经大致了解自己穿的这具身体的情况。  原身是本地陈氏其中一支的三房里跟她同名同姓的小姑娘,父亲陈鸣是秀才,在本县一间书院寻得教书的活计,一家四口原本也很和乐,只是陈鸣膝下没有子嗣,时常被家人看不起,遭族中之人诟病与嘲笑。  三年前,陈鸣为救书院山长的孙子,从树上掉下来摔破脑袋,送进医馆后不治身亡,陈念莞家便每况愈下。  其一,柳氏母女失去了依仗,在陈家遭人白眼嘲讽,受婆婆跟几房大嫂压榨,付出多,得到少,没有几个钱的手头日渐见拙,便是靠陈母柳氏私下寻找活计,因能力有限只能找些浆洗之类的活,陈念莞绣些手帕荷包也只能卖得几个钱银,眼看入不敷出,  其二,三房没有男嗣,以前族人还尊敬陈鸣是个秀才,不敢小看读书人,但陈鸣死后,见陈念莞一家均是妇孺,那风言凉语便没再停过,不仅在家中被轻视,在族里也不时受气欺凌,可没人帮她们出头做主,母女仨只能默默承受。  一年前,陈家甚至将母女三口视为累赘,变相地赶出陈家,她们不得不租住在一个厢房,在一个破旧的四合院里与五家人一起过日子。  其三,就要说到陈念莞为何会掉进河里的原因了。一个月前,陈念莞到铺子里卖绣活时,不意被户房书办家的侄子窦佑才看上,上门求娶,陈家人见钱眼开,应允了。  窦佑才是个浪荡子,总喜欢沾花惹草,还有嗜赌的恶习,柳氏不愿意将女儿嫁进火坑,陈念莞也不愿意嫁这窦佑才。  出事那一日,陈二叔家的三姑娘把陈念莞约了出去,实则将陈念莞诓骗去与窦佑才见面,窦佑才想用强的跟陈念莞生米煮成熟饭,陈念莞誓死不从,逃到河边后投水自尽。  接着便是后来的陈念莞都清楚的事了。  她被明海老僧所救,带回清风庵。  昏迷两日期间,陈念莞将原身的事大略弄清楚了,第三日醒来,庵中主持净尘师傅问她姓甚名谁,陈念莞报了家门,便有小尼去通知柳氏。  原以为女儿已死去的柳氏正万念俱灰,听闻女儿还活着,当即来到清风庵,甫一见面就嚎啕大哭。  这不,柳氏流的泪染湿了她肩头?????一大片的僧衣。  “阿娘,我没事。”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陈念莞沙哑着声音安慰柳氏。  陈念莞因着昏迷受伤,两日里只被灌着喝了些粥水,今日那膳房送来的两个素菜一碗粥,她还没来得及吃,那柳氏便来了,如今抱过也哭过,她其实饿得慌,浑身毫无力气。  陈念莞觉得再任凭柳氏这么哭下去,她没有溺死,却十有八成会饿死。  “莞莞,你伤到哪儿了,还痛不痛?”  柳氏终于不哭了,松开了陈念莞,一边抹泪一边问:“要不要再请大夫给你看看?抓点药好得快!”  柳氏瘦得穿着的一身布衣都空荡荡的晃着,洗得薄薄的连原来的颜色都褪得发白,胳膊跟膝盖处都打了不少补丁,面无二两肉,但还是看得出五官依然精致得很,尤其是一双烟雾眼,便是眼尾的皱纹,也没夺走那双杏眼的风韵,显见是位年不过三十的美人。  原身的记忆里,陈鸣亦是仪表堂堂,与柳氏堪称一双璧人。  而两人生下来的孩子,不出意外,容貌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否则原身不会让那位窦佑才一见倾心。  只是陈念莞看看自己枯瘦的一双手,平平如也的胸部,心里尚存狐疑。  “阿娘,庵里的净尘师父给我看过了,说没大碍,静养几日便好了。”  “那,莞莞是要跟阿娘回家好好歇息,还是留在庵里,等病好后再回家?”柳氏犹豫了一下,看着女儿,不忍,又道:“莞莞,你,要不,还是先留在庵里头,我托净尘师父照顾你,阿娘回去给妥善处理好一切,等风头过去,再来接你?”  陈念莞知道,这是因为陈家跟窦佑才的事没完,再加上她们住的地方嘈杂纷乱,不适合养病,于是理解地点点头。  “莞莞你放心,阿娘一定不会让你嫁给那窦佑才的。”柳氏勉强展露了一个笑脸,而后又滚落了几滴热泪,宽慰陈念莞几句后,又去跟照顾女儿的净尘师父致谢,塞了些钱银给她。  陈念莞再也忍不住,赶紧抓起碗去喝粥,吃菜。  那碗粥做得倒是可以,绵稠细腻,但那两个素菜便不敢恭维了。  一份萝卜丝,又苦又硬,一份辣炒丝瓜,又老又咸,勉强送粥才能咽下。  虽说寺庙里的比丘尼修身养性,对膳食不甚讲究,也不必如此苦修吧?  陈念莞放下碗着,心里腹诽时,那柳氏过来跟她告别,将一个旧荷包塞给了陈念莞,“阿娘已经嘱咐那师父好好照看你了,莞莞你留在庵里也要万事小心。我把萱萱临时托给了隔壁的王婶婶,眼下要回去照顾她,日后再来看你。”  萱萱就是原身那位五岁的妹妹。  陈念莞点点头,捻了捻旧荷包,推测里头也就只有几文钱,但几文钱对柳氏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要知道,原身绣帕子卖出去,一条帕子也就一文钱的事。  再加上方才眼看着柳氏给了师父一笔钱银。陈家原本就过得拮据,自己这一受伤,怕是将最后一点家底也用没了。  于是将那荷包又塞给了柳氏:“阿娘,我不要,您自己收着用吧!”  “莞莞?”  “真的,阿娘我不骗您,前两日我被庵里收留,也没费多少钱银,这伤也是静养等伤口愈合的事,不用费什么药材。”陈念莞硬是将旧荷包塞回了柳氏手里:“阿娘您也不用大老远来清风庵看我,师父们都是好人,我呆这儿您放心,等我病愈了自己回家!”  她受的伤并没有看起来的严重,都是在河水里磕磕碰碰造成的小伤,不过脑部后面磕破流血了,伤在身体最关键的地方,小心为上,还是多养几日的好。  “莞莞!”柳氏还要劝,陈念莞赶紧道,“等我病好了,我也能在庵里寻点针线活或是浆洗之类的活计赚些钱银的,阿娘,您真不用操心我的。”  若是柳氏对原身不好,或者是干脆心狠就这么趁机抛弃了原身不来见她,陈念莞或许不会生出那么多顾忌,或者干脆死遁不认柳氏。  原身那族人就不是善茬,更何况现在还惹上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脱身的麻烦。  但柳氏一听说原身还活着就跑来见人,掏光积蓄托师父照顾自己,她虽然芯子不是原身,到底亏欠柳氏的生养之恩,如今又受柳氏的恩惠,心中自然感激。  毕竟,在这个没弄清楚什么情况的时代,一个孤女单独过活艰难,不如有母亲有妹妹,也还算有点盼头,所以当下陈念莞就决定好好做柳氏的女儿。  柳氏对原身的养育之恩,日后就由她来报吧!  好说歹说劝走了柳氏后,陈念莞在禅房里又睡了一会儿,再睁眼就到了夜晚。  才喝过一碗粥跟两份素菜的陈念莞肚子又开始闹起来了。  陈念莞起身,第一眼便看到小尼送到禅房里来的夕食:同样只有一碗粥,两份素菜,都放凉了。  幸亏是刚刚入秋,那饭菜便是不热,尚能囫囵吞枣咽下去。  陈念莞边吃,边感叹在庵寺里过活哪哪都好,就是那吃食上太苦了。  原本陈念莞便是讲究吃喝的人,平日里更是无肉不欢,让她穿过来的第一段日子就住在庵寺里,天天吃素,太委屈了。  尤其她还是个受伤要好好休养的病人。  现代谁像她这么个情况养伤不吃肉不喝汤的?  等勉强吃完后,陈念莞意犹未尽,总觉得肚子饿得生出空虚感,在席子上躺了半宿,终于躺不下去了,于是慢慢走出禅房,去寻庵寺里的伙房。  清风庵的伙房很小,毕竟清风庵也不是什么大型寺庙,据说在寺庙里挂单加原寺庙里的比丘尼也不下十人。  原本以为做出来的素菜那么难吃,伙房里该是很简陋才是。  谁料陈念莞进去一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个灶子,柴火炭薪,锅碗瓢盆,样样都好,更让陈念莞惊喜的是,灶头旁还摆放着一溜的小钵。  她逐个看了一下,除了盐,豆酱,就是桂皮,豆蔻,芝麻,花椒,胡椒等等调味的香辛料。  庵寺里吃的是素菜,原料比起肉食来说就没那般美味了,所以要在原材料之外的鲜味之外增加风味,香料的运用就必不可少。  可在佐料这般齐全的情况下,那清风庵的斋菜还能做得这般难以下咽,肯定是负责膳食的厨子技术不行。  在现代时,陈念莞生活在民以食为天的城市,对吃食讲究,自家堂哥也是开菜馆子的,自小耳濡目染,也曾经偷偷学师,红案白案功夫都学了不少。  陈念莞看了看伙房里剩下的大白萝卜跟带泥的莲藕,当即挽起袖子干起活来。  虽则没有肉,这大萝卜跟莲藕还是可以凑合一顿的。  而且她有秘制酱料,就算是素菜也能令其好吃起来。  作者有话说:  默默开文!  没啥说的,就惯例带个预收吧!同类种田文!  ————————————————  《穿成幸运值MAX的小厨娘》,求收藏求收藏呀~~~  -  不入流的点心师傅宋明郦一生倒霉透顶,死后发现自己穿进了一本书里,依然是个家破人亡的倒霉鬼。  父亲是即将要被卷进篡位阴谋无辜砍首的替死鬼。  姐姐将来嫁的夫君人面兽心抛弃妻子。  哥哥满腹经纶却受父亲之累剥夺功名。  弟弟则将在家破后流落街头饿死在寒冬。  她则更惨,是在这身为配角之家的宋家第一个死去的——会在这日宋父接了栽赃银后,被杀人灭口。  -  不过跟前一世不同的是,自带了幸运值MAX的金手指。  为了阻止宋父去接受招来杀身之祸的银子,摆脱潦倒贫困,宋明郦重抄旧业,开起了糕点铺子。  -  鸡仔饼老婆饼嫁女饼,杏仁饼炒米饼龙凤饼。  核桃酥莲蓉酥鲍鱼酥,萝卜糕马拉糕黄金糕。  -  一路顺风顺水赚银子,而后改变宋氏一家的悲惨命运,和和美美过日子。第2章   陈念莞对酱汁很有研究。  她在现代生活的那个城市,无论大厨做什么菜肴,酱汁是关键。  譬如脍炙人口的肠粉,靠的是美味的一勺酱汁,譬如能蜜汁烧鸭,靠的也是烧制时的酱汁跟进食时候的蘸料,还有白切鸡的姜葱汁,烧肉的叉烧汁等等,酱汁必不可少。  而陈念莞是在城市北边的小县城长大的。  这个县城,有一道出了城就寻不到的小吃,叫牛腩串。  虽然都是用牛杂加卤水酱料烹煮出来的,但跟牛杂又有不同。  牛杂是放足卤酱,把牛腩,牛肚,牛筋,牛肠,牛肺,牛百叶跟萝卜等一起炖熟的,酱汁入味,炖好后就可以直接吃了。  而县城的牛腩串却是用牛腩牛筋等打底熬制清汤,加入串串,诸萝卜,莲藕,海带,油豆腐,肉丸等等,熟透后用另外熬制酱料伴着吃。  与牛杂相比,牛腩串所有原料都带着自身的鲜味,而用来伴吃的料汁更为关键。  酱?????汁呈清糊状态,分辣跟不辣的两种,却吸引了众多到小县上观光的旅客,本地人更是视这种小吃为本地特色。  小县上做牛腩串的人不多,因为酱料的做法为商业机密,轻易不会外传。  恰好,陈念莞的堂哥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年幼时喜欢吃,也喜欢做,在偷师时也学得一二,那酱汁不敢说是最正宗的,也是能接近原风味的八*九成。  当下陈念莞看伙房里恰好有做这种酱汁的几种香料,缺少的几味没找到,打算凑合着做一顿,于是先将萝卜跟莲藕薄切后,把炉子的柴火烧起来。  因为没生过火,陈念莞几次没把火生起来,还折腾出一屋子的浓烟,干咳着打开窗子透气后,她埋头再捣弄柴薪跟火折子,才勉强生起火来,于是赶紧拿瓦罐把萝卜跟莲藕炖上了。  随即便在一旁调配起酱汁来。  起油锅时,放入的姜片跟蒜头瞬间爆香,而后再加入了胡椒,豆酱等调料,等味道出来后,放醋,盐加水稍微煮了一下,成型后熄火,便大功告成了。  陈念莞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当即拿了一个碗,装满了炖好的萝卜跟莲藕,舀上满满一勺酱料,蘸着送进嘴巴里。  虽然少了跟牛腩牛筋同煮入味的肉香,但搭配麻麻辣辣的酱汁同样好吃。  宛如干旱了许久的小溪再遇甘泉,自己寡淡了三天三夜的舌头终于春回大地,花满芬芳。  陈念莞正吃得欢,冷不防窗那头有人问:“你在吃什么?”  陈念莞吓得差点没把碗摔了,定定神,才发现是个老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看他穿着一身袈裟,估计是位修行多年的大师。  这位大师从窗外轻易跳了进来,而后看了一眼陈念莞碗里的东西,又走到灶台前,看着那锅里的酱汁,垂下头去嗅了嗅,又回头用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她:“你做的?”  陈念莞点点头。  这大师一看就是有来头的,因为清风庵同一座山还有一座僧人庙,名为大风寺。  怕这大师就是从大风寺过来的,那清风庵还是有了大风寺才建立起来的,算起来大风寺还是清风庵的上级。  上级领导发现了清风庵里头的外来人员擅用厨房,擅自使用食材跟柴薪,怎么看都是小偷行为,所以陈念莞马上殷勤道:“这位大师,要不,您尝尝?”  不管这大师身份是谁,只要他尝了,便是跟自己同流合污了,要追究责任,也要算他一份,有重量级人物担着,自己受的责罚也能减轻一些。  大师也不客气,问了陈念莞怎么吃,当下拿筷箸夹几片萝卜跟莲藕,然后舀了一点点酱汁,伴着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一咬,登时眼睛放光,看着陈念莞点点头,而后很快吃完了碗里的几片素菜,又装了满满一大碗,而后舀了一大勺酱料,蘸着便坐在灶台上吃了起来。  陈念莞这才放下心来。  等大师吃得心满意足地放下碗来时,那瓦罐里的莲藕跟萝卜已经锅里的吃得干干净净,酱料亦所剩无几。  他满意地打着饱嗝看着陈念莞:“小姑娘不错,不枉费我救你一命。”  陈念莞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这位大师就是当日救了自己的明海大师,当下表达感激之情。  明海大师客气地摆摆手,又问:“陈姑娘可是会做菜?”  陈念莞点点头:“略知一二。”  “那,不知陈姑娘会不会烹制鱼肉?”  陈念莞怔了怔,当即明白当初听师太说是明海老僧钓鱼的时候将自己救上来时,心里为何会冒出那股怪异感。  和尚不杀生,怎么会无端端去河边钓鱼呢?  感情这位明海大师是位酒肉和尚!  “老衲也算救了你一命,不如,陈姑娘就给老衲做一顿膳食,权报一恩如何?”明海大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  救命之恩这种大恩,要是能用做饭这种小事回报得了的话,她可是占大便宜了,陈念莞心里暗喜,但面子上赶紧摇头谦称不行不行。  “出家人出手救人,只求积善,不求回报。”明海大师摇摇头,“要不是在这寺庙里挂单,吃的斋菜不尽人意,老衲也不会跟陈姑娘提这等要求。”  提到寺庙里的一言难尽斋菜,陈念莞当即跟明海大师有了共同语言,生出了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情。  明海大师既然是荤素不戒的比丘,吃过了荤自然对素会有更高的要求,很明显,无论是大风寺还是清风庵的厨子,都没能让明海大师满意的厨艺,做出美味入口的斋菜。  “行,既然明海大师这么说,我便斗胆应承下来了。”  于是两人便约了就在两日后,明海大师提供食材跟配料,陈念莞届时直接到大风寺后面的竹林庙观即可。  等陈念莞回房里再睡了三个时辰,睁开眼,发现天色大白,而禅房里除了平日照顾她的比丘尼净尘师傅,还有另外一位年青的小尼。  陈念莞稍一回忆,心里登时道坏了,昨天夜里偷用厨房时还想着要收拾干净的,谁料跟明海大师谈得兴起,临别时忘记刷锅洗碗了,是被她们发现了么?  不好,她们打算撵她出庵吗?要不要找明海大师过来撑撑场子?  “陈姑娘,昨儿夜里,是你给明海大师下厨做膳了?”  陈念莞一听,赶紧点头,“没错,昨儿明海大师饿了,寻到厨房,我恰好也饿了,到厨房找吃的,我能随便煮点吃食,于是就在明海大师跟前献丑了。”果然有上级领导做伴才能找到好借口。  “陈姑娘谦虚了,你煮的那酱汁明明很好吃。”小尼忍不住道。  陈念莞不解。  她怎么知道我煮的酱汁好吃?  后来跟小尼熟悉后,才知道昨儿晚上陈念莞到厨房的事被人发现了,只是见着明海大师也在,所以没人敢追究。  而这位小尼便是伙房的负责人,等两人走后进去收拾,见到锅里残留的酱汁,尝了尝,惊喜不已,这才知道陈念莞做得一手好菜。  净尘师傅瞪了小师傅一眼,笑着问:“陈姑娘在清风庵养伤,怕也要些时日,贫尼有个不求之请,还请陈姑娘答应!”  “师父言重了,您跟明海大师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陈念莞谦虚道。  “不瞒陈姑娘,你在这庵里养伤几日,也尝过我们清风庵的斋菜,实在是……”  难吃。  净尘师傅没说下去,陈念莞心里帮她补充了。  “这位便是我们清风庵的负责膳食的青霜。”  陈念莞看着青霜小师傅,原来她就是那个厨艺不怎么样的厨子啊!  “青霜知晓陈姑娘下厨的本事,想来讨教一二,不知道陈姑娘愿不愿意指教?”  竟然是想来找自己学厨的?  陈念莞松了口气,点点头:“这点小事,我自是愿意的。”  她还得在清风庵呆几日,不可能日日给自己开火,传授青霜小师傅下厨技巧,不奢望好吃,起码让她做的斋菜能入口,能造福清风庵的人,自己也不受罪,何乐而不为?  于是接下来的两日,除了去伙房看着青霜小师傅下厨,便是吃了便睡,毕竟头部受伤,充足的休息很重要。  青霜小师傅的厨艺眼见的一点点提高,最起码知道根据每道素菜的特点要采用不同的火候、下盐时机的区别,又学了单品两样或三样的香料搭配着放入斋菜里后,清风庵的斋菜味道有了极大的提升。  萝卜条煮得又脆又甜,丝瓜做得又嫩又香,还有那豆腐做得滑腻香辣,清风庵的大小师傅都意外青霜的厨艺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听净尘师傅说是在庵里养病的陈念莞所传授,庵里的比丘尼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到了跟明海大师约定这一日,陈念莞头上的伤已经拆了布条,随时可以下山,她亦打算践约后就回抚宁县去。  陈念莞出了清风庵,直接去大风寺后山的竹林,在一片竹林里走了许久,才见到一方宛若隐居的禅房,阶前正坐着那位明海大师。  在教青霜小师傅下厨时,陈念莞打听清楚了这位明海大师的来历。  他原本是京城大佛寺的得道高僧,在京中大有名气,便是当今圣上也经常亲到大佛寺处常跟大师听议佛偈,亦是诸多权贵府上的座上客。  后来明海大师呆腻了京城,于是一路南下传道,半个月前才来到楚州抚宁县,在大风庙挂单不久,就救下了陈念莞。  至于明海大师是酒肉和尚的事,也无人不知,但因他禅功了得,并无人以此为忤。  这位已经年届五十,但看起来依然精神矍铄大师,一见陈念莞出现,便笑了:“陈姑娘来了?”  陈念莞点点头:“明海大师,我赴约而来,不知道您准备的食材……”  才说到此,明海师傅便邀陈念莞进了禅房,里头竟然有一方庭院,庭院前放了满满两桶活蹦乱?????跳的河鱼。  对了,她差点忘了,青霜小师傅说,这位天下闻名的大师,平生最嗜好吃鱼。  “明海大师,那么多的鱼,不会是,都是给我准备的吧?”陈念莞惊呆。  这哪里是什么得道高僧啊?明明是钓鱼高手好不好!  明海眯着眼笑着,缓缓点头。第3章   明海大师离开京都是有原因的。  他不仅修禅,也修武,文武双全的他天下无敌,寻遍国土无敌手,何其寂寞?  幸而他还喜鱼食,因此而跟不少人因鱼结缘。  在京师长待的这些年,京城内以鱼为主的菜肴品尝的七七八八后,每隔两三年,明海大师就会离开京都,到全国各地传佛布道,实际上,也是一路寻找鱼肉佳馔。  又因靠海才有丰富的鱼产,所以布道一路沿海而行,这次来到楚州也是预定的行程,然而却没料到,在大风寺挂单没多久,随便在河边垂钓,救上来的小姑娘居然能烧制出美味的酱汁。  在得知她能处理鱼类馔食后,他就想尝尝这位小姑娘做的鱼类馔食,是不是跟烧制出来的酱汁一般可圈可点。  便是做得不好也不怕,他准备了如此多的鱼食材,一次失败了还能进行第二次,尽情尝试即可。  说到底,明海大师不太相信陈念莞的厨艺,只是一时找不到擅长处理鱼类肉食的厨子,找来陈念莞权当充数罢了。  陈念莞看着满满两桶的活鱼,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原以为明海大师只准备了一两条鱼给自己下厨,没想到居然有足足将近十多条鱼,再看看里头几乎大半都是鲮鱼,当即有了主意,转过头去看明海大师:“明海大师,我有个法子可以处理完这里头的鲮鱼,不过要请您帮忙,或者您叫人来帮忙,可以么?”  “陈姑娘能让我吃上鱼馔佳肴,要做什么,老衲尽力配合。”  于是,陈念莞将鲮鱼都挑出来放到另一个桶里面,将一条三斤重的鲮鱼拍晕去鳞,除掉鱼头,拆骨剔刺,而后搅拌搓揉打成鱼蓉。  从鱼肉打成鱼泥再到鱼蓉颇费功夫,还要打发蛋液,这便是陈念莞要明海大师帮忙的原因。  这活儿太累,现代可以交给破壁机跟打蛋器,但如今在这个时代只能光靠人工,不得已她也不想做这道美味。  明海大师大概是第一次听说这等处理鱼食的方式,一开始心里便冒出了不信任,但看陈念莞成竹在胸,又想,罢了,反正这些鱼都是钓来给这小姑娘练手的,霍霍完了他再去钓就是了。  别看明海大师上年纪了,毕竟是曾经文武双全的高僧,用区区蛮力对付鱼肉自然是牛刀小用。  在陈念莞也在伙房里捣鼓的时候,他就将那鱼处理得一干二净了。  而此时陈念莞也做好了一顿午膳,招呼明海大师歇息用膳。  除了米饭,就一汤一菜。  选用了一条足有两斤重的鱼做了一道金菊鱼。  还有一道用鲮鱼剩下的鱼肉鱼骨做的一道豆腐汤。  佐料都是禅房的伙房里现有的。  因为是邀请了陈念莞过来给自己做鱼馔,所以明海大师早有准备,备下的香辛料比清风庵的更多。  明海大师刚刚打好鱼泥,进屋来见这一汤一菜,当即面色一缓,口中生津。  虽然已至夏末,但地处偏南的河南道,暑热未过,苦夏之人胃口不好,金菊鱼却酸酸甜甜的,再加上陈念莞按照自己做菜的习惯摆盘,金黄的几朵盛菊开在白色瓷碟上,中间是用青瓜片跟萝卜丝造型的百花,一看便是秀色可餐。  原本不放心陈念莞厨艺的明海大师只尝了一口,便笑得眯缝着眼对她说:“高手,高手!”  陈念莞学着武侠片子里的大侠拱手以对:“承让,承让!”  陈念莞已经将近六日没吃过任何荤菜了,如今自己亲手做出的鱼肉,当然也要品尝一二。  可她才坐下提箸,那明海大师却用竹箸将她伸出去的两根筷箸挡了下来。  “大师,您不会不让我吃吧?”陈念莞委屈极了。  她辛苦做出来的金菊鱼,凭什么不让她吃?  明海大师竖起耳朵听了听,慢慢道:“老衲这禅房内,来了不速之客,不便让小姑娘留在屋里,你先到外头去。”  不速之客?  陈念莞瞪大了眼睛,四处看了看,没见着什么异常。  好厉害,这就是得道高僧的耳力,听出有人来了?  陈念莞不再说什么,装了一碗白米饭,夹了一朵金菊鱼,而后噔噔蹬跑院子外头去了。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个凡人,这得道高僧跟什么不速之客的事,指不定是高人过招,就别掺和了。  陈念莞一离开,一道人影便从房梁上飘了下来。  明海大师看着来人。  是位萧萧肃肃的郎君,年约弱冠,生得芝兰玉树,丰神俊朗,通体带着一股子尊贵的傲气,坐到原来陈念莞的位置后,眯缝着一双潋滟的凤眼便笑了起来:“明海大师好生惬意,居然跑到楚州这地方来逍遥了!”  “世子看起来亦是闲适!”明海大师眼前的郎君,眉头一拧,“听闻世子到楚州剿匪,如今大功告成,眼下不该是回朝中领赏的时候?”  江南东道的台州等地最近海寇盛行,尤其是跨海而来的倭寇,沿海渔民不甚困扰,长乐经略使几度上折子请求朝廷剿匪,最终在去年集结海军,抵达江南东道海线巡剿,围灭了大大小小的海寇,震慑得倭寇退海而居,又在沿海府衙重地驻军,总算解决了沿海州府侵扰困境。  “啧,谁想来剿匪的?若不是被家中老头儿逼着,我才懒得到这风寒水冷的地方来。”郎君伸出两根如竹节般修长的手指摇了摇,慵慵懒懒地坐着,脸上不屑之色显露,“我今儿回京就去求圣上赐婚,尚公主,做驸马爷多好,整日吃吃喝喝的快乐过活!”  郎君说着,瞥了小几上的几朵金菊鱼许久,左右瞧了瞧,总算瞧见架子上的竹箸,于是抓起两根后去夹那金菊鱼,却被明海大师用竹箸挡下了。  “那老衲祝世子的心愿早日达成!”  “大师别这么小气嘛!”郎君笑了起来,用竹箸与明海过着招,越来越凌厉,嘴上却道:“方才那小姑娘便是大师你新寻的厨子?方才见她下厨的技术还行,让本世子尝尝味道实际如何!”  “做梁上君子已是不耻,世子甚至未有登门造访的礼数,还好意思跟老衲讨要吃的?”明海大师护食摇头,“不行,这都是陈姑娘做给老衲的。”  几个来回后,郎君成功夺食,一口咬住了一朵鱼肉做的金莲花,惊讶,几口吃完后,朝明海大师竖起了拇指,“行啊,大师,从哪里找来的小厨娘,这风味,我还是第一次吃到,有点像松鼠桂鱼,但味道明显更上一层楼。”  说着便还要去夹,那明海大师干脆将整盘金菊鱼给抄起来放到了怀里:“去去,你既无事便快快回京,去做你的驸马爷!”  “哈哈哈!”郎君凤眸微眯,托着下巴看着明海大师,“我当真回京求娶公主大师你信不信?宫中哪位公主最美?大师你知道么?”  明海大师抛了个眼刀,一语不发,细细品尝着只属于自己的金菊鱼。  郎君再度不问自取,拿瓷碗装了一碗奶白的鱼头豆腐汤,也喝得津津有味,一口气喝完后,良久,才道:“啧,本来我就不该多管闲事的,无奈本世子运气好,无意中都能找到朝中大臣跟海寇勾结的证据,可惊动了他们的爪牙,麻烦!”  郎君说着,偷觑了明海大师一眼,又道:“别看本世子不务正业,但还是心有大义的。既然让我知道了侵蚀大周朝纲的蠹虫,自然不能放着不管,就是这回京一路被幕后主谋虎视眈眈,我担心……,唉,怕是未到京都,那证据便会人为遗失了!”  明海大师听他如此一提,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竹箸:“所以?”  “所以我想请大师帮个忙。”  至于是什么忙,很明显。  “我想将那证据都交托给大师,明面上还是由我带着罪证随军返京,暗地里由大师带这些罪证返京交给圣上。”郎君一改嬉笑表情,正色道。  “这便是世子你行迹鬼祟的原因?”  “哈,不想让人发现行踪,只能如此低调行事。”郎君笑着道,“若泄露了与大师你这次会面,我也怕给大师招来麻烦。”  明海大师沉默。  “大师?”郎君再次询问。  “东西?”明海大师反问。  郎君笑了起来,“不愧是大师。”  “怎地还如此多废话?”  “好,不废话。”郎君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放到小几上,按着递到明海大师跟前后,缓缓松手。  明海大师伸手拈起了那张纸笺,展开看了一眼,默默记下后,将纸笺吃进嘴里,喝了一口汤,咽了下去,而后擦了擦嘴角:“知道了?????!”  郎君一颔首,飘然而去。  明海大师静坐了许久,继续将剩下的金菊鱼跟豆腐汤都吃完后,这才走出院子。  陈念莞在出得房门后就一直留意房里的动静,偶尔听得几声笑声,才知晓明海大师竟然当真来了客人。  她是为报救命之恩来给明海大师做吃的,而不是来看明海大师的客人是谁的,所以当即偏过头去不再偷听,等吃完米饭后,便赶紧处理起明海大师放进木盆里的鱼蓉。  加盐,加胡椒粉,加搅拌好的蛋液等等揉搓起来,等鱼蓉团处理成糊状后,她才将木盆搬进了伙房,里头偌大的铁锅,方才炸过金菊鱼的油还留着。  陈念莞重新生火,又倒进不少油后,才将鱼蓉糊糊舀成一个个小团放进小火烤热的油里炸,等一锅都炸成了金黄色后,捞起再炸下一锅。  陈念莞给明海大师做的,便是一道著名的特色菜,皱纱鱼腐。  明海大师进来时,陈念莞已经炸完了一锅,于是笑着招呼他道:“明海师傅你尝尝,这是用鱼肉炸成的皱纱鱼腐,也叫鱼腐。”  明海看着鱼腐个个如鸡蛋大小,色泽金黄,咬一口,外面焦脆,里头却软滑鲜嫩,忍不住点头:“不错,不错,陈姑娘果然是高手。”  陈念莞笑了:“这鱼腐可以像这样现吃,可以单独调做酱汁搭配其他菜品吃,也可以吃面喝汤的时候加进去,还能比鱼肉放得更久。”  “也能带在身上随时拿来零吃?”  “如今天气凉飒,应该可以。”  “好,好。”明海大师又吃了一个鱼腐,因为不速之客而一度严肃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事不宜迟,他即日就要启程回京,这鱼腐做得这般好,他才第一次品尝到这种馔食,要将这满满一大锅的鱼腐全都留下来,他还当真不舍得。  明海大师瞅着陈念莞,想邀请她一道进京,但最终这话还是没说出口。  这么年轻的小娘子,怎会愿意离开自己母亲,千里迢迢孤身进京呢?  他一个老僧人,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为了口腹之欲就拐带小娘子,成何体统?  明海大师最终摇摇头,在陈念莞离开前,叫住了她,跟她说那伙房里的香料,都送与她了。  “大师,当真?”陈念莞心里暗喜。  这明海大师因对吃食讲究,伙房里可是留了他收集来的许多珍贵香料,他居然都不要了?  再听得明海大师要回京都,瞬间明白过来,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来是明海大师急着走,这些东西都带不上。  “无须客气,若是日后有缘,老衲还想吃陈姑娘做的鱼馔。”  “明海大师您放心,若日后有缘,只要大师吱一声,我便马上给您下厨。”陈念莞看着桶里没吃完的鱼,又问:“那,这些鱼?”  “尽可拿去。”  大风寺跟清风庵的比丘跟比丘尼都是斋戒吃素的,这鱼也留不得给他们,陈念莞带走正好。  明海大师连夜便走了。  翌日陈念莞下山回抚宁县时,不仅带着两桶鱼,凌晨起床炸好的一些鱼腐,还有连夜收拾好的明海大师送的不下三十种香辛料。  以及分给清风庵后留下的一袋精米,一袋糙米,一瓦罐的油,跟二十多个鸡蛋。  还有半袋小麦粉跟一小包玉米粉。  几乎搬空了明海大师那房子里头的所有东西。  要回抚宁县那个一贫如洗的大杂院,物资自然是有多少拿多少。  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第一笔原始资本很重要。  作者有话说:  陈念莞:嗯,我陈某人就是靠这笔原始资本起家的。(握拳)第4章   陈念莞回县城用的牛车还是清风庵里头的。  净尘师傅要进城给一户人家的女眷布道,还要给庵里添买物资,刚好带青霜与陈念莞一起下山。  牛车慢慢悠悠地走进抚宁县,陈念莞的心就提了起来。  她记得跟母亲住的那条小巷叫石头巷,却不知道如何找到这条巷子,幸而净尘师傅跟青霜看陈念莞东西太多,将牛车一路驱使到了那间四合院的门口。  她们的牛车一停,里头便有人应声开门,见到陈念莞吓了一跳:“哟,陈四姑娘,你竟然真的没事啊?”  说话的人是同住在大杂院里一户花姓人家里的妇人,平日里都叫她花婶子,嘴碎,还爱占人小便宜。  陈念莞从牛车上跳下来,点点头,推开门,便将牛车里的东西往里头搬,那花婶子看牛车上那么多的东西,眼睛发光:“哟,不是说陈四姑娘你受伤在庵堂里头养伤么?怎么养伤还养出了这么多东西?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不适当的事赚来的吧?”  “这位施主,请慎言,我们清风庵是佛门净地,不是什么腌臜地方。”净尘师傅正与青霜帮着将东西搬进去,听花婶子这般别有用心的猜测,严肃道:“这些都是大风寺明海大师相赠之物,施主可千万不要误会。”  花婶子一介市井妇人,哪里听说过明海大师的威名?翻了翻白眼,不信。  到底清风庵在县上亦是小有名气,平日里有不少妇人初一,十五以及节庆都会去上香,故而花婶子也不敢造次,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们将东西搬进去,暗中数着便回了花家租住的堂屋西边的厢房里头,去叫自家媳妇去了:“哎,玉兰,你没去看一眼,那陈家的四姑娘回来了,还带回来许多东西,光是大米就有两袋,还有两桶的活鱼。”  “那也是陈家的,娘您别多事。”李玉兰对着窗正绣着一个荷包,瞥了自家婆母一眼,屁股没挪一下,继续手里的活计。  “谁多事了?我是去给她们开门,多看了一眼,我记性好无意间记住了还能怪我啊?”花婶子道,又推了推李白兰,“那陈三嫂不是说陈四姑娘不小心掉进河里,伤了脑子很严重么?她在尼姑庵里养伤还能讨好了那什么大师,给她送这么多的东西?”  说着花婶子又走到了窗边,看着进进出出的陈念莞,眼热:“哎,你说那陈四怎么就能因祸得福了?”  “阿娘!”李玉兰不满地叫了花婶子一句,埋头不去理她。  花婶子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又走出门口,倚靠着门楣盯着,直到陈念莞与两位师傅告别,进了西厢的其中一家厢房里。  陈念莞将东西都搬进了租住的厢房里,才发现那厢房里连这点东西都放不下。  那厢房一分为二,靠里头的那部分空间大一些,放了一大一小两块床板,便是母女仨的床榻,用一条线跟一张旧帘子隔开的外间,只放着一张桌子,另外便是瘸腿的小杌子,跟一个放置衣物的大箱笼,此外再无余物。  “姐姐,好多鱼!”  母亲不在大杂院里,估计是做活计去了,原本妹妹被寄放在隔壁那间厢房里的王嫂子家里,听得陈念莞回来了,王嫂子带着萱萱出门赶紧给她开锁。  这个当儿,萱萱正好奇地用手玩弄着水桶里的鱼,陈念莞则在房里头腾空间出来,将带回来的东西好不容易归置好后,擦擦汗,这才拿出了一早炸好的鱼腐,在公用伙房里寻了蹦口的一只大碗装了竹篮子里的一半,送到了王嫂子家。  “嫂嫂,这是我还在庵庙里时给炸的一些小吃,您尝尝?”  “哎,四姑娘不用这么客气,你留着给你阿娘跟萱萱吃吧。”王嫂子是跟丈夫租住在同样大小的厢房里头的,两家算是邻居,陈氏母女的情况她最清楚,眼见今日陈念莞带回来不少吃食,但还是推拒。  “我不是客气,已经留了给阿娘跟萱萱的,王嫂嫂你就收下吧!”陈念莞说着,低头拉了一把妹妹:“萱萱,让嫂嫂收下鱼腐,然后我们去吃自己那份,好不好?”  早眼馋地吮着手指的小萱萱点点头,干瘦的小脸显得那双大眼睛乌黑发亮,瞅着王嫂子,“嫂嫂你快收下,我跟姐姐回去吃好吃的。”  王嫂子还要说什么,那花婶子早一步走上来,讪笑,“哟,是什么好吃的这么金贵啊?能让你婶子我也尝一下吗?”  “花大婶,这是四姑娘特意留给我家的,我可不能浪费了四姑娘的一番心意,不好意思了。”王嫂子见花婶子凑过来占便宜,当即将那碗鱼腐收了起来,而后冲陈念莞姊妹笑:“萱萱跟姐姐快回家去吧!嫂嫂这里不留你了。”  陈念莞当即带着妹妹回了自家厢房,进门后还特意把门关了。  自讨没趣的花婶子啐了一口:“谁稀罕那点东西,指不定是在尼姑庵里做暗娼换来的!不知羞耻!”  厢房里,陈念莞听到花婶子的怒骂,脸色一沉,顾忌身边还有个小妹妹,到底没有发作。  拿了鱼腐给萱萱做零嘴吃起来后,陈念莞躺到榻上,想着日后的出路。  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搬离这个人乱嘴杂的大杂院,便是考虑日后赚钱的生计,?????也必须有足够的空间。  这几日在清风庵她就想明白了,她不会种地,也没有旁的厉害技能能立竿见影来钱的,要做点进项快又能又固定收入的营生,还是得从小本生意的吃食做起,譬如出摊卖早点或小吃。  陈念莞起身,在厢房右侧的墙角撬松了一块砖头,将里面藏着的荷包拿了出来。  这是十多年来原身存储下来的最后一点家底。  荷包看起来胀鼓鼓的,倒出来数了数,总共也就一百文钱左右。  根据原身的记忆,外头破旧一点的一进小房子,一年房租就要三四两的银子。  想出摊,看来还是得先赚钱。  陈念莞将荷包塞回去,放好砖头,拉开帘子一看,见竹篮里的鱼腐被萱萱吃去了一半。  “萱萱,好吃吗?”  六岁左右的小丫头瘦瘦弱弱的,像豆芽菜,让没做过姐姐的陈念莞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又不免怜惜。  没想到她居然有妹妹了!  舔着手指的萱萱点点头,“姐姐我们能天天吃么?”  陈念莞笑了起来,“好,等以后姐姐给萱萱天天做鱼腐吃。”  没有胡思乱想后,陈念莞去查看带回来的两桶鱼,心想这活鱼可得尽快处理掉,不然活鱼变死鱼便不新鲜了。  只是抚宁县算是靠海小城,县上还有距离海湾四十公里的内河码头,有许多捕鱼为生的渔民也在卖鱼,她若是这么直接将鱼卖给酒楼,肯定卖不了高价,赚不得几个钱。  但如果是卖鱼腐就不同了。  首先,这鱼是明海大师送的,没花一文钱,而炸鱼腐的油也带回来了,也是不用出钱银的,便是调配的鸡蛋以及香料亦是现成的,剩下需要付出的,就是苦力跟柴火。  苦力不算钱,那便是两三文钱的柴火费。  虽说在现代做的鱼腐都是按斤按两称卖的,但物以稀为贵。  这个时代没有鱼腐这等馔食,没人知道这鱼腐是怎么做的,而且,这鱼腐一个个炸得像小鸡蛋大小,鸡蛋是一文钱一个,她做个奸商直接兜售给酒楼,大概,也可以卖一文钱一个?  若她一天能卖出去至少一百个鱼腐,就有一百文的净收益了。  这两桶里鲮鱼用来专做鱼腐,多的不算,就算是十条,这种无本生意一天能赚一百文钱,那就能卖十日,十日下来就有一贯钱了。  之后可以用这一贯钱为基础,每日进购一条鲮鱼跟两个鸡蛋,就算加上柴火油盐,减去约莫四十文的成本,一日至少能赚六十文钱,一个月下来就差不多一贯八百多文,将近二两银子了!  一个月能存的钱银比原身几年攒下的铜钱还多,那在大杂院再熬两个月就可以找房子搬出去了!  陈念莞微微兴奋,看着水桶里的鱼如同看着一个个银元宝。  等最终回过神来时,才想起第一要务是如何能养活这两桶十多条鱼。  当然,陈念莞对于这一点还算有点经验。  她又掏出了那个旧荷包,当即出门买了油纸,还去木匠那里买了三文钱一只的两个大木盆,而后托王嫂子帮忙,一个木盆装着五六条鱼放到两个厢房里的床底下,再去装了些新鲜井水换上,为养活这初始的食材,还得每日换水投食,折腾至少五来日。  等做完这一切后,柳氏也回来了,见大女儿回来了,亦是高兴,原本灰暗的脸色总算透出了点生气,在看她带回来那么多口粮,惊奇之余也怕来路不明,等听陈念莞说是救命恩人明海大师所赠,才明显松了口气。  “对了,阿娘,我在庵里头养病那几日,明海大师找不到厨子,临时要我过去帮忙,发现我居然在这方面颇有天赋,所以他教我做了一些常人吃不上的菜,我今晚下厨烧饭给您吃好不好?”  原身是柳氏一手养大的,会些什么,几斤几两都一清二楚,若是平白说自己会做菜,指不定柳氏会感到奇怪,但如果说是明海大师指点的,她又当真在清风庵里住了那么些日子,用明海大师教的这个借口当幌子,柳氏应该不会对女儿突然有这般了得的厨艺起疑心。  果然,柳氏尝了一个皱纱鱼腐,点点头,概叹:“那明海大师不仅救你一命,还愿意教授你厨艺,当真菩萨心肠。”第5章   大杂院里其他五户人家还没有开火烧饭,于是陈念莞先用伙房。  看柳氏跟萱萱都瘦骨嶙峋的,平日里应该是没什么好吃的,所以陈念莞阔气地煮了白米饭,又做了金菊鱼,同样用剩下的鱼头鱼骨碎肉熬汤,少了豆腐,就加吃剩的鱼腐进去。  煮金菊鱼的酱汁时,那浓郁酸甜的香味传出伙房,弥漫了整个四合院,有不少人家闻着忍不住便出了门,直接找到伙房里来了,刚好见着陈念莞收芡将酱汁淋到炸得金黄的金菊鱼上。  “唉哟,陈四姑娘,你这做的是什么菜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就是,陈四你什么时候烧菜烧得这么好了?”  “给我们尝尝吧!”  说要尝尝这话的是闻香赶来的花婶子,她看看陈三嫂家做的晚膳,不仅有这道菜,另外还有一瓦罐的鱼汤在灶头上冒着香气,眼馋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伸手就想去抓金菊鱼,被陈念莞眼明手快地挡开了。  “大伙儿知道,我先前受伤了,那伤还没养好呢,这都是给我补身子的。”陈念莞歉意地看着围在伙房的邻居们:“还有我阿娘,这段日子怎么过的大家也看着的,恰好有这点吃的,就是留给阿娘跟萱萱吃也怕还是不够,就不招呼大家了。”  “哎呦,怎么不够?今儿你不是大包小包地搬了那么多东西回来吗?光鱼就有两桶了,你们吃不够,那就多拿几条出来烧嘛!”花婶子笑嘻嘻地提议,“我说得没错吧?”  “花婶子,那可都是我们一家子的口粮,拿出来烧了给你吃,以后我们家吃西北风吗?”陈念莞毫不客气地反问,“我看花婶子家也有很多存粮,光是猪肉没有三斤也有一斤,既然大家想吃,那我不介意负责烧菜,花婶子你拿几块肉出来烧嘛,我说得没错吧?”  花家的家境在六户人家里算是好的,平日轮着花家下厨烧菜时,经常能闻到肉香。  花婶子的脸色一下变了,讪讪然看了看旁人,“陈四姑娘你怎么这么说话的?”  “花婶子怎么说话的,我就怎么说话的。”陈念莞将锅盖狠狠盖上了,还要说什么,被过来拿菜的柳氏扯了扯袖口,这才闭上了嘴。  “不好意思,今晚咱家烧的菜实在不够!下次吧,等下次我们烧多几份,再给大家一起尝尝鲜。”柳氏赔着笑送走了邻居,这才跟陈念莞道:“莞莞,你……”  “是花婶子明知道这是我们的晚饭还想占便宜的。”陈念莞马上阻止柳氏念叨自己。  “行,行,不说了,我们先吃饭吧!”柳氏也知道花婶子的性子,看事情也去了,没再说什么。  这天夜里,陈氏三姊妹第一次吃上暄实的白米饭,还有酸甜可口、酥脆香嫩的金菊鱼,开胃地将一锅饭吃得干干净净的,那鱼汤亦是连渣都没留下,鱼骨被吮吸得干干净净的才丢弃。  等吃饱喝足后,母女躺在榻上,第一次感觉到日子如此充实。  萱萱活泼起来,吱吱喳喳说着陈念莞不在的这段日子,帮隔壁王嫂子做的一件件小事,柳氏亦多了笑容,但眼底还是有挥散不去的愁意。  等陈念莞去烧水洗漱,回来时看到柳氏正在清点她带回来的存粮,“阿娘?”  “莞莞!”柳氏尴尬地看着女儿,局促不安地起身,坐到榻上,“阿娘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陈念莞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柳氏放在双膝上不停搓揉粗糙的双手,听着。  “你知道,你受伤,阿娘给了不少钱银给净尘师傅托她们照顾你,家里……”柳氏觉得难以启齿,“阿娘回来后,便找多了几份活计,想着能多赚几个钱银,最起码,将下个月的房租挣够,那样我们一家子也不会无地容身,可是……”  柳氏哽咽起来,“阿娘没用,挣不到多少钱银,眼看下个月的房租都没攒够,阿娘就想,这些鱼,还有米,能不能……”  柳氏羞于启齿,但陈念莞却明白了。  因为带回来的口粮招惹人眼红,柳氏又攒不够下个月的房租,所以想将这些口粮卖了换钱银。  “阿娘,正好,我也有事想跟您商量。”陈念莞坐到了榻上,问,“阿娘觉得,今日的鱼腐跟金菊鱼好不好吃?”  “当然好吃。”柳氏点头,宽慰,“我们家莞莞原来是有下厨天分的,阿娘以前都不知道。”  “如果我做鱼腐拿出去卖,阿娘您觉得能卖出去吗?”  “卖?”柳氏怔住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拿出去卖?”  陈念莞点点头。  “卖给谁?”  “码头上的那些行?????脚商跟船客,或者是县上的酒楼。”陈念莞知道做营生这事,得争取柳氏的支持,而且还得说服柳氏给自己打下手,所以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可,可是,要是卖不出去?”怎么办?柳氏不太确定地问。  若是卖不出去,不仅浪费食材,还赔上了做其他活计的时间。  “可是我们不做,怎么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呢?”陈念莞想了想,去将原身存下来的那个旧荷包拿出来,将里头的铜钱全倒出来。  “一个月的房租是八十文,屋里头的存粮也足够我们吃一个月,也就是说,接下来一个月,便是我们什么都不干,也能填饱肚子。”陈念莞数出了八十文钱给柳氏,剩下的铜钱自己收了起来,“我们卖的鱼腐不需要自己出钱银,那香料盐油也是现成的,无本生意,娘我们就尝试一下吧?”  柳氏被陈念莞说得心动了,但始终没开口。  “阿娘,起码一个月,不,半个月,半个月后要是实在赚不到钱,我们再另外找活路,好不好?”  陈念莞知道柳氏出去做浆洗的活,一大盆十多件衣物洗干净,一洗就是一个下晌,也就挣五文钱左右。  至于说绣活,帕子一文钱一条,荷包五文钱一个,还不是一日能绣好的,哪里能比现在她预想的卖鱼腐那般挣钱?  柳氏思前想后,最终还是点头应承了:“行,莞莞做的鱼腐确实好吃,阿娘就信莞莞吧!”到底是穷怕了,陈念莞画的大饼又太香,让柳氏忍不住地想要去相信。  “那太好了。”陈念莞笑,“我就知道阿娘会同意的。”  这天夜里,心里有事的母女俩都没睡着,寅时就爬起来,借着蒙蒙亮的天光将一条鱼从木盆里抓出来,拿到厨房里处理起来。  鱼腐后期好处理,但前头将鱼肉打成鱼蓉,还有蛋液打发,却是最费功夫的。  所以在打鱼肉跟打蛋液这阶段,陈念莞跟柳氏轮流来,打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总算成功打好了鱼蓉跟蛋液,于是倒油进锅,减柴烧小火,将调配好的鱼蓉放进了热油里。  一条两斤多的鲮鱼其实不仅仅只能炸五十个皱纱鱼腐。  比例调配好后,用上全部鱼肉,起码至少能炸三百多个。  鱼腐眼下是稀罕物,但若是一开始走量卖,便卖不到高价。  更何况考虑到日后这鱼腐要是能走俏,不免会有人破析做法,等别人研制出来后,那总有一日会走上按斤按两卖的路子。  现代她到堂哥的菜馆帮忙时就知道,每逢菜馆推出新菜式不久,城里的其他菜馆就会跟风,也推出类似的新菜。  这是业界竞争的常态。  但目前来说,陈念莞只此一家,她便是要夺得先机控制数量存心做少的。  不过今日她打算免费派送试吃看看行情,还是做了一百五十个左右的鱼蓉,剩下鱼肉便全部拿来熬汤。  差不多炸完今日份的鱼腐时,天已经开始放亮,跟昨儿夜里一般,四合院里头的其他要上工的人家陆续起床了,有闻着香味过来看热闹的,也有早起过来伙房做朝食的,都盯着陈念莞母女。  住在大杂院里就是这点不好,自己做了什么总会被左邻右舍看在眼里,还要面对三姑六婆的议论。  柳氏听女儿说了这鱼腐的卖价,想到眼前这么多都是满满的铜钱,居然要不收钱送出去,心里难免心疼。  但柳氏不是目光短浅之人,兼之陈念莞也说清楚了送人吃能带来的宣传效果,所以尽管肉疼,柳氏对这做法没意见。  帮着女儿将鱼腐装起来时,看还有那么多鱼腐,忍不住道:“莞莞,既然今日这鱼腐不收钱银,那能不能也分给院子里的大伙儿尝尝?”  陈念莞没吭声。  “莞莞,毕竟大家都住同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送点吃食,跟大伙儿关系好一些,日后咱用这公用伙房,他们也会少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  陈念莞这才点头:“阿娘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四合院里,除了陈家跟王家还有花家,另外就是租住了堂屋跟东厢的卢家六口,东厢一双老夫妇,倒座房一对兄弟。  柳氏给每家都送了一碗四个鱼腐,那便去了二十个。  余下的一百二十个,除了给柳氏带到码头去派送试吃的外,陈念莞留了三十五个,用油纸五个一份地装起来,放到昨天清洗干净晾干的木桶里,又装了酱汁,自己喝了一碗鱼汤算用过朝食出发了。  出了石头巷,柳氏与陈念莞分开时,母女俩还彼此打气鼓励。  “莞莞,好好做。”  “阿娘不怕,您可以的!”  说完,母女俩彼此对视着都笑了。  码头往右,县上酒楼多的商业区往左。  陈念莞与柳氏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分道扬镳。第6章   抚宁县上大的酒楼有两家,一家叫海香苑,一家叫福星楼。  原身极少到酒楼下馆子,并不知道这两家酒楼的东家是谁,陈念莞也不知道。  她只是推销自己的美食,只要掌柜的识货就可以了。  最好两家酒楼都能看上自己卖的鱼腐。  可惜陈念莞的期待落空了。  她第一家去的是海香苑。  海香苑是专门做海错菜肴的特色酒楼。  门口迎来送别的伙计听说是来送吃食的,上下打量着陈念莞。  因为今日要在城里给自己的美食做广告,积累口碑,陈念莞已经是挑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裙出来见人的。  半旧的浅青湖色对襟夹衫,米色罗裙,清清秀秀的,再加上这几日在庵里歇息养出的好脸色,墨发雪肤,红唇水眸,端得是一副好容颜的小户娘子。  那伙计没有为难陈念莞,去见主事人刘掌柜禀告了此事。  “我们海香苑是什么地方?岂是任何人送上来的东西都要的下品馆子?”  刘掌柜一听来意便明白陈念莞的用意,大手一挥:“如果真收下了来历不明的吃食,万一食客吃了出事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伙计赶紧解释:“刘掌柜,并非来历不明,那位姑娘说,她是那青云书院陈秀才家的娘子……”  “既然是读书人家,就更不应该了。”刘掌柜冷嗤,“秀才家的娘子还出来抛头露面,做这等走卒商贩的活计,有辱斯文。”  陈念莞在海香苑门口等了一会儿,看伙计一脸歉意地出来,知道事情没成,心里也有点堵。  她也是想到,这鱼腐是新小吃,没有什么人品尝过,如果一开始就出售,怕是受众不多,市场不大,所以才免费派送给酒楼食客试吃的,寄希望于酒楼的食客喜欢,借此打开市场。  却没想到,自己亲自送上门白给,这酒楼里的人居然也不要。  出师不利,有点打击信心。  陈念莞到底在现代千锤百炼过,很快振作起来,去了福星楼。  福星楼的张掌柜倒是出来见了陈念莞,也收下了鱼腐,并且当着她的面就试吃了一个鱼腐,吃完后顿了顿,而后摇摇头:“火候不够,味道不够鲜,那食材应当不新鲜吧?”  “怎么会不新鲜?掌柜的,我们是早上起来才现杀的鱼。”陈念莞急了,道。  “嗯。”张掌柜的不予置评,又拿筷箸夹起一个,蘸了些陈念莞亲自做的酱料,吧嗒吧嗒品味着。  陈念莞看张掌柜脸色明显浮现出惊奇的表情,以为有戏,没想到张掌柜的吃完后,干咳了一声,道:“这鱼腐嘛,应该就是将鱼肉剁成鱼蓉炸制的,这种烹制手法并不罕见。”  陈念莞一股气又泄了。  “这样,你给我多留一份,我尽管给你介绍给光顾的食客,若是有销路,明儿你来的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买,如何?”张掌柜问清楚了鱼腐的价格,这么跟陈念莞提议。  想着反正那海香苑的一份没送出去,于是陈念莞就大方地多送了一份给张掌柜。  陈念莞不知道,她一走,张掌柜便把两份鱼腐拿进了后厨,叫来了掌厨的两个厨子,“来来来,今日我们酒楼收了一份特别的菜式,味道也不错,你们两个给我尝尝,看看是如何做出来的?”  接下来,陈念莞去了两家小酒馆,一家面馆,分别都送出一份。  陈念莞跑得累了,朝食还只是一碗鱼汤,也饿了,于是找了一家包子店,要了一份一文钱的白粥。  大概是包子店的厨子手艺很好,店里头生意不错,食客热闹。  陈念莞心念立转,将剩下的两包鱼腐拿了出来,一份现场分发给了店里喝粥的食客,另一份送给了包子店的掌柜的。  “哎,小姑娘,这叫啥来着?”  分到一个鱼腐的其中一个食客问。  “鱼腐。”  “这鱼腐不错啊,小姑娘你还送给我们吃啊?”另外的一些食客也在问,“那么好吃的东西你白送给我们吃啊?”  “哎,就是新研究出来的特色小吃,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吃,所以才送你们吃?????吃看。”陈念莞还想继续说下去,话却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那小姑娘还有没有?再送几个给我吧?”  “对,再送一个给我。”  “我都没吃上,小姑娘你得送我一个。”  “这鱼腐要一文钱一个呢!”陈念莞笑了,“剩下的我都送掌柜了,你们得找他送!”  那食客们一听,白送的鱼腐居然是要一文钱一个的,端着粥便找掌柜的要去了。  跑了那么多个地方,总算见到有一个地方的食客是喜欢鱼腐的,勉强可以弥补一下跑了一上晌的辛劳。  陈念莞坐下继续喝粥时,没见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中青年,就着粥吃完了一个鱼腐,而后慢条斯理地品着,不动声色看着店里争抢那免费鱼腐的情景,暗暗点了点头。  陈念莞一口气喝完粥,正起身打算离开,却见自己桌子旁来了个拼桌的,还对她拱了拱手,“小姑娘,那鱼腐是你做的?”  陈念莞点头,“我跟我阿娘一起做的。如何?好吃吧?”  她记得自己分派那鱼腐时,有送给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青年。  也正因为见他气质好,猜测这人有点来头,所以先把鱼腐送他了,还多给了不少酱汁。  “酱汁也是?”  陈念莞点点头。  “看不出来,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有一手好厨艺。”  陈念莞笑了笑,心里想这人该不是就只想过来夸赞自己吧?  “实不相瞒,鄙人是楚州府城月满楼的二东家施存祈,近日到抚宁县老家探亲,也考察过一段时日,已经准备在抚宁县多开一家分店。”  抚宁县虽不过是个小县城,但因临海,又有商业运转的码头,也算是沿海颇为重要的交通要塞,那每日出出的船舶便是带来巨大人流量的商机,施家的月满楼开遍全国,想在抚宁县分一杯羹也不奇怪。  陈念莞跟施存祈聊了一会儿,得知月满楼已经筹措完备,恰好在四日后会开业。  今日刚好吃到陈念莞新制的鱼腐,也是机缘巧合。  施存祈亦跟陈念莞探讨这鱼腐的几种吃法,以及酱汁特色,施存祈亦是个厚道人,并没有专门打听具体的做法。  “这鱼腐,陈姑娘是只接受一只一文钱的做法,还是可以按量销售?”考虑到酒楼的食客,以及午膳跟晚膳营生,再根据陈念莞说的几种吃法,显然鱼腐既可以做菜,又可以入汤,那按一只一个卖给月满楼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若是月满楼大量购入,能否与陈姑娘按量的模式跟我们合作?”  “能。”陈念莞点头,“自然是能的。”  这岂不是说月满楼营业起来后,她就多了一个稳定合作的对象,每个月有固定收入,怎么会不愿意?  “不过满月楼也还是新开业,客流量还未能预计的情况下,我们先跟姑娘小量订购,看后续市场再增加数量,你看如何?”  不愧是做东家的人,比自己更会画大饼。  陈念莞先前冒出的终于找到稳定合作伙伴的念头一下被淋了盆冷水,冷静下来后问:“那,施二东家是打算每日跟我买多少鱼腐?”  “先每日拿五十个如何?”  月满楼果然是阔气,一下就解决了她每日必须卖出的鱼腐一半定额,若不是现下有性别大防,男女授受不亲,陈念莞当即想紧握施存祈的手热泪盈眶说一句:“老板真是个好人。”  随后,陈念莞跟着施存祈去了月满楼的新址。  酒楼就选在抚宁县最繁华的商业区,两层楼的模式,下面是堂食,上面是雅座,显见已经修葺完毕,只等选定的吉时一到就可以迎客。  施存祈给陈念莞引见了月满楼的杨掌柜,约好了新开张那一日送五十个鱼腐的事,陈念莞就回了石头巷。  柳氏早就回来了,看陈念莞那么迟都不见人影,正担心着呢,见到人没事,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阿娘?你送出去的鱼腐,那些行脚商喜欢吃吗?”  “喜欢,那鱼腐可受欢迎了。”柳氏高兴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绣活,跟陈念莞说了起来。  “我照你说的,送那些看起来穿着打扮穿着上等衣料的行商,还有那些吃汤面的食客,他们都喜欢得很,有一家面馆说,明儿给他们送二十个去。”柳氏得意地道,“还有一些商人说想买来带船上吃,问我能不能包好了卖给他们。”  陈念莞于是也将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给柳氏,柳氏吃惊:“那一日就能跟满月楼卖五十个?”  “卖得好就是。卖不好还得看情况。”  听施存祈的意思,卖得好,大概会大批量的买,她可得先想好按斤卖应当卖多少文才合理。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柳氏兴奋起来,俯身去看床底下的鱼,恨不得马上开始处理鱼肉。  陈念莞笑了,“阿娘别急,这鱼腐要现做味道才鲜。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养精蓄锐,等明儿一早才有体力起来干活。”  “对,对。”柳氏连连点头。  “还有,那些行脚商既然想要买了上船吃的,我们一会儿先去买点包鱼腐的油纸。”  陈念莞说着,将剩下的最后六文钱也拿了出来,柳氏看着,急忙也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倒出所有的铜钱,拢共只有二十二文。  “这是阿娘所有的铜钱了。”  二十八文钱,这便是她们两人余下的所有钱银了。  “昨日我买的油纸也还有,二十八文钱买油纸,一个月的份量绰绰有余。”陈念莞道,“明日阿娘您带张桌子去,现卖现装!”  “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柳氏有点犹豫。  陈念莞想到今日送出去的那六份鱼腐,除了月满楼,其他地方都没有即时收到要订购的意向,估计没啥想头。  贪多嚼不烂,估计只能主要先做码头的营生。  陈念莞道:“明日我跟阿娘你一起去码头。阿娘负责卖,我负责收银子。”  “好。”第7章   次日,陈念莞跟柳氏照样在寅时起来,处理了一条差不多两斤重的鲮鱼。  因为是第一日试卖,不敢做那么多,跟先前一样,做了一百五十个左右,多的跟没有处理完的鱼肉留给自家做菜,拿去码头只装了带一百个,另外做了些蘸料,就用桶装着去了抚宁县的码头。  陈念莞还是第一次去码头。  原本想瞧热闹,但她们是出摊做生意的,来得早,到码头的时候河面除了停靠的几艘船舶,基本上没什么人,跟她们这般做吃食的摊贩倒是陆陆续续露面了。  因为昨儿柳氏来过,知道寻常摊贩正常的出摊时间,再加上要来找摊位,所以柳氏跟陈念莞是来得最早的那一批人。  码头附近在县衙划定的范围内摆摊的,都要交摊位费,一般来说,越靠近码头的摊位费越贵。  县衙的人会过来逐摊收取,但对于每日稳定出摊的小贩,位置固定,摊主也跟县衙的人熟悉,算是在县衙里挂了号,便是每月底才收一笔费用。  对于每月只出摊两三日的流动摊贩,或者像陈念莞跟柳氏这般刚开始做并不确定能否持续做下去的新手摊贩,怕月底才统一收的话,人会跑了,所以县衙的人是一日一收。  这些都是昨儿免费送鱼腐的时候,柳氏打听来的。  陈念莞选了个三十文钱的摊位,算是离码头颇远的,将从家里带来的那张桌案往地上一放,便将装着鱼腐的木桶放了上去,拿出一只碗装着鱼腐做招牌,再拿出了酱汁,就算是开业了。  而码头摊贩的叫卖声渐渐多了起来,此起彼伏,随着人流增加愈发喧哗,而各种小吃的香气也弥漫开来,码头瞬间热闹起来。  大概是昨日免费派送起了效果,昨儿吃过鱼腐的食客有认出柳氏的,陆续走了过来。  “陈三嫂,你今儿真的来摆摊了?”  “是啊,昨日不是跟您说了嘛,这就是我跟我女儿做的一点小本生意,您要觉得好吃,买一份怎么样?”柳氏赶紧招呼着,一边利索地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张油纸。  “就是,大叔,新鲜出炉的鱼腐最好吃了,酥脆香醇,鲜滑可口,里头不仅有鱼肉,还有鸡蛋,营养丰富,大叔你跑船的吧?最需要补营养了,来一份怎么样?”陈念莞也直接问,“一份本来是四个的,要觉得太多,看大叔您的份上,一份两个卖你也行。”  “你们母女俩可真会说话。”大叔笑了,“那就来一份四个吧!”  “好咧!”柳氏手脚麻利的给装了五个,用小羹蘸了些酱料在上头,那头陈念莞已经收了大叔十文钱进荷包里,笑:“谢谢大叔。”  有一便有二,其次接着来三。  若说刚开始出摊因此是初次出摊带着羞涩不敢叫卖,等成功卖出三四份后,喜悦不已的陈念莞没了矜持,叫喊起来:“又香又好吃的鱼腐咧,有鸡蛋又有鱼肉,新鲜又可口,一个只卖一文?????钱,大家快来买啊!”  柳氏看了陈念莞一眼,眼里亦是压抑不住的惊讶,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文静的女儿竟然有胆子敢在众人面前大喊大叫。  看着听到女儿的叫卖声围上前来或看热闹或帮衬的食客,柳氏无暇顾及,眼看卖得越来越多,也一改秀才娘子的斯文,学着陈念莞大叫:“又香又好吃的鱼腐咧,大家快来尝尝吧!”  陈念莞看围上来的人多,但买的人少,灵机一动,到隔壁卖馄饨的摊位用一文钱租用了一双碗箸,然后用竹箸夹了一个鱼腐,放到碗里掰开,一些蘸酱,一些不蘸酱,递给了围上来的行人。  “大家先尝尝味道,尝过觉得好吃再买吧!”  “就是,尝尝吧,我们的鱼腐是用鱼肉跟鸡蛋做的,真材实料!”  于是,一碗试吃的鱼腐吃完后,卖出去了两份,陈念莞如法炮制,继续提供现场试吃的鱼腐,随着试吃的人增多,卖出去的鱼腐也越来越多。  陈念莞与柳氏一直卖到晌午,第一天就将鱼腐全卖出去了,累得她双腿直打颤:“阿娘,好累。”  “先歇歇。”柳氏也觉得累得够呛,觉得没带板凳来坐坐歇息一下失策了,再看女儿额头虚汗直冒,心疼:“走得动吗?”  陈念莞摇摇头,恰好看到旁边的馄饨摊位还在卖:“阿娘,我饿了,能吃碗馄饨再走吗?”  “能,当然能。”  于是母女俩搀扶着走到馄饨摊位,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人要了一碗三文钱的馄饨。  等馄饨的时候歇了一会,馄饨端上来后陈念莞吃了两口,忽然想到什么,又快步走到自己的摊位,将方才借来的碗跟筷箸拿起来,装了四个回来,一个放进柳氏碗里,一个放进自己碗里,余下两个,还碗的时候送给了卖馄饨的章阿婆。  “阿婆,这就是我们卖的鱼腐,您尝尝,伴着汤一块儿喝也甜得很。”  章阿婆便是那种流动摊位。  每个月只出摊几次,赚够过活的钱银,就不出摊了,任性得很。  但因为章阿婆卖的馄饨好吃,她摆摊,生意好得很,她不摆摊,吃惯她家馄饨的食客都怀念章家馄饨的味道。  这不,今日一出摊,就座无虚席。  在隔壁摆摊的陈念莞将章家馄饨受欢迎的情况看在眼里,羡慕得很。  哪天自己出摊做到了章阿婆的境界,才是人生赢家!  章阿婆接过那两个鱼腐,瞥了一眼陈念莞,看她将鱼腐浸泡在馄饨汤里头,泡软了才吃,于是如法炮制,尝了尝,道:“这鱼腐新鲜。”  “是吧?”陈念莞笑了,“日后要阿婆要吃鱼腐,随时来找我们就好了。”  章阿婆没吭声。  陈念莞亦不在意,吃完馄饨后,歇息够了,便与柳氏一起回石头街的大杂院。  萱萱早习惯母亲跟姐姐不在,自己寄放在王嫂子处的生活,看她们回来了,也没埋怨,只是殷勤地给她们搬小板凳,递白凉开,小嘴却叭叭叭地说:“姐姐姐姐,你不是说出去赚了银子回来就有好吃的么?什么时候做给我吃啊!”  “不急,姐姐跟阿娘刚回来,先看看我们究竟赚了多少银子好不好?”  “好。”萱萱乖乖地点头,还赶紧走到门口把门给关上了,转身看到阿娘跟姐姐都诧异地看着自己,两只小手绞在了一起,低头,为难:“王哥哥跟嫂嫂数银子的时候,也是像这样要关门的,我学得不好吗?”  陈念莞跟柳氏登时笑了:“好,萱萱学得太好了,过来,跟阿娘,姐姐一起数银子。”  “好。”萱萱一下抬起头,小脸上全是得意,而后麻利地蹬着小腿儿爬上榻,坐在陈念莞跟柳氏中间,看着姐姐将褡裢里的铜钱倒了出来,圆圆的眼睛都瞪直了:“哗,好多铜钱。”  “嘘!”陈念莞跟柳氏都竖起食指让萱萱小声点儿,然后十个一串将铜钱分了出来。  其实不用算,出摊的时候陈念莞就粗略记下了,现场给食客试吃用去十二个鱼腐,余下八十八个全卖掉了,一个一文钱,总共就是八十八文钱,去掉摊位费三十文,所以今日总共赚了五十八文钱。  “五十八文钱。”柳氏欣喜得声音都变了,“莞莞,今天一日我们就赚了五十八文钱。”  “嗯嗯。”陈念莞点点头。  其实如果只卖一百个的话,算上成本,并没有盈利五十八文钱这么多。  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的食材算是明海大师送的,她们做这门营生没有花一文钱,所以才能赚这么多。  等用完了明海大师送的食材,需要她们亲自去张罗鲮鱼跟香辛料以及油盐时,便赚不到这么多了。  可是今天才第一日卖,知道鱼腐好吃的人不多,等今日的这些人慢慢传播出去后,食客应该会越来越多的。  “莞莞,以后算上成本,我们大概,能赚多少?”柳氏也马上意识到这一点,马上问。  “至少五十文应该会有的。”  “五十文,一个月五十文,那么一个月起码一贯五百文钱,有一两半银子了?”柳氏难以置信,结巴起来,“这鱼腐,有,有这么赚吗?”  陈鸣还在的时候,柳氏也算是三房里的管事,那时候陈鸣在书院的收入一个月也就是一两二十文的收入,再加上朝廷补贴米粮,家境原本不错才是。  只是陈鸣一家是跟父母以及陈家的大房二房一起过活,且他这个秀才也是举家供出来的,他赚来的钱银大部分都上交给了中公,那米粮也是归属阖家的。  柳氏嫁到陈家的时候,陈鸣还没有考上秀才,她带到陈家的嫁妆不多,基本上也花在了供陈鸣读书上。  那时候她手头最多的私房钱也不过是几十文钱,到后来,陈家霸占了陈鸣留下的所有银子,将柳氏母女赶出陈家后,经手的铜钱就更少了。  如今看女儿想出的这个卖鱼腐的营生,竟然几乎能与夫君赚同样多的钱,柳氏摸着铜钱,怎能不欣喜?  “今天还是第一次卖,很多人不过是尝个鲜,等知道鱼腐好吃就会还有一波食客,明天开始食客应该会慢慢增加,乐观估计,前五日大概都能赚这个数,但五日后新鲜劲一过,才能看出具体情况。”  “五日后?”柳氏也在脑海里快速算了算,“那时月满楼应该开业了,有稳定供给他们那边的五十个,码头这边日后就算生意回落,也能保证至少有五十文吧?”  “这倒是!”  被柳氏一提醒,陈念莞也觉得未来可期,到时候加上月满楼那头的进项,那每日就有一百五十文了,那岂不是再一个月就可以赚够四两银子了?  “阿娘,等攒够了四两银子,我们干脆出去租个小院落自己一家子住吧?”  “好啊!”察觉到自家日后有了固定收入的柳氏亦是满心欢喜,抱着捏着铜钱玩儿的萱萱,深深地看着大女儿,“莞莞,你变聪明了!”  陈念莞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地笑着道:“多亏明海师傅不吝赐教,把我教得这么好,还送我这么多营生的食材。”  “嗯!”柳氏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阿娘,你知道吗?我听明海大师说,这世上的人,分有悟性的跟没悟性的,没悟性的人,佛家之人再怎么指点,都是浑浑噩噩的,但有悟性的人,只要佛家之人稍一提点,就能大彻大悟。”陈念莞继续面不改色地狡辩,“阿娘我就是那种特有悟性的人,别的人听明海大师一席话,还是一席话,我听明海大师一席话,马上就醍醐灌顶了。”  柳氏笑出声来:“什么大彻大悟的?阿娘可不想你被大师点化,出家当姑子。”  “放心,我大彻大悟并非关于佛道,而是关于厨艺。”陈念莞亲热地抱住了柳氏,“当姑子只能吃斋菜,我可不干呢!”  “行了,今儿累坏了,先歇息一会儿。”柳氏推开陈念莞,看着分好的铜钱,“这么多铜钱,怎么放才好?”  “阿娘您去给鲮鱼换水吧,这铜钱我来藏。”  陈念莞环顾了一下屋子,想了想,留了二十文钱备用,将其余全部放到平时柳氏存钱的罐子,藏到床底下。  柳氏先前还犹豫要不要继续找浆洗的活儿,如今有了五十八文钱做鼓励,她便马上坚定了决心继续卖鱼腐。第8章   接下来几日,果然如陈念莞所言,食客渐渐增多。  除了先前那家面摊每日找他们包圆二十个鱼腐,章阿婆也说好逢出摊就找她们要十个,这么一来,等于是有了两个稳定的客源。  陈念莞记着这些天的进项,每日一百文是没跑了。  这日晨时,陈念莞跟柳氏如前几日那般起早做鱼腐,搅拌鱼泥的时候,伙房冷不丁地闯进了两个人,吓了母女俩一跳。  “看吧,卢婶子,我就说了,有人用伙房用得勤快,那柴火也耗得多,就是她们两个天?????天一大早的捣弄这些东西。”  来的人是花婶子,还有便是在大杂院租住了最多厢房的卢家婆婆,也是四合院里辈分最大的长辈。  听花婶子的口吻,是不满她们使用伙房?  “花婶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伙房原本便是公用的,这院子里头的人都能用。”柳氏马上起身解释,“我们也是在没人用伙房的时辰才使用的,没有占用别人的使用时间,至于柴火,我们月底多出一份柴火钱银就是了。”  柳氏的一席话却没能堵上花婶子的嘴,“陈三嫂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每天那么早起在厨房里杀鱼剁鱼,闹出的动静那么大,吵着我们屋子里的人睡不着觉知不知道?”  “怎么就偏吵着你了?这个时候上工的邻居也多,他们在外头井口旁洗漱说话的声音比我们剁鱼的声音还大,还更靠近花婶子你家西边那头厢房,怎么就不见你嫌弃他们吵得你睡不着觉了?”  在一旁准备炉子热油炸鱼腐的陈念莞忍不住插嘴反驳。  “你。陈四姑娘,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花婶子气急败坏地才看向卢婆婆:“卢婆婆,您来说句公道话,她们做得对不对?”  “不对。”  卢婆婆看不惯柳氏。  卢婆婆觉得自己是个多福之人,不仅给卢家生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其中女儿嫁出去了,长子也成家立业,早生下了长孙子。  她就等着给二儿子也说一门亲事开枝散叶。  但柳氏跟她不是一路人,在卢婆婆眼里,柳氏就是个福薄之人。  因为柳氏没给夫家生下子嗣,就是罪过。  失去依仗被陈家赶出来,落魄得不得不租住在这里头时,卢婆婆还笃定地说都是柳氏的错,落得这个地步,都是她罪有应得。  这些天陈念莞母女捣弄什么鱼腐,还送了一份到卢家,卢婆婆向来不喜柳氏,自然是不会吃的,可家里头的儿子跟媳妇都说好吃,卢婆婆心里就不舒服了。  在她看来,陈家那三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她们做出来的东西,也是不好的。  她就不碰。  等到花婶子说这几日陈氏母女霸占着伙房,在继续做这什么碍眼的鱼腐,还是拿到外头去卖的玩意儿,卢婆婆就愈发气闷了。  这不,花婶子一挑拨,卢婆婆就跟着她到伙房来了。  没想到柳氏是个拎不清的,这陈四姑娘也不遑让。  “陈三媳妇,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就想和和气气的。你做的事要惹得人心里不快了,就得好好反省哪里做错了。”卢婆婆道,“这伙房是公用的没错,可照你们这般的用法,这伙房可就差不多成为你们陈家私用的了?这伙房里的厨具,是不是用得最多,损耗就最大?”  柳氏默然。  陈念莞憋着气,默默地炸着鱼腐。  “而且咱租住在这里的人,可没人想过用这公用伙房做私人营生的事,陈三媳妇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卢婆婆苦口婆心道,“一开始咱可都没听说,租住进来的房客,是允许用公用伙房做什么小吃小菜做营生牟利的,对不对?”  “可……”陈念莞开口想质问,被柳氏一个眼神制止了。  今日是月满楼开业第一日,她们答应了要送五十个鱼腐过去的,无论如何,得先保证今儿有鱼腐能卖。  柳氏赔笑问:“那卢婆婆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才合理呢?”  “自然是不能再用伙房做你们卖的这,这东西了。”花婶子理直气壮道,卢婆婆也点头,补充一句:“你们要继续做,就自搬到别处去。”  柳氏深深呼了一口气,“我们知道了,今日过后,我们就不再占用伙房做鱼腐,那卢婆婆满意了么?”  “知错能改,我当然满意。”  花婶子看陈念莞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心里得意,小心翼翼搀扶着卢婆婆,如获得胜利的公鸡般趾高气昂地走了。  花婶子就是看不过陈念莞母女做的这门营生。  花婶子的儿子是码头搬运工的小管事,那日见着陈念莞跟柳氏在码头出摊,见着那么多行脚商买她们的鱼腐,回来跟花婶子提了一嘴。  花婶子才知道那日柳氏送给她们的鱼腐,一个要一文钱。  柳氏可是大方地给院里头的五房人都送了一碗,一碗四个,那便是四文,五个四文就是二十文。  柳氏那么阔绰地舍得拿二十文出来送人,那她们一日下来能有多少赚头?  花婶子特意偷偷去过伙房,粗略数过她们炸了五锅,每锅三十多个左右时,眼睛红得都快喷火了。  抹了零头也有一百个,卖出去就有一百文。  一日一百文。  就是对半的成本也有五十文的收益。  她儿子做个码头搬运工的小管事,一日也就二十五文。  她们怎么敢在她眼皮底下这么轻易的就挣到那么多钱银?  不行。  知道这个事儿之后,嫉妒烧心的花婶子彻夜难眠,次日便去找卢婆婆,唆使着不许陈氏母女再做这个营生。  得逞的花婶子心里发笑:看你们还能怎么卖鱼腐挣银子?  回到房里后,花婶子得意洋洋的邀功,把自己干的事告诉了李玉兰,李玉兰怔了许久,急了,“阿娘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怎么不能这么做了?”花婶子轻蔑地冷笑一声,“我就是看不惯那陈三嫂跟陈四姑娘,偏要跟她们过不去,怎地?你不服气?”  “你……”是不是傻啊?  李玉兰气得将手里绣的荷包都撕烂了,要不是顾忌这是自己婆婆,李玉兰就骂出声了。  “阿娘,你就不应该这么做。”李玉兰压下满肚子的怒气,道:“你想啊,既然陈三嫂做的那个营生那般能赚银子,为什么我们不让陈三嫂教教我们?等我们学会了,也做这门营生,那我们不是也能日赚一百文钱了?”  花婶子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巴:“对,对喔!”  “阿娘!”李玉兰狠狠地瞪了花婶子一眼,对婆婆的愚蠢无语至极。  “那,现在,怎么办?”花婶子马上想到,自家能一日挣一百文的光景,又想想自己居然把这么个大好机会浪费了,悔得肠子都青了,“玉兰,你说,我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个陈三嫂教我们炸鱼腐?”  听说卖鱼腐获益那么多,李玉兰看着撕烂的荷包。  她绣工好,一个荷包拿到铺子里,能卖八文。  以前在这大杂院里,这是门令人称羡的手艺。  谁人不说她李玉兰是个能挣钱的好媳妇?  可现在看来,区区八文,要赚一百文还得绣十来个,这还是她一个月勤勤恳恳不辞劳累才能做完的活计,到最后出货,还得看铺子瞧不瞧得上,收不收。  而陈三嫂家卖鱼腐,一日稳赚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两半银子。  她要会做鱼腐,还绣什么荷包?  李玉兰也坐不住:“自然是,阿娘你去给人家赔罪,好好说话,等关系缓和下来了,再请教她们这事!”  “我?要我去赔罪?”  “便是你媳妇我去也不是不行,可得罪人的是你,我怕陈三嫂跟陈四会觉得我们没有诚意。”  她好歹也是受人艳羡的媳妇,怎么能放下身段去给人赔罪?  李玉兰气恼花婶子平白搞砸了本来很容易的事情,却不敢发作,耐着性子支招,“阿娘你去买点瓜果吃食,今天夜里送到陈三嫂那房里头吧?”  要她花钱买瓜果吃食送人?  花婶子觉得心在滴血。  可想到将来一日赚五十文的大好机遇,她闭着眼睛点头。  而陈念莞母女,才跟花婶子吵过,不知道她转头就打起了跟她们学做鱼腐的主意,今日月满楼开张,陈念莞与柳氏再度分头行事,陈念莞带着六十个鱼腐送去月满楼,之后再去码头找柳氏。  怕误了时辰,陈念莞还特意雇了辆驴车将自己送到月满楼。  见到杨掌柜时,月满楼已经一切准备就绪,还请了舞师,待到吉时便开锣采青开业。  施存祈也在,见到陈念莞如约来送鱼腐,笑了笑,着伙计收下,结算钱银时,才发现多了十个。  “那个,多的是我恭贺月满楼开业送的,施东家别跟我客气。”陈念莞笑着道,又从裹着棉布的桶里拿出还冒着热气的一碗金菊鱼,“另外,我给施东家送一份贺喜的金菊鱼,也算是一点心意,能给个盘子让我装点一下吗?”  施存祈一点头,那杨掌柜就马上让伙计按照陈念莞的要求将一个长瓷碟拿了出来。  陈念莞将八朵金菊鱼在碟子上放好,摆成一条曲线,两朵之间装饰了胡萝条为蕊,白萝卜片为瓣的花饰,而后在八朵金菊鱼上浇上自制的特色酱汁。  “祝月满楼花开富贵,客似云来。”  施存祈看着这份金菊鱼,哈哈笑了起来,“一会儿我们月满楼开张,迎宾有特惠,不如陈姑娘留下来尝尝我们酒楼的特色菜?”  陈念莞笑着谢过施存祈的好意?????,拿着五十文离开了月满楼。  走出月满楼一段距离,陈念莞就听到锣鼓声响了第一下,而后第二下,第三次,震天响的锣鼓声伴随着鞭炮声紧密地擂动,还听到了舞狮出场喝彩的声音。  眼看越来越多的食客朝月满楼涌了过去,陈念莞不由得羡慕。  希望有一日,自己也能开这么一家气派的酒楼,然后躺平吃香喝辣。  她低头掂了掂布袋里的五十文钱。  万丈高楼平地起,自己还得慢慢来。  先抓紧实现自己的第一个小目标,搬出大杂院,租上自家人住的小庭院就好了。  新开张的月满楼里,施存祈已经按照陈念莞的建议,将那鱼腐当做点心搭配着她送的酱汁免费送给了进来光顾的食客,至于那份金菊鱼,施存祈已经尝了一朵,想了想,道:“就将这一份金菊鱼呈到二楼雅座去,说是今日仅限一道的特色菜,只有七人小份,谁要,谁便出五十文一份尝个鲜。”第9章   陈念莞对此毫不知情,急匆匆赶到码头,看柳氏正有条不紊的收钱,装鱼腐,加酱料,递给食客,并没有忙不过来的模样,大大地松了口气。  如今鱼腐的营生已经稳定在一日一百个左右,再加上给面馆的二十个,便是一百二十个。  一日稳定能赚一百二十文。  赚钱是赚钱,可天天三点多起来打鱼蓉与蛋液实在太累。  做完力气活还得继续出摊站一个上午,短时间还好,陈念莞怕长期如此下去,她跟柳氏都会熬不住。  她必须得想想这活计要怎么分配人力才合理。  回到大杂院,数过铜钱后,陈念莞发现她们的每日收益迎来了小高峰。  统共计有一百六十六文钱。  当然,其中的五十文钱是今天开始加入的大主顾满月楼提供的。  看着堆成山一般的铜钱,柳氏双手捧着笑得开怀:“莞莞,好多钱,好多好多钱。”  见柳氏难得露出稚气的一面,陈念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虽然陈念莞一直融合进这个时代,这个家,嘴巴上唤柳氏阿娘,但实际上,柳氏跟现代的自己不过年长几岁,除了称呼上不变,她心底其实把柳氏视为闺蜜。  “姐姐,好多钱,好多好多钱。”萱萱也学着柳氏的样子,伸出干瘦的双手去拥那些铜钱。  “嗯,以后我们还会赚更多钱,更多更多钱。”陈念莞也道,便见柳氏跟萱萱两母女都冲自己点点头。  柳氏从喜悦中冷静下来后,慢慢坐起来,看着陈念莞,“可是,莞莞,那卢婆婆跟花婶子不让我们用公用伙房,明日怎么办?”  “休息一日,不出摊吧?”陈念莞道。  “那怎么行?”柳氏急了,一日不出摊就损失一百多文钱,太亏了,还有,“今日月满楼才开张第一日,你不过才供了一日的鱼腐给他们就断货,他们会不会以为你做生意没诚信?”  “那也是。”陈念莞想了想,“既然她们不让我们用公用伙房,我们自己搭一个私用伙房就行了?”  其实只要一个灶子,一个铁锅,一把菜刀,一块砧板,以及一些柴火就足够的事情。  铁锅恰好王嫂子家有一口,菜刀也有,是他们从西北逃荒到这边来时带在身上的贵重物件,答应了借他们。  “除了灶子,砧板跟柴火在县上都有现成的能买到。”  柳氏觉得陈念莞说得有道理,“可是,搭在哪儿?”  “就,我们厢房旁边?”  柳氏他们租住的西厢房是挨倒座房那一边的,接近门口。  墙侧是一块空地,平时不过是柳氏拿来晒晒譬如豆子,菜干之类的干货,利用起来也不是不行。  “简单的灶子,找几块砖头抹点泥就能垒起来了。”陈念莞道。  这法子还是在原身的记忆里找到的。  原身到乡下的舅舅家喝喜酒的时候,人多,伙房里烧菜赶不及,于是在自家的庭院里临时垒多了一个土灶同时开火,等宴席散了,再将土灶拆了便是。  “阿娘您说呢?”  柳氏当然是点头称好了。  于是,当即收好铜钱,将萱萱托付给王嫂子,两人就去采买了。  到她们买全物件回来的时候,那王大哥也做工回来了,便请他帮忙,首先把搬回来的砖垒了起来做了个简易的土灶,再将买来的大锅放上去,稳稳当当的。  王大哥垒灶的技术是顶流的,陈念莞都忍不住要竖起了拇指给他点赞。  当晚,陈念莞就开锅在屋子外头烧了一顿晚饭,请了王大哥跟王嫂子一起吃,权做感谢他们夫妇的帮忙。  刚好明海大师送的鱼还剩下四条,所以做了一道清蒸鱼,一道红烧鱼。  还有一瓦罐鱼头鱼骨熬的汤,最后加入鱼腐跟香葱,浓浓的鱼香味道就弥漫开来。  王大哥跟王嫂子尝过陈念莞做的鱼腐,知道陈念莞厨艺得好,但吃她烧的菜还是第一回 ,只是尝了一口,便被折服了。  这顿全鱼宴所有人尽兴而归。  等收拾残局时,柳氏用自家搭建的灶烧水,进房门后就笑:“莞莞,搭成这个灶子实在是太好了,我们还能跟院子里的人分开烧水,方便多了。”  陈念莞也觉得自己出的这个主意不错。  母女俩正聊着时,那花婶子不请自来,让她们猛地安静下来。  “那个,陈三嫂!陈四姑娘也在啊!”花婶子尴尬地笑,手里捧着一个竹篮,里头放着一把枣子,一截莲藕,还有一把苋菜。  陈念莞不知道花婶子是来干嘛的,等她开口说:“今日在伙房的事儿,是我误会陈三妹妹了。”  哦,带这么点东西,居然是来赔礼的?  为什么?  陈念莞秉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花婶子前头才怼她跟柳氏,恨不得禁止她们使用公用伙房,她稍一猜测就明白原因。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就是见不得你过得比她好。  若是这种人跟你隔着距离接触不到也就罢了,你好,她们无可奈何,只能口舌上占点便宜诅咒两句望洋兴叹。  但若是这种人就在你身边,她们就恨不得千方百计阻挠你上进,恨不得将你拉下来坠到泥地里尽情践踏。  总之,你过得比她们好,就是不行。  花婶子就是这种人。  你过得不好,她就高兴。  你过好了,她就要找茬了。  早上带着卢婆婆到公用伙房对她与柳氏发难,估计是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她们卖鱼腐的事,知道赚得不错,眼红病犯了。  原身对花婶子不喜,从来不与花婶子打交道。  陈念莞也天生对这种人过敏,是以初见花婶子就跟她杠上了。  现在花婶子忽然转性,绝对没什么好事。  果然,没跟柳氏聊两句,花婶子话里话外在打听鱼腐的事。  “陈三妹妹,大家都住一个院里,平时互相帮衬,出事了也有个照应对不对?”  “花姐姐这话说得是。”  “就是了。你看我在院子里头成天呆着没事,看陈三妹妹你忙里忙外那么辛苦,邻居一场,我就想帮你一把。”花婶子假笑了起来,一副我很菩萨心肠地仁慈,“你做鱼腐的时候,我可以给你打下手啊,一定妹妹让我干啥就干啥,你别跟我客气。”  陈念莞听得明白,知道花婶子是打上了鱼腐的主意,再看柳氏脸色愠怒,却不知道如何回绝,冷笑了一声。  像花婶子这种就知道占人便宜的人,不把话说清楚,她能厚着脸皮黏上来一次就有第二次,还不如一开始把话说明白,让她死了这条心。  “花婶子,不瞒你说,这鱼腐的做法是家传秘法,不好外传,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至于别的,还是该干嘛干嘛吧!  陈念莞摆出了就是不告诉你,你在这里不受欢迎的臭脸,用凌厉的眼神逐客。  花婶子看陈念莞一个小姑娘这般不给她面子,心中那个气啊,当场就想发作,但看看是在别人的地头,那柳氏还在一旁盯着呢,恨恨地瞪了陈念莞一眼,转身就走,临走还不忘将自己带来的那点东西带走了。  “啧,稀罕!”陈念莞一撇嘴。  “你啊!”柳氏看着女儿摇摇头。  “阿娘,难道我做得不对吗?那花婶子分明就是打听鱼腐怎么做来着,想抢我们的营生呢!”陈念莞抱住了柳氏,“这是我们的立身之本,阿娘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阿娘我像是耳根子这么软的人么?”柳氏嗔怪地也瞪了陈念莞一眼。  好不容易学会个营生能有进项,眼看着日子要好起来,谁会将安身立命的根子拱手让出去?  想到明日开始每日就有一百五十文的收益,柳氏这天夜里睡得格外香,做梦都在想月底数铜钱数得手软的情景,等快到寅时,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做梦,自己的手当真软了。  “阿娘!”一旁的陈念莞打着呵欠,也揉着自己的胳膊。  平日里因为都没做过剁鱼肉这等苦力活,如今天天天不亮爬起来做这等?????差使,没锻炼过的胳膊过度劳累,又软又疼,差点抬不起来。  虽然未雨绸缪,每日入睡前,母女俩都会在胳膊关节涂上药酒,但还是没能彻底消除后遗症。  这也是陈念莞担心的一点。  看柳氏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穿衣物也显得慢了许多,陈念莞忍不住问:“阿娘,能行么?”  “行,当然能行。”想到今日开始能赚到的铜钱,柳氏心里想不行也得行。  就在两母女在屋里头穿戴准备的时候,外头传来咚咚啪嗒奇怪的声响。  吓得陈念莞跟柳氏一下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了听。  莫不是进贼了?可住在这里这么久,还从来没遇过贼!  等听清楚那声响是隔壁侧墙传出来的,陈念莞变了脸色,登时开门跑出去转到侧墙一看:昨儿才垒好的土灶早被人整个拆了,还有瓦罐跟铁锅等等,都被掀翻在地,就连买回来的柴火也没幸免,撒得到处都是。  柳氏站在陈念莞身边,握起了拳头:“这,谁干的?”  谁干的?自然是院子里头看不顺眼她们母女的人干的!  陈念莞气得浑身发抖,怎么人的心肠能这样坏?第10章   “阿娘,是花婶子干的。”  昨天夜里那花婶子想学做鱼腐,肯定是因为她们不教,所以她救使坏了。  陈念莞说着就要去找花婶子要个说法,却被柳氏抓住了:“阿娘,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还忍?”  “不是忍,你说是花婶子干的,你亲眼见着她干的?就是找了她出来,她会认吗?”柳氏问。  “不是她还有谁?”陈念莞气昏头了,也没控制住自己,大声叫喊起来,惊动倒座房那头的住户,那兄弟中的谁推开窗冲她们喊:“他娘的有完没完?老子好不容易回来睡个觉,你们这些婆娘这也吵那也吵,真当是在自己家啊?”  陈念莞与柳氏一下噤声。  隔壁王嫂子跟王大哥也被惊动了,走出来摸到这边,原本还疑惑,一见满地狼藉,马上明白了,王嫂子低声就骂:“挨千刀的!你们没事吧?”  柳氏摇摇头,抓着陈念莞回到了房中。  “阿娘,姐姐,你们是怎么了?”萱萱也醒了,躺在小榻上揉着眼睛问。  “没事。萱萱你继续睡啊!”柳氏安慰过萱萱,这才拉着陈念莞坐到了榻上。  公用伙房不能用,才搭好的土灶没了,今日怕是不能出摊了。  两母女呆坐着,听着外头起身上工地人陆续出来洗漱,还有伙房那头飘出了朝食的香气,才慢慢回过神来。  “莞莞,我们这些日子攒多少钱银了?”柳氏率先回过神来,问。  “四百六十八文钱。”  “我们换个地儿吧?”柳氏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她们是这大杂院里最迟搬来的一户租客,当初就是看这石头巷治安还算好,厢房够住,一个月八十文也算便宜,才决定住下来的。  平时来往间磕磕碰碰也不是没有,忍忍就过去了。  但像今日这般严重还是第一回 。  好不容易找到的营生,总不能因为住的四合院里头有人不允许她们做下去就当真不做了吧?  这里不允许,就找允许的地儿去。  陈念莞这才没吭声。  四百六十八文钱,距离租自己一家子住的独立庭院要花的银子还是差得远。  先前原身跟着柳氏看房子的时候就知道,一般东家找租户,正常都喜欢寻三个月以上才结契的,至于愿意散租的,不是贵,就是房子不好。  要是跟现在一般找合住的四合院,怎知道新租的地方不会遇见像花婶子那样的人呢?  “阿娘,我去牙行问问,找先租两个月的独立院子。”陈念莞很快打定了主意,“要有,我们辛苦两个月,或许能赚到续租个半年的钱银。”  “阿娘我也是这么想的。”柳氏点头,“今日我们就去看房子。”  有了决定,陈念莞从打击里恢复过来,起身准备洗漱,“不过我得先去月满楼一趟,跟他们说一声,免得杨掌柜以为我平白无故断供了。”  “我也要去跟码头的面摊说一声,最近不能卖他们鱼腐了。”  月满楼里,施存祈跟杨掌柜看今日陈念莞两手空空出现,本还疑惑,等听说因为在找新的落脚地搬家,可能几日都供应不了鱼腐,也没追究:“既然今日陈姑娘不做生意,那我请陈姑娘尝尝我们月满楼的特色菜如何?”施存祈诚意邀请。  陈念莞推托不过,再说她穿过来时日尚浅,还没尝过这时代知名酒楼做的菜肴。  就连原身也没在月满楼这等高大上的酒楼里下过馆子,更别说鸡鸭鹅鱼肉也只能过年节的时候小尝一两口。  所以陈念莞当即就答应了。  可别说,这时代的厨子,或者说能在月满楼掌勺的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针对高端食客的菜肴端上来,色香味俱全,其中就有一道松鼠桂鱼,怕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果然,菜一上齐,施存祈就请陈念莞品尝那道桂鱼。  陈念莞依言尝试。  “如何,跟你那金菊鱼是否不相上下?”  陈念莞点点头。  都是功夫菜,体现在刀功上,两者自然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道松鼠桂鱼,鱼肉炸得好,外酥内嫩,酸甜中带着咸香,主厨对鱼肉的火候掌握得极好。  要说她做的金菊鱼跟这道菜最大的区别,便是酱汁。  松鼠桂鱼用的酱汁还是传统的蒜蓉糖醋,她做的酱汁是用各种香料后调制出来的,并且是香辣味的。  公平地看,就味道来说,各有千秋,并非她这个多活了一世,又多了一段五千年历史知识的人就占尽了优势。  再看看其他一看就很有食欲的高端馔食,陈念莞只能在心底暗叹不愧是有智慧的古人,跟现代的主厨水准亦是差不离。  唯一比不上的该是尚未面世的食材以及香料知识的匮乏。  在现有的蔬果肉食以及佐料上,这时代饮食届的高手们已经将厨技发挥得炉火纯青。  “不瞒陈姑娘说,昨日你送过来贺喜的金菊鱼,其实亦很受食客欢迎。”施存祈道。  昨日将那金菊鱼送上二楼雅座后,八小份卖出去后,吃过的食客问能不能上全一道菜,没吃过的食客追着问还有没有,什么时候正式上新。  可见,这金菊鱼并非不可做。  不仅仅可以在抚宁县做,还能让每家分店都能供应这道新菜式。  所以施存祈想将金菊鱼列入月满楼的菜肴名单,提出跟陈念莞合作。  “合作?”陈念莞直觉好运来了,这施存祈是打算给自己送银子了吗?  “我想买陈姑娘的酱汁配方。”施存祈开门见山道。  “不是金菊鱼的做法?”陈念莞惊奇。  施存祈笑着摇摇头,跟杨掌柜的一颔首,那杨掌柜眼神示意一个伙计,不大一会儿,那伙计就回来了,手里托着两朵刚刚炸好的金菊鱼。  陈念莞看了一眼,便震惊了。  便是金菊鱼跟松鼠桂鱼的刀法上异曲同工,这厨子也太快领悟到精髓了吧?  这炸出来的金菊鱼,金灿灿,黄澄澄,条条花瓣分明,可比自己炸得好看多了。  难怪这东家只买酱汁的做法。  陈念莞尴尬了,就像厨艺不好还想班门弄大斧的学徒被人逮着现出了原型。  只买酱汁的配方,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是自己最擅长的,也就这点值钱。  “那,施东家想怎么买?”  “二两银子,这酱汁配方归我们月满楼所有,陈姑娘不得再卖与他人。”  二两买断。  对于如今手头拮据,急着要找地方搬的陈念莞来说,二两银子简直雪中送炭。  拿着这二两银子找个独门独户的房子起码能租四个月。  陈念莞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激动,歪着头假装考虑了一下,犹豫,“可是,那酱汁可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独家研制出来的,旁人破解不了,你买了就是天下独一份的,二两银子就买断,未免价格太低了?”  “那陈姑娘觉得多少银子才合理?”  “五两。”陈念莞脱口而出。  五两,她可以租一年的宅子了。  “不偌这样,陈姑娘也将那鱼腐的做法一起卖与我们月满楼。”施存祈又道,“我们愿意直接出二十五两,如何?”  也是昨日将六十个鱼腐免费送出去给食客后,眼见受欢迎,看到其中的无限商机,所以施存祈才起了这念头。  二十五两银子?天降好大一笔巨款。  陈念莞砸得昏呼呼的,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这鱼腐可不比莲花鱼,可以轻易就让厨子参透怎么个炸制方法。  鱼腐要如何处理鱼蓉去除腥味,如何炸得外层薄如蝉翼,内里嫩滑香甜,也是有技巧的。  而且鱼腐可以做成不仅一道菜,二十两就等于起码买了四五道菜,划得来。  这施存祈先前就跟自己打听过鱼腐入菜怎么做,明显是摸清这鱼腐的前景才想买出手的,却只说买鱼腐炸制方法而不是鱼腐菜品,陈?????念莞心里暗道一句狡猾。  “施东家,二十两银子太低了,不可能买断鱼腐的方子。”  “鱼腐市场很大,我们月满楼估计没办法全部吃下,而且做生意大家一起赚才有意思。”施存祈道,“我们只买鱼腐的做法,鱼腐的经营陈姑娘也可以继续,我们月满楼不予干涉。只有一点要求,日后陈姑娘要是再卖鱼腐的炸制方子给酒楼同行,必须在契书上声明不允许在月满楼已开分店的所在城县售卖鱼腐。”  听施存祈并没有直接断了她们卖鱼腐的营生,再想到靠她与柳氏每日起早摸黑爬起来辛辛苦苦的跺鱼肉炸鱼蓉,要花上至少半年多的时间才能赚到二十两,没多犹豫,她就点头了,并应允稍后到月满楼教厨子们做酱料跟炸制鱼腐。  当陈念莞揣着跟月满楼签订的契书与二十五两走出酒楼门口时,整个人都是飘的,不知今夕何年。  “莞莞?”  从码头过来守了许久的柳氏看陈念莞神色不对,出门见着自己这个亲娘都不认识了,着急,“你怎么了?”  陈念莞被柳氏一唤,这才从巨大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紧紧抓住了柳氏的手:“阿娘,我们有银子了!”  在去找牙行的路上,柳氏听陈念莞低低地说了这遭去月满楼的奇遇,心情雀跃得喜上眉梢,“那是说,我们可以看个好点的房子搬了?”  岂止是好一点。  陈念莞觉得租个精致一点的庭院完全没问题。  考虑到日后得计算出摊成本,还是收敛了不少。  富不露财,淡定,淡定。  找到牙行,跟牙行的掌柜说了要求,第一房子年租最好控制在四两,第二地段要安全,第三左邻右舍最好是安分守己,人品良好。  到底是怕了像花婶子那般的邻居,如今愿意花大价格自家住图的就是省心。  她们不想辛辛苦苦做营生,还得防备有谁故意来使坏。  给了中钱,跟着牙行伙计看房子的第一日,没看上。  有银子在手,有底气,最近也不预备出摊,所以陈念莞不急,天黑前回到石头巷的四合院,没打算在伙房烧菜,还特意在外头买了往常不舍得买的肉食直接做晚饭,吃得母女仨油光满面的。  对搬家后的未来生活憧憬了好一会儿后,母女仨充满期待地先后入睡。  待到第二日第三日,继续看房子。  花婶子看柳氏跟陈念莞不做营生闲在家了,似为生计日日往外奔波,在背后阴恻恻地笑。  就是,都住一个大杂院的,凭啥她们那么挣钱,还不带大伙一起发财的?  要不一起好,要不一起坏。  有能耐,别住这儿碍眼啊!第11章   平常柳氏出门做活的时候,陈念莞一般会呆在房里刺绣干家务,顺带照顾萱萱。  陈念莞出事后,柳氏一个人照看不到萱萱,一直将她托给王嫂子,便是两人一起出摊后,也是如此。  近日难得不出摊,继续跟着牙行伙计看房子,陈念莞便顺带将萱萱带上了。  萱萱很少出门,兴奋得一路小嘴叭叭叭的,见着什么都觉得稀奇,陈念莞平白多了个可爱的妹妹也很稀罕,一路上萱萱见着什么想要,都极力满足。  不大一会儿,萱萱手里就多了许多玩意儿,草编的蚱蜢,纸做的风筝,陶制的泥人,嘴巴上还吃着糖葫芦。  “出门好玩么?”陈念莞问。  萱萱嘴里吃着糖葫芦,含含糊糊地应着,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柳氏看陈念莞毫不吝惜地花钱,本有些心疼,但想到自从夫君离开时,萱萱才两岁,这孩子打小就没过好日子,到底是忍下了。  不怕,好歹她们手头上有二十五两那么多的银子,现在不过是花了个零头。  这日她们看了三处的房子,最满意的一处在燕来巷。  抚宁县地码头在东南的位置,码头西南那一边是贩夫走卒安家落脚的地方,都是平砖泥瓦房,而且行人旺盛,三教九流都有,石头巷就是在这一区,不过在西南偏东,所以治安也算可以。  码头往东北这一区则算是抚宁县繁华的地区,县衙、书院,还有商业区都在这一面,建筑显见的气派多了,街道也比石头巷平整开阔,燕来巷还算不上是这头最好的地段,一般是乍富或手有薄产的农家跟匠人居住的生活区。  陈念莞看中的房子看似一间独立的四合院,其实是从一家大户府邸里分割出来的一处庭院。  这大户姓曾,原本也是农家出身,先祖出了个举人并在朝中当大官后,几代都很阔绰,最风光的时候,举家迁徙到京城。  世事几度变幻,那举人先祖落魄后,子孙后人从京城败退,沦落回抚宁县就住在这燕来巷的破旧祖宅里。  这祖宅原本是曾大户发家后,买了前后左右的房子扩建起来的,传到最近的曾家人手上,又将这祖宅分割开来,一些变卖了,一些则租出去赚点过活的钱银。  房子有点破旧,跟石头巷住的大杂院格局有些相似。  一间堂屋,堂屋旁边是主厢跟一间耳房,西边是一间次厢带耳房,东西厢房各两间,东厢靠门口一间是灶房,没有倒座房,所以空出了一个小小的庭院,因为长年没有人打理,杂草丛生,靠墙栽种着的一棵枣树倒是生机勃勃,此外还有一口水井,整体类似农家的四合院。  单这么看,除了主屋跟几间厢房里的床榻,整座宅子简直就是个空壳,啥都没有,真正要住下来,还得自己添置不少东西。  但因为布局合理,面积又够宽敞,陈念莞很满意。她平日里干活那么辛苦,对自己好一些,住个好房子是应该的。  不满意的是房子后头,堂屋连着进去还有多出来的一截空地。  据说旧时房子后头是没有这截空地的,时代变迁,城县重新规划时,原本是街道的地方弃用,刚好被纳入曾家扩建的房子,于是建成了府邸亭台楼阁的一部分。  到最近曾家人重新分割宅子时,府邸上的亭台楼阁占地也纳入规划,一分为几,其中一部分就成为了如今陈念莞看到的模样。  说是后院又太小,再建一进房子不够空间,拿来种点啥也没有肥力,真是干啥啥不行,就是鸡肋。  因为多了这一截靠墙左侧带着半拉子假山的空地,这间房子就要多一两银子的租金。  于是这房子不仅不好卖,也一直没能租出去。  原本这空院子一年六两银子就远远超出了陈念莞四两的预算,如今居然还要多掏一两,放在以前,陈念莞加柳氏两人一年也赚不到一两银子。  谁的钱银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谁愿意平白花一两银子租这等于没用的地方?  柳氏也不愿意。  她昨儿看房子时就手脚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就是陈鸣在的时候,她跟着夫君一家子也只能住在陈家一隅的厢房,更别说做女儿时也没自己独立的闺房。  如今跟着女儿看的都是七八间厢房的院落,租下来后自己这个长辈可以独得一间,心里的兴奋劲简直无法明说。  可就这样,她心里还是担心租子太贵,如今听说这没用的空地也要花钱的,怎么能依?  柳氏已经看过几间房子了,跟昨天不一样,是有点见识的人了,看牙行伙计似乎把她们当冤大头,抓着陈念莞的手直摇头。  “别说,我看夫人跟姐姐都是讲究之人,这里完全就可以当个小后院嘛,你在这处搬个木桌木凳什么的,再在假山这处栽点小花小草,看着多美。”牙行的伙计推销。  陈念莞在空地上走了一圈,毕竟是一两银子一年的空地,丈量出这空地其实也不小。  宽度也近四五米了,换现代,格局就算屋后带了个超大的阳台空间。  这处虽然看着鸡肋,但如果把那假山挪走,不不,假山现成的,合理利用就行了。  现代的时候陈念莞知道一些房屋改造,有些意动。  “莞莞,我们还是到别家看看去。”  陈念莞看了一眼柳氏,跟牙行伙计道:“你能跟主家谈谈吗?若是价格能降到六两一年,那我便租下来了。”反正这房子空置着租不出去,或许主家愿意呢?  “莞莞?”柳氏难以相信。  “阿娘,我们反正是要长住的,这房子幽静,而且出入方便,便是多住几年也不怕。”陈念莞道。  其实最主要是燕来巷住的除了曾家人,便都是跟她们这般租住的房客。  一年花得起六七两银子租房子的邻居,总不至于是像花婶子那般眼皮子浅的人吧?  住在这里头,大门一关,就可以谁都不管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没人来拖自己致富的后腿,正中陈念莞下怀。  至于这房子太旧,找泥瓦匠补补刷刷就好了,后面那空地恰好可以利用起来。  所以等柳氏再跟她嚷太贵,埋怨那空地没用时,陈念莞干脆就跟她说开了:“阿娘,那空地其实有?????用的。”  “什么用?”柳氏不相信。  “等将房子租到手,您就知道了。”陈念莞神秘地笑道。  “可也太贵了。”  便是陈鸣在,按他的收入,那也去了一年收入的一半。  “阿娘,您放心,等房子租下来,我们不仅卖鱼腐,我再多想几个挣钱的营生,好吧?”陈念莞安慰。  累死累活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自然是住豪宅,出入有车,手里有钱,想吃啥吃啥,想上哪上哪。  如今好不容易看中个心水的房子,又在心里做好了规划,不租下来,就如同看见新上季的包包,不剁手买下来就总是觉得人生有缺憾。  两日后,陈念莞才得到牙行伙计的通知,说是主家打听过她们母女的情况,同意六两一年将房子租给她们。  柳氏还惴惴然,不敢相信事情当真就这么成了,陈念莞却高兴坏了,抱着萱萱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招呼上柳氏出门。  去牙行签契书见到的曾家人是位公子,在家中排行第四,也是曾家最小的儿子,旁人都唤他曾四公子。  是个斯文还带着腼腆的小郎君,看模样也就十五六岁,见着陈念莞脸还微微泛红。  双方彼此寒暄几句后,那曾四公子就率先签好了契约,轮到陈念莞这一边,抓着毛笔杆子的她犯难了。  她向来写的是硬笔字,毛笔字小时候有学,可许久没写过,几乎忘记如何提笔了。  况且,她名字,古体怎么写?  陈念莞偷偷看了一眼曾四公子的签名,看出一笔一捺好看得很,像印刷体的宋体字,很明显是繁体。  不得已,陈念莞偷偷看向柳氏:“阿娘,不偌,您来签?”  陈鸣是秀才,柳氏嫁过来后原本目不识丁,在陈鸣熏陶下也学着认字算数,毕竟陈鸣得靠自家娘子管家,所以柳氏也不是全然的文盲。  柳氏赶紧摆手,“这事你做主。你不是跟你阿爹学过认字么?莫不是连名儿都没学会?”  哦,对了,原身也跟着陈鸣读书认字的。  陈念莞到底是记起了原身写自己名儿的回忆,照着脑海里依样画葫芦,总算把契书签好了。  办理好手续后,拿上契书,陈念莞跟柳氏回了石头巷,就张罗着搬家了。  隔壁王嫂子在她们看房子的时候就知道她们要搬走了,恋恋不舍。  萱萱对于这个经常照顾自己的小嫂嫂也不舍得,一边看着阿娘跟姐姐收拾东西,一边跟王嫂子有说不完的话,还特意将前天才买到的泥人分了一个给王嫂嫂。  对这位经常帮柳氏跟原身的嫂嫂,陈念莞也颇有好感,把落脚地址说与了她,让她有空去做客。  至于她们一定要带走的东西,除了床底跟砖墙里藏的铜钱,新买回来的炊具,还有便是从明海大师那处搜刮来的所有香料。  最后,还是王嫂子帮着搬搬抬抬,又租了一辆骡车,才将所有的东西搬走了。  因为先前陈念莞并没有声张要走的事,四合院里除了王嫂子一家没人知晓,现在看着柳氏母女忽然就搬出去,都相当惊讶。  “这,就走了啊?”花婶子也惊诧,而后没好气地说,“她们能搬到哪里去?说不准啊,以后住得比我们这里更差,您说对不对?卢婆婆?”  “哼,那等没福气的人,住哪儿都没出息。”卢婆婆不屑道。  燕来巷里头,陈念莞与柳氏将自家的东西全部归置进去,还是空荡荡的。  但搬进来的母女仨都很兴奋,挑了自己住的厢房,就开始里里外外洒扫起来。  柳氏自然分了主屋,带着萱萱一块儿住。  萱萱看姐姐属于自己的一整间厢房,不情愿跟阿娘合住,也要自己挑一间,柳氏跟陈念莞答应了。  结果萱萱挑了西厢的一间房,可后来入夜送她去一个人睡时,又害怕不愿意了,最终还是暂时跟柳氏一起住。  陈念莞在收拾时,发现了原身留下的纸墨笔砚,搬过来后就特意翻了出来,学着磨墨,用毛笔蘸着在纸上涂涂抹抹。  柳氏过来喊水烧好了,让她去梳洗时,看到她画得看不出样子的东西,忍不住好奇:“这是啥啊?”  “就是空地那块。”陈念莞不好意思地说。  “现在能跟阿娘说了吧?你这孩子想拿那块空地干嘛?”  “养鱼。”第12章   陈念莞如今做鱼腐营生的,食材主打便是鱼。  而且还必须是新鲜的鲮鱼。  陈念莞没有考虑养殖鲮鱼,只是想在有备无患的时候,买回来的鲮鱼可以多养几天。  而屋后那块空地,既然有假山,那她可以因地制宜,在右侧垒出一个专门养鱼的池子,做美观一点,那样既能暂时储备食材,又能成为一景,一举两得。  听陈念莞的打算后,柳氏直夸女儿聪明。  只是若是日后还是只卖鱼腐,如今没了月满楼的进项,明海大师送的鱼没了,香料也快用完了,算上成本,保守估计一年会有十二两银子的收入,刨去房租,便只剩下六两。  这六两里头还得包括母女三人日常开销,节省着花,这般每年能存下四两已经很不错了。  而圆满完成第一个小目标的陈念莞,下一个小目标,是买一间房子。  她跟牙行偷偷打听这个路段的四合院价值几何。  嗯,就如她们如今住的这间房子,恐怕也要二百两。  二百两。  她一年存四两,存够二百两要五十年。  而这个时代的百姓平均寿命,最长也就是这个数。  哈!  真好笑。  陈念莞哭出了老泪花。  所以仅仅卖鱼腐是没有前途的。  况且深秋一过,鲮鱼活跃度降低,难以捕获,市面上买不到多少鲮鱼,这鱼腐的生意就要暂歇了。  她必须想想其他的营生。  并且必须是旁人没有,肯定有竞争力又确实能赚到银子的营生。  但她目前只有自己跟柳氏两个人,即便想出了能赚钱的营生,也没有人手,只能够边想法子边找帮手。  在现场勘查过屋后的那些假山,实际量过尺寸,计算好池子要怎么垒,垒多高,解决了换水清洁等技术问题后,打算找靠谱的泥匠帮忙时,柳氏惊诧:“你王嫂嫂的夫君就是瓦泥匠,你要找别人帮忙,不如直接问他?”  陈念莞想起他帮自己垒的土灶,虽然只用了一次就被毁了,但确实好使。  若是能叫王大哥过来垒个池子,不如干脆叫他在院子里多垒一个土灶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点头,那柳氏当下就带着萱萱出门了。  如今没了明海大师给的鲮鱼,那鸡蛋,玉米粉跟油盐酱醋等等跟香料也要重新添置,更何况还有铁锅,菜刀,铁铲等等炸制鱼腐的用具还得去铁匠铺打制,所以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前,陈念莞不准备出摊。  柳氏知道女儿手上有钱银,再加上之前出摊赚的五百多文钱都在自己手上,所以也不急。  搬过来后过足了自己住单间房的瘾,又闲不住,几日都在打理院子,将前头院子里的杂草拔了,打算开辟出来种点啥,就是小葱小蒜也好。  这不,刚种下两日,葱苗就开始冒绿了。  只是眼看仲秋到了,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估计长不了几茬。  柳氏趁着这段时日,去扯了布给一家三口做衣裳,袜子,鞋子,秋衣跟冬衣都有。  顺便还将用了好些年的旧被单都换了。  以前做这等针线绣活,最好的都留着卖出去给别人,现在总算可以做最好的衣裳给自家人了。  柳氏还想拉着陈念莞一起做衣裳。  可陈念莞自从芯子换了以后,以前还过得去的绣活如今是一点儿不会了,但不敢跟柳氏托底说自己拿不了针,只含含糊糊说自己撞伤脑子那回不太记得怎么绣活儿了,又说自己在考虑下一个挣钱银的项目,没空,推托掉了。  柳氏信以为真,也不纠缠女儿,叫王德——就是王大哥,王嫂子的夫君做活时,干脆一并叫上了王嫂子来家里做客,顺便一起做针线活。  陈念莞落轻松,偶尔到月满楼那头指点厨子,大多数时候涂涂画画,而后监工,时刻留意房屋的修缮进度。  泥瓦匠王德平时固定跟着工头管事做活计,当然,空闲之余也会自己接单做。  那日听说柳氏租的房子要修房,当即跟着过来了。  进了屋后,听陈念莞说了一通要求,得知要在假山周围修个池子,当即有点诧异,再看看她们租下的齐整的四合院,倒是没说多余的话,问详细了要求,点头表示能做,要用的红砖青瓦也表示可以自己到砖窑买回来,再问工钱。  “三十文一日,包一餐,晚上不出工,你觉得怎么样?”陈念莞想起还住在大杂院的王嫂子,工钱也给得大方,“就是上工时怎么砌怎么垒,得全听我的。”  王德吃了一惊。  他跟着管事做活,技术好,一日不包餐,一般也只有二十五文钱左右,当即点头。  其实陈念莞给这么多工钱是有原?????因的,想着反正人都请回来了,除了垒池子,顺便修葺一下整间屋子,破瓦的败墙的,该修修,该补补。  还有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土灶。  她再弄一个营生的话,就怕如今的那两个灶子厨房不够用,干脆先建一个大的。  王德当即便爬上屋顶去细细查看需要补漏的屋檐,而后再找出要修整的地方,又结合陈念莞的要求,估算了一下需要用到的砖量等原料,给出一个数额后,又道,“不知道陈四姑娘急不急着修好?要想短时间内做好,我一个人恐怕做不来。”  “所以你是还想请个帮手?”  “就是个小伙计,平日我出口带在身上混口饭吃的,工钱不用太高。”  陈念莞看了一眼那预算,不到一两银子,算上王德的工钱,推测五天能做好的话,拢共需要一百五十文,再出五十文,还在自己的预算之内。  “你那小伙计,我给十文钱一日可以吗?”  “可以,自是可以的。”王德大喜,频频点头。  于是次日,王德直接从砖窑带着一骡车砖瓦过来的时候,有个十岁模样的半大少年也找了过来。  听王德介绍,这少年叫小佑,原本是街上的小乞儿,有一次捡了王德的荷包物归原主后才乞要一个铜钱,王德看他不贪心,给了他几文钱,又请他吃了一碗面,两个人就算认识了。  后来王德上工时,赶工期,深夜不归,凑巧被小佑见着了,于是撸起双手帮忙,手艺还不错,那之后王德忙不过来时就叫小佑帮忙。  发展到后来,王德每次忙不过来,就找小佑帮忙。  小佑每叫必到,也不奢望工钱,就图个温饱。  只是王德每次都会从自己的工钱里分三四文钱给他。  小佑穿得破烂,却很干净,看着瘦瘦弱弱的,人也沉默寡言,但机灵得很。  上梁攀房王德还要爬梯子,小佑则不声不响,从地上嗖地一声便攀沿着上了檐顶,简直就是只野猴子。  那萱萱稀罕得很,每天不玩儿别的,就跟前跟后,等着看小佑灵巧地翻墙落地,如鹞子般起落,拍着小手掌笑着嚷:“小佑哥哥好厉害!再来一个!”  一师一徒热热闹闹干活的当儿,那王嫂子也在屋子里跟着柳氏做衣裳,做好了自己跟王德的衣服后,王嫂子回大杂院也没事,就帮柳氏缝制,等王德收工了再一块儿回去。  王嫂子手脚麻利,针线活也好,做得比柳氏也快,柳氏过意不去,想开工钱给她,王嫂子拒绝了。  “陈三嫂您别客气,反正平时我也就一个人呆着闲得慌,我给您做衣裳,您陪我说话解闷,正好。”王嫂子道。  虽是贫贱夫妻,但王德对自己这位小娇妻好得很,都是自己出门赚钱养家,没舍得让王嫂嫂干粗重活。也是因为这样,养得王嫂嫂性子单纯,没啥心眼,柳氏也是信得过她,才会愿意有事时放心托她照顾小女儿。  柳氏看王德夫妇俩都在给自家干活,心里感激,不时地跟陈念莞说王嫂嫂这人怎么怎么好,陈念莞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王德同样干活利索,首先就把屋檐要修的地方补好了,再将破墙修好,铺整好院子里头的石子路,按照陈念莞的要求,就在灶房外不远处垒了一个大土灶,又在枣树旁边弄了个中空的四方台,外头留一个风口门,上面再加一块可活动挪开的薄石板,才来对付最后的大工程,垒池子。  按照陈念莞的设想,这池子依照假山的范围来砌,用青砖,砌个半弧形,就图它好看,高约莫六十公分即可,毕竟用来暂时养鱼的,有点深度比较好。  另外还要留一个出水槽口,外头用一段大竹筒接出去,方便清洗池子时排水换水。  至于池子底部,自然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就算是在地面,也应该先做好防水,最好用泥浆连同墙面铺一层,然后倒进鹅卵石子填满最底下那一层。  因为一开始就跟王德说好的,那石子也由小佑收集来了,王德按部就班,陈念莞说什么,他跟小佑做什么,不到五日,囊括假山在内的池子就做好了,验收时倒进五十公分高的水,放置两个时辰后也不见墙面漏水,陈念莞忍不住又给王德竖起大拇指点赞。  王德跟小佑两师徒看着陈念莞将出水口打开,放出池子里的水,颇为好奇:“这当真就能养鱼了?”  “能。”陈念莞点头。  她在现代的老家就叫师傅砌过这么一个养鱼的池子。  只是没有假山,也没有现在的池子这么大就是了。  这活计短短四天就干完了。  结算时,看他们干活快,陈念莞付够了五天的工钱。  王德跟小佑各自拿着晃荡着发出动听声音的铜钱,王德笑得合不拢口,小佑则抿了抿小嘴。  “陈四姑娘,要日后还有活计,记得还来找我们。”  陈念莞表示一定。  送别了他们,母女仨就围坐在池子边上,看着空空的池子。  想着以后这里会装满活蹦乱跳的鱼,萱萱欢喜地问:“姐姐,我们以后是不是天天有鱼吃了?”  “嗯。”陈念莞点点头。  这个时代的鱼并不贵,比猪肉便宜。  她约莫调查了一下,猪肉二十二三文左右一斤,鲮鱼也就十二到十五文一斤。  寻常百姓不太懂得如何给鱼去腥,鱼类本身又多骨多刺,买了鱼也主要都是清蒸,再就是一个烤鱼,很少知道其他烹制鱼的做法,但因为沿海鱼类丰富,百姓开荤的时候会首选鱼肉。  只是鱼类捕捉困难,渔民捕捞来的海产大部分都卖给了酒楼,由有经验的厨师主刀,做出的鱼肉菜肴却是普通百姓吃不到的。  这就是为什么鱼腐是用低价的鱼肉做出来的,在码头却有那么多行商跟旅人会买来吃的原因。  看着自己租的房子一天一个样,最终修缮成为自己设想的样子,陈念莞很激动。  这就如在现代,自己买了房子,按照自己的设计一天天装修成为自己喜欢的过程那般激动人心。  当然,目前这房子还只是租住的。  可,租住也是自己暂且拥有了房子,花费一点点银子让自己住起来舒心不也是很快乐的一件事情吗?  陈念莞心里暗暗高兴,为此而精神振奋,决定明日开始,该出去摆摊继续赚银子了。第13章   陈念莞跟柳氏恢复出摊,因为没人照看萱萱,只好带着萱萱也一起去了码头。  临出发前,千叮万嘱萱萱到了码头不可以乱跑,不然会有拐子把她拐走,萱萱乖乖巧巧地应着好。  等到了码头,那小嘴就闲不住地叭叭叭又说开了,看啥都新鲜。  陈念莞已经摸透妹妹这个小八卦婆的性子,由她去,全当听儿歌。  原本以为隔了快十日才出摊,可能得重新招揽食客,结果她们才选好摊位,就有呼啦啦的一群人围了上来:“陈三嫂子,你们最近怎么不出来卖鱼腐了?”  “就是,我们可想吃你们家做得鱼腐了!”  “没错,还是你家的鱼腐好,便宜,又好吃!”  陈念莞觉得奇了个怪了,就是自家的鱼腐好吃,停了几日没卖或许起到饥饿营销的效果,但也不会这么夸张吧?  今儿她们带了二百二十个鱼腐,还没给面馆跟章阿婆送去,一下子就全没了。  那食客都是十个八个的买,最多时候有人要四十个的,似乎不买就亏了!  时间还没花到一个时辰,她们就可以收摊打道回府了。  !!  陈念莞惊喜得仿若在做梦,稍后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新开张的月满楼如今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俨然赶超海香苑跟福星楼的趋势。  而月满楼最近开业主打的菜式食材就是鱼腐系列。  甜点,炖汤,烧菜,花样百出。  有在月满楼吃了鱼腐想买回家让厨子自己做的,也有在码头吃过陈念莞的鱼腐,几日没吃,见月满楼有这道菜,于是去尝鲜的。  一来二去,鱼腐的名声就传开了。  月满楼用鱼腐做的菜贵,最便宜的一道就要六十多文钱,而其中鱼腐最多不过十二个。  寻常百姓吃不起,但码头上陈三嫂卖的鱼腐一文一个还是能尝尝滋味的,所以就都打算到码头寻陈三嫂的摊子买鱼腐。  可自从月满楼开张后,陈三嫂母女就没出摊了。  吃过没吃过陈家鱼腐的食客都很失望,囊中羞涩的更是干着急。  这鱼腐别的地儿还都没有,就月满楼一家,很多人以为月满楼是不是把陈三嫂的方子买断了。  所以这日柳氏与陈念莞一出摊,那几乎失望的食客转而大喜,自然就来哄抢鱼腐了。  没抢着的还问柳氏明日还来不来,得到肯定回答才满意离去。  知道怎么回事的陈念莞若有所思。  看来,这做营生也是相辅相成的啊!  她虽然是应允将鱼腐的做法独家卖给月满楼,但月满楼做出的鱼腐菜肴同时也宣传了鱼腐,?????培养了食客对鱼腐的喜好,间接地也给她们打开市场,吸引了到摊上来买鱼腐的人流量。  这么看,二十两银子卖得不亏。  陈念莞与柳氏对看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脸上心照不宣的笑容,等回过神来准备回家时,走了一段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快出码头时,少的是一张叭叭叭的嘴,才想起来今日出摊是带了萱萱的。  刚才摊位涌过来的人太多,忙起来竟然都忘记照看萱萱了,再看两人身边,哪里还有萱萱的影子?  母女俩大惊,赶紧又回码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知从何找起,眼睛一红,就想哭鼻子,冷不防听到一声大叫。  “阿娘!姐姐!”  萱萱被抱在一个半大的少年怀里,朝她们使劲挥着手。  朝她们走来的那半大少年正是小佑。  陈念莞与柳氏刚出摊,那多得数不过来的食客将摊子围得严严实实的,萱萱人小腿短,一下就被挤出去了。  萱萱也不害怕,而是兴奋。  她知道阿娘跟姐姐就是卖鱼腐挣银子的,有这么多人,就有这么多的铜钱,等回去她就能跟阿娘、姐姐一起数哗啦哗啦的铜钱啦。  姐姐还会继续给自己买糖葫芦,泥人,蚱蜢等等好吃好玩的。  真好!  所以萱萱不怕,还在一边咯咯笑了起来。  看一时半会儿都没完,她四处瞅了瞅,看到岸边的河水,就打算先去溜达溜达再回来找阿娘跟姐姐。  天不怕地不怕的萱萱走到岸边时,凑巧被小佑见着了。  小佑以前是小乞儿,现在也是小乞儿。  王德叫他干活的时候就出工,没活干的时候,他就是个乞儿,无家可归,在城里四处溜达找零散活计,码头恰也是他接活的地儿之一,今儿才过来转个圈儿,就见到这个喜欢看自己腾上挪下的小丫头。  萱萱也见着会飞的小佑哥哥了,大眼瞪小眼,马上就举起小手掌跟他晃个不停:“小佑哥哥好呀!”  陈家给的工钱多,四天赚了五十文钱,小佑回头看看远处忙不过来的东家,决定感恩一回,意思一下照顾这个小丫头。  小佑沉默是金,萱萱却是个小喇叭,在耳边叭叭叭个不停。  “小佑哥哥,你今天不干活啊?能飞给我看吗?”  “你教我飞嘛!”  “小佑哥哥,快看,那只船好大好大!”  “原来码头有好多船的啊!”  “哎呀哎呀,水里面也好多鱼!”  ……  小佑心里觉得就,好烦。  才要把人丢回给东家,却发现那两位东家提着桌子木桶就走了,压根儿没想起带出来的还有这个小丫头。  小佑甚至怀疑,是觉得她太呱噪,所以也不打算要她了?  萱萱正俯身玩水玩得高兴,一点儿没想念自家阿娘跟姐姐,就被小佑抓了起来。  “干嘛,小佑哥哥?”  小佑不吭声,抓着萱萱走得飞快,萱萱走得踉踉跄跄的,小嘴一撇生气了:“小佑哥哥,我人矮,走不快,你不要拉我。”  小佑看前头两位东家停下来了,松了口气,再回头看这个小短腿,干脆把她抱了起来,走得更快。  “阿娘,姐姐!”  萱萱被抱在小佑怀里,看着阿娘跟姐姐快步走到跟前,丝毫没察觉自己差一点儿就跟她们走散了。  “萱萱,你去哪儿玩了?”  “就那边,我见着小佑哥哥,就跟小佑哥哥一块儿玩了。”萱萱是个乖孩子,老实地举起小手指了指码头岸边。  陈念莞看了看小佑,小佑面不改色地将萱萱放下就走。  女儿失而复得,柳氏放下心来,后怕得直拍胸口:“这可真是多亏了小佑!”  陈念莞点点头,掐了妹妹的小脸一把,心想这么惊险的事儿可不能再来一次了。  回到燕来巷关上门,便要来做母女仨最高兴的一件事了:数铜钱。  今日带去卖的鱼腐全部售罄,赚了二百二十文钱,除去成本:一斤半的鲮鱼肉十八文,两个鸡蛋用了两文,各种油盐佐料加起来十五文,还有别的柴火摊位费等开支统共加起来约莫三十三文,忽略两人的苦力不算,净赚一百五十二文钱。  “没想到,生意没回落,却越赚越多了!”柳氏难以相信,喃喃。  还是月满楼的宣传占了大功劳!  “明日,我们是不是可以做更多的拿去卖了?”柳氏兴奋地问。  在柳氏的意识里,自然是卖得越多,赚得越多。  “可以是可以,阿娘你确定,我们早早起来能打更多的鱼蓉吗?”陈念莞反问。  鱼腐跟各种配料的搭配比例要好,鱼肉多了会太实,失去了轻盈跟香酥的口感,太少了缺乏鱼肉的鲜嫩,空洞无味。  按照柳氏跟陈念莞两个人每日能做的工作量,最终定下来每日卖三百个。  估计世面有卖鲮鱼的季节还有一个半月,过季找别的鱼肉炸鱼腐,味道上会差很多,与其砸招牌,不如趁这一个多月多做一些就暂且歇业,再做别的营生。  至于别的新营生,陈念莞也初步有了想法。  再次出摊,陈念莞多带了一张杌子,到码头后就让萱萱坐在杌子上,不许乱跑,要听话就每次回家都带她逛街买好吃好玩的,萱萱这才老实了。  接连几日,陈念莞都能顺利将每日三百个鱼腐买光,每日收入基本维持在三百文。  十来日后,柳氏母女高兴地收摊时,陈念莞被一个似曾相识的中年男人拦了下来。  “你就是做鱼腐的陈姑娘吧?”那中年男人笑着问,“我是福星楼的张掌柜,曾经跟陈姑娘有一面之缘,不知道陈姑娘还记不记得?”  福星楼,张掌柜。  陈念莞当然记得!  当初她一开始卖鱼腐就去免费派送过的酒楼,还送了两份给这位张掌柜。  见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张掌柜,陈念莞觉得,自己可以猜中他来找自己是为了何事。  肯定是冲鱼腐来的。  果然,请陈念莞进了茶馆后,张掌柜开门见山,想要买陈念莞手上鱼腐的炸制方子。  其实张掌柜一开始以为,这鱼腐都是看起来稚嫩的丫头片子研制的菜,凭福星楼厨子的才干,应该能很轻易的剖析出做法。  结果自家厨子还没研究出来鱼腐到底怎么做的,月满楼开业了,然后隆重推出了鱼腐系列。  张掌柜私下叫人去月满楼也订了一份鱼腐回来,一吃,那味道就不跟那丫头带过来的一模一样吗?  张掌柜推测,那月满楼要不是找陈四姑娘买了方子,要不这鱼腐就是陈四姑娘本人做的。  等月满楼的鱼腐系列广受好评,将越来越多的食客吸引过去时,张掌柜当即懊恼得直拍大腿。  到今日为止,福星楼的厨子炸制出来的鱼腐还是不成样子,要不味道不对,要不炸成了肉疙瘩。  本以为用些时日可以自己研究出来的新菜式,最终都被月满楼抢了先机。  这时候让张掌柜放弃,已经投入了那么多时间跟精力,他不甘心。  既然市场证明鱼腐人人爱吃,在这里能做,在别处也能做,在抚宁县福星楼落后了,但可以在别的城县抢占市场啊!  月满楼财大气粗,也不致于全天下每个城县都开遍分店,隔壁县城就没有。  隔壁县城却有他福星楼的分店。  他大可以在隔壁县楼提供鱼腐菜式。  不死心的张掌柜盯着厨子做了一次又一次,忽然听说码头那边陈家出摊卖鱼腐了,于是赶紧找过来,直接找陈念莞要鱼腐的方子。  “张掌柜,那鱼腐的方子月满楼已经跟我买了。”  作者有话说:  嗨,小可爱们好呀,谢谢捧场,请给点鼓励支持我一下下,求收藏求收藏!!第14章   “是买断,不允许你再卖了?”  张掌柜这么一问,陈念莞面色便踌躇起来。  眼看有戏,张掌柜赶紧道,“陈姑娘,月满楼没买断鱼腐炸制方法的话,你就能将那方子再卖与我,莫非陈姑娘不想多赚一笔银子吗?”  想啊,自然是想的。  陈念莞不动声色地提了卖方子的条件,跟卖给月满楼一般,同样开了二十两的价格。  张掌柜连声应“可”,不消陈念莞说,在同一个城县,福星楼自然是竞争不过月满楼的,只能避其锋芒。  当下陈念莞便跟张掌柜谈妥了契约的条件,跟与月满楼签的那份一般,附上了反竞争条款。  双方签字盖章后,张掌柜才问:“我看陈姑娘做的鱼腐是以鱼肉为主,莫非陈姑娘还有其他烹制鱼肉的方子?”  陈念莞笑笑,没作声。  她日后也有开酒楼的打算呢,不打算将所有底牌一次就让人摸透。  张掌柜明白了,哈哈笑着道,“陈姑娘,日后要有什么好菜式,可一定要来我们福星楼,我们福星楼随时欢迎与陈姑娘合作。”  陈念莞妥善收好那新得的两个银元宝,笑着应下了。  回到燕来巷时,柳氏已经跟萱萱一起数好了今日赚的银子。  “莞莞,看,我们今天又赚了二百九十四文钱。?????”柳氏喜滋滋地将装满铜钱的罐子拿了出来,揭开盖子给陈念莞看:“已经装不下了。”  陈念莞木着脸,也一下将两锭银元宝啪地一下放到了柳氏跟前,看柳氏与萱萱惊愕的表情,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今天赚了二十两银子呢!”  “莞莞!”  “姐姐好厉害!”萱萱笑着拍了拍小手掌,而后抓起一个银元宝捧了起来:“好多钱钱!”  柳氏才知道陈念莞又将鱼腐的炸制方法卖出去了。  看每日的账本,重新开业这些日子以来,每日赚的铜钱加起来,有四贯二十五文,折合四两银子。  将近半个月就赚了四两银子,柳氏简直笑开怀了。  照这样下去,一个月就能赚到八两的银子,一年可不就能赚一百两了?  可惜了鲮鱼是季节性的鱼类,这营生一年也只能够做四五个月。  还好,还有鱼腐的方子可以挣银子。  陈念莞将前头卖方子交了房租后的银子拿出来,柳氏也将前头没用完的铜钱拿出来,清点这些日子以来攒下的家底。  前头卖方子统共赚了二十五两,去了六两房租,购置铁锅跟菜刀用去二两,置办衣裳棉被铺盖用去三两,请王德修缮屋子用去了一两一百二十八文,还有添置房里的橱架桌案跟笔墨纸砚用去五百四十八,每日买鱼的支出成本用去四百六十八文,烧制鱼腐的各项香料辅料成本三百九十文,那就只剩下十一两三百八十文。  至于柳氏那一边则都是日常支出,酱醋油盐跟存粮干货用去二百一十六文,余下有三百七十文。  前头剩下的钱银加今天赚的,统共有三十四两又七百七十五文钱。  “莞莞!”  “姐姐!”  “阿娘!”  母女仨均热泪盈眶:“我们总算有钱了!”  一个多月前,她们可是连大杂院里头一个厢房的房租钱也交不起的赤贫人家,谁会料到转眼就有一笔巨额家产?  “阿娘,姐姐!”萱萱拿起三个银元宝,一个递给柳氏,一个递给陈念莞,自己捧一个,“一人一个。”  柳氏跟陈念莞不由得笑了起来,柳氏将小女儿塞到自己手里的银元宝给了陈念莞,再将女儿抓着的也给了陈念莞,“莞莞,这银子,你收着。”  “明明人家也要元宝!”萱萱瘪起了小嘴。  “萱萱的元宝会有的!”陈念莞收起了三个银元宝,从铜钱堆里拿了五文给萱萱,“等阿娘跟姐姐存够钱买大房子给萱萱住了,再给元宝给萱萱好不好?”  “我们现在已经在住大房子了!”萱萱还是很生气。  “可是这房子就跟石头巷那房子一样,不是我们的啊!”陈念莞道,“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大房子,就不怕被人赶出去了。”  “真的吗?”萱萱抬头去看柳氏。  “真的!”柳氏还是第一次听陈念莞想买房,不过她心里很支持。  从身无分文到现在有存银傍身,柳氏眼看着大女儿一步步走过来,如今让她管家,也是信任女儿。  “萱萱可不能跟别人说我们家有银元宝的事。”  “我不说,我不会说的。”萱萱说着,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又放开,“王嫂嫂他们家我也没说。”说着继续用小手捂上。  陈念莞跟柳氏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几千枚铜钱。  “阿娘,明儿我们还是将这铜钱换成碎银吧!”  “不过还是得留些铜钱备用。”柳氏点点头:“明儿仲秋放假休沐三日,钱庄不知道开不开,先瞅瞅,要开的话再去换些碎银,不开那就只能三日后再换了。”  陈念莞点头。  柳氏从喜悦中慢慢冷静下来后,问:“莞莞你说这鱼腐只能再做一个月就要停了,那我们就不干点啥了么?”  眼见着丰裕的进账,柳氏赚了还想赚,一想到营生要断了,不免不甘心。  “你想好些时日了,还没想出来吗?”  “阿娘,我在想了,您放心,届时准能想出来。”陈念莞看柳氏并未就此满足,也很欣慰。  很好,她搞事业就需要这么一个勤奋上进的副手。  “不过,难得三日仲秋,我们要怎么过?”  陈念莞知道,虽然母女是被陈家赶出来了,但其实跟陈家还是连着筋。  原身的记忆里,去年仲秋柳氏带着两个女儿回家,还买了一袋子糙米跟几个月饼回去。  陈家人并没有给好脸色,甚至连饭都没留,柳氏只能带着女儿回大杂院里头草草吃了一顿粗茶淡饭了事。  柳氏想起难堪的回忆,原本的好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糟糕,再想到不久前,陈家人逼女儿嫁给窦家人的事,摇头:“我们自己过,我们一家三口就在这儿,哪都不去,高高兴兴过个团圆节。”  “那我们买月饼,逛灯会?”陈念莞欣喜地问。  “好,就我们仨做好吃的,去瓦舍玩好玩的。”接连辛苦了那么多日,柳氏也决定要犒赏犒赏自己跟女儿们。  虽说朝中规定仲秋节有三日假,但其实很多业者只给自己休沐一日,更多的业者是不愿意放过仲秋灯会这般人流旺盛巨大的商机。  八月十四日出门到钱庄换完银子后,陈念莞就后悔了。  她见着街道上卖月饼的铺子就没关门,还有很多出摊卖自家做的月饼等果子的,还是有许多人光顾。  她忙了太多天,再加上昨儿刚挣了二十两银子,巨大的喜悦下冲昏了头脑,忘了其实她也能走卖月饼路线的。  现在马上购买原料,回去做月饼明儿卖,不知道还赶不赶得及?  等她跟柳氏一提,柳氏反过来安慰她:“莞莞,今儿我们卖鱼腐也赚不少了,既然你想做,明年也是一样可以的,今次就暂且放过自己,安心休息好不好?”  居然被副手安慰了,怪不好意思的!  也是,贪多嚼不烂,自己做鱼腐的去跟做月饼的抢什么生意?别人信你鱼腐做得好,可不一定信你月饼也同样做得好啊!  打工人打工的时候拼命打一份工,该休息的时候就该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陈念莞彻底放轻松下来,进了瓦舍该逛逛该买买,很快就手里就大包小包拿了不少东西。  在集市里见到有个在摆放花灯的地摊时,陈念莞停下了脚步。  那篾匠卖的除了竹子编做的各种样式的花灯,还有小巧的篮子,篓筐,匣子,筲箕等等竹制品,编织的工艺很好,就陈念莞注意到他时,就陆续卖出了几件。  陈念莞走到摊前蹲下,选了一个六角的竹编花灯,一个兔子竹灯,问一个要十文钱,一个要二十文钱,买下来后,又挑了几个竹篮、窝篮买下,有大有小,两文钱,五文钱的都有,翻找了一番,才找出其中一个,比划着问,“若是要你做这种圆窝篮,就这种疏密,全平的,边缘像这样向上匝成圈,直径约莫一点一五到一点二六尺以内,能编出来吗?”  篾匠听陈念莞详细说了几遍,迟疑着点点头,“能做,先做给你看,你可以先看看成不成?”  “好,你先做四个给我看看。”陈念莞问清楚了篾匠住在城外的一个村落里,今日恰逢节日,才拉着自己做得手工品来集市卖的。  陈念莞给了六文钱的定金给篾匠,约好过了仲秋节,三日后再来这集市取货,这才离开。  “莞莞你买了什么?”柳氏正带着萱萱在集市上买花生瓜子饴糖,知道陈念莞自己去买心水的东西去了,见她跟篾匠聊得久了,才有点好奇,见她买了那么多竹篮跟窝篮,“买这么多窝篮啊?”  “洗菜,放蔬果都可以啊!”陈念莞看着叠成一摞的窝篮跟篮子道:“放月饼等贡品祭月也行。”  “姐姐,我要兔子灯!”萱萱一眼瞅见了陈念莞手里的竹灯,当下嚷着要。  陈念莞自然给她了。  要篾匠做自己要的那种窝篮后,余下要做什么,陈念莞脑海里有了清晰的念头,回忆了一下后,在集市里找了找,没找到想买的工具,却找到了一个笔匠。  看着悬挂着诸多尺寸不一毛笔的摊子,陈念莞想了想,还是挤了过去,那笔匠马上起身招呼了:“这位姑娘想买什么笔?看看,大狼毫小狼毫,紫毫羊毫兼毫……”  “有猪毛做的吗?”  “猪,猪毛?”笔匠怀疑地看着陈念莞,怀疑她是来捣乱的,“是猪鬃毛做的那种?”  陈念莞点点头。  笔匠看了陈念莞许久,从悬挂的毛笔中取了一只最大的摘下来,“姑娘,你确定要买这种写牌匾用的笔么?我看姑娘你不像是能给人题词的人。”  “谁说我要题词了?”陈念莞抓了抓这只大号毛笔,看着还行,“多少钱一支?”  “一百文。”  “这么贵?”陈念莞吃惊。  “当然,这笔只能选用猪鬃上的毛做的,看看,这么纯色,这么浓密,一看就是适合挥洒的笔,气派,磅礴……”笔匠极力推销:“别人看姑娘?????你一拿出这般豪气的笔,就谁也不敢小瞧你了。”  陈念莞摇头:“太贵了!”  “怎么贵呢?读书人专用的东西,不贵的。”笔匠解释,“要不,看小姑娘你跟我有缘,减个十文钱卖给你?”  “二十文钱我就买一支。”  “二十文?小姑娘你是看不起我做的笔吧?”笔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二十文钱就想买我这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笔?不行不行,你看看这笔耗费了多少猪鬃毛,我得拔多久的毛啊?”  “反正九十文我不会买的。”陈念莞放下那只笔,作势要走。  “哎,哎,小姑娘你就走了?就这么走了?一点诚意也没有。”笔匠在摊子后头喊,“回来回来,再加一点嘛,再加一点我就卖给你!”  “那你说加多少?”陈念莞回头看着他。  “那,凑个整数,五十文卖给你吧?”  “三十文,三十文我就买了。”  笔匠想了想,咬咬牙,“卖了!”  柳氏见陈念莞抓着偌大的毛笔走回来,吃惊:“莞莞,你买这么大只的毛笔干嘛?小字你都写不好还想写大字?”  “阿娘,我又不是买回来写字的。”  “毛笔不用来写字,还能干啥?”  陈念莞笑笑,没答,又朝集市里看了看:“怎么我没见到卖石磨的?”  “你要买石磨?”柳氏马上领会了什么,也四处瞧了瞧,“莞莞你买石磨,是做吃食用的?”  陈念莞点点头。  “可……”柳氏举起双手,让陈念莞看看自己买得快拿不了的东西。  陈念莞哈哈笑了起来,也举起双手,也是琳琅满目。  站在身边的萱萱也学着举起了一双小手,好吧,都是灯笼玩具。  “提不动了,不急,明儿再买吧!”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说是不急,回到燕来巷后,柳氏带着萱萱拿着灯笼装饰院子去了,陈念莞则拿出了的炭杆子。  签房契那一回知道自己的毛笔字实在不怎么像样,眼下又没时间练字,所以就讨巧的在柴火堆找出笔直杆子的树枝,用刀削好了,烧火时趁前端烧成炭时拿出来熄灭,自制了许多这样的炭笔。  摊开原身练字用的毛边纸,陈念莞写写画画起来。  她今日买的,都是下一个赚钱的项目要用的炊具。  日后要继续出摊,不能像卖鱼腐这样一张桌子摆个摊如此简陋,那么做一个便利的出摊车很有必要。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做饮食也一样的道理!  如果可以,最好能做一辆现代的那种小摊车,若这个时代的技术达不到要求,比照着寻找替代品也不是不行。  刚好目前手头上有三十两银子,用这些银子找木匠跟铁匠做一辆小摊车应该足够吧!  多亏陈念莞本身专攻机械工程,现代出摊车这种简易力学产品难不倒她。  一个夜晚过后,陈念莞就将出摊车的几个部分拆分开来画好了,打算拿着分别去找木匠跟铁匠。  可惜今日十五,大家忙着团圆过节,都关门了,无论木匠铁匠都没找着人,她只好将这事暂且放下。  柳氏早早地就在洒洗了庭院。  萱萱在庭院里逗弄着刚买回来的鸡。  陈念莞跑去屋后头的池子里看放养了一夜的田螺。  中秋啊,自然是要吃田螺的,就是处理麻烦。  不过用一日来专心对付一顿美食,时间绰绰有余,更别说,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帮手。  昨儿逛集市时,陈念莞就已经想好团圆夜该吃些什么。  作为南方人,一只鸡是少不了的。  鱼肉平时都有在吃,也不是年节,今晚就不吃了。  再做个荷塘小炒,一碟炒螺。  最后炖一个汤,足够了。  母女仨食量不大,虽然如今算是赤贫乍富,也不能铺张浪费。  她做出摊车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还是得先省着。  柳氏也就买了两只鸡,听陈念莞团圆饭要杀一只,去笼子挑鸡的时候问:“莞莞,我看我们前头院子宽敞得很,那鸡也不便宜,要不我们也养几只?”  柳氏从来没管过家,所以没有张罗过节庆的吃食,一切自然听陈念莞的。  陈念莞说过节要吃肉,柳氏想起自己在娘家或在陈家,确实是在过节时才能吃上两片肉,大女儿所言不差。  因着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尽情吃过肉,为了今晚这顿吃好,柳氏忍着心痛花了大价钱买肉,两只鸡就花去了一百六十文钱,筒骨三十四文钱,再加上其他果蔬,当真奢靡!  见自家庭院空着也是空着,柳氏就想养几只鸡存点口粮,也可以节省一些!  陈念莞赶紧摇头。  种点小葱小蒜还是可以,养鸡就免了,她现代在农家见过养鸡的院子,不是不好,只是她难以接受那卫生状况。  臭味难消。  况且那鸡是家畜,脑容量小,半点听不懂人话,整日在庭院乱逛,也不节制,走哪儿拉哪儿。  她是个对居住环境有要求的现代人,鸡鸣狗吠农家小院是温馨,可她消受不起,就算是她再怎么喜欢吃鸡肉也不行。  坐在庭院里看看枣树美景就好了,或者日后栽株葡萄种点小花小草不香么?  见女儿不同意,柳氏也没坚持,而去挑了只大肥只鸡出来,手脚麻利地割断脖子,放血后一边烫水拔毛去了。  陈念莞已经将筒骨飞水焯过处理好,微炒后与姜块一起放进瓦罐里端到灶头上煮了起来。  随后再去洗田螺,洗干净了还得剪尾巴。  在她正剪得欢的时候,柳氏过来跟她说鸡处理好了,问她怎么办?  “就,直接剁了来炒吧!”  弄田螺太麻烦,就不想弄太麻烦的菜品,洗干净直接剁块加葱姜爆炒就可以了。  刚好将鸡肠鸡胗一起全炒进去。  清洗好了田螺,刚好见骨头汤熬得差不多了,于是将白米饭煮上,又将切块的萝卜跟花椒枸杞红枣等配料放进汤里继续熬,临末还加了几个今日出门在码头买的小扇贝提鲜。  柳氏那边早切好了莲藕,备好了花生碎,就等大女儿开锅。  柳氏如今对大女儿的厨艺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已经认定她下厨必能做出好吃的,听大女儿的准没错。  陈念莞当然不会辜负柳氏对自己的期望。  因为打算在庭院里边赏月边用饭,小厨里已经煮着米饭跟骨汤,所以炒菜是在庭院里的土灶上进行的。  轻车熟路炒了个家常炒鸡块,溜好了藕片,那汤也可以了。  一家三口将那瓦罐跟饭锅也搬了出来,就在枣树下吃起了这顿团圆夜饭。  不管这是个什么时代,放养无污染的鸡就是香滑有肉味,怎么做都好吃,陈念莞吃着脑子里冒出了上百个烧鸡的办法。  汤也好喝,有扇贝调味,香浓鲜甜。  藕片不说了,脆脆糯糯的。  许久没闻过肉香,怀念老火靓汤的陈念莞吃得尽兴,再看柳氏跟萱萱吃得停不下来的架势,也是被美食折服了。  恋恋不舍地撤走残席后,柳氏就拿出了小窝篮装着月饼、桂花糕等饼子跟莲藕枣子林檎菱角供到了四方台上,点灯祭月。  那边陈念莞就开始专心爆炒田螺。  原本炒鸡肉的时候院子里弥漫了一股诱人的香气,飘过一阵香到左邻右舍家去了。  等炒田螺时,葱姜蒜辣椒放进热油里一爆香,那又香又辣的味道就直接飘出院子去。  陈念莞毫不在意,将一盘子田螺哗啦一声倒进锅里头,边翻炒边放入茴香、胡椒、茱萸辣子、盐、白糖等调味,不说外头闻着香的左邻右舍,便是在一旁看着她炒的柳氏跟萱萱也直咽口水。  等田螺炒好了,放到四方台上,母女仨各坐一边,津津有味地吮起了田螺。  陈念莞喝了一口果酒,手里抓着个田螺看着夜空里的月色,直想叹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中秋一过,陈念莞就跟柳氏恢复了出摊的日子。  因为已经要准备下一个项目的炊具,等出摊回来后,陈念莞就揣着图纸跟银子出门去找木匠行。  木匠师傅看了陈念莞的图纸,大概是第一次见,来来回回问得详细,最后才说点头能做,费用不算太高,成本加手工统共要二百三十文钱。  木匠何叔见图纸上没写明木料,问陈念莞时,她又追加要求,要结实耐磨不容易虫蛀腐蚀,并且每块板子要至少三公分厚,定价一下提高到三百文。  只是何叔对于能不能做出圆木轮及用榫卯拼接关节存疑,信心不足。  “何叔你尽管做,多做几个,耗费的料子算我的。”陈念莞差点没拍着木匠何叔的肩膀鼓励他了,大方地留下了一百文的定金。  等到铁匠铺时,要铁匠打造她想要的两口锅时,那价格却贵到飞起。  四十公分敞口的铁锅要二两银子,一口薄底炒锅要一两多。  当初刚搬进燕来巷置办过一次铁锅跟菜刀,她就知道铁制品贵得厉害。  但好在她现在手上有余钱,所以她还是订造了一口大铁锅,一口薄底炒锅,一?????口圆底小煮锅,另外还有一口弯形薄刃菜刀,一个蓖勺,一把薄铲,跟铁匠讨价还价了许久,最终合共六两银子就这么花了出去。  赚钱的家伙,不备齐不行。  随后她便去买了石磨。  买完石磨后,陈念莞又开始想买驴子。  反正买了石磨就是要磨豆子磨米的,买驴子干活节省人力,她跟阿娘可以不用干得那么辛苦。  再说,驴子还可以拉车,平时买点啥也可以用驴子拉着走,从家里到码头出摊,那驴子可以把出摊车拉过去。  一举三得。  最重要的是,有驴子,就有了代步工具,那她岂不是成有车一族了?  不是豪车,也算是辆小车啊!  普通老百姓谁还不是先从骑单车开始积攒经验开豪车的?  没有房子,先做有车一族也好哇!  陈念莞越想越心动,坐着租来的驴车载着自己买的石磨、两个炉子跟黄豆、糙米以及柴火等回家时,看着驴车两眼放光。  等进家门,见着院子里栓着的驴子,眼睛都发直了。  可真是巧了,她这头刚想买车,阿娘就心有灵犀,把驴子先买了?  等见着柳氏招呼自己过去见过那忽然冒出来的陌生汉子,要自己叫大舅舅,陈念莞才知晓自己摆了个乌龙。  那驴子是这位柳大舅舅的,柳大舅趁着中秋节进城来见自家妹子,知道自家妹子过得苦,所以用驴子拉些乡下的土特产过来给她。  柳氏当年算是高嫁。  她是乡里农家的女儿,陈家却算是颇有点地位的城里人。  陈鸣的父亲,也就是原身的爷爷是是抚宁县青枝巷的里长,陈鸣的父亲退了之后,现在的里长是陈家长子。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窦书办家的侄子看上原身时,陈家那么痛快答应的原因。  书办本就是县衙六部的领头,尤其户房,管辖着一县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人口户籍以及田赋税收、地产房契,户部就是县衙的钱袋子,户部书办向来是肥水最多的一房。  而里长管理着巷子附近的百里之内的门户,但凡县衙里有要事疏理户籍或口税的,户部一般直接找街巷的里长干活,陈家就是这么认识户部里头的衙吏跟窦书办的。  里长跟户部书办,无论权势或家世,均是差天共地。  所以陈家想跟窦书办攀上姻亲关系不难理解。  说远了,里长在寻常百姓眼中那也是官儿,便觉得陈家是吃官家饭的,当初柳氏家里看中陈鸣,也是因为陈家有这么一层关系。  再加上陈鸣读书用功,当时已经是童生,所以陈鸣看上清秀婉约的柳氏时,柳家一口就答应了。  柳氏嫁过来才知晓这明面上的官家跟实际上的官家是两回事。第16章   陈家其实也就是城里稍大点的农家,十几口人其实也就如村户那般,主要靠地里刨食勉强度日,与乡下农户的区别在于耕种的是县城外的田地。  后来混得不错,陈老爹在街坊帮衬下做了里长,随后又利用积威,顺利让陈家长子当上了里长。  次子却是个游手好闲的,不愿意在地里刨食,依仗着这点儿关系,只在县衙招用帮闲的时候干些讨巧的活,别的时候花天酒地,也不管有一大家子要养。  虽然里长之家还有不少托人办事时收受的好处,但家里的大老爷们都过惯了大手大脚,更别说当时陈鸣还要读书考科举,便是陈家每个女眷都要干活帮补家计,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陈鸣考上秀才后,才分担了家里的经济压力。  柳家人知道陈家的真相时,唯一的女儿已经嫁过去三年了,于是逢年过节,都要大老远赶着驴送点乡下产的东西还有银子接济给自家妹子。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点东西送进了陈家也是车水杯薪。  三年前陈鸣死去之后,为给女儿撑腰,柳氏娘家人就走得更勤快了,谁知道后来家中生变,海寇侵扰沿海村落,流亡逃蹿进柳家村,县衙派的兵去迟了,剿杀驱逐走海寇时,村子十几口人遭到杀害,柳氏的四个兄弟就没了两个,侄子伤了一个,柳氏的阿娘跟三嫂也郁结伤神,先后去世。  柳家日子艰难起来,所以便少来抚宁县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家的人以为柳氏娘家人不行了,开始看她们不顺眼,肆意打骂,最终寻借口把柳氏母女赶出门去。  柳氏也想带着一双女儿回娘家,可知道回去只会给家里平添三张要吃饭的嘴,大哥本来日子就难熬,她不敢再给他们添麻烦,于是就在大杂院里住下了。  妹子被赶出陈家的事,柳大舅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气极想要找陈家理论,被陈家人打了一顿丢了出来,胳膊扭不过大腿,柳大舅只得咽下这口气,在大杂院找到妹子,想带妹子外甥女回乡下,妹子却执拗地不肯回去给他添麻烦。  柳大舅无奈,只得留下身上仅有的几十文钱给妹子傍身,自己回柳家村去了。  这次他借中秋佳节来探望妹子一家,去了大杂院,才知道柳氏搬走了,还是那王家的媳妇告诉他这燕来巷的地儿才找过来的。  看妹子日子过起来有了起色,柳大舅心里唏嘘。  再见着陈念莞,百感交集,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身对这大舅舅很亲近,陈念莞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这大舅舅对阿娘跟她们很好,也油然而生一股血缘上跟人缘上的亲切感。  当即要求柳大舅留宿闲话家常。  柳大舅却是不肯的。  如今柳家只留下壮年的他跟四弟,家里的一大群妇孺苟待照看,还有田里地里,正值秋收,他不敢耽误。  抚宁县回柳家村要两个时辰的路程,就是留久了怕赶不及在抚宁县关城门之前出城,陈念莞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回来,知道如今柳大舅家境不好,于是将今日留下来给自家吃的鱼腐给柳大舅包好,又把买回来的存粮里的五十糙米跟二十斤精米以及剩下的那只鸡也全给柳大舅带上,最后还大方地封了四两银子给他带回去。  唯一对她们好的柳家日子过得那么苦也没嫌弃过她们,陈念莞觉得既然手头有银子,就该对这么宽厚的亲戚好一些。  柳大舅拿着一大笔巨款震惊了,骑着满载的驴车走出燕来巷时还是恍恍惚惚的。  他是想来接济妹子的,没想到反过来被接济了。  陈念莞稀奇地看了看柳大舅送过来的土特产,发现除了一袋子的红薯,一袋子土豆,还有就是新收的一箩筐玉米跟一坛酸菜跟一罐辣子。  差不多都是能够果腹的主粮,很实际。  陈念莞帮着柳氏将这些存粮搬进厨房的小地窖里头存放起来时,跟柳氏聊起柳大舅家里的情况,也是心生怜悯,而后自然而然说到买驴的事。  “你先前去外头订做什么?花多少银子了?今日又给你舅四两银子,剩下的银子多吗?还能买驴车?”  陈念莞默默算了算,上次盘过帐后,柳氏留了日常开销的银子后,剩下的三十两银子都给她拿着,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两。  银子太不够花了。  花钱如流水的陈念莞怪下一个赚钱项目的前期预备工作太烧钱,嘴巴上却不说,连连点头:“够的,够的。”  为了做有车一族,咬紧牙关也要买驴。  柳氏想了想,道:“也行。”  毕竟买驴车的好处一条条列在她跟前,最吸引她的一点是,买驴回来干的活计,跟不能卖鱼腐后的新营生有关。  就冲这一点,她也支持女儿买驴车。  于是第二日寅时起来,用昨夜泡好的黄豆,第一次用石磨磨出了豆浆。  煮开后加点糖尝了尝,还真不错。  出摊归来后,陈念莞就跟柳氏带着萱萱去了集市。  今日是跟那个篾匠说好拿订做的窝篮的日子,陈念莞很快找到了篾匠的摊子,接过了他编制的四个平面窝篮,而后给了二十四文钱。  接着她们就到城里的马市。  无论买牛还是骡子毛驴,都是去卖马的马市。  马市里卖马的是一边,卖牛驴骡子的统一在另一边,高下立分。  卖马那边的白马黑马红棕马,是宝马奔驰玛莎拉蒂。  卖黄牛驴子骡子的这一边,是奇瑞宝骏五菱宏光。  虽说都是车,可真是大不同,陈念莞说着要买驴,可眼神却总往卖马的那边飘,眼里放光。  啊啊,好想买马车。  “莞莞?”柳氏看陈念莞迟迟不挑驴子,疑惑地问,再见她时不时瞟向另一边的马棚子,马上明白了,“你该不会想买马吧?咱家买得起吗?”买不买得起是一个问题,日后养不养得起又是另一个问题。  “就,就看看。”  就像是现代去4S店里买车,明明囊中羞涩只买得起便价货,可总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要去贵价货那头转一转才甘心。  陈念莞终究抵抗不住宝马的诱惑,擦了擦不存在于嘴角的口水,装模作样到最近的马棚前逛?????了逛,问了马主几句,而后欢喜地伸手在一匹白马上摸了摸,嘴巴上夸赞着这宝马不错,再一问价格。  三十两起步价。  陈念莞当即受伤得很,利索地跳回卖牛驴骡子的这一边。  对不起,是她高攀不上,打扰了。  她全副身家上下拢共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两。  买不起买不起。  最后用忧伤的小眼神瞅了一眼那匹白马后,陈念莞挑了驴子中最俊的那匹崽,花了八两,再配上笼头嚼子鞭子缰绳,两个轮子的车架子,花了二两。  嗯哼,十两银子就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奇瑞,还不错。  回去的时候,车上坐着柳氏跟萱萱,陈念莞还不会骑驴子,只能牵着走,鞭儿一扬,她简直就想高歌一曲:“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买不起宝马的郁闷一扫而光。  但是,暂且等着,迟早有一日她会买得起玛莎拉蒂的。  等回去之后,卸下车架子,将毛驴牵到枣树下拴好,打了水就给它洗刷得干干净净的。  至于喂养,以及驱使毛驴如何拉磨,柳氏在娘家时就见过,拿了块布蒙着毛驴的眼,将缰绳连到石磨上,用手在毛驴后身上一拍,那毛驴就当真转圈圈走了起来。  陈念莞看得稀奇,叫停毛驴后,将手里的窝篮叫柳氏也洗了,而后端出厨房里炸油的那口铁锅放在土灶上,将四个窝篮分别往敞口上放。  嘿,有比锅大一圈的,有比锅小太多的,最后有两只是刚刚好放进去下沉半公分的,恰恰好。  陈念莞保留了这两只,留下最大那只,另一只给柳氏晒东西去了。  昨儿买回的糙米还有两斤,陈念莞一回来就洗干净泡了一斤,如今刚好拿来做实验。  将米与相当比例的水放进石磨,就让驴子开始干活了,并用一个木桶接着磨出来的米浆。  倒水进锅里,把火烧了起来后,陈念莞回厨房将猪油倒了一碗拿出来,拿出浸泡了半天洗得干干净净放起来的大号猪鬃毛笔,又用先前养鱼的一个大号木盆装满了井水,备用。  等米浆磨出来差不多量的时候,陈念莞取出,加入调鲜的配料搅拌均匀。  等到锅里的水开了,她拿葫芦瓢舀了一瓢米浆,放进窝篮里,轻轻摇晃散成与窝篮的大小,而后揭盖放进了锅里,数着约莫成型后,揭盖,将窝篮拿了出来。  负责在一旁烧火的柳氏忍不住起身瞟了一眼:“莞莞,这是什么?”  陈念莞来不及解释,把窝篮放到水盆上静置一会儿后,放到四方台上,动手将蒸好的米浆皮剥下来,最后完整地剥下了完好的圆形粉皮。  她果然是厨技了得的天才。  陈念莞心里得意,让毛驴继续拉磨,直到磨完一斤的糙米。  将那粉皮放到了大号窝篮里后,再继续下一轮。  接下来陈念莞就没停下来了,两个窝篮轮着来,这个窝篮放进木盆里凉却时,另一个窝篮就匀好米浆糊放进锅里蒸煮。  待做到六张时,一旁的柳氏也看会了,于是由她来进行蒸煮,萱萱负责烧火,陈念莞则在每张粉皮上用毛笔刷上豆油,迭起来后,放到砧木上,用刀切成了一条条的宽粉条。  这就是在现代时,陈念莞爱吃的河粉。  当说要设想新项目时,陈念莞就开始往自己喜欢,独创,容易做,又能受欢迎的小吃食上想。  做生不如做熟,到当真认真想想自己熟悉又喜欢的小吃时,才觉出这个时代对她的太不友好。  她喜欢、在生活的地方也受欢迎的小吃是什么?  牛杂。牛腩串。炒牛河。  诸君看清楚了吗?没错,每样小吃里都有一个“牛”字。  在这个时代,耕牛是不允许随便宰杀的,能有牛肉卖的时候大多数是因老迈或因病或意外死去的牛只。  牛肉还超级贵,比羊肉还贵。  况且,她要取的不是牛肉,是牛杂。  宰杀一头牛只有一副牛杂,这时代哪来那么多牛杂供应?  自己想做的营生,首先在食材上就无法保证。  清醒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陈念莞差点没嚎啕大哭。第17章   陈念莞一度放弃选择,打算改做烧烤或炸鸡块。  但她又很龟毛,买办法干脆利落做出选择。  其一是她不能接受天天天都要闻到自己身上连头发丝儿都带着的浓郁烧烤味,其二是炸鸡成本太高,而她才刚刚脱离贫困线,如果说这个时代,鱼肉是最便宜的话,那鸡肉比她不舍得吃的猪肉还贵,而她,没银子。  另外就是她接触的烹制方式都比较温和,讲究闷焗墩煮。  现代因着生活城市气候的缘故,极少吃煎炒烧烤的食物,就是吃了,也会马上买或自己熬制凉茶,赶紧喝了下火。  说到这个,陈念莞就不由得想起母亲严格禁止自己去吃烧烤跟炸鸡的童年。  为了营养健康,她能两个月吃上一次烧烤跟炸鸡就很不错了。  即便后来长大工作后可以实现饮食自由了,口味清淡、讲究食材鲜甜的习惯也一直保持着。  虽然经过考察发现,新手摊主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吸引食客,最关键的还是发散诱人香味的吃食,比如说引得食客胃口大开的香辣小吃,销路自然地就会打开。  所以确实是烧烤类跟煎炸类最容易招来食客。  但并非烧烤煎炸类,像章阿婆的馄饨跟受欢迎的粥铺包子铺等等,经过多年经营,靠口味过关,品质过硬,还是能吸引不少食客的,时间一长就积累了许多忠实老客户,并能源源不绝招揽新客。  于是她又回到了否决掉的牛杂,牛腩串跟炒牛河身上。  牛杂没有牛杂只剩下卤萝卜,等于失去了整个灵魂,提议依然否决,Fail。  牛腩串就如她那天夜里,吃牛腩串只有斋串没有牛腩牛筋等荤肉,但有酱汁挽救,还能存留半个灵魂,提议暂且保留,Hold。  炒牛河可以不加牛肉只做炒河粉,失去的是三分之一的灵魂,但她可以赋予另外三分之一的新灵魂,用猪肉片鱼肉片等代替,或者直接就斋炒吧,提议可行,Pass。  再进一步打听,这个时代有面条,但万幸还没有人大规模制作粉条类制品,估计这是有慈悲心的上天给她留的一条生路——她做粉条的营生无疑能抢得先机。  结合以上两点,所以她的新项目是,河粉。  以河粉为主打,可以一粉两吃。  炒河粉跟汤河粉便是极好的主意,原料也刚好随处可见,米浆只需要用糙米跟玉米粉,另外加入配料调制河粉味道即可,按估算一斤糙米可以出三斤米浆,成本低廉。  看着一斤糙米做出来的三斤沉甸甸的河粉,陈念莞眼神放光,心里默念:啊,银子,银子大大滴有。  这天夜里,陈念莞一家吃的就是河粉。  陈念莞用猪大骨熬汤——自从重新开展鱼腐营生后,家里其实天天都用鱼头鱼骨加豆腐鱼腐熬汤,加点姜葱香得很。  柳氏也没反对,每日耗费一条三斤左右的鲮鱼,已经算进营生成本里,余下的鱼骨鱼肉扔了可惜。  其实心血来潮时,陈念莞还会炸鱼骨,裹着面衣炸出来放点芝麻辣油,也好吃得很。  以前吃不上肉的时候,柳氏还天天想吃肉,如今能天天吃鱼肉了,虽没有觉得腻味——当然,这是因为前面渴肉太久,好时光又时日尚浅的缘故,但偶尔也该换换口味调剂一下。  而柳氏在手头宽裕后,也不因为要存那几文钱就对自己苛刻,隔三差五换一顿猪肉吃,至于骨头就更舍得买了。  这时代多数老百姓都喜欢吃肥肉,又因着能榨油,所以板油最贵,而没多少人喜欢啃猪骨头,觉得不值,导致猪骨头比鱼肉都要便宜,再听陈念莞说煮骨头汤对身子好,所以柳氏买起骨头来从不手软,基本上一日鱼汤一日骨头汤。  煮着大骨汤,陈念莞用柳大舅拿来的玉米切块丢了进去,放入蜜枣枸杞合起盖子,就去对付炒河粉。  没有豆芽,配菜就用了萝卜丝跟蛋花,再加点油渣子。  热油一下锅,姜丝跟蒜末就先洒了下去,煮软萝卜丝后而后放入河粉爆炒,边炒边放入盐跟酱油豆瓣汁调味调色,最后放入蛋花碎,油渣子跟葱段,洒上芝麻。  若不是用的是家里的大口锅而是自己订造的小口薄底锅,她就能现场表演一把勾火。  本来河粉就是要稍微烫口才好吃,在码头那般人流量多的地方,烧锅起火的假象不就将食客吸引过来了么?  河粉出锅后,陈念莞便分了三份盛出来,刚好母女仨一人一份。  从没吃过这种粉条的柳氏跟萱萱第一次尝试,热着吃得油光满面。  “好吃?”陈念莞自己吃着香,看别人吃得香自己更香。  柳氏跟萱萱捧着碗频频点头,舔着嘴角意犹未尽。  “等等,还有!”  玉米大骨汤熬好了以后,陈念莞将河粉放?????下热水烫温,也分了三份放进碗里,而后勺汤浸泡过河粉面上,另外备了一些花生碎,炒黄豆,酸菜末,辣子,看自己口味适当添加。  于是母女仨再次开动。  看柳氏与萱萱吃得抬不起头来,陈念莞笑了。  柳氏吃完后还要了一碗汤,喝够了看着剩下的河粉:“莞莞,这就是咱家下一个营生?”  陈念莞点点头,“阿娘你觉得成吗?”  “成,肯定成。”柳氏道,“跟面条一样好吃。”  河粉晶莹薄韧,雪白绵滑,一看卖相就是极好的。  再有两种吃法,爆炒的鲜香滑嫩,泡汤的爽滑可口,令人难以取舍。  “那,莞莞我们要卖哪一种?”柳氏问。  “两种。”两种口味,任君选择。  “两种?”柳氏瞪大了眼睛,“怎么卖?”  她如今卖鱼腐,每日只要带一张桌子一张杌子就够了。  但卖河粉,还是两种一起卖,柳氏无论如何想象不出来。  “阿娘放心,我已经到木匠那里订造咱们赚钱的家伙了,等拿回来后再教你使用。”陈念莞拍拍柳氏的肩头,让她放心。  “能赚吗?”  “肯定能赚。”  一斤糙米不过六文钱,加上配料不过两文,就能出三斤米浆,做出来就是三斤的河粉。  陈念莞打算每斤河粉分四份,刚好一份四两。  如今码头那家面摊一碗素面就是卖六文钱,若是她们的河粉一份卖六文钱,那么三斤河粉就是十二份,统共就能赚七十二文。  八文钱的成本眨眼就成七十二文。  暴利啊!  陈念莞伸手放下巴上露出了“桀桀桀”神探李奇式的奸商笑容,柳氏也登时眼睛闪闪发光,一天能卖出五十份就是三百文钱,若两种河粉各卖五十份,一日就赚六百文钱了。  这不比鱼腐好赚多了?  “阿娘别急,我们的河粉可不仅仅能卖六文钱。”  炒河粉费油,还加了蛋碎跟素菜,汤河粉配汤,另外附加炒黄豆花生碎等素菜,更别提说还放了油渣,六文钱一份的素面也就加点小葱,可没加这些成本。  “我们可以先卖十文钱一份。”  “十文钱?就怕没人买啊!”柳氏觉得六文钱一个朝食已经很贵了。  “这河粉可是新鲜事物,旁人都没吃过,跟鱼腐一样,现在我们是独一家的,冲这一点就不怕没人买。再说我们在码头已经靠鱼腐打出点知名度了,等卖河粉的摊子拿回来,先试试看就知道了。”  陈念莞对钱途充满信心。第18章   随后,陈念莞跟柳氏琢磨起到时候出摊的具体细节。  要是真卖起河粉,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光搬一张桌子一张杌子去码头了。  跟面摊一样,她们要提供盛装河粉的容器筷子,还要桌子,凳子。  又过了十来日后,陈念莞学会了骑驴,赶着驴车就去何叔那里去取出摊车。  嗯,这个时代的木匠跟这个时代的大厨一样,工艺也是顶好的。  何叔完完全全把自己图纸上的出摊车打造出来了。  充分利用榫卯技术,这张出摊车做成了可拆卸收合型,收合后只是一张单人书桌大小,拼装起放在摊车屉子里的木板跟支架连上搁架后,便是长约一百二十公分的出摊车。  这样可以满足一人出摊或双人出摊的需求。  陈念莞欣赏好一会儿,才重点去看车子主体部分底板下的实木轮子。  像车架子那般的木轮子何叔不是没有做过,只是没有做过这么小实心的厚木轮,并且是用木圆柱穿过圆心后再用榫钉安置在桌案底板的。  不过也是,像这样三面都有挡板,中间又有隔板存放物件,还能装卸的桌案他也是第一次见。  何叔忍不住看稀奇的宝贝一般看着陈念莞,不知道这小丫头哪来的突发奇想。  陈念莞看底板上的小木轮确实如她说的利用楔钉榫跟固定得稳稳的,虽然不能随意滑动,但单向滑动尚可。  陈念莞试着抓一边的木柱把手往前推了一段距离,那木匠行的伙计显不是第一次见了,还是围上来看热闹,问这是干啥用的。  陈念莞笑笑不语,当场给何叔竖起大拇指点赞,把工钱结算给何叔后,又掏出图纸提了新的要求。  用薄一点的木板,用走马销跟抄手榫技术结合做一张一般大小的可折叠长方桌,而后做四张简易长板凳。  接着是让他做两套各二十五个木碗。材质要统一美观,也要厚实一点,一套九公分直径六公分高,一套九公分直径四公分高,然后做五十双配套的木箸。  最后就是打一个可以上锁的木箱子,给自己存银子用。  何叔很爽快地应承下,一只木箱子要二十五文,那一张可折叠长方桌一百二十文,四张板凳只要了三十文,两套碗筷反而要了一百二十文,估计工艺繁琐又讲究的缘故。  陈念莞一口应下后,交定金的时候,陈念莞看看出摊车,又看看那买回来的车架子,于是问何叔能不能给她的驴车做个车厢盖。  她的车架子是最简单的载物的那种,就两只轮子,一块拼凑起来的车板,两边再带上隔板。  陈念莞嫌弃不够高端,连遮风挡雨的功能也没有。  她说了构想,现场给何叔说法,不,画图详解,何叔边问边记下了,又要了四十文钱。  这一个下晌就过去了,陈念莞看赶不及去铁匠铺取货了,就直接回燕来巷。  柳氏跟萱萱看着她载回来的桌案,瞧个没完,特别是萱萱,将那一边收拢的木搁板跟支架卸下来又装上去,装上去又卸下来,还尝试着去推,柳氏怕摔坏了,赶紧拉住了小女儿。  “莞莞,这就是我们卖河粉的家伙?怎么用?”  “等明儿我将铁匠那里打好的东西拿回来教你。”  于是第二日收摊又去将打造的铁制品拿了回来。  陈念莞将出摊车拼装起来,将之前买的两个炉子放上去,左边配小炒锅,右边配煮锅,那不就是可以一边卖炒粉,一份卖汤粉了吗?  到收摊时,收拢起一边的搁板,就能将锅跟炉子都放到出摊车里头。  柳氏看完陈念莞的演示操作,迫不及待想出摊跃跃欲试。  时间进入九月,天气眼见的一天比一天冷,世面上能买到的鲮鱼一天比一天少,如今还在靠着平时多买下来的池子里的鲮鱼撑着,再过几日用完,就没得做鱼腐了。  于是这日出摊,陈念莞就用驴车载着出摊车到了码头,先试试温看河粉有没有市场,也让柳氏先练一练手。  买一份鱼腐,可以免费得到一份赠送品。  一天免费派送河粉,一天免费派送炒粉。  当然不多,一天也就送出十小份。  炒粉可以用油纸包着用筷子夹着吃,可汤粉只能租用章阿婆的碗筷。  这么几天下来,买鱼腐的食客都知道,陈三嫂家又开发出稀罕小吃来了。  先前的鱼腐就是只有月满楼跟陈三嫂家有卖的,如今这河粉月满楼还没有,陈三嫂还是独一家,不知道会不会也被月满楼学了去。  有鱼腐的经验在先,那些食客对每日十小份趋之若鹜,隐隐呈现河粉反而比鱼腐更受欢迎的趋势。  赠送汤粉时,陈念莞特别大方地将一个鱼腐切成几块放进汤里头送出去,让食客领悟到鱼腐的新吃法,才给鱼腐挽回了颓势。  几日后,陈念莞估摸着何叔该已经做好桌椅跟碗筷了,驱赶着驴车去收货。  确认是自己的货,验收过后,特别是何叔现场将宽敞的车厢给拼接上,陈念莞看着给自己升级的车子,觉得跟何叔真是合作愉快。  再次交付了工钱,将桌子板凳跟碗筷装好从后边搬上车厢回燕来巷去了。  骑在驴上冷风吹来,陈念莞穿着厚厚的秋衣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想着明日就能出摊,日收入要直线上升飞涨,心里就暖和和,美滋滋的。  乐颠颠地往燕来巷赶驴时,经过一家商铺,里头猛地抛出一个黑影,眼看要砸到心爱的毛驴身上,陈念莞赶紧勒着缰绳把驴拉着退了一步。  便听到啪嗒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见到商铺的两个伙计守在门口,模样似掌柜,又似东家的锦袍汉子在骂:“张玉郎,老子跟你讲,我们周家已经跟你们张家没任何关系了,那门婚事早在三年前就解除了,别再来扒拉着我们周家,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  噢,女婿找上门,周家不认人,被打出来了?  陈念莞忍不住骑驴看戏吃瓜,去瞧瞧被丢到街上周家女婿,而后忍不住心里暗叹一句:好帅!  虽是穿着最普通的布衣青衫,年纪嘛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可一张脸,啧啧,古代小说里形容公子长得俊是怎么说的?  琼树兰芝,公子如玉,难怪就叫玉郎,还真没取错名字。  唯独这位如玉的公子额上受伤破了一快,还有从地上想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的姿势也太狼狈了一些。  “周伯父,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冒昧投靠你的,也用不这么无情吧?您跟我爹……”语气哀伤,可怜见的。  “我跟你爹什么交情也没有,滚滚滚!”那位周伯父让伙计杵在商铺门口,自己进里头去了。  这位张玉郎凄凄哀哀的,忽而转头,朝陈念莞这边看了过来,表情一怔,双眼放光。  陈念莞心里一个咯噔。  “这位娘子,在下海礁村张某,盼娘子可怜则可……”张玉郎可怜兮兮地朝她伸出了手。  陈念莞没听他说完,扬起鞭子啪地一声驱使毛驴赶紧走。  吃瓜很香,但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就不香了!  那张玉郎说走投无路,可不是就想找人帮忙么?  她自身才勉强自立,何德何能去救人?  再说,就知道这张玉郎投亲失败,谁知道他是好人坏人?  赶紧走赶紧走。  “娘子,明海大师说……”  不听不听!  陈念莞闭上眼,耳朵却竖了起来。  他方才说谁?明海大师?她没听错吧?  这位张玉郎认识明海大师?  明海大师是天下闻名的大师,这张玉郎竟然认得他?  她又想起了当初是明海大师把她救回来的,还有自己做无本生意的食材香料等原始资本,统统都是从明海大师那儿搜刮回来的。  明海大师当初与原身素未相识,也将原身救回了清风庵。  自己到底欠着明海大师的救命之恩,而现在自己见有人落难,不帮一把,似乎?  陈念莞又想到那位张玉郎宛若谪仙的脸,万不能在外头捡不明人士的决心可耻地动摇了。  陈念莞一拉缰绳,让毛驴转头,走了回去,恰好见着那张玉郎从地上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  “你刚才喊明海大师说了什么?”陈念莞跳下驴车,木着脸问。  张玉郎看着去而复返的陈念莞,脸上诧异,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狡黠的精光:“明海大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啧,真会说,不就是求人的借口么?  陈念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认识明海大师?”  “认识的,我与明海大师……”张玉郎表情似乎挣扎了一下,在思忖如何解释他与明海大师的关系,“曾经在美食,尤其是鱼类馔食上,多翻切磋过。”  那就是同道中人,跟明海大师一样都是饕餮客了,难怪能结识明海大师!  “张公子为何会来楚州抚宁县?”  “娘子方才不是见着了吗?让你见笑了!”张玉郎苦笑起来,“在下家在海礁村,一个月前海啸冲垮了我等族人住的村落,村人悉数皆亡,我有幸外出才逃过一难,因眼下无所依靠,只好来此地投靠姻亲周伯父,盼他收留,怎料……”  “娘子,若方便,可否暂且……”  张玉郎说着,脸色难堪起来,身子摇晃了几步,就要摔下去,吓得陈念莞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见脸色苍白,虚汗直冒,还没来得及问,那张玉郎便直接昏了过去。  不是吧?她还没决定要不要帮他就昏倒了,怎么办?  是受了什么伤?还是染了什么病?  作者有话说:  后来:  陈念莞:我家夫君是我当年从大街上英雄救美捡来的!  张玉郎:啊……(并不!)  陈念莞:?  张玉郎:是是是!(其实是我碰瓷碰来的!)第19章   陈念莞只得叫人帮忙,拖上驴车,先将人送去了医馆,听大夫看诊后说没事,这人可能是饿晕过去罢了,简直无语。  啧啧,白长了这么一张俊脸,竟然还会饿肚子?不知道靠脸吃饭的吗?  诊断过病人无事,大夫给灌了些粥水,又处理了他额上的伤口,就让她把人带走,陈念莞于是只能将人直接带回燕来巷。  柳氏见大女儿出门一趟竟然带了个昏迷的郎君回来,吓了一跳,再听她说明这张玉郎的来历,不免心有戚戚。  住在沿海的村落就是这点不好,像她娘家柳家村还好,靠近内陆,但还不是受流亡的海寇所害?天灾人祸,到哪儿都避不开。  “他是可怜,可你也不能随便把人往家里带。”柳氏帮着将张玉郎拖进西厢一间洒洗过的屋子里住下,“可别忘了我们就母女仨,孤女寡母的,万一这人心肠是个坏的,我们怎么是好?”  陈念莞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张玉郎,“他是明海大师的熟人。”  “明海大师?”  一听是明海大师的友人,柳氏的态度登时缓和了不少。  那可是自己家莞莞的救命恩人,又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她们发家致富,明海大师的熟人就是她们的熟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两母女叹息着出门,没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张玉郎缓缓睁开了眸子,若有所思。  等陈念莞放好驴车时,柳氏已经把明儿要磨的米泡上了,陈念莞则将那带回来的东西从驴车上搬了下来。  将那五十套碗筷洗过,而后将长方桌展开立起来试着坐在一旁用了用。  “明儿我们是还要在老地方摆摊吗?”柳氏问。  她们出摊到现在,还是依旧租用的流动摊位,地方狭□□仄,若是卖河粉的话,带上桌椅跟出摊车,可能不够放的,怕是得占两个摊位的位置。  “我们往码头里面挪一挪,找找有没有宽敞一些的流动摊位!”实在不行,那就租两个流动摊位的位置吧。  “莞莞,阿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的意见。”  柳氏要说的事,是今儿有码头的固定摊主找到她,说是家里出事,急着回西北,回去就不打算回来了,所以问她们有没有兴趣盘下他那处摊位。  陈念莞记得柳氏说的摊主是卖饴糖糕点的,那摊位也算是比较靠近码头,在接近三路交叉口的地方还要靠往东边,这一点对陈念莞的摊位来说,是最好的。  因为往东去的都是一般该是小有富余的人,而她们卖的素河粉比寻常素面贵两文钱,往东去的人流里,买她们河粉的潜在客户多。  对她们来说,这真是理想摊位。  只是固定摊位盘出去,总是要交一笔转让费,这位摊主开出的转让费是十五两银子。  可陈念莞如今手头上没那么多银子,先前花剩下只有五两,最近因为天气冷将下来,食客喜欢吃热食,所以鱼腐没有先前那么好卖了,总共挣得七两左右,加起来才合共十二两。  根本拿不出十五两的转让费。  陈念莞想了想,道,“阿娘你去问问,要他确实急着走,又想转让那摊位的话,估计不用十五两也能谈下来。”  本来那摊位就是先到先得,不属于任何人的,转让费是因为固定摊主做得久,约定俗成下一任摊主要给。  当天柳氏就去找跟摊主讨价还加后,最后以十二两银子买下了那摊位的使用权,这下陈念莞手头上是一个铜钱都没了,只能寄希望于明日出摊开门红。  陈念莞去看了一下那位置,带出摊车也拼得下长方桌,旁边还有一棵老树恰好可以系毛驴停放驴车,简直是为她们量身订造的摊位。  只是每月月底得开始给县衙交一笔三两的摊位费。  可是,试吃撒暂已经证实河粉非常有市场,尤其是这深秋的天气,无论行商还是船客都想吃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汤粉跟炒粉适合这个条件之余,还新鲜美味。  区区三两银子,不算事。  算过河粉盈利的柳氏母女信心十足。  如今眼见着天气冷了,她们不在庭院里的四方台吃饭,而是搬进堂屋。  开饭前,陈念莞去西厢看那张玉郎醒了没有。  张玉郎当然醒了,他连声致歉,感激陈念莞救了自己,待提及自己有没有别的落脚处时,张玉郎窘迫得一手捂着下半张脸涨得绯红。  陈念莞亲眼见他被人丢到大街上,又亲眼见他饿晕,自然知道他困顿潦倒,可她不是慈善家。  她们毕竟是母女仨过活的,自顾不暇,没有余力照顾一个外人。  柳氏的担忧也对,收留一个大男人,不管这男人再怎么好看,孤女寡母的跟他住一起,传出去难免引起误会,对她们仨的名声不好。  况且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们好心收留他,怎知他不是中山狼呢?  所以陈念莞直接道明,留宿一两日可以,两日后就必须离开。  张玉郎看陈念莞完全没有留人的意思,也没动怒,“不瞒陈姑娘,我来抚宁县,存了两层意思,一是来找周伯父,二来,也是听说明海大师就在城外的大风寺。眼下周伯父既然不待见我,那我明日便去投靠明海大师。”  这人的消息看来滞后了,连明海大师离开了抚宁县也不知道。  果然,她把这消息告诉张玉郎后,他怔了许久,才道:“那,那我要怎么办?”  一个大男人居然问出这等话来,她怎么知道他要怎么办?  “陈姑娘,我眼下身无分文,实在没有别的去处了,你能不能发发善心,收留我一段时日?”张玉郎看着陈念莞,苦笑,“等我找到出路,我会?????马上离开,不给你添麻烦。”  陈念莞很想说点什么硬气的话,可对着那张包扎着布带的俊脸,如受伤的小狼狗般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再想到他先前的狼狈,恻隐之心占了上风。  啧,醒醒,颜狗是没有未来的呀!  但她到底什么都没说,略微挣扎了一下,将端来的晚饭留给张玉郎,默默离开。  回到堂屋,柳氏跟萱萱正等着她一起用饭。  “怎样?那位张郎君醒了?”  陈念莞点点头。  “好点了吧?既是饿着了,让他吃饱有力气,就别管了!”柳氏原本对陈念莞留下张玉郎就有微词,可人不带也带回来了,就只盼着他快快好起来,主动离开。  “放心吧,阿娘!他现在带伤,容他留几日,几日过后他就是不走,我也会想办法让他离开的。”陈念莞让阿娘跟妹妹放心吃饭。  明日是开卖河粉的第一天,那才是她们的正事。  以前寅时起来杀鱼跺鱼蓉鸡蛋,现在是起来做河粉。  幸而买了驴子,河粉做起来比鱼腐简单,一大早起来洗漱之前就让毛驴先拉磨——河粉想要好吃必须在新鲜出炉后尽快吃完,不能过夜,放太长时间会影响口感。  柳氏是个能干的,如今已经将河粉的做法完全掌握了,在准备好出摊的火柴薪后,陈念莞很放心地把这个任务交给她去做。  自己则负责熬上汤河粉的老火汤,然后准备配菜:切萝卜,煎蛋,准备姜葱蒜以及酸菜碎花生米等佐料,还有从厨房的油坛子里分了一罐猪油出来。  猪油是炒河粉要用的,用豆油太贵,所以炒河粉选择买猪板油回来炸出的猪油炒,这么一来解决油的问题,还能提供油渣子。  几日试吃带来市场的热情反响给撑大了陈念莞的野心,她打算今天先每种河粉都定额在五十份,定价最终按照撒暂试吃时食客们可接受的价位,降低到一份八文钱,然后减少几种配料降低成本。  所有用料里,成本最贵的就是猪油,其次是盐跟香辛料,只用于炒河粉,用量并不多,而后是骨头跟鸡蛋,至于萝卜,两文钱就有三斤,还有其他的酸菜小葱辣子什么的,酸菜辣子是柳大舅送的,小葱是自家庭院里摘的。  河粉其实已经是熟制品,汤河粉更是只要现场在热水里过一遍,然后放进热汤里即可,至于炒河粉,自然是看她现场发挥了。  而陈念莞通常现场发挥稳如老狗,并且还经常性地超常发挥,她是艺高人大胆,一点也不怵。  等陈念莞跟柳氏将出摊车跟所有家伙搬上驴车,又抱着还迷迷糊糊睡着的萱萱上去后,见到西厢的门开了,才惊觉家里还有一个人。  男人。  那位张玉郎。  “陈姑娘,陈夫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张玉郎看着陈念莞牵起了驴子,准备套上车厢,看看天才灰蒙蒙亮,面上甚是困惑不解。  “出摊!”  “做营生啊!”  陈念莞跟柳氏异口同声。  差点忘记昨儿带回来的这号人物了,可不能将他单独留在院子里。  “莞莞!”柳氏叫了一声陈念莞,指了指怀里睡眼惺忪的萱萱。  陈念莞微微点头。  明白。  把人一起带走,刚好可以替她们照看萱萱。  于是陈念莞让张玉郎赶紧洗漱,而后带着三人驾着驴车就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陈念莞:代替没出息的作者呼吁一波,求收藏呐!诸君!第20章   这日再到码头出摊就直接奔才刚交过转让费的那个摊位了。  将驴车栓到那棵老树后,陈念莞与柳氏就将做营生的家伙一一从驴车上搬了下来,首先是出摊车——出摊车隔板以下,一边放着香料配菜,一边放着五十套碗箸。  而后是两个炉子,外加一个炭盆——烧着用来烫温带来的肉汤,就放卖汤粉那一头。  将出摊车展开后就先将炉子跟炭盆放到了车上,再将装得满满的一桶还温热的河粉放在两个摊位中间,而满满一瓦罐的肉汤就放到炭盆里。  最后是一张长方桌跟四张长板凳。  驴车里还放了两桶清水以及一些毛巾等可能需要用到的小物件。  幸亏主要的大件家伙都做成了装卸式,不然一辆驴车还真装不了这么多东西。  因为早上过来还没有吃朝食,所以她们出摊第一顿是烧给自己吃的。  萱萱原本睡在驴车里,一闻着香,知道姐姐要做朝食了就马上下车,一行四人就在摆置好的桌椅上吃起了河粉。  张玉郎见她们将样式古怪的出摊车拼装起来时,眼神惊异,等再见那方才放在驴车里的木板连带木腿,立起来支开就成为了立足平稳的桌子,更是惊诧。  “张公子,一会儿要麻烦你照顾我们萱萱了。”柳氏将一碗汤河粉递给了他。  张玉郎喝了一口,虽汤料简单,主料看着只有骨头跟萝卜,但另外放了些小虾扇贝,清鲜美清甜,最主要是白露秋寒的大早上一口汤下肚,整个人暖和了不少。  再搭配着这河粉,就着酸菜沫跟花生辣子,竟也颇为可口。  今儿他宿在西厢,早上伙房有动静时他就醒了,原来当时她们就在做河粉?这家的夫人跟姑娘,平素是以做小吃为生的?  “大哥哥,我阿娘跟姐姐做的河粉是不是很好吃?”哧溜哧溜吃完了自己那份的萱萱在一旁看着这个好看得紧的大哥哥,问。  张玉郎将最后一口汤液喝进肚子里,点点头。  萱萱咧开小嘴笑了:“大哥哥我跟你说,我家姐姐还能做好多好吃的,你一定都不知道。”  “萱萱!”柳氏过来收他们的碗筷去洗,见小女儿口无遮拦,瞪了萱萱一眼,萱萱便抿住了小嘴,那张玉郎识趣,牵着萱萱的手走回车厢前椽木上。  码头眼见着人多了起来。  大概是换了个摊位的缘故,经过她们这个摊位的船客或渔工多是不认识的,没见着平日里卖糕点的摊主,显是很吃惊,过来问几句时,也不受柳氏跟陈念莞的招徕。  所以陈念莞的摊位一直没开卖。  “莞莞?”柳氏不由得有点担心。  “没事,阿娘,今日我们换了个地儿,不是见着更多潜在的食客了么?”陈念莞一点儿不担心,“进进出出的那些人,总有买过我们的鱼腐,试吃过我们河粉的,这些人才是我们的固定客源。”  柳氏只能耐下性子,陈念莞手上动作全然没停下,在准备给食客试吃的炒粉。  那猪油一热就放入蒜蓉姜沫豆蓉等酱汁,再加上闻起来就香,香味弥漫开来,才开始有人朝她们的摊位频频看过来。  厨子在这个时代是有地位的手艺人,可极少有人见着提着锅现场烧菜的厨子,尤其是女厨子。  柳氏适机就扯开喉咙招徕客人,渐渐有食客找过来。  前头试吃过陈家摊子送出的河粉,觉得味道不错的,当即就有人要了两份炒河粉,一份汤河粉。  这边陈念莞一炒就是两人份,那头柳氏也手脚麻利地将一份河粉放到蓖勺里浸泡在热水里一过就倒进汤碗里,而后加满满一勺热汤,又询问过口味后加葱末辣子。  看着三位食客端着河粉坐到方桌那边,柳氏才稍微松了口气。  陈念莞心中早有成算,她刚好见着认识的一位老食客上来摊子,见着他身后越来越多的行商,往炉子里加了一块特意选出来的松香,丢进去,见火苗猛地蹿出来时,拿起薄铲,将小炒锅单手拎起,抛起颠锅翻炒,那火苗猛地在锅里头烧了起来,惊得那位老食客大呼:“不好啦,烧锅了!”  那老食客一呼,许多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再见小娘子手里的锅里头正冒着旺盛地火苗,均吓了一跳,可不是吗?火从锅里头烧起来了。  是锅烧破了?  见着这奇观的许多人都朝摊子涌了过来,便是驴车那边的张玉郎,也震惊地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是我独家的炒菜技术,让大家见笑了。”  这勾火表演她早就想露一手了,今天总算得偿所愿。  陈念莞透着火苗看了一眼将摊子围堵起来的观众,心里暗喜,这些可都是潜在的消费者啊!  “快看,我们家的炒河粉,烧不焦的,香滑美味,各位试试嘛!”  许多双眼睛齐齐往锅里瞅,没见着烧焦烧黑什么,只见一锅炒得金黄油亮的河粉。  “没错,陈四姑娘做得这道炒河粉是真不错,我先前就试吃过,很好吃,陈四姑娘给我来一份!”老食客马上就下了一单。  “好咧!”陈念莞将锅里烧过的河粉倒了一半给老食客,才想问谁要,便有人在后面开口大叫:“我,我,我也来一份。”  “我也要试试这烧过的河粉好不好吃!”  “陈四姑娘,我前儿跟你说过要捧场的,给我来一份。”  “别急别急,都有!麻烦大家排个队,很快就好咧!”陈念莞笑了,再煮下一份的时候不忘?????给汤河粉推荐,“我们家还有汤粉,赶时间的,可以试试,那汤可是真材实料的肉汤,天儿不是冷了嘛,吃碗河粉喝口热汤顶好的。”  “对对,我这儿有热汤河粉,鲜甜可口,味道可不比月满楼炖出来的汤差,快来尝尝吧!”柳氏回过神来,也赶紧招呼围过来的食客。  见陈念莞炒河粉确实要花费一些时间,有些食客于是转到了柳氏这头,也有食客马上就走的,谁料那陈念莞又是一个勾火表演,再度引来一阵惊呼,许多人见吃不上烧不焦的河粉,又好奇的,于是干脆也在汤河粉这边排队,买一份汤河粉能占据最佳位置近距离看表演,也值了。  等吃过汤河粉,知道这河粉确实不错,爽滑弹口,米香鲜嫩,至于那汤也鲜甜美味,确实好喝,那口碑才慢慢传播开来。  陈念莞靠着时不时地勾火表演,陆陆续续地将食客不断地吸引过来。  最终导致吃炒河粉的人明显比吃汤河粉的人多,还有人排队不改初衷,专门就要吃烧不焦的炒河粉。  铁锅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普及开来,并且铁锅还是贵价货,一般寻常人家还真买不起,买得起的也未必厨艺就行,除了专干这一行的厨子,大部分都在摸索铁锅炒菜的技巧。  就这样,人们对于厨艺小伎俩的匮乏认知,让陈念莞捡了个大便宜。  仅仅一日,新来摊子陈三嫂家烧不焦的河粉瞬间风靡整个码头,还有听闻有起火奇观的船客跟路人特意过来摊子瞧两眼,瞧着瞧着可不就动想吃的心思了。  到最后,准备的一百份卖完后,多备的几份河粉也用上,还供不应求,没吃到的食客当即跟陈念莞预订第二日的炒河粉。  等收摊回燕来巷时,陈念莞的双手酸软,差点连驱使小毛驴的鞭子都挥不动。  一个上晌她都在提锅翻炒河粉,差点没累坏了。  可听到盈利时,又来劲了。  今日炒河粉卖出去八十份,汤河粉卖出去三十二份。  每份八文钱,总共赚了八百九十六文钱,便是刨去成本,净盈利也有七百文钱有多。  “莞莞,你可真厉害!”柳氏忍不住欢呼着抱住了陈念莞。  “姐姐你真厉害!”萱萱也抱住了陈念莞的大腿,小嘴上说,“姐姐你怎么能让锅起火还没事的啊?我跟大哥哥在一旁看着可吃惊了,还以为你把粉粉烧了,谁知道……”  听着萱萱叭叭叭说个没完,陈念莞累极的同时,也笑得舒心,而后大方地抓了一把文钱奖赏给小妹妹。  嘛,虽然钱赚得极不容易,可赚钱后的满足感也是没得说的。  “那,明日我看我们是不是多带着炒河粉的东西,那汤河粉可以不做那么多了?”今日没过完,柳氏就开始操心明天的事。  炒河粉跟汤河粉的销售差异就摆在眼前,柳氏觉得可以减少汤河粉的定额。  “阿娘,您应该这么看,汤河粉第一次卖就卖了三十二份出去,那说明其实还是有市场的,再说,有人今儿吃了炒河粉,觉得好吃,指不定明儿就会想要换换口味改吃汤河粉。”陈念莞不同意。  当初她想两种河粉一起卖,就是想让食客到摊子来后能有所选择。  有些觉得炒河粉油腻的,或者喜欢清淡饮食的,也会选择汤河粉。  “还有今儿尝过汤河粉的顾客,他们肯定知道这汤河粉好吃,等他们传出去后,来买汤河粉的人会慢慢增加的。”  陈念莞对自己家的河粉味道有信心,更对自己一手熬制出来的肉汤有信心。  “而且我们不止做一道骨头汤,每日选择不同的配料搭配骨头熬汤一起卖,保持新鲜感,也会吸引越来越多的食客。”除了苞米骨头汤,萝卜大骨汤,还可以开发多种汤种。  “那,明儿我们怎么做?”柳氏直接问。  “当下是炒河粉受欢迎,自然增加炒河粉的份量,提高到一百份吧,汤河粉保持五十份不变!”第21章   次日出摊,果然,昨儿听闻过烧不焦的河粉的行商跟船客,还有看热闹的食客在她们的驴车一出现就激动起来,甚至还催促着陈念莞赶紧摆摊炒售。  陈念莞当然是极力满足消费者的要求了。  这一日的火爆比昨日更甚。  预算的一百份炒河粉全数卖出,至于汤河粉,如陈念莞所预料的,有昨儿尝过炒河粉的食客今日特意来吃汤河粉,加上其他没排上队又想吃汤河粉的,五十份汤河粉全部售罄后还有人问有没有的。  因此,第二日收入便有一贯二百文。  第三日,第四日,那摊子的食客越来越多,而在看热闹尝过河粉后,了解味道确实好吃的食客也渐渐增多,除了每日被吸引过来的,以及被美味折服成为固定客源的,还有被怂恿着从城里特意来码头尝鲜的,生意火爆得很,甚至连一日五十份的汤河粉也供不应求。  六日后,陈氏母女每每出摊就要卖到下晌,每日卖出去的河粉将近三百份,但那食客依然没有减少的趋势。  一是勾火表演带来烧不焦的河粉奇闻还在延续发酵,隔壁县城,附近小镇以及乡村的人听闻的都来码头看个究竟。  二来河粉是新事物,即便是天南地北走动的行商,大部分也都是首次尝试,河粉卖相又好,让一直以面食为主的很多人都想换换口味。  三,自然是无论汤河粉还是炒河粉,都很美味,自然而然留住了许多客人。  这些天,陈念莞与柳氏都是桀桀桀笑着入睡的。  河粉的生意这般好,她们始料未及。  如今她们睁开眼就是赶紧驱使毛驴磨米浆做河粉,准备出摊工作,河粉做好后赶紧拉到码头摊位去,就有人上来排队,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收摊后顺便去集市购置第二日需要的物资再回来,随便吃点什么倒头就补觉。  醒来后就是准备晚饭,泡米准备第二日晨起的预备工作。  吃完后梳洗,稍微歇息一番后又闭眼就睡,如此循环。  看着家里的铜钱越来越多,两人的笑脸越来越灿烂,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脑子里跟眼睛里全是铜钱,直到这日萱萱鼓着小脸看着她们:“阿娘,姐姐,你们都不理萱萱了,只有大哥哥跟我玩儿!”  大哥哥?  陈念莞跟柳氏才要奇怪哪里来的哥哥,怔了许久才想起来,是了,家里有个张玉郎,这些日子只顾着营生,居然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这么算算,他住家里,也快十来日了,竟然还没走?  陈念莞跟柳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齐齐落到萱萱身上。  不不不,他如今不能走。  他走了,谁来看顾他家的驴车跟萱萱?  想到这些日子张玉郎默默无言跟着她们到码头,搬搬抬抬,叫干啥干啥,陈念莞跟柳氏均一阵赧然。  “嗯咳,从这些日子我们也可以看出,这位张公子人还蛮好的。”  对啊,跟她们同进同出,使唤起来也没怨言,更不会作妖,最好的是他能照顾萱萱。  她跟柳氏要忙起来,当真没空余的时间照看小孩,如今有人手真不错。  有他在,她们才能心无旁骛地赚钱钱。  “大哥哥是好,可你们对大哥哥一点儿也不好。”萱萱气鼓鼓地说,“大哥哥没衣裳穿,还是找我借钱买的。”  借钱?有这等事?  这几日出摊回来的数铜钱环节,每次数完陈念莞都会抓一把铜钱给妹妹,有时候多,有时候少,敢情,都被张玉郎借走了?  陈念莞想到这位张玉郎一贫如洗的事,心里多少涌出了点内疚。  这么好看的一个大帅哥,居然沦落到找六岁的小妹妹借钱买衣裳,得潦倒到什么地步?  看他这些天来任劳任怨,是不是也该出一份工钱?  起码,别让大帅哥穿不起衣裳?  看看外面越来越冷的天,她心里最终有了主意。  陈念莞到西厢去找张玉郎时,见着他正在院子里靠西南一角,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拖回来的木板敲敲打打。  “你在做什么?”  听到陈念莞的声音,张玉郎回过头来,手里还抓着一块木板。  “天气不是要冷起来了吗?”张玉郎解释,看了一眼栓在枣树下的毛驴,“我打算给它做个棚户,每日要干活的家畜,省得冻坏了!”  陈念莞不由得一怔,看着张玉郎穿着一身灰扑扑单薄的棉衣,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为了磨米浆做河粉,使唤毛驴的时候多了,出摊时还是毛驴拉进拉出的,自家的毛驴不可谓不劳苦功高。  她们没想着天气转冷前找个地儿把毛驴安置好,他一个外人倒考虑到了。  不会是物伤其类吧?  这么一想,陈念莞对张玉郎的愧疚就更深了:“张公子的伤好了吧?有什么打算?”  张玉郎一听,是来逐客的?  他原本手头上的活计缓缓停了下来,而后又继续做下去:“我一个无家可归的人,陈四姑娘?????以为我有什么打算?如果姑娘这处不方便,我随时可以离开。”  “你都说你无家可归了,离开去哪儿?”陈念莞奇怪。  “我……”张玉郎顿了顿,“我打听过,城外有座城隍庙,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都将那视为落脚点,我也可以去那里暂且歇下,等我找到活计后……”  “你打算找什么样的活计?”  “在下略识几个字,自认帮人读书写信也是可以的,寻户人家做教书先生也可,或者到城里铺子问问,有没有适合我做的差事。”张玉郎淡淡道。  “工钱怎么算?”  张玉郎瞥了陈念莞一眼,不明白她要赶自己走了,何以还问得这般详细。  “能维持温饱足矣。”  “那……”陈念莞想了想,道,“张公子可愿意留下做我们陈家的伙计?”  张玉郎一怔,再度转头看着她。  “这几日张公子也看到了,我跟我阿娘忙营生,其实人手有限,这还要感激张公子帮了大忙。”  陈念莞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提议,“当然,我们小本生意,给张公子的月俸可能不多,但张公子的差事也清闲,如前些日那般,帮我们照看萱萱即可。”  陈家摊位一日日火爆起来,张玉郎是一点点看在眼里的,没想到她居然会因此雇佣自己。  张玉郎想了想,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于是点头答应了。  最后陈念莞给张玉郎开了每日二十文的工钱,让张玉郎起草契书,并另外给了一些银两给他置办秋衣跟冬装。  柳氏听说陈念莞把张玉郎留下来了,跟当初执意反对不同,也是勉强同意他留下。  其实柳氏只是顾忌大女儿的名声,对于她这个大龄寡妇跟小萝卜头萱萱,家中有个年轻的郎君算不得什么,但大女儿在及笄的年纪,家里没有郎君,却让个外男进来,未免有失礼教。  但陈念莞却不是这么想的,拥有现代思维的她看来,张二郎不过是个同住一个院子的房客,没啥大问题,开解了柳氏几句,最后柳氏也不得不说大女儿说得言之有理。  既然知道这人品性是个靠得住的,又能照看萱萱,雇来做伙计确实不错。  他既是个书生,迟些还能给萱萱开蒙认字。  最后,她们孤儿寡母的,有个郎君在身边,无论在家还是出门在外其实也能壮壮胆子。  是一举多得的好事。第22章   张玉郎看着陈念莞送到屋子里头给自己用的笔墨纸砚,愣怔了许久,才拿起砚台,倒水磨墨,摊开纸笺,一笔一划草拟自己的雇用契书。  其实,他并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因为头部受了重伤,还是因为海礁村被泛滥的海水淹没,失去所有亲人打击太大的缘故,他对于自己以前做过什么,去过什么地方,全都忘了。  知道自己叫张玉郎,还是在随身带的一张路引上见到的名字。  见到张玉郎这三个字,一些迷迷糊糊的事就如风一般灌进耳朵里。  张玉郎是海礁村人,家里原本有阿爷阿奶,一双父母,两位叔叔嫂嫂,一位长兄,两位弟弟以及两位妹妹,可他们都死在了海啸里。  而他记得自己还有一门亲事,在抚宁县,周家。  所以失去所有亲人,失去家乡后,他记着自己只能来抚宁县投靠未来岳家。  怎知道,自己与周家的那门亲事却原来不作数了。  被周伯父丢到大街上时,他见到了这位陈四姑娘。  模糊的记忆里,他似乎见过她。  他认识她吗?  他于是向她求救,可没料到她竟然转头就走,而那一刹那,他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她认识明海大师。  明海大师这个名字在冒出来后,他马上就多了一些记忆,零零碎碎地涌出来,没来得及分辨,他就跟她喊出了那句:“明海大师曾经说过……”  其实说过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她既是与明海大师认识,他就将明海大师的名字抛出来,看看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想让她救救自己。  见她决然要走,他以为事情无望,怎料,她居然去而复返。  原来他当真成功地用明海大师的名头挽留住了这位姑娘。  可如何解释他与明海大师的关系?  他一个海礁村的农家弟子,能与那名闻遐迩的大师牵扯上,用何种借口她才会信服?在脑海里搜刮明海大师的资料,少得可怜,唯有嗜食鱼类馔食这一点,或许会与海礁村的张玉郎产生联系。  他这般解释,见她信了,顺势就装着饿晕过去,成功赖上她收留自己。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见过这位陈姑娘?  明明她表现得并不认识自己,那是自己见过她,印象深刻,所以留下了记忆?  明海大师的事也奇怪。  为何他会觉得,他跟明海大师相识呢?他明明,记不起任何关于明海大师的事,却始终觉得这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张玉郎幽幽叹了口气,在太阳穴上按了按。  幸好,如今自己算是在陈家找到了落脚点。  做伙计,就做伙计吧!  这比宿在城隍庙要好!听说那城隍庙其实是个破庙,到那投宿的,除了无家可归的人,最多的就是乞儿!  留下来,起码有地儿可住,亦解决了口腹之欲,至于将来的事,只能从长计议。  张玉郎将契书很快写好后,定了期限一年,签署后交与了陈念莞。  陈念莞看了一遍,见那上头的字写得行云流水,遒劲清峻,对这位张玉郎的印象有好了几分。  不仅人长得好,连字都写得这般好,是不是文章也做得特别好呢?  陈念莞将契书签了递回给他,张玉郎妥善的收了起来,才道:“陈姑娘,我给那家畜盖棚屋用的板子,是从隔壁木匠赊的,你看?”  那几块板子是赊的?陈念莞愣了,而后想想,不对,他什么时候认识隔壁的木匠的?  她跟阿娘住进来两个多月,都不曾跟左邻右舍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邻居之一是木匠!  原因自然是有花婶子的前车之鉴,陈念莞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更何况自己一家都是妇孺,在不了解人品的情况下,省得跟人打交道打出麻烦来,再加上自己出摊作息跟邻居完美错开,所以至今还不认识自己的邻居。  或许旁人会觉得奇怪,但在现代租住在外头连左邻右舍都没见过面的陈念莞觉得很寻常。  现在既然张玉郎这么说,于是问过赊了多少钱银,补了银子给张玉郎让他去给隔壁邻居道谢时,多问了一句:“那位木匠平日是自己接私活还是在木匠行工作?”  “何叔是在巧木行的老师傅。”  还真是巧了。  陈念莞想到给自己订做出摊车的木匠也叫何叔,也是巧木行的老师傅,于是跟着张玉郎第一次到了邻居家,敲开门一看,嗯,来开门的伙计有点眼熟,再进去庭院里,见着满地都是木屑木板,一旁还有新做的不少桌子椅子板凳。  敢情这何叔将自家搞成了工作室,领着自己的几位徒弟正在赶活儿呢。  “何叔,上次从您这拿的几块板子,这是原料钱。”  何叔正动手在一块板子上用圆柱形的长木柱拼接着,听张玉郎这话,抬头,见到他才刚想笑,而后就见到了一旁的陈念莞,当即傻了眼:“你不是?”  “就是我!”  陈念莞蹲下去,看着何叔用走马销跟抄手榫拼接的几根圆木柱,一眼看出正是自己先前在巧木行订做的可折叠长方桌的设计,饶有兴趣:“何叔,这么快就有人找你定制我这种桌子了?”  “啊!”何叔神情显得有点尴尬,支支吾吾的。  陈念莞并没有在意,交过木板的铜钱后便回了隔壁自家屋子。  张玉郎看何叔神色不对,回到庭院后,才问:“那可收合长方桌,是你想出来才在何叔那里订做的?”  原来,张玉郎一次偶然见着何叔他们在往屋里搬木料,寒暄几句后,得知何叔是做木匠的,便以为陈念莞那奇特的出摊车跟长方桌都是何叔打造出来的。  而何叔也是第一次见着烧菜特别香的邻居,对张玉郎颇有好感,在张玉郎过来拿板子时,很快应允了。  现在看何叔的反应,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陈念莞只微微笑了笑,不愿意多说。  她也不过是在现代在攻读机械时,研究过古人留下的榫卯古法,若没有前人的发明跟改进,她亦不会在看到那些资料后能用现代人的眼光改良技法,穿过来后会设计出可拆卸式出摊车以及可折叠桌子。  何叔既能在订造一次后就将这组合运用的榫卯技术学到手,是他的本事,至于他能不能用这技法做出类似的木制桌案卖得钱银,在没有专利版权的这个世界,也不是她能干涉的。  再说,彼此都是贫苦劳动打工人,赚钱都不容易,何苦为难人呢?大家一起致富挺好的。  所以陈念莞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明儿就是十五了,虽然柳氏一再劝说陈念莞出摊,可陈念莞还是决定休息一日。  以前上班便是加班加点,一个月也有四个休息日,如今半个月才休息一日,陈念莞觉得自己够勤勉的了。  虽然说一日不出摊损失客流跟银子,可跟健康比起来,还是身体重要。不然,有命赚银子,没命花银子。  柳氏见劝说不过女儿,只好作罢。  柳氏在嫁给陈鸣做秀才娘子之前,就是农家女,身子骨好,便是嫁进陈家后,也常常做活,对日日出摊的这种生活适应得很,勉强接受月半一日不出摊的规矩后,还是如割肉一般心疼。  如今营生做得火热,一日不出摊,是失去了稳赚的二两多银子,搁以前,她洗一年的衣裳也赚不到这个数。  白白失去这么多银子,柳氏不甘心,但这半个月以来女儿确实辛苦,自己一个人出摊,却人手不足,柳氏再怎么悻悻然,也只能作罢。  于是,陈念莞半个月以来,第一次睡上了懒觉。  等懒洋洋醒来后,才发现柳氏带着萱萱串门去了,让张玉郎给传了口信。  陈念莞草草吃过柳氏做的煎饼,却见张玉郎脸色踌躇,在堂屋外徘徊着走来又走去,似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又犹豫不决。  陈念莞喝完一口茶后,起身走到门口,恰好那张玉郎亦进门,两人差点没撞到一起。  “有事?”陈念莞问。  张玉郎点点头。  “不了,我是,想请陈四姑娘参详一下,这城里哪家裁缝铺子手工好又便宜的!”张玉郎羞赧着道,“还有天气渐寒,我亦想置办一套厚一些的被衾。”  陈念莞才想起来先前自己跟柳氏置办被铺,只置办了主屋跟她房里头的,其他厢房想着没住人,就没有预备多的被子铺盖了。  想想眼见着冬季要来了,既然雇用这人为伙计万没有让他受寒的道理,于是当即带着张玉郎出门,先去了裁缝店,给他买了两套成衣,两双鞋子,而后去布铺扯了一匹细棉布三百六十文,粗麻布一匹一百二十文,另外还扯了素白、宝蓝、跟浅青色的棉布各半匹四百五十文,付银子的张玉郎连声阻止。  “陈四姑娘,不用这么多布,两匹就够了。”  他拢共就一两多的银子,还是昨天她给的,眼下根本不够付款的。  “怎么够?”  那两套秋衣自然是先让他穿上的,一匹布就能做五六套衣服,两匹整布做被铺,其余半匹的给他缝制冬衣。  如今她手头又有余钱了,看他一个大帅哥,整多几套衣服,不仅能收买他做伙计的心,也能给自己养眼,多好。  “买回去缝制?”张玉郎怔了怔,为难,“可,可我不会针线活!”  “谁让你干针线活了!”看他抠抠搜搜的就知道银子不够,陈念莞自己掏荷包付了银子,还买了二十斤的棉花,这才让张玉郎抱着布匹走出了布铺。  张玉郎明白陈念莞的意思是买布匹回去给自己缝制冬衣,表情腼腆地跟在了她身后。  这陈四姑娘作为东家,可真不错。  陈念莞看了看街道上的商铺,才打算去下一家,便听得大街对面有三个小伙驱赶着一头装载满满的驴子迎面而来,陈念莞瞥了一眼,正觉得那驴子眼熟,便听三小伙见着她,齐齐露出欣喜的神色:“表妹/表姐!”  陈念莞看着三个年龄相仿的小伙跑到自己跟前,满脸热情的笑容,发现后头还缀了一个小尾巴,一个小丫头,跟萱萱差不多上下的年纪,异口同声又叫了一句:“表妹/表姐你在这啊!”第23章   陈念莞在他们喊第一次的时候就快速在原身记忆里找出来关于这群人的来历。  叫自己表妹表姐的,应该是外祖父家的孩子。  很快,她就将人名跟脸对上号了,半年前,柳大舅家的大表姐出嫁办喜事,柳氏带着她跟萱萱才回去过柳家村一趟来着。  “是,表哥表弟啊!”  年纪最大的是柳二舅家的十五岁的柳迟,柳二舅家十二岁的柳风,柳三舅家同样十二岁的柳河还有便是柳四舅家的柳叶了。  这么一串人,还用驴子载着那么多的东西,莫不是来抚宁县她家走亲戚的?  毕竟,柳大舅在抚宁县就自己妹妹这么一门亲戚。  再一问,果然,因着秋收结束,农忙过去了,地里头没事干,闲在家里头的柳迟等人跟往年一般想着到镇上找活计,那柳大舅就让他们带着苞谷红薯到抚宁县来看望姑妈一家子,那柳叶嚷着要来找萱萱玩儿,于是就一块带上了。  陈念莞再回燕来巷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串尾巴。  柳氏见娘家来人,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收拾屋子,再听柳迟的意思是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就在县城里先找找看有没有活计,想暂且在她们这里住下,等寻到活儿了再搬出去。  “哎,来都来了,难不成姑妈还会赶你们走不成?”柳氏假装生气,要他们安心住下,拿出枣子糕点招呼他们后,背地里寻到陈念莞:“莞莞,这厢房里头的被铺,你想法子给置办一下?”  那西厢房里头的床倒是有的,只是没有铺盖。  陈念莞才刚扯布回来想让柳氏帮忙做来着,在街上见着这表哥表弟,估计是可能要留宿,所以马上就带着他们进布铺买了几床现成的铺盖,加载在他们的驴子身上就带回来了。  柳氏对女儿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果然是她的好女儿,会做人。  陈念莞也笑笑,看着庭院里热热闹闹的跟萱萱玩儿的表哥表弟,学着柳氏的口吻跟她道:“阿娘,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的意见。”  如今她们卖河粉每日都能赚上二两多的银子,这么巨额的进项寻常百姓是不敢想,可是这营生累死累活的,又不像卖鱼腐是季节性的,可以长做长有,只是再这么继续做下去或许一年没到她就瘁死了。  所以今日十五,打死陈念莞也不想出摊,要休息。  现在她冷静下来就琢磨,既然这活儿这般赚钱,是不是可以雇些人手。  比方说,起来准备制作河粉跟肉汤佐料的是一班人,出去到码头卖河粉的是一班人,如此轮班制,那她跟柳氏便不用天天起早摸黑这么累。  每日二两银子是多,可赚少一些,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儿,让别人也赚一些,不是win-win的好事么?  她冒出这个念头后,就想上哪儿去找帮手的。  然后发现这时代,要信得过的人手,又不会看她们是母女俩而轻视或欺凌她们的人,恐怕也只能去牙行问问,买几个丫头回来。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行动,这表哥表弟就找上门了。  再听说他们是农闲时进城找活干的,当即就心动,这不是现成的人手吗?  柳氏出嫁这么多年,柳家也没有忘记这个女儿,柳氏困难时还叫人不时来接济她们母女,人品可见一斑。  再说,来的都是柳二舅跟柳三舅的儿子,她记得柳大舅说过,这两位舅舅在抗击海寇时被害了,县衙里不知道给了多少抚恤金,但看两家的儿子都出来找活干,估计也没多少。  父亲们秉性如此,她看表哥表弟的人品应当也是信得过的。  他们要找活计,她正好缺人手,她若开口雇用他们,不正一举两得吗?  就是不知道表哥表弟愿不愿意干这卖河粉的活儿!  陈念莞将自己想雇用表哥表弟的意思一说,柳氏马上就附和同意。  她才可惜今日没出摊白白失去了二两银子,若是侄子们愿意干的话,她与女儿歇息,可不就能让他们出摊了?  “这事阿娘来帮你问,交给阿娘来办!”柳氏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了。  陈念莞知道阿娘是个靠谱的,自然相信柳氏。  柳迟他们这次进城,也带着驴子驮了许多农产品过来,依然是红薯苞谷等口粮,还有最后收的一茬白菜,黄瓜跟西葫芦,份量都不少,还有一小袋子新挖的茨菇。  怕是眼见过冬,帮她们先把口粮储备上了,于是把东西都搬进灶房里的小地窖存放起来。  领会到娘家宽厚用心的柳氏万分感动,决心要帮娘家一把,跟侄子们闲话家常培养感情。  提起家里的境况,许久没见过自家唯一一位姑姑的柳河他们聊得起劲,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当年自家的父亲们对抗流寇的事。  当听到一家妇孺藏进地窖,当家的汉子都留守在外头,而柳二舅与柳三舅为阻止倭寇伤人血溅当场,让陈念莞心惊胆寒。  她穿到这时代时日尚浅,从未听闻过战乱之事,再见码头熙熙攘攘,县城商业繁华热闹,还以为自己是穿到了个一个太平盛世。  怎料,原来这平和的景象后面,还有这般凶险发生。  “不过现在我们柳家村安全了。”柳三舅家的表弟柳河最后道,“朝廷派大人们出兵剿匪,江南东?????道的海寇都被赶走了!”  “就是,那位京城来的大人可厉害了,打得倭人屁滚尿流,托他的福气,我们总算重新过上安生日子了。”  少年们脸上失去父亲们的哀伤一过,重新浮现开朗的笑容。  “我阿爹临死前跟我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阿娘跟妹妹。”柳河想起阿爹,眸子的光略微暗沉了一些,垂下头去,显见提起自家父亲的死还是很难过。  “我阿爹也说,要我们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来着。”柳风也道,然后大手一挥,“嗐,海寇走了,咱日子好着呢,阿爹就是瞎担心。”  陈念莞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题转移到了这次秋收家里收了多少稻谷米粮,慢慢走出去。  见柳叶跟萱萱在庭院里围着两只毛驴打转,一人骑着一只毛驴在枣树旁打转儿。  “姐姐,姐姐,今晚给表哥表姐做顿好吃的呗?”好不容易有个玩伴的萱萱仰起小脸冲陈念莞嚷道。  “好,萱萱你跟阿娘说一声,我出去给大家买点肉,今晚加菜。”  陈念莞才出门,便见张玉郎也抬腿也朝门口走去,这么巧,他还要出去?  “张公子!”  “我在家中排名第二,陈四姑娘大可叫我张二。”张玉郎连连摆手。  都是做东家伙计的人了,叫公子成何体统?  “张二郎!”陈念莞顺口就叫上了,“是出去置办吗?是还缺什么?”  “陈四姑娘客气了。”张玉郎想着方才拿回来的布匹还需这位陈姑娘帮忙缝制衣裳跟铺盖,脸微微泛红,“先前我见裁缝铺旁有家书店,所以想去看看。”  是了,这位张玉郎是个读书人来着。  想去书店,无论看书还是买书,都很寻常,读书人都矜贵,莫非他还想着进学考科举?  陈念莞刚好跟张玉郎顺路,于是结伴一路出了燕来巷,到书店后分道扬镳。  书店里琳琅满目的摆卖着笔墨纸砚,分门别类的书册子,以及一些手抄本。  张玉郎拿起几本手抄本翻了翻,心里有了个底,直接去寻了掌柜的说明来意。  他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除了做人伙计,还有很多赚钱的渠道,张玉郎应承了陈念莞的聘用,但多余的时间,他打算拿来抄书。  今日在布铺发生的那事,实在让人窘迫。  他区区一个郎君,先头为了置办衣裳还得跟个小丫头借银子也便算了,今日在陈四姑娘跟前,亦囊中羞涩,这便令他实在难以忍受。  是以他出得布铺见着这家书店里有手抄本卖时,便有了自己多寻几份营生的心思,万不能下次在陈四姑娘跟前再付不起钱银。  掌柜的当场让张玉郎抄写了一页的书,见他字迹工稳端方,力透纸背,在自家店里的手抄本字迹里均为上乘,又见其翩翩君子,温润尔雅,留下名讳住址后,交付了一本简单的两百页书册先尝试用工,待完成后看情况再续后约。  张玉郎欣然应允,三日后,便将那薄薄的册子抄完交与掌柜。  掌柜查阅过并无错漏,极为赞赏,便付了二百文的润笔费与他,随后交与他五百页的古籍,约定一旬内抄完,届时交付四百文的钱银。  从此,抄书便成为了张玉郎每月固定营收的来源,这便是后话了。  再说陈念莞,考虑到三位年轻小伙子的饭量,在集市里买了两只鸡,两斤板油,一斤筒骨,顺便又买了明日出摊熬汤要用的猪大骨,至于蔬菜,便打算直接用柳迟他们带来的西葫芦,白菜跟茨菇。  回去之后,柳氏已经泡上了糙米,然后在灶台给陈念莞打下手。  “如何?”  陈念莞问柳氏有没有问过表哥们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卖河粉。  “问过了,他们说,明儿跟我们一起出摊,看情况再说。”柳氏帮着择菜,看陈念莞反应。  陈念莞表示理解。  “莞莞你没跟我说,要雇他们干活的话,每日工钱是多少,我也不好自己定价,所以他们才有些犹豫的。”柳氏遗憾。  “没事,等明儿他们跟我们出摊,看过愿意跟着我们干,我们再来商定工钱。”  陈念莞先将那板油过水后熬出猪油,守着等切成一块块的板油慢慢出油,成为一块块焦黄的油渣。  闻到烧香味道的萱萱跟柳叶先后跑了进来:“好香啊,姐姐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是油渣子!”柳叶惊呼。  陈念莞看柳叶那小表情,知道乡下大概吃肉的时候更少,于是拈了一块直接塞给了她,柳叶吃着香,但烫口,一边吸气一边忍不住捂住了下巴。  “我也要,姐姐我也要。”  于是陈念莞也递给了妹妹一块。  “香,真香!”柳叶吃完砸吧着嘴道。  “去,帮阿娘洗菜,晚上吃的菜更香。”  “表姐我帮你烧火,我烧火很厉害的。”自觉得了好处的柳叶乖巧地说,“我在家就经常帮婶婶们烧柴。”  柳叶得了烧柴火的活计,那萱萱不甘落后,也守住一个灶子要看火。  庭院里头,柳氏早拿着白菜,茨菇还有两只鸡在处理了,三个表哥表弟见着鸡,知道今晚有肉吃,眼睛都亮了,两个帮忙杀鸡拔毛,一个帮忙削茨菇,手脚麻利地忙活开来。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请支持支持,请鼓励鼓励,收藏一下下呗,谢谢!第24章   不得不说,有人帮忙就是好,平日柳氏跟陈念莞起码要一个时辰处理好的食材,半个时辰就清理干净了。  厨房里,陈念莞早在庭院的土灶上煮起了大米饭,回厨房把筒骨放进瓦罐里与大白菜一起熬汤。  硬菜,陈念莞打算做茨菇炖鸡。  所以外头在处理食材的时候,她就把配料准备好了,柳氏将两只鸡拿起来后,她便切块,用盐,豆酱跟葱搅拌腌制后,让柳氏将茨菇切块的当儿,在大锅里烧油,爆香酱料放入鸡块,而后再加入茨菇块翻炒,等鸡块变色后,加入没过鸡块的水,调入香料,盐,大火烧开。  香气很快弥漫出了厨房,在庭院里帮忙看火的柳迟柳河们闻着香,直咽口水,便连在西厢抄书的张玉郎,也忍不住探头,朝庭院里看了又看,心不在焉。  陈念莞让柳叶将柴火烧小,慢慢炖起来后,揭开盖子放了些辣子等香辛料,去处理西葫芦。  今晚的素菜就是西葫芦炒蛋。  所以也先准备食材,先打好蛋液,而后准备姜、葱、蒜,油盐跟白糖香油等,再来切西葫芦片,加入适量豆油后搅拌均匀。  等茨菇炖鸡好了以后,将大锅整个搬走后,用做河粉的炒锅热油炒好蛋液盛出,在锅里留油,倒入姜葱蒜爆香,加入西葫芦片,断生后加盐,白糖调好味道,再加入鸡蛋翻炒均匀即可上锅。  这菜一烧好,就可以开饭了。  因着人多,所以在庭院里摆放,四方台,再拿出摊的那张长方桌出来即可。  土灶早熄火留下炭火温着米饭,四方台上放着一瓦罐的热气腾腾的热汤,茨菇炖鸡跟西葫芦炒蛋放在长方桌上。  吃饭之前,每人先喝一碗热汤。  又香又浓的肉汤下肚,整个人都暖融融的,驱散了寒意。  等到正式开动吃饭时,西葫芦炒蛋受了冷落,除了陈念莞,人人都冲着茨菇炖鸡那道菜去的。  虽然陈念莞在烧菜之前估摸过三位表哥表弟们的饭量,如今看着对面三小伙大快朵颐,不时地就拿勺子到锅里头舀鸡肉跟茨菇块,吃得头都抬不起来,瓦罐里的米饭飞快地往下减了一层又一层,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的饭量。  都还是十几岁上下的少年,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胃口怎能不大?  柳氏看着侄子们的吃相,也暗道幸亏今日放的大米多,他们便是放开肚皮吃,也管够。  陈念莞再看看坐在一旁的张玉郎。  无论表哥表弟们如何奔放,都不为所动,静静地端着碗吃着,举手投足皆透着文雅,赏心悦目得很。  其实张玉郎也想跟这柳家来的几位小伙一般放肆一番,实在这茨菇炖鸡太好吃了。  鸡肉香辣鲜嫩且就不说了,茨菇煮得软烂,渗满了浓浓的鸡味跟辣味,入口又甜又辣,让人食指打动之余,欲罢不能。  到最后,满满一锅茨菇炖鸡全吃完了,酱汁也被抹得干干净净的。  那肉汤也是,连汤渣都吃完了,骨头上一点肉沫子也不剩下。  而西葫芦炒蛋,反而是陈念莞,柳氏跟张玉郎一起吃完的。  柳氏表兄弟意犹未尽,舔着嘴角道,“表妹/表姐你的厨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我们都不知道!”  “哎,是我本来就有天分,后来又有高人指点,所以厨艺突飞猛进,就如你们现在这样看到的这般,真材实料!”陈念莞面不改色地说完,看着柳氏道,“阿娘,您说是吧?”  “没错,你们表妹平时手艺就很好,只是以前没条件让她下厨而已。”柳氏点头,为女儿解围?????。  “难怪表妹的河粉能做起来,要是那味道跟这做的菜一样好,怎么可能有人不爱吃呢?”说这话的柳迟意动得很。  陈念莞与柳氏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第二日出摊,那张玉郎跟萱萱就与柳叶都留在了家中,而柳氏三兄弟跟着陈念莞跟柳氏驾着驴车去了码头。  隔了一日,陈家的河粉摊子盛况惊人。  柳氏三兄弟看着排得满满的队伍,心里震惊。  出摊前吃朝食,陈念莞嫌麻烦,没炒河粉,给三兄弟吃的是汤河粉,他们已经觉得好吃了,现场看吸引过来的食客,还有表妹/表姐那一手勾火,引来诸多食客的惊呼,也让他们失色跟着大叫起来。  因为今日有三兄弟帮忙,又估计有一日没出摊,今日或许会吸引更多的食客,所以带来的河粉比往常多了五十份,到下晌收摊时,三百五十份河粉全部售罄。  一直蹲守在旁边看着的柳氏三兄弟,已经自动自觉地招揽客人,帮忙整理桌椅,收拾碗筷到驴车后头清洗,眼下帮忙将车子跟桌案收到驴车里时,终于忍不住跟柳氏说:“姑母,我们想跟着您干这个。”  “对,姑母,我们也想学炒河粉。”柳河说着,忍不住去瞥陈念莞,“表姐你就教教我嘛!”  陈念莞笑了:“回头再说。”  回到燕来巷,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数铜钱。  为了极力说服柳氏表兄弟这营生干得过,陈念莞跟柳氏也没瞒着他们,在堂屋里就围着桌子,让他们帮忙将铜钱五十个一串的分开。  陈念莞跟柳氏自然是知道今日的营收,只是故意让柳氏兄弟数数铜钱过过瘾,顺便震惊一下他们,让他们意识到,跟着她们干这一行是有钱途的。  如此,接下来跟他们谈雇用合作的时候会顺利很多。  果然,数完今儿的进项一共有两贯八百文后,柳氏三兄弟都呆若木鸡,许久才回过神来:“姑母,这这河粉,这么赚?”  “啊,不过今日算是例外,还有你们帮忙,才赚那么多的,另外,这里头还没有扣除成本费,人工费,还有摊位费,但净盈利二两银子是有的,这活儿就是辛苦。”  “我们不怕辛苦,姑母,表姐,你们说吧,我们怎么干活?”柳河直接问。  柳家四房,长房柳大舅家跟柳四舅家不用说,父母健在,柳二舅家里的舅母也在,算还有主心骨,那柳迟上头还有个哥哥,据说是块读书的料子,二房算是也有盼头,唯独柳三舅家,父亲没了,三舅母在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难产,本来身子骨就弱,等柳三舅出事后,抑郁寡欢也就去了,三房等于没了主心骨。  十二岁的柳河是三房家里头最年长的孩子,担起长兄的担子照看比他更小的一个弟弟跟一个妹妹。  幸而柳家还算家风淳正,如今是靠着长辈帮衬,日子还算过得去,柳河也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跟着柳迟出来谋生。  “表姐,我拜你做师傅,你教我拿手绝活吧!”柳河年纪小,却是个聪明的,今日出摊现场看出了将客人吸引过来的是陈念莞那勾火的表演,马上就抓住重点直奔关键。  陈念莞笑了。  一下来了三个帮手,她以后的日子总算能轻松一点。  当即订下了农闲时期三个月的雇用条件,包吃住,熟练上摊后,出摊的人每日二百文钱,准备河粉跟配料留守在家的人,每日一百文钱,月底看表现另外再奖励一笔铜钱。  可因为有三个人,出摊名额只有一位,只能每日轮着来。  柳氏三兄弟并没有因为日盈利二两银子,自己工钱只有二百文而觉得太少,反而被二百文钱这个数震惊了。  他们农闲时不是没有到县城找过活计,但一般都是体力活儿,最高的工钱,柳迟,也就只拿过二十五文一日,现在按最少的工钱算也足足翻了四倍。  一个月每人出摊上十日工,就能有一两银子了,这么好的活计,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三人都被晕乎乎的大馅饼砸昏了,许久才回过神,咽了口唾沫,惴惴不安的整齐一致搓手,“姑母,不,表妹/表姐,给我们开这么高的工钱,不好吧?”  出摊一日,他们就发现这姑母家是表妹/表姐当家作主的。  “万一我们搞砸了怎么办?”  “没事,有我跟你们姑母带着,不会搞砸的。”陈念莞看他们并没有因为盈利多工钱少而心生不满,反而担心拿了工钱办不成事,心里欣慰:“就是这活累,必须能吃苦。”  其实她是比照着酒楼的主厨跟副厨的月奉来给的,又看在亲戚份上,每日河粉盈利便是扣除掉他们的工钱,也有差不多二两的盈利,更别说他们加进来后,这盈利会进一步增加。  还要考虑到之后自己营生做大后,继续雇用表哥表弟们一起搞事业,怎能不一开始就拿足够大的甜头出来呢?  日后画大饼就是要他们相信,也要讲究一点现实基础。  高薪水,就是她表露出来的诚意,也是给他们的诱惑。  “放心,表妹/表姐,我们能吃苦!”  陈念莞点头,到底是自家人,她没有看走眼。  于是,陈念莞安排柳氏马上对柳氏三兄弟进行岗前培训,而她则去找张玉郎草拟柳氏表兄弟的雇用契书。  到西厢时,才发现张玉郎正坐在床榻上,怀里抱着萱萱,旁边躺着的是柳叶,两个小丫头都在看他写字。  “你们在干嘛?”  “姐姐,大哥哥在教我认字。”  “对啊,姐姐,这位哥哥好厉害,认识好多字。”  两个小丫头看陈念莞进来了,柳叶赶紧从榻上爬下来,萱萱则小屁股也没挪一下,就跟张玉郎道:“大哥哥你继续教我嘛!”  看萱萱那副求知的模样,陈念莞才意识到,对啊,萱萱都快六岁了。  六岁,在她生活的现代,该是上学的年纪了。  陈鸣没有因为原身是女儿就轻视她,四岁时就陆陆续续教她识字,而萱萱四岁时,陈鸣去世,家里困顿,都忘记要教萱萱认字这回事了。  这个时代的小孩儿开蒙好像一般就是六岁,幸亏不迟。  眼前恰好有一个好人选,那,张玉郎是自家雇用的伙计,可以让他教萱萱吧?  陈念莞看着张玉郎让萱萱出门去玩儿,一会儿再过来后,才看她:“陈姑娘有事?”  “就是,想让你帮个忙,给我草拟六份雇用契书。”陈念莞道。  自家伙计就是用来在这个时候使唤的。  张玉郎听陈念莞说明来意,又听她说了条款,默默记下时,忽而问了一句:“一人三日轮一次出摊?”  陈念莞看着他,不信他有更好的法子处理三位伙计。  “我看那河粉的营生很好,或许不应该拘泥在一处售卖。”张玉郎道,“既然如今人手充足,为何不考虑多开一个摊位?”  陈念莞微微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你如今摆摊靠的是码头来往的人流量,然而到冬季,河面结冰,那船只来往就会进入冬歇期,码头不运转,带不来行商跟船客,那摊位就没生意,自然没办法维持营生。”  张玉郎道,“如今是九月中旬,距离码头停运约莫还有两个多月,陈姑娘不想靠这个时候多开一个摊位,好好利用码头那处的熟客引流或者宣扬口碑,积累人气?”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啦!  谢谢小可爱们都辣么大方对我,还有默默支持我的小可爱们,真是非常感激,我会继续努力的!!  ————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啊,希望大家收藏一下我的专栏跟预收,谢谢!  预收《猎户有娇娘》  *  末世大佬韩沐背刺遇害,一朝穿到韩姓世家女身上。  韩沐珍惜来之不易的安稳平和,只想享受荣华富贵,悠闲度日。  至于原主看不开表妹抢了自己的好姻缘愤而投河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是不存在的。  成亲只会妨碍她躺平的日子,做个单身名门贵族不香吗?  什么男人什么姻缘,谁爱谁拿去,她一点不care!  *  可惜朝纲乱,大战起,韩氏一门分崩离析,韩沐与家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身边徒留一个性子纨绔的玉团子弟弟,无奈之下落脚山村。  韩沐大佬不得不重新奋斗,打算攒点小钱,建个小宅,然后继续躺平!  活用末世求生的技巧,展现一个合格猎户的素质,韩大佬带着玉团子终日闯荡山林。  捉兔子,打野猪,狩狐狸,猎狍子,除了天天吃肉,不作他想。  日子却在她不知不觉间越过越好!  -————  程樱樱重生了。  上一世逃亡艰苦,死于贫困潦倒,这一世,她不想再步前世后尘,果断抢了表姐韩沐的亲事。  因为她知道,上辈子的表姐夫是新朝开国大臣,将来官至一品。  却没料到,韩沐会因此自寻死路,救过来后不争不抢?????,不怒不怨。  程樱樱于是心里毫无愧疚,去做风光的官家夫人了。  *  N年过去后,程樱樱在后院忙着宅斗争宠,焦头烂额之际,还得帮扶夫君谋前程。  心力交瘁,形容稿枯,人是一日比一日憔悴。  再看韩沐表姐,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容光焕发,自在逍遥!  *  对此,韩沐只懒洋洋地躺在狐裘榻上,品着小菜,吃着小酒,美滋滋地说一句:各安天命!  然后带弟弟继续看春华秋实,赏夏荷冬雪!  *  悠哉咸鱼生活,你,值得拥有!第25章   陈念莞还从来没有考虑过河面结冰,码头停运,摊位要歇工这等事。  毕竟她在现代生活在南方,四季如春,冬季看冰还得大老远跑到北方城市去。  冬歇期有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停掉两个多月的营生吗?  明明河粉卖得那么好,张玉郎说得没错,不能将目光只囿于码头,还可以去食肆或者集市租用摊位出摊啊!  陈念莞谢过张玉郎,去琢磨多开一个摊位的事去了。  签订契书后,对柳氏三兄弟的培训就紧锣密鼓的安排上了。  晨起时带着准备配料肉汤,还有学做河粉,出摊时亦跟在身边,一边学,一边帮忙招呼客人,收摊回来后,再总结出摊的不足,提出自己不懂处理的问题,让柳氏跟陈念莞解答。  当然,重中之中是,陈念要莞教三兄弟以及柳氏如何炒河粉。  不仅仅是炒出来,而是要炒得好吃。  这其中,柳氏跟柳河学得最认真。  柳氏是知道了女儿要多开一家摊位的打算,想着届时她与女儿各为一个摊位的主厨。  但她压根儿没想到,陈念莞想教会人炒河粉就退居后线,做准备工作的那一种。  这时代的百姓太过于勤奋拼搏,她自认拼不过,所以打算认输躺平,教会徒弟后,自己安心做幕后大老板。  当然,自己这个小心机还没打算让柳氏知晓。  至于柳河,也卯着一股劲头要学炒牛河,可惜的是,勾火翻锅的诀窍他最快掌握,但炒出来的牛河就是味道不怎么样,比起柳氏的差远了。  反而是柳迟,学了几日,那炒河粉就像模像样了,味道还隐隐比柳氏的还美味。  等慢慢学会勾火翻锅后,那炒牛河鲜嫩香滑,够镬气。  先前竟是看不出柳迟还有几分厨师的天分。  于是,那主厨的排名,隐隐地就出来了:陈念莞当仁不让第一,柳迟第二,柳氏第三,柳河只能排第四。  柳河很丧,陈念莞拍拍他肩膀亲切宽慰几句。  “或许你的天分不在厨艺这处呢,以后慢慢发掘,总有你做的比别人更好的地方。”  柳河被开解后,又很快想开了。  也是,就算不会炒河粉,还能煮汤河,同样是出摊拿二百文啊,所以心情就渐渐开朗了。  眼看着柳氏三兄弟一日比一日熟练,陈念莞觉得在他们胜任独立出摊之前,是时候给第二个摊位配备出摊车跟一套出摊桌案板凳了,就敲开了隔壁何叔的门。  既然木匠就住隔壁,她就不跑巧木行,直接找大师傅下单。  接见陈念莞的正是何叔。  陈念莞要再订做一套之前的折叠长方桌跟板凳,还有一套碗筷,至于出摊车,她另外交给了何叔一张图纸,直接就是三点六尺长。  之前做成可拆卸式,是因为考虑到她跟柳氏是两位女性,力气不足,才做成轻便型,当时也没有购买驴车,自然也做成了滚轮的。  如今既然有柳氏表兄弟帮忙,所以就做成推拉滚动式,如此一来,第二部 摊车可无须驴车搬运就可以直接推出街道摆摊。   何叔看着陈念莞新给的图纸,心情复杂。  其实先前陈念莞见到他偷偷拿设计另外做桌案的时候,他就心中忐忑,因为那折叠桌案的做法毕竟是这位陈姑娘首先想出来的,那榫卯手法组合起来的技术,连他这个做了二十多年的老木匠也没想过。  新颖,奇特,或许是极有市场价值的桌案。  所以他才偷偷做了一张,寄去给京城里的巧木行总部的一位老木匠,想看看前辈的反应。  可回音未至,这陈姑娘又来找他打造桌案,还又给了她一张新构想的图纸。  何叔没想到被他视为新奇的桌案竟然被陈念莞随便当做出摊之用,而她又丝毫未提及自己仿造之事,并无怪罪之意,甚至不怕自己偷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应允会尽快将她要的这套桌案做出来,届时他会通知她上门取货。  于是陈念莞就又去了铁匠那处,同样订了一模一样的一套炒锅跟煮锅。  她在回燕来巷的路上,又见着了一个老熟人。  福星楼的张掌柜。  他再度笑吟吟地请陈念莞上茶楼喝茶,提出来意,问陈念莞愿不愿意到福星楼做厨子。  自从买了陈念莞鱼腐的方子后,张掌柜就带着学会制法的厨子到了隔壁县城,在福星楼推出了鱼腐系列。  那时候,月满楼各地分店都在热销鱼腐系列,培养好的现有食客市场,福星楼的鱼腐一经推出就一炮而红,广受好评,张掌柜为此还受到了东家的褒奖。  只是鱼腐是用鲮鱼这种季节性鱼肉烧制的,鲮鱼季节一过,福星楼本想拿其他鱼肉代替,但味道上有差别,已经尝过鲮鱼鱼腐的食客都以为这并不正宗,那生意也就渐渐淡下来了。  最近张掌柜才回到抚宁县,听闻县里头的趣事,头一桩是烧不焦的河粉。  他没有见过什么是河粉,也清楚世上哪来烧不焦的东西?再打听得知是陈三嫂家的摊子闹出来的奇闻,张掌柜知道,这河粉该又是那陈姑娘研制出来的新玩意。  张掌柜特意去码头见过陈念莞炒河粉,一看她颠锅的手势,便知道是位有经验的厨娘,自己到底是小看她了。  这般厨艺的厨子,手里不可能没几样方子,张掌柜灵机一动,才想要请陈念莞到福星楼掌厨。  他想得很美好。  既成福星楼厨子了,陈姑娘手头上有多少秘方,不可得归福星楼采用了?  可陈念莞也不笨,明白张掌柜的用意,再一听,厨子每月也就五两银子,当即答没有兴趣。  其实月奉五两银子的厨子已经是高薪了,不用冒着日头在外头奔波,只要按时出工就成,平平和和安安稳稳的,像极了现代朝九晚五的白领。  哪像她们那么辛苦天天出摊?只是辛苦能赚更多的钱,她现在又在忙扩大经营的事,自然不会考虑给人做厨子!  张掌柜自然没妄想陈念莞一次就会答应。  他看码头那摊子每日卖出得河粉就知晓,这点银子,这陈念莞怕看不上眼。但总得试试不是?  眼下见陈念莞不答应,于是改而求次之,想买陈念莞手里制作河粉的方子,依然是二十两。  “张掌柜,这河粉如今是我家的安身立命之本,不能卖。”陈念莞算了算成本跟耗费精力,又想到家里多了头驴子,“但如果福星楼想做河粉营生,我们倒也不是不可以卖给你们。”  方子可以不卖,但她们可以直接供应河粉啊!  张掌柜沉吟半晌,到底答应了,跟陈念莞预定了每日二十斤的河粉看看市场反响。  陈念莞当即定价十五文一斤,先零售,等张掌柜的觉得可以长期做,再正式签订供销契书。  虽然如今三百文钱对于出摊赚的铜钱来说不算多,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考虑到将来码头停运,若第二个摊位卖得不理想,这每日三百文就重要了。  哎,前些时候一日能赚个五十文,阿娘就开心得不得了了,一日三百文更就是顶天了。  如今竟然觉得三百文居然是蚊子肉,大概是梁静茹给她的勇气,陈念莞凡自嘲。  等回到燕来巷后,将此事告诉给了柳氏,又叫来柳氏兄弟,叮嘱他们对于河粉的制作方法一定要保密,提醒他们雇佣书上的泄密处罚条款。  柳氏三兄弟连拍胸口承诺守口如瓶。  很快就到了九月末最后一日,出摊归来后,现场数过钱银,三兄弟加入进来后,单出摊方面就赚了三十六贯八百四十文。  柳迟因为厨艺好,后来出摊的次数比柳风跟柳河都多,所以分得两贯一百文,柳河则主要掌汤河粉,分得一贯六百文,至于柳风年纪最小,厨艺最不熟练,大多数时候留守做预备工作,但因为做完工作将驴车赶到码头后就能回来继续睡懒觉,也没意见,最后分得一贯二百文。  柳氏三兄弟捧着自己赚来的铜钱,笑得眯成一条缝,眼睛都瞧不见了。  明儿十月初一,是陈念莞给他们放假的日子,今儿下晌便是休沐,柳氏三兄弟打算上街上置办点什么带回家去,明儿下晌再回来,后日继续开工。  当然,在那之前,他们帮着陈念莞跟柳氏将沉甸甸的铜钱送到钱庄换成了银锭子。  送走了大包小包拎着、那驴子上还驮着满载而?????去的柳氏三兄弟后,陈念莞提醒,“今儿最后一日,该到县衙户部交那三两银子的摊位费了。”  一说到县衙户部,柳氏跟陈念莞便面色一沉。  前头陈家讨好户部窦书办的事,还历历在目。  “莞莞,这摊位费我去交,你就别去了。”柳氏怕陈念莞去县衙交银子时,无论遇上陈大叔还是窦书办,都为难,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其实她也有点怵,前头为了莞莞的事,她还去县衙闹过,如今叫她去县衙交摊位费,就怕是没进去之前,被人拦下了。  “阿娘,我不去,你也用不着去。”陈念莞瞅了瞅西厢,“咱家里不是还有伙计吗?叫张二郎去就是了。”  柳氏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将张二郎送到县衙外头才让他自个儿进去。  张二郎交摊位费的过程,并没有柳氏母女想象中那么艰险。  有柳氏的指点,张二郎进了县衙直奔户部,说了码头的摊位位置,小吏登记陈三嫂的姓名年龄籍贯后,掏出三两银子,收下银子,给了一张盖公章的文牒,代表陈家摊位已经缴纳过九月的摊位费,以此为凭据。  张二郎走出县衙门口,在外头守着的柳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过那张文牒,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驾着驴车带上张二郎采买去了。  柳氏不知道,她才转身跟张二郎离开,那县衙门口就有个人探出头,见着她与张二郎上了驴车,匆匆地便去了户部。  这人便是陈鸣的二哥,在县衙里当帮闲跑腿的陈峰。  他在外头见着县衙外头的柳氏,初时心里吓了一跳,以为柳氏又闹上衙门找麻烦来了。第26章   两个月前,要将陈念莞嫁给窦佑才的,就是陈峰。  陈峰平时总替官衙跑腿干活,自然认识窦书办。  官衙在编制官吏之外也有很多杂活,尤其是像抚宁县这种大县,所以时常雇用外人做些杂活,这些做活的人就叫帮闲。  帮闲代表官府的面子,自然也很有一些油水,所以很多时候,活计就落到了跟县衙有关系的亲戚手里。  陈家二房的陈峰不务正业,也就时常指望身为里长的大哥陈祥安排这等活计给自己。  那窦书办亦是因此让自家侄子窦裕才给县衙当差。  这么一来二去,那陈峰与窦佑才臭味相投,成为了投机的朋友,窦佑才看上陈念莞,就马上跟陈峰透了口风。  陈峰在县衙当差那么多年,又跟窦佑才交往甚密,去过窦书办家,听得窦佑才漏过口风,怎会不知道窦书办家底丰厚?要攀上了窦家,这姻亲关系带来的好处,自是无可估量!  没想到老三家留下的赔钱货今日还有这等用途!陈峰欣喜之余,是懊恼。  昔日将柳氏母女赶出陈家,也便是陈峰的主意。  陈鸣出事后,一大家子就靠着哥哥那点子月俸过活,至于三房,柳氏娘家光景还好的时候,留着柳氏母女还能收到些许进项,可那柳家不管柳氏了,这母女仨留着也费口粮钱银,还得靠他们两房人照顾,是个无底洞,让他觉着碍眼。  刚好柳氏那会儿跟他婆娘生了罅隙吵闹,于是干脆就借机说柳氏不孝将她们赶了出去。  但这会儿,陈峰悔得肠子都青了,赶紧去找陈老爹。  陈老爹也是过来人,一听说能跟窦家攀亲,也没问嫁的是谁,就把这事张罗上了。  眼下那三房不过是没同他们大房二房同处在一块,可没分家,无论她们住哪儿还不都是陈家的人?是陈家的人就得听老爷子的!  跟窦家结亲,不仅陈家能落得好,也能改善她们自己的境况,当即陈家就收下了窦佑才送过来的二十两聘银跟聘礼,交换庚帖,答应了这门亲事。  却没想到柳氏不同意,那陈念莞也敢忤逆长辈的意思。  真是反了天了!  陈峰叫平日跟陈念莞亲近的三姑娘去劝说这个不识抬举的侄女,其实就想骗陈念莞出来跟窦佑才成其好事,结果,陈念莞竟然投河了。  柳氏在河里没寻到女儿,以为女儿死了,跑回陈家叫骂陈氏一家子不是东西,青枝巷那地儿的左邻右舍于是都知道里长家里头发生的这事,那对陈里长的尊敬一下变了样,连带着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  陈老爹气得浑身发抖,骂这三儿媳妇一家不孝,大逆不道,当着大伙儿的面就要跟柳氏母女断绝关系。  柳氏却没胆怯,深恨逼死自家女儿的窦家,跑到县衙门口指名道姓破口大骂,吵得整个官衙都知道了,窦书办家的侄子仗势欺人,把陈家姑娘逼得投河自尽了。  县衙外头来了许多百姓看热闹,事情闹大了,连县令跟县丞都不得不出面过问此事。  窦书办便是抚宁县的大户,也要面子,连日在外头被百姓指指点点,在衙内被同僚质疑嘲讽,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狠狠教训窦佑才一顿,将人送回乡下去了,又给柳氏赔礼道不是,好说歹说,才劝住了柳氏。  窦书办丢了脸,哪里还会给陈家好脸色?  陈家攀高枝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对柳氏恨得牙痒痒的,从此对这柳氏母女更是不待见,也不管她们死活。  今日柳氏来县衙,陈峰心里后怕,见着也不敢露面,再看她竟是跟个俊俏的年轻郎君一起离开的,心里头狐疑柳氏的来意,也揣测她跟这年轻郎君的关系。  问过守门的杂役,知道这郎君是去了户房,就更吃惊了!  户房可是窦书办负责的部门,柳氏认识郎君是去干嘛的?  陈峰带着疑问去了户房。  距离柳氏大闹县衙过去了两个月,可户房的小吏还是记忆犹新,毕竟这事牵扯到自家上峰头上,见着陈峰也爱理不理。  陈峰觍着脸再三打听下,才知道那年轻郎君是来交摊位费的。  码头那处的摊位费,三两银子。  再看小吏留案的户籍资料,陈峰的脸色当场抽搐起来。  是老三媳妇租用的摊子。  三两银子。  舍得一个月花三两的租子,那摊位一个月得赚多少银两?  大周建朝已经有百来年的历史,如今算是国泰民安,为休养生息,安抚民心,一向轻徭役薄赋税,商户一般是三十税一,码头摊位费便是比照着这税制来收的,只有多,没有少。  陈峰很快粗略算出柳氏摊子一个月能赚的钱银,嫉妒得眼都红了。  这柳氏能赚这么多,竟然还偷偷瞒着他们陈家人?  好,这刁妇真是好得很呐!  燕来巷里,陈念莞在自己闺房里,萱萱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关好,而后迅速爬到小杌子上,跟姐姐说:“好了,外头没人了,姐姐可以把银子藏起来了!”  陈念莞于是将存银子的木箱子从床底下拉出来,开了锁,露出里头存放着的两锭十两的银子,她拨拉了一下荷包,把今日换的三个银锭子也取出来,拿了两个放进去,也没马上锁上,两姊妹欣赏了许久那四锭合共四十多的银子,痴痴地盯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得把箱子锁了,又推到床底下。  “姐姐,我们现在算不算富有了?”萱萱可是记得,以前自家连铜钱都很少见的。  如今家里不仅有五个银锭子了,自己还不时有零花,不是阔绰了是什么?  柳叶可是一个铜钱也掏不出来呢!有也还是姐姐给她的工钱!  陈念莞掐着萱萱嫩白的小脸摇头:“不算不算!”  “那怎么才算富有呢?”  “富有的人,起码得先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吧?”陈念莞道,“所以萱萱我们现在要存钱买房子。”  萱萱点点头,严肃着小脸想了想,从兜里掏啊掏,掏出二十个铜钱递给了姐姐:“姐姐,我也帮家里存钱买房子。”  陈念莞笑着将那二十个铜钱又塞回给萱萱,眼下河粉这么好卖,一个月除去十两备用金,都能存下四十两了,照这个速度,那岂不是五个月后她就能张罗买房了?  穿来一年不到就可以成为有房有车一族,她陈念莞可真有本事!  可张二郎说那码头进入腊月就陆续少有船只靠岸,按计划只能再做两个月多一点的生意,可惜了!  陈念莞又想到了自己开分摊的赚钱大计,稍微安心。  这些天可以轮班上摊,有柳氏三兄弟分摊自己的工作,她也去城里转悠了几圈,已经决定新开的摊位,就选在城里商业区的食肆里。  等出摊车拿回来了,就带着表哥/表弟去出摊!第27章   这日近夜的时候,柳氏跟张二郎带着满满一驴车的东西回来了。  因手头宽绰了,柳氏买了两石糙米,一石粳米,另外还有几十斤小麦粉玉米粉等等必备的杂粮,也大手笔地买了五十斤带肥膘的猪肉,三斤骨头,三十条鱼。  另外,按照陈念莞提的要求,柳氏另外买了两副猪下水放在桶里提回来。  在这个时代,猪下水算是很便宜的,十文钱一斤,虽然?????难处理,清洗不当往往就带着除不掉的腥臭味,但是吃不起肉的百姓都会抢着买。  吃不上肉,解解馋也好,放入辣子姜葱,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  所以不早点去或者让屠户特意留下来,猪下水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  原身在陈家时,便是吃这种猪下水荤菜的时候多。  柳氏不明白如今能吃上肉了,为什么陈念莞还要买这种又难洗又难吃还难煮的东西回来。  其实陈念莞是看天气不错,觉得可以做些腊味作为储备粮食过冬了。  腊味只是一个普遍的概念,腊味和腊月是两回事。  因为这时代跟陈念莞认知的古时代一样,对于肉类没有长时间储存的办法,所以都会用各种酱制,盐渍,烟熏的办法处理肉类,腊味也是一种肉类食物处理的办法。  腊肉已经有将近两千多年的历史,《易经》里记载:“烯于阳而炀于火,曰腊肉”。  所以腊味并不是一定要在腊月里才能制作的,广泛地讲,腌制后利用阳光晒干或烤炙的肉,都叫腊肉。  而在陈念莞的现代生活习惯,每年天气秋季末冬季初,就能开始着手准备制作腊味。  因为这种腊味不能在阳光下曝晒,也不能凭借大风吹,真正进入腊月后的干冷或湿冷空气都不行。  就要太阳不晒,风不大,也不过于冷的时节制作。  陈念莞观察注意过,这段日子刚刚好。  腊肉,腊肠,腊鱼,迟些时候还可以做一些腊鸡。  腊肉跟腊鱼都简单,处理干净后,抹上做好的酱料腌制好后,晾起来等它慢慢阴干就好了。  堂屋后头那空地上支起几个竹竿就可以成为制作区。  麻烦的是做腊肠。  四十斤猪肉按比例取出瘦肉与肥肉,切片后剁碎,加入白酒,食盐,胡椒,糖等配料,搅拌均匀,放到一边腌制起来后,最麻烦的一道工序就来了:要清理肠衣,即要取猪粉肠。  陈念莞从一桶臭熏熏的猪下水里头找出了猪肝,猪肺,猪肾,猪大肠,猪小肠,还有猪肚等等,余下的脏水让柳氏拿去丢了。  挑出容易洗的,将不容易洗的放在木盆里,搬到在水井旁,放置面粉跟盐与姜沫轮流洗,没洗一会儿她就后悔了。  早知道就该等表兄弟们在的时候再酿腊味的,这等事情丢给他们做就好了。  陈念莞瞧见西厢张玉郎从窗户探出头来看了看,明显是厌恶自己跟前盆里发出的气味,沉着脸啪嗒一声关上了窗子。  陈念莞就……  好气!明明他是伙计,怎么是她在干这伙计的活儿,而不是指使他张二郎干?  陈念莞翻了翻白眼,那般嫌弃,等明儿她卤猪下水的时候,他可别吃!  柳氏倒完脏水回来一看,那面粉跟盐多金贵的东西,莞莞这败家女竟然拿来洗这猪下水,当即也……  好气!赶紧帮着陈念莞将两副猪下水清理干净,省得她糟蹋银子!  陈念莞于是将洗干净的两副猪小肠选了出来。  她做腊味的肠衣只挑猪粉肠,所以那直肠跟苦肠那段去掉了,将猪粉肠外头的肥膘去掉,放屋里头晾干,明儿就可以酿了。  次日一大早,果然是个气爽风微的日子。  陈念莞将福星楼要的二十斤河粉送过去后,首先将腌制好的瘦肉条跟二十条鱼挂在屋后的竹架上晾晒起来,然后才动手酿腊肠。  肠子酿好后,用玉米衣扯出的细绳子扎成均匀的一截截,同样挂到屋后的竹杆上。  头一次跟着女儿做腊味的柳氏,看着竹杆上挂着得那么多的肉,显得有点担心:“莞莞,这么处理过的肉,当真好吃?”  “好吃!阿娘你哪次见我做出的东西不好吃?”  柳氏一想,那也是,于是放下心来。  陈念莞瞧着这肉满意得很,觉得四十斤还是酿少了。  恰逢要猫冬差不多两个月,又有年节,自己做的腊味那么好吃,能不能拿出去卖呢?  心里筹划着,陈念莞回到前院就去处理剩下的猪下水了。  因为都处理过了,那陈念莞卤起来就方便多了。  陈念莞故意在院子里的土灶上烧水煮底料,放入猪骨头后大火烧开,放入姜、葱后转小火煮成汤,滤过骨渣后再将这锅清汤倒进锅里,将清洗浸泡过的香辛料用纱布包着放进去。  用炒锅烧热芝麻油,将砂糖倒进锅里融化后,同样放进汤里,加盐,白酒,还有一些辣子,煮上一个时辰,就是卤水了。  猪下水用沸水氽过,捞起来洗干净后,一样样放进卤水里小火煨炖。  约莫煮半个时辰后,酌情添加香料或茱萸碎。  那卤香的味道飘散在院里头时,西厢紧闭的窗户被推开了,张二郎探出头来张望,一眼便瞥到了坐在四方台旁边守着灶子的陈念莞。  陈念莞瞧了他一眼,想到昨儿自己处理猪下水时这人的嫌弃,高傲的把头一昂。  知道香了吧?一会儿馋死你。  柳氏正抱着缝制好的棉被铺盖送到西厢那边去,闻着那香儿,也忍不住开始吞口水,那萱萱更是直接扑到了陈念莞大腿上,期待地问:“姐姐,我们啥时候开始吃呀?”  萱萱如今知道姐姐出马就一定有好吃的,所以总要在陈念莞面前做小乖乖。  “快了快了!”  张二郎接过针脚严谨的棉衣跟新做的铺盖,脸上透着不自然的绯红:“这,真是麻烦陈夫人跟陈四姑娘了!”  “不麻烦,好歹你也是我们陈家的伙计,给我们陈家干活,总不能冷着你是不是?”柳氏自从得知张二郎在看顾萱萱之余教他认字,对他的态度就大为改观。  自家夫君陈鸣是秀才,柳氏原本就对读书人比旁人抱更多的好感。  旁人家的孩子要先生读书认字,束脩起码便一两银子起步,如今张二郎分文不取还给她们干活,不愧是明海大师的友人,心肠顶好的。  柳氏心里简直当张二郎是贵客看待,那陈念莞拿回棉布棉花回来,说是给张二郎做衣裳跟铺盖,那缝制起来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比缝制自家闺女的衣裳还要认真。  柳氏正想要问问张二郎萱萱学得好不好,那张玉郎已经捧着棉衣跟铺盖进了厢房里头。  张二郎将那几套棉衣跟铺盖放到床上,看了许久,郑而重之地抚了抚。  这陈四姑娘出手救了自己,是为心善,又有一手好厨艺,这针线活还这般好,是,真不错!  张二郎看看外头柳氏已经走了,掩上门,拿起其中一套棉衣穿在身上,试试合不合身。  陈四姑娘做衣裳的时候没给自己丈量尺寸,是比划着自己的青衫大小做的。  似乎,有点大了些,不过刚好里头还可以多穿一件衣裳,保暖!  陈四姑娘想得真周到。  张二郎满意地穿着新棉衣走到门口,推门出去时还有点怯然,最后还是闭闭眼,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庭院里,陈念莞已经将卤过的猪大肠猪肚等猪下水捞了出来,沥干后切成细条细块,放在碟子上给阿娘跟妹妹品尝着。  “陈夫人,陈四姑娘,萱萱。”张二郎逐一打过招呼,视线落到了那卤味上,“这是什么?我能尝尝吗?”  陈念莞正想讽刺两句,那柳氏早已经将那碟子卤味送到了张二郎眼前,萱萱更是抓起筷子递给了他:“大哥哥,快吃吃看,这猪大肠好好吃。”  猪,猪大肠?  张二郎盯着那切成细条的东西,想到昨日臭熏熏的那股味道。  昨儿明明是那么……那样的东西,今儿就那么香那么好吃了?张二郎不太置信,脸色呆滞,身子微微后倾。  猪大肠,便是失去往日的记忆,直觉也告诉他自己一定没吃过这东西。  这东西,能吃吗?当真好吃?  “大哥哥,你干嘛不吃啊?”  张二郎去瞥陈念莞,却见陈念莞看好戏一般瞅着自己,一咬牙,伸手颤巍巍地夹了一块,塞进嘴里一咬。  真能吃!  哎,还不错!  嗯,香,真香!  张二郎正式加入吃得停不下来的行列,无意中瞥见陈念莞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干咳了两声,不好意思的将身子偏到一边,把头偷偷转过去。  现在香是真香,可昨儿臭也是真臭!  可怨不得他区别对待!  想到今儿表兄弟就会回来准备明儿上工了,陈念莞特意留了一些等他们回来尝尝。  结果听到柳迟柳河跟柳风在门外头喊的时候,一开门,陈念莞傻眼了。  这次他们也是赶着驴过来的,那驴身上依然驮着许多送她们母女的口粮,后头除了依然缀着柳叶这个小尾巴,还多了两个精神的小伙,一见她就笑:“表姐好!”  得,又多了两个好表弟!  原来是昨天柳迟柳河流云三兄弟带着柳叶牵着重重负荷的驴子回柳家村后,家里头的长辈便吃了一惊,再见他们掏出来的铜钱,登时震惊了。  还以为几个毛没长齐的大孩子,怕是做啥江洋大?????盗的帮凶才赚了这么多钱银,最后还是柳大舅出面,才问清楚他们是跟着姑母表妹出摊挣来的。  柳大舅在抚宁县见过住在燕来巷的妹妹一家,清楚妹子是出息了,从大方封四两银子给他就知道。  他拿着四两回来,一两用来翻修屋子准备过冬,二两存起来作为二侄子进学的束脩,还有一两作为中公资金。  柳家房里头的人都感激柳氏,看家里还去要去镇上打工,于是就叫他们到抚宁县走一趟,一来多送点口粮,二来也让他们探望一些姑母。  可没想过,自家孩子竟然在妹子家住下,帮着营生不过区区半个月,每个孩子就赚了这么多铜板。  尤其是二房,去了两个孩子,回来就拿了二两银子,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村,就连柳叶也得了五十文,说是柴火烧得好,表姐让她挣的。  要是给姑母家干活一个月,可不就是有四两银子了?  柳家当即就轰动了,而后其他两房的孩子也嚷嚷争着要到抚宁县给姑母家干活去,劝也劝不住。  这不,柳大舅家的三儿子柳山来了,柳四舅家的大儿子柳水也来了。  那柳山十三岁自然是个劳动力,可柳水屁大点的孩子,才八岁,能干什么?  “表姐表姐,我会烧火,我烧火烧得跟柳叶妹妹一样好。”柳水马上举手保证,要跟自家亲妹子竞争上岗。  陈念莞微笑着看向柳氏,柳氏也觉得头疼。  一下来这么多半大的孩子,怎么安置才好?  之前柳叶跟着萱萱与自己住,那三个外甥住一个厢房挤一个铺盖,如今多了两个,得怎么安置?见天的又冷了,怕还是要出去买几床做好的铺盖才行。  柳氏马上安排张二郎带柳迟出门去买做好的棉被。  “姑母,您别麻烦了!现在天冷,我们五个一屋子挤挤就好了,正好暖和。”侄子们说。  “挤自然是挤得下的,只是铺盖还得买。”  最后,陈念莞指挥他们将东厢那间客房里的床搬到了西厢这头,一间房里拼了两张床,又买了三张铺盖,问过张二郎意见,将萝卜头柳水塞到他房里,总算将人安置下来。  给表兄弟仨留的卤味最终成为了餐桌上的一道菜,另外又煮了一锅炖肉跟一锅玉米骨头肉汤,吃得表弟们满嘴油光,都很期待明儿上工。  柳迟柳河都请缨出摊,陈念莞让柳氏自己选人。  于是柳氏选了柳迟明日跟她到码头,新来的柳山跟着去熟悉流程,迟些时候再安排培训,柳河跟柳风负责明日做河粉以及准备配料跟柴火,至于柳水这个萝卜头就算了,帮忙看着柳叶跟萱萱。  陈念莞看人手多了,别提多期待自己的第二辆出摊车。  厨房里的小地窖已经被柳大舅送过来的口粮塞满了,另外多出来的一些菜干只能搬进刚清空出来的西厢房里。  柳氏在搬好存粮后,听陈念莞说着自己在食肆出摊的计划,脸色却凝重起来。  “阿娘?是我想得有欠妥的地方吗?”  柳氏摇摇头,叹了口气,“莞莞,我也知道,你舅舅舅母他们,送你表弟们过来,以为是找到了一条出路,你是有能耐的,可要带着他们好好干。”  陈念莞自然是知道的。  寻常十几岁的少年,在她生活的现代,正是无忧无虑求学的时候,但生活在这个时代的表哥表弟们,农忙时下地,农闲时到城里做活,小小年纪就已经不得不为生计忙碌了。  因为前头有十岁的乞儿小佑给王德做泥瓦匠打下手的事,所以见着出来寻活计的柳迟他们,她很自然地接受了。  再说,现在是农闲,各个村的壮劳力都去外边打工了,柳迟柳河便是没来帮她们做活计,那也就去别家寻差事,那么多竞争者,指不定找着的就是要求多,钱银少的粗活重活,还真不如直接帮她们摆摊。  次日陈念莞终于享受到了甩手大掌柜的幸福。  按照陈念莞的轮值时间表,负责准备河粉跟出摊工作的人必需寅时起早,约莫一个半时辰左右,处理好一切就能睡回笼觉,而负责出摊的人则可以在卯时初左右起早,洗漱后驱赶驴车到码头摆摊。  若是到晌午摆摊的人还没卖完,那么原来留守的人再去接摊,让原来摆摊的人可以歇息。  今日摆摊的是柳氏跟柳迟还有柳山,柳河不放心,跟陈念莞报备过不要多的工钱想跟着出摊去码头看着,陈念莞自然答应了。  好奇要去码头看热闹的柳水也跟着一起出了门。  吩咐柳风另外驾柳家的驴子去送二十斤河粉到福星楼后,陈念莞美美地睡到自然醒,起床抓起模糊的铜镜看看自己水光红润的小脸蛋,满意地笑着出门,去西厢找张二郎。  她还是得找张二郎帮柳山拟一份用工合同。  表弟归表弟,但用工得规范,一纸契约书是不能少的。  张二郎看眼前的娘子,巴掌大的粉脸白里透红,眉如远黛,杏眼樱唇,目光湛湛,笑意融融正瞧着自己,似有说不尽的活力跟灵气。  张二郎心头跳了跳,依言拟定着一份两个月为期的契书,问:“如今陈姑娘的雇用的伙计越来越多,是不是亦安排上第二个摊位了?”第29章   陈念莞托着下巴看着张二郎,笑着点点头。  自家这个伙计还真是赏心悦目!  又看看乖乖在一旁一起坐在杌子上像模像样看着一旁案桌上的几个大字的萱萱跟柳叶,“你在教她们认字?”  “自然。”  如今不用到码头看驴车,直接呆在院子里头就能照看萱萱,教她认几个字也就是顺便的事。到底,吃穿住用行都用主家的,每个月还能领一百文的月俸,他也不能不干活不是?  看不出来,这张二郎还挺尽责的。  陈念莞拿着张二郎拟好的契书离开西厢,见着庭院里的柳风正乖乖地捡炭劈柴。  每日出摊的炉子烧的柴薪,都是特别处理过的,不能跟在自家屋子里一样一把抓。  炭要选好,柴火要砍成小截,还要备一些松香枝。  柳风见着陈念莞了,赶紧将送福星楼那二十斤河粉赚来的三百文钱掏出来给她,又道:“表姐,那张掌柜说,明儿开始他们要五十斤。”  “晓得了!”那就是福星楼的河粉生意开始卖得开了。  “还有,我回来的时候,有另一个酒楼的杨掌柜也问咱家的河粉怎么卖?想跟咱家进货来着!”柳风笑嘻嘻地道。  杨掌柜?莫不是月满楼的杨掌柜。  陈念莞正这般想,柳风那头已经说开了:“那杨掌柜说是月满楼的,跟咱家表姐还做过生意,说要咱不相信,明儿送河粉的时候,让表姐你一起送过去。”  “那他有说每日要多少斤吗?”  “我跟他说,人家福星楼一买就是五十斤,他就说也要五十斤。”柳风嘿嘿直笑,竖了竖眉毛求夸赞:“表姐我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柳风你真是个大聪明。”陈念莞顺应他要求竖起了大拇指给他点赞,“半个月后开工钱时,表姐给你铜钱奖励。”  柳风摸着小脑袋瓜嘿嘿笑了起来。  每日再增加八十斤的河粉,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自家驴子的任务重了。  米浆要当日磨,做出来的河粉才好吃。  眼下只码头那一个摊位,就需要耗费七十斤左右的河粉,原本供应福星楼二十斤,那驴子磨完三十多斤的糙米要半个时辰,与每日出摊时间刚刚好。  如今要供应两家酒楼一百斤的河粉,另外还得供应多一个摊位起码五十斤的河粉,那时间上可能就不够用了。  因为届时自家驴子干完活得搬着东西出摊了,要趁早做河粉就得继续磨米浆,可等驴子去码头以后再回来,时间上就迟了……  陈念莞瞅着柳大舅家的驴子,打起了它的主意。  “柳风啊,这驴子是你们家的吧?”  “哎,就是我们家的大宝贝,搬搬抬抬全靠它呢!”  可不是,每次柳大舅来,还有表弟们到抚宁县,都靠这头毛驴驮那么多东西过来呢!  “那,我想让你家的毛驴给我家干活,我给它开工钱怎么样?”  柳风惊呆了。  让毛驴干活,还要开工钱?他可是第一次听说。  “不用不用,表姐你要使唤我们家的毛驴,你就尽快使唤呗,我们不收钱。”  陈念莞却是执意要给。  这毛驴毕竟不是自家的,往常便是借别人家的家畜干活也是得掏钱的,她雇了这么多表哥表弟干活赚了那么多银子,往后还会继续赚那么多银子,这便宜不能贪。  “就算你给毛驴工钱,那,银子算谁的啊?”柳风说不过陈念莞,整个人懵了。  “哎,算大舅舅的,你们帮忙将工钱转交给大舅舅行吗?”  柳风想了想,点头。  于是雇用毛驴的口头协议就此生效,陈念莞打算马上就找这头驴试试拉磨,先让它熟悉熟悉劳动强度,然后发现这柳?????大舅家的毛驴比自家毛驴还管用,不由得羡慕了一下下。  下晌的时候,出摊的柳氏跟表兄弟们回来了。  柳迟跟柳河一脸喜色,明显是,啊,开工我们又赚百来文的神气表情,那柳山跟柳水也是脸色激动,恨不得自己也能马上上工,吵着要柳迟跟柳河教他们炒河粉。  据说今日如往常那般稳定卖出了三百份,但柳氏脸色平淡,没有往常的开朗,眉间隐隐散发着一股子不安。  “阿娘?”  陈念莞以为表兄弟们出了什么纰漏,私底下一问,才知道,柳氏今日在码头碰见了陈家的人。  陈老爹跟陈峰。  她带着侄子们在码头做生意,这亲家公跟二叔子也不上前,就远远地看着,看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走的。  “他们找你茬了?”  “他们怎么敢?”柳氏瞪了女儿一眼。  上次陈家人想将莞莞强行嫁给窦佑才的事,已经将柳氏对这婆家的情谊完全消磨殆尽。  她将事情闹大的时候,就完全没想过退路,算是跟陈家人撕破了脸皮。  那陈家人也知道她是个厉害角色,轻易不敢招惹。  要不是因为夫君陈鸣,要不是自己两个女儿是姓陈的,她早就不给陈家人留最后的三分面子了。  要他们眼红自家的摊主生意,敢使坏硬来,她就敢跟他们对着来。  不怕是不怕,柳氏还是多叮嘱了陈念莞两句,让她出入小心注意。  陈念莞点头称是,琢磨了一会儿陈老爹跟陈峰怎么会出现在码头的,吃过午饭,就要带着柳氏驾着马车去买肉。  “昨儿不是买很多肉了吗?怎么还买?”  “阿娘,我们堂屋后头能晒腊味的地方还空了许多,我们趁着天气好,做多一些存起来。”  “做那么多干嘛啊?”柳氏不认可,“那些肉留给我们过冬,已经很多了。”光猪肉就一两多银子了。  “哎,做多一些,特别是腊肠,我打算试着拿来卖呢!”  一听是挣银子,柳氏当即就不吭声了。  到屠夫那处买了七十斤带肥膘的肉,六只鸡,四十条活鱼,又拿了两副猪下水,明儿出摊的骨头,以及三十斤面粉,添了一些柴米油盐,全部买齐后就马上花去了差不多五两银子。  满载归来后,见着又有肉吃的表哥表弟们均一阵欢呼。  所以说,有充足的人手就是好。  一大家子八个能用的劳动力都用上了,天黑之前,就将该干的活都干完了。  吃过晚饭后,陈念莞与柳氏就着昏暗的灯火将做腊味的鱼,肉跟鸡用酱汁腌上,第二日柳氏没出摊,帮着陈念莞将腊味全晾到后屋里去了。  这个时候,屋后这块空地的用途就完全彰显出来了。  把堂屋通往这里的门一关一锁,谁都不知道这屋子后头晾晒着如此多的腊味,池子里还养着鱼。  昨儿表弟们还吃惊,买这么多肉回来放哪儿,会不会坏呢!  陈念莞看着增多的满满两竹竿的腊肉腊肠笑得开心,她这个冬天绝对能实现腊味自由。  作者有话说:  湘也点歌台:嗯咳,又到了本作者单飞SOLO的时候了,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提前感谢可能会留下来看文陪我一直到完结的小可爱们!  比芯.jpg.第30章   两日后,出摊车做好了。  陈念莞将出摊车拿回来后分配工作,柳氏跟柳河继续到码头那边出摊,让柳风送了两家酒楼的河粉后到码头做后备支持。  她跟柳迟则到食肆上找摊位开拓新市场,柳山是预备着安排跟柳迟搭档的,所以也叫上他一起做开荒老黄牛。  但在那之前,她这个大厨子要去新的摊位镇场子。  陈念莞选在商业区卖河粉,也是县里人流量旺盛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形形色色做吃食的铺子,月满楼就开在这处商业区里。  如今月满楼在找他们供应河粉,她们却跑到月满楼的地盘摆摊,可以说是在直接跟月满楼抢占市场了。  只是,月满楼跟陈念莞针对的顾客市场不一样,去月满楼的都是中高端客户,陈念莞满足的是中低端客户的要求。  再加上两家的河粉做法也不一样,能不能吸引各自层面上的食客就看个人手段了。  不过,烧不焦的河粉在抚宁县算是一桩奇闻,陈念莞找了个游动摊位,还没亮一手,就有人认出来了:“你是在码头那边卖河粉的陈四姑娘?”  “没错,正是我啊!”  “哎,前阵子为了吃上你们陈家炒的河粉,我还要专门去码头那边排队呢,现在终于到城里头卖河粉啦?”那位食客高兴,“那敢情好!”  原来自己发展分摊事业太迟了吗?  陈念莞看了身边负责汤粉的柳迟一眼,抄起了铁锅,两人就一起吆喝起来:“卖炒河粉咧!”  “陈三嫂家烧不焦的炒河粉,快来看看呐!”  随着吆喝起来的是陈念莞一手炉火纯青的勾火技术,很快,那街上就陆续有人围到摊车前。  “也是卖烧不焦的河粉的?”  “跟码头那家是同一家吗?”  “没错没错!”陈念莞频频点头,“码头那出摊的是我阿娘,我是陈家四姑娘,这城里卖炒河粉的摊主都是我们陈家的。”  “那以后我们想吃你家的河粉不用专门跑到码头去了!”  “快先给我来一份!”  “好咧!”  有了码头摆摊后的宣传跟打造的食客市场,在商业区地新摊位生意也源源不断,很快,今日出于保守带过来的二百份河粉就卖完了。  月满楼的杨掌柜也知道了陈念莞在商业区的食肆摆摊的事,不由微微一笑。  东家施存祈拿了鱼腐的方子,鱼腐系列菜式推广获得好评,就带着厨子一路往北回京城了,途中还将鱼腐的方子交与了各家分店,如今鱼腐成为了所有分店的又一新菜式,亦收到食客的一致好评。  拿回鱼腐方子的施东家在老爷面前赚足了面子。  就为这,杨掌柜也高看陈念莞两分,那河粉在码头上卖得火热,他也是知道的,他也有想先买了这河粉制法的念头,但听说福星楼的掌柜被拒绝了,所以就没去问了。  原本杨掌柜以为这东西是码头出售给那行商跟船客,上不得台面,所以不适合在月满楼推广,没想到福星楼这一次却率先抢了先机大胆尝试。  等到月满楼也有顾客来问有没有河粉的时候,杨掌柜才下定决心在月满楼引入河粉,问那送河粉的小伙,听说福星楼每日订五十斤,他们月满楼比福星楼知名,来的食客又多,区区五十斤,怎么可能消费不了?  所以便也订了每日五十斤。  如今月满楼也上新了河粉主食,跟码头出摊卖的不一般,河粉加入肉片爆炒,汤河粉更是选用了足料的肉汤,虽然没有烧不焦的名头,那厨子也没法提供现场表演,但平日爱吃面食米饭的许多食客换口味都会选择了河粉,居然也反响不错。  杨掌柜正盘算如何能让月满楼旁的分店也推出河粉系列,可这河粉的制作方法至今没人破解,而陈念莞又不愿意出卖方子,恐怕难以实现。  杨掌柜决定写信给施存祈,问问他这事要怎么办?  如此,陈念莞在新摊位又连续出摊了五日,眼见着商业区这头的生意也稳定下来了,便开始让柳迟做炒粉主厨,再叫柳山负责煮河粉。  听陈念莞这般打算的柳迟却有点犹豫:“表妹,你跟着我出摊,人家知道你是陈家的四姑娘,咱们这卖的是你们做的河粉,所以才会光顾,要只有我跟阿山,要人家只认定表妹你,不信咱卖的是陈家河粉不买怎么办?”  柳迟说的倒是个问题。  陈念莞想了想,很快想出了解决的方案。  要想炒河粉的厨子换了人也能让食客继续帮衬摊子,保持水准、味道不变的情况下,让他们相信出摊的人卖的都是陈家河粉就是了。  所以陈念莞打算给自己的两个摊子起个名字,也就是打造自己的品牌。  品牌不仅可以联系起两个摊子,也能让人一看就想到这事陈家河粉。  而陈念莞起的名字,就叫“陈三嫂”。  柳氏听这名字就连连摇头,害羞:“不行,怎么拿我的名儿做招子呢?这东西都是莞莞你弄出来的,要弄也得弄你的名字。”  “阿娘,先弄你的名字,等以后再换我的名字?”  “不行不行。”无论陈念莞怎么说,柳氏就是坚决不答应,没办法,陈念莞再想了想,直接就用陈家河粉这个品牌了,而后马上去找张二郎写了两张好看的招子贴在出摊车上。  觉得光是招子不够,在成衣店又给表兄弟每人订做了两套设计出来的工作服,上面绣上了陈家河粉的字样,让人一看他们就是卖陈家河粉的。  从第二日起,又叫出摊的人叫卖时记得多多提陈家河粉的名字,提得越多次越好,让陈家河粉深入民心。  在商业区每每出摊,陈念莞会亲?????自告知食客柳迟柳山的手艺是自己亲传,让他们相信这也是正宗的陈家河粉,并有柳迟的勾火技术为证,让食客熟悉柳迟柳山后逐渐减少露面,最终功成身退的把这个摊位完完全全地交到柳迟跟柳山手上。  自此,两处出摊摆卖,一日总营收均维持在差不多五两银子左右,再加上卖给福星楼跟月满楼的一两半银子,那便是每日能挣进六两多。第31章   很快到了月中,陈念莞结算工钱。  先前的柳迟跟柳河都成为了出摊主力,赚得工钱最多,再加上给的奖金,每人得可三贯铜钱,柳风主要跟柳水从事筹备工作,制作河粉还有负责送河粉到酒楼的差使,另外便是成功推销给月满楼的业务获得奖金,工钱也有两贯,柳山亦后来居上,在最近两日成为了出摊能手,得了一贯三百文。  至于小不点儿柳水跟柳叶,柳水不仅每日有协助做河粉,也有负责烧火砍柴,所以得了三百文,柳叶帮忙烧火,照看萱萱,也得了一百文,让两个小家伙高兴得直呼好多钱钱!  陈念莞笑盈盈的,要说好多钱钱,其实最多钱钱的是她。  靠着两处摆摊,扣除伙计们的工钱以及十两备用金后,她拢共可是赚了六十两银子。  加上先前的四十两,她陈念莞成功迈进百两小富豪的行列。  一百两,足够买下这房子的一半产权了,激动!  当然,激动之余,陈念莞不忘提醒明儿是十五,休沐,大伙儿可以回柳家村看望父母。  被铜钱闪花了眼,正热血想继续赚大钱的表兄弟们那里肯依?个个都说不累不累,明日要继续摆摊。  如今无论出摊还是在家留守人员,因为安排妥当,寅时起床的人必需保证前一日晚上戌时(即七点)就寝,出摊的人最迟不得超过戌时末(九点)就寝。  其实现在天黑在五点左右,吃过晚饭后没有任何消遣,除了必要人员要挑灯干活,大多数时候都是七点左右就关门躺下了。  每班出工人员都能得到充分的休息,并且陈家河粉受欢迎,出摊后卖的速度也快,一般下晌一点左右就卖完能回来了,每日也有充分的休闲时间。  陈念莞并不怕大伙儿累倒,只是看表兄弟都是半大孩子,可能会想家,谁曾想他们竟然为了银子连家都忘了。  简直跟自己一样一样的。  见收了银子的大家都这般热情,陈念莞决定加把火让他们更高涨一些,宣布今晚吃腊味。  后屋那些腊肉腊肠腊鱼腊鸡,经过小半个月的阴干,已经制成可以吃了。  虽然住在姑母家吃肉已经开始让他们渐渐觉得不稀罕了,可表姐/表妹做的腊味还没有尝过,再说表姐/表妹的厨艺那可是一流的,陈念莞一说,大家都捧场地欢呼,期待表姐/表妹大展身手。  成为百两小富婆的陈念莞这次出手大方到惨绝人寰的地步。  按人头算一人一根腊肠拿了八根,再来一条腊肉跟一条腊鱼。  腊肠放在米饭上清蒸,蒸熟后切成薄薄的片肉即可,腊肉切得薄如蝉翼后用茨菇片爆炒,腊鱼则切块跟酸菜茱萸一起炖,另外自然少不了一锅香浓的肉汤。  堂屋自然是坐不下那么多人的,所以大伙儿还是在院子里头开饭,就用摆摊的两张长方桌跟板凳。  一顿腊味宴,让大伙儿大开眼界。  腊肠香甜鲜美,腊肉芬芳醇厚,腊鱼甘辣爽口  原来肉还可以这么处理的,原来腊制后的肉是可以这么好吃的。  众人直呼不过瘾,要再来一顿。  陈念莞自是不干的。  那腊味可也是赚钱的营生,不能都拿来吃了,得先看看市场,能不能卖出去。  要能卖,那她得必须趁着这段日子的气候好,加紧再做几批。  就是,这些腊肉腊肠卖给谁呢?  腊味不同于河粉,河粉她们可以主要针对中下沉市场,这可啖啖都是肉,所以腊味的销售市场是吃得起肉的中高端消费者。  譬如说县城里的那些权贵、富商,能天天大鱼大肉的大户们,可她都不认识。  陈念莞转了转眼珠子,马上就有了主意。  之前那谁不是说,随时欢迎与她合作吗?  找那谁问问,有没有兴趣呗!  那谁就是福星楼的张掌柜。  于是,第二日柳风牵上驴子去福星楼送河粉时,陈念莞也跟着去了福星楼,而后直接就找张掌柜。  张掌柜自然是愿意跟陈念莞合作的。  前儿两次的事已经证实了这小姑娘不简单,每每出手,都是能赚大利润的东西,所以张掌柜看着陈念莞只拿了孤零零一根腊肠出来,也没嫌弃她吝啬,马上叫伙计拿起厨房去,当即按她的说法蒸在饭上面,等熟透后,切成片拿出来。  但看切出来的肉片,肥瘦均匀,红润明亮,尝一口,皮薄肉嫩,咸甜可口,张掌柜还没吃过这种方式做过的肉干。  以前他不是没有收购过农家做的酱肉或腌肉,便是福星楼本身,也会做些熏肉,但味道都是偏咸——为了能让肉质不变坏,做这类肉干的人都会放许多盐。  尤其是因为抚宁县这地方靠海,不说沿岸有朝廷设置的煮盐场,那海边的人家都对煮盐略懂一二,所以盐在抚宁县比别处便宜,渔民们经常做的咸鱼,放的海盐不要钱似的,足得很。  肉干腌肉也是。  都是带着浓浓的一股子咸味,在做成菜肴之前,得先做一些浸泡或减少咸味的预处理。  可这丫头带来的腊味,无论鱼还是肉,直接就能蒸来吃,或者直接做菜也行。  张掌柜确实的品尝过腊肠,自然是相信陈念莞的话,听说陈念莞不止做了这腊肠,还有腊肉,腊鱼跟腊鸡,心里几番思量,毅然道,“五十两,我们福星楼将陈姑娘的这批腊味全包了。”  陈念莞来之前就算了一笔账。  除去给家里留下解馋的腊味外,打算拿出来卖的腊鱼有五十二条,腊鸡有六只,腊肉有四条,腊肠约莫有五十斤。  肉类跟酱料的全部成本加起来不到十两银子。  能将这十两银子一口气卖出去五十两,那就是净赚了四十两。  做得过。陈念莞于是跟张掌柜点点头,表示成交。  张掌柜满脸堆笑,先给了陈念莞十五两的定金,明儿柳风来送河粉的时候,再将这批腊味顺便运过来。  又问下一批什么时候有,得知从制作到完成需要半旬的时间,松了口气。  半旬的时间就够了。  要是这陈四姑娘再做一批出来卖给其他酒楼,他只要在这半旬内迅速推出新菜式,有这一批腊味足以将大量食客吸引到福星楼。  为了垄断这个市场,张掌柜顺便就要全订下一批,并也要先给定金。  陈念莞没敢接。  这腊味酿制太依赖天气,虽然她看还能再做一批,但万一天公不作美,那味道就没保证了,届时卖给张掌柜也怕他不收,所以说等酿制出来了再看情况。  张掌柜也知晓腌肉对气候的要求高,便没有强求。  陈念莞离开福星楼的时候,想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显示自己云淡风轻的从容,可那情不自禁往上翘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  手头又多了一笔钱钱,心里压抑不住地冒出一股好想去买买买的冲动,怎么办?第32章   那,便买呗!  所以,陈念莞揣着十五两银子就上街去了。  首先肯定是要去买肉继续做腊味的,要几十斤新鲜的猪肉,鸡也要买几只,鱼自然要更多了。  得先找屠夫说一声,明儿留下她们要的份量,再叫渔家给自己留多几条鱼。  想到怀里这十五两银子眨眼或许又能翻倍,陈念莞心情倍儿好,在热闹的集市里头这逛逛,那逛逛,见着巷口那一头,有农家拎着的两笼鸡,才要走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两个妇人从拥挤的人群里挤到了她身后,一左一右挟着她向前。  一开始陈念莞还没注意,以为人太多的缘故,等察觉到有人故意朝自己身上贴过来后,不满:“这位大婶,你别挤过来了,你挤着我了。”  “唉哟,姑娘,这集市上谁不挤啊?你赶紧走头儿一点儿不就成了吗?”  其中一位妇人回道,甚至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陈念莞这时候才察觉到不妙,“谁要走前头去了?”  可没等她挣扎,另外那一边的妇人也抓着陈念莞,两人几乎同步拖着陈念莞向前走了几步,没等陈念莞大呼,便见眼前居然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那两位妇人用力将她丢进车厢,陈念莞跌进车厢,才呼了一句“你们想干什么”,那探头进来的妇人抓着她脑袋一磕,她登时就昏了过去。  等陈念莞醒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挟持自己的那两位妇人。  妇人甲手里还拿着自己的荷包。  妇人甲从里头掏出她才从张掌柜手里拿到的十五两银子,另外还有二两碎?????银,一些铜板,笑得合不拢口。  没想到做这趟生意,还没拿酬金,就先赚这么大一笔银子,划得来。  那两妇人显见的高兴得很。  陈念莞眼看属于自己的银子落到旁人手中,心疼得快滴血,想呵斥,双手却被绑了起来,动弹不动。  “你们是什么人?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干嘛要绑架我?”  “你是陈三嫂家的姑娘吧?”其中妇人甲走到陈念莞跟前,道,“就是在码头卖陈家河粉的?”  知道自己的身份,还特意指出自己家是卖河粉的,莫非,是冲陈家河粉来的?  “你小姑娘上街身上能带这么多银子,看来卖河粉真的很赚嘛!”妇人甲伸出胖胖的手一把捏住了陈念莞的下巴,掐得陈念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知道做河粉的方子吗?”  “赶紧将做河粉的方子给我说出来,不然,卖你到勾栏去。”妇人乙威胁。  原来,当真是为了河粉来的。  是谁?  知道自己家做河粉的人多得是,有谁这么大胆竟然绑人威逼她说出方子的?  “我不知道做河粉的方子。”陈念莞矢口否认。  “不知道?你以为你天天出摊炒河粉没人看得见呢?”会炒河粉的人,会不知道做河粉的方子?”  “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负责炒制,一点儿不晓得河粉是怎么做出来的。”  两位妇人看陈念莞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彼此觑了一眼,“是陈三嫂做的?还是柳家的人做的?”  陈念莞不吭声。  这伙人,竟然将跟自家摆摊的是柳家的人都摸透了,怕是预谋已久。  “不说也没关系。”妇人甲冷哼一声,“那就拿你来换方子。”  “最好自求多福,要换不来方子……”  余下的话妇人乙没说下去,可陈念莞知道了,这些人原来就是打着拿自己换方子的主意,是想跟谁换?  阿娘?还是柳家?  柳氏还不知道自家大女儿被绑走了,依旧在码头跟柳河卖着河粉,快到晌午的时候,卖完了今日份额的河粉,才跟柳河一道收摊回了燕来巷。  才进屋子,便见王嫂子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站在庭院里,神色张惶,一见柳氏就喊了起来:“三嫂嫂!”  这少年便是陈家二房陈峰的次子,陈念蹇。  昔日陈鸣在的时候,陈家三房还算和睦,而陈鸣一个读书人,自然更受陈家各房后辈的尊崇。  陈老爹虽是青枝巷的里长,靠余荫跟积威,陈家长子继任,但陈家房里头的人,如像陈峰这般混账的,都得靠自己博出路,所以在发现陈鸣读书厉害后,陈老爹才会举家供其读书。  毕竟,若能读书出头,有朝一日便能从白丁变成官身。  能当官,谁愿意当平头百姓?  可惜陈鸣中秀才后便没能更进一步,后来好歹在青云书院寻了一份不错的教书差使,又给家里免了不少税,那陈老爹的怨气才算消了不少。  但陈鸣这小小的成功也让陈家的其他人看到了希望。  既然陈家能出陈鸣一个读书人,怎么能说不能出第二个呢?  或许第一个读书人只能中秀才,但谁能说第二个读书人不能中举人呢?  家里现成的一个能在书院教书的夫子,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是以,大房二房甚至是旁支房里头的人,都尝试送自家小儿郎给陈鸣开蒙,想看看有没有读书的好苗子。  陈念蹇,就是这株好苗子。  柳氏过去就常听陈鸣提陈念蹇的名字,说他聪慧,比自己了得,假以时日,陈念蹇必能读出名堂,并对其倾囊相授。  陈念蹇亦对自家三叔尊敬,连带对三房的两个妹妹也是极好的。  陈鸣死去之后,柳氏跟两个女儿每每受刁难,陈念蹇都会庇护一二,只是胳膊扭不动大腿,又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郎,人小言微,陈家长辈没将他放在眼里。  就是后来柳氏母女被赶出陈家住到大杂院,陈念蹇也有偷偷去看望他们,知道她们生活艰难,平日里还省下自己那份口粮,带去接济她们,可以说,陈念蹇就是歹竹里头冒出的那只好笋。  现在见陈念蹇出现在燕来巷,还以为他是过来探望她们的。  等走近了,柳氏看到陈念蹇脸上都是伤,人也瘦了一圈,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吃惊不少:“蹇哥儿你这是跟谁打架了?”  “不是打架,是我爹……”陈念蹇才开口,又急急改口,不对,他急着找三婶跟妹妹们,不是说自己的事的,“三婶婶,我爹他,有没有找你们麻烦?”  “什么麻烦?”柳氏惊讶。  等陈念蹇吭哧吭哧说完,柳氏才知道,这陈家打起了他们河粉摊子的主意。  因为知道柳氏性子倔,硬碰硬占不到便宜,光看着河粉摊子赚钱,他们也没敢随便乱来,更何况经过几日观察,发现是柳氏是跟娘家的郎君们合伙做的营生,指不定这河粉的做法还是柳氏娘家人的主意。  琢磨了几日,最终决定想将柳氏手头上做河粉的方子偷过来。  怎么偷?  找个人接近柳氏母女,把做河粉的法子学到就好了。  可是,说要接近柳氏母女,她们早在一年前就被赶出陈家,尤其是不久前要将侄女强嫁窦家的事,那柳氏跟陈家就闹僵了,谁去,柳氏也不可能相信。  唯独剩下一个跟柳氏母女说得上话的,就只有陈念蹇了。  陈念蹇听说要他去偷学柳氏的河粉方子,不愿意。  那陈峰便狠狠教训了儿子一顿。  虽说陈念蹇是自己的亲儿子,可这儿子就是个化骨龙,啥不好好学,就学三弟要读书,陈鸣也是,怂恿自家的傻儿子考功名,他不知道自个儿读书费了家里多少银子吗?  他是他老子交不出束脩也没说过要送儿子进学这事,反而让他一个做叔子的做主了,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但既然陈鸣能挣钱,愿意花在自家儿子身上,他也不拦着,只是陈鸣死了,没人给自家儿子送银子了,读不读书,那就得看老子愿不愿意。  亲生父亲陈峰都不愿意,身为里长的陈祥自然也不愿意在侄子身上花钱,除了一个很意动的陈老爹。  可意动也没用,陈老爹也不可能将家里的银子全花在第二个读书人身上。  所以陈念蹇读了几年书,眼看就要这么断了。  谁也没想到,陈鸣救的是山长的孙子,大概陈鸣也跟山长提过陈念蹇的事,那山长感激陈鸣,于是免了陈念蹇的束脩,让他到书院进学。  陈念蹇对陈鸣更是万分感激,如今听三婶婶家做营生才好起来,现在自家爹就要自己去偷方子,太不厚道,自然不愿意。  因为这样,陈峰对陈念蹇拘禁在家里,学也不让上了,只要他不应承,就拳打脚踢,偏要打得这小子不得不从才行。  到底是看着码头柳氏摊位食客如云,又听说柳家人还开了第二个摊子,营生还是火热得很,算算一日能赚的银子,陈峰眼红得要滴血。  陈念蹇被自家爹关了几日,不给吃喝,饿得双手直哆嗦,这日放出来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听姐姐说,自家爹看自己性子执拗不肯,寻了别的法子要柳氏拿方子,怕三婶婶出事,水也没顾得上喝一口,就跑到大杂院通风报信去了。  一进那石头巷的四合院就昏了,还是王嫂子,见过他来探望柳氏母女,知道是来找陈三嫂的,所以把人给救回来,而后带着他来了燕来巷。  柳氏听陈念蹇跟王嫂子各自说完,看陈念蹇是唏嘘不已。  陈鸣说过自家这个侄子品性是个好的,因他有陈峰那般混账的爹,柳氏将信将疑,等陈鸣出事,陈家人里头个个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唯独这陈念蹇态度依旧,已经让柳氏相信夫君的眼光没错。  如今再承他的情,柳氏心底是遗憾,这般好的蹇哥儿,偏生摊上了那样的爹!  “没事,我们提防着他呢!”早在半个月前,那陈老爹跟陈峰无端端出现在码头,柳氏心里头就知道,陈家人迟早会找上门来。  就说这半个月没见动静,这般沉得住气,原来是他们把主意打到陈念蹇身上。  柳氏还没意识到已经出事了,扶了陈念蹇进堂屋上药,又要留陈念蹇吃饭。  陈念蹇婉拒了。  一是自家爹肖想三婶婶手上的方子,让他自觉无颜面对婶子一家,再加上他已经许久没去书院,怕再不回去露面说明原委,书院会因自己无故缺席取消自己学籍,赶紧回书院去了。  直到出摊的柳迟跟柳山回来,陈念莞也不曾回来,柳氏才后知后觉,问柳风:“你表姐今儿是上哪儿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表姐跟着我去了福星楼见张掌柜的,表姐让我去月满楼送完河粉就没事了。”柳风也忐忑起来。  平日里表姐一个人上街也不是没有过,今儿那么迟没有回来,不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柳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陈念蹇才来告诉她们,陈峰打上了河粉摊子的主意,莞莞就忽然久不归家,总不会是出事了?  柳氏将所有人聚到一块儿,将陈家的事一说,柳氏表兄弟们都慌了,听柳氏的吩咐,呼啦啦上街去找人。  这一找,便找到天黑,也没寻到人。  表姐/表妹肯定出事了!第33章   柳氏慌了,这日子才没过几天好的,莞莞就出事了。  平日里她们跟谁都无冤无仇,就陈家人眼红自家的河粉摊子生了歹念!  指不定就是陈家人干的!  当即她就带着柳迟几个,到陈家去要人。  柳氏这一去,就将娘家几个侄子都带上了,屋子里头只剩下张二郎跟几个孩子。  还有王嫂子。  张二郎也帮着找了一下午的人,没找到人,他心里也焦虑得很,但到底还是保持了几分理智跟清明。  如今柳氏去陈家要人要说法,便真是陈家人干的,他们也未必承认,更不会平白放人坐实自己的罪行,目前的要务,还是得找到人。  根据今日去福星楼找张掌柜交代的话,陈姑娘是拿了腊味的十五两定金离开的,那门口的伙计说,看陈姑娘离开福星楼后,去的方向是集市那爿地。  莫非,是陈姑娘在集市不慎露财招小人了?  可,若是在集市出事,那处人多口杂,如今也不见几个人,根本寻不到什么线索。  张二郎想到陈姑娘不知道落到谁人手里,亦不知会面临什么样的遭遇,拢紧了双手,嘴唇紧抿。  “芸娘,你怎么忽然跑这儿来了?”  王德此时也到了燕来巷,他下工回大杂院没见着自家娘子,吓了一跳,听人说是带人去找陈三嫂了,所以王德就马上过来接娘子回家。  王嫂子将陈念莞不见了的事一说,王德也变了脸色。  陈家人对陈三嫂一家不好,四合院里的人都是有目共睹地,可王德没想到,前阵子才闹过没多久,陈家的人就胆敢直接绑人了。  “德哥,你说还有什么法子寻到四姑娘?”  柳氏母女一搬进大杂院,王嫂子就喜欢上跟这家邻居打交道,萱萱天真可爱,陈四姑娘文静礼貌,陈三嫂坚韧自强,平日里也帮过自己不少忙,她不想眼见着陈四姑娘出事。  王德就一个泥瓦匠,能有什么法子?  “我没那个找人的本事,不过,或许小佑有办法。”王德想了想,搔着头,道。  “小佑是谁?”张二郎听说了王德的话,直接走到他们夫妇跟前,问。  而后张二郎才知晓,小佑是个小乞儿,也正因为是乞儿,认识城里头许多流浪的乞丐,这些乞丐遍布城中,若陈念莞是在城里出事的,指不定曾经被哪个旮旯的乞儿无意中见过,找小佑打听情况或许有些许寻到人的概率。  王德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有一次在外出工时,有个一起出活的伙计出事,丢失在城里头,当时他们找人找得上火的时候,是小佑联系上乞儿同伴,而后将伙计找回来的。  不管是谁,能有法子找到陈念莞就是个好的。  张二郎当即拿出自己全部身家三两银子充作找人的酬金,让王德带自己去见小佑。  事不宜迟。  王嫂子主动留下照看萱萱跟柳水柳叶,王德看了自家娇妻一眼,带上张二郎马上去城隍庙找小佑。  再说柳氏,带着四个侄子找上陈家要人。  陈家紧闭大门,而周围的邻居已经领教过柳氏的泼辣,这次看着柳氏来势汹汹,纷纷从自家门口探出头来,陈三嫂如今在码头卖陈家河粉的事,便是城里许多人不知,但陈家附近认识陈念莞跟柳氏却是知道的,不少人还吃过那据说是烧不焦的河粉,听到是陈四姑娘又出事了,柳氏愤控诉陈家抓走了自己的女儿,心中不由鄙夷。  那陈家里头,听柳氏在外头叫嚣,口口声声陈家的几房人不知廉耻,欺凌妇孺,心知肚明的陈老爹羞恼至极,却不敢发作,用眼恶狠狠地剜着陈峰。  陈峰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才收到消息,说是把陈念莞绑到手了,正打算送信去燕来巷,叫柳氏用河粉的法子换人,顺便再敲诈点银子,却没料到,信刚送出去,这柳氏就找上门了。  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柳氏如此确定陈念莞不见跟自己有关?  再听说自家婆娘没看住小儿子,让陈念蹇跑出去了,心里明白怕是这逆子胳膊肘往外拐,给柳氏通风报信去了。  陈峰心里骂着不孝子,却心虚不敢出面跟柳氏对骂,怕柳氏在众人跟前揭破自己的画皮,届时更一发不可收拾。  陈祥也在家,听着柳氏扯破喉咙的声音就头疼。  自己好歹是里长,平日里便是靠着身份跟威信在邻里管事,可柳氏上次撕开脸皮闹了一次,他这里长的面子全失,附近邻居心中早对他失了信誉,平时办事时总被明里暗里针对,甚至有觊觎里长身份的,直接就言他德不配位,他才担心里长之位不保,结果柳氏又来闹这一出,不说如今左邻右舍谁人不知陈家三房的这笔烂账,若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他这里长之位岌岌可危。  陈祥看着弟弟陈峰,恨其办事不力,作为陈家如今的主心骨,不得不出面硬着头皮跟柳氏周旋,却矢口不认与陈念莞失踪的事有关。  柳氏当然不信,那柳氏表兄弟也擦踵磨肩,一定要陈家今日交人,直到燕来巷那头叫了人过来,说抓着送口信的人,要柳氏交方子换人。  “看吧,三弟妹,我都说了,那侄女不见了,不是我们干的。”陈峰趁机道,“你把我们都堵这了,要是是我们干的,怎么送信去燕来巷,是吧?”  “谁不知是不是你们指使旁人下的黑手?”柳氏知道,继续跟陈家人磨下去,他们不认,自己拿这些无耻的人没法子,只得悻悻然又回到了燕来巷。  才知道那送信的人是个乞儿,收了五文钱,替人跑腿的,问叫他送信的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小乞儿一概不知。  “我家郎君跟那位张公子去找小佑帮忙了,这小乞儿的事,要告诉他们吗?”王嫂子问。  柳氏这才发现张二郎不见了,再听王嫂子道明缘由,想要去寻张二郎,无奈如今天黑,城门落锁,也没办法去哪儿了,只能拘着小乞儿,等明儿看张二郎跟小佑那边有没有消息,不然为了换回女儿,真要将做河粉的方子抄下来,送到小乞儿说的地方去了。  城隍庙里头,小佑见到王德跟张二郎,收了那三两银子,瞥了张二郎一眼,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就去跟相熟的乞儿嘀咕两声,分散去询问今日在集市乞食的人有谁。  等于是在乞丐窝里头一个问一个,很快,就找到了两个去过集市的人,被领了过来。  问清楚要找的是谁,描述了外貌衣着后,有个乞儿马上想起来了:“哟,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今儿见着有两个老妇陪着那个卖陈家河粉的姑娘在集市走了一程,我见其中一个老妇恶毒得很,也不知道姑娘是得罪她了还是怎么滴,靠近马车的时候将那姑娘给推了进去,然后慌慌张地就跑了。”  陈家烧不焦的河粉名扬抚宁县的时候,也传到不少乞儿耳中,有不少乞儿没见过这么稀奇的事,特意到码头去长见识开开眼界,有乞儿们还特意积攒八个铜钱,换身衣服转身去排队,就想试试烧不焦的河粉是啥味道的,一碗河粉四五个人尝尝鲜,吃过都说好,所以就顺带记住了陈念莞的模样。  “跑哪去了?有印象吗?”张二郎没想到这么快有线索了,追问。  小乞儿想了想,“好像,是往城南那头去了。”  城南,这范围太广了。  “知道那两个老妇是谁吗?”  “哎,有个老妇就是看着眼熟……”小乞儿看着小佑,忽而想起来了,“哎,是她,小佑哥,你还记得你刚来城隍庙的时候,那个老妇想买你来着,动手推陈家姑娘的就是她。”  “谁?”张二郎盯着小佑。  小佑抓了抓下巴,旁边有乞儿早说开了:“是牙婆!”  “那牙婆看小佑哥长得皮嫩脸白,想买小佑哥去勾栏呗!说吃好的穿好的。”  “呸,进那儿去做烂屁股的营生,谁稀罕!”  张二郎一听牙婆的来历,心都冷了半截。  总不会,陈四姑娘是被这种人绑了去,那如何能落得好?  问清楚这位宋牙婆的住址,张二郎就要深入虎穴,可如今夜深了,宵禁,都不允外出了。  张二郎无可奈何,跟王德打算在城隍庙将就一夜,明儿赶早京城。  睡在小佑临时腾出来的床位,躺在薄薄的旧衾铺的地上,张二郎冷得发抖,如何能成眠?  想到若不是陈四姑娘收留自己,他今儿怕是也跟乞丐没两样,想到今夜陈四姑娘在宋牙婆手里不知要如何受磋磨,张二郎便?????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人攥住了,呼吸不得。  到夜半,张二郎辗转反侧之际,看到有个黑影晃动两下,朝庙外走去,张二郎狐疑着起身,悄悄跟了过去。  出了庙门口,才看到那人居然是小佑。  小佑一身夜行衣,正用布巾将自己的脸蒙上,见到张二郎,一怔,动作丝毫没停顿,将布巾拉到鼻子上。  “你要去哪儿?”张二郎看小佑打扮不凡,猜了出来:“你想现在进城?”  小佑就是给张二郎办事的。  这人为了救人,一出手就是三两银子,这大手笔,足够让城隍庙里的乞儿过一段好日子,所以小佑没隐瞒,点点头。  既受了恩惠,就要将事情办妥,才算有职业道德。  “去救陈姑娘?”  小佑点点头,在抚宁县浪了这些年,街头巷尾熟得很,宋牙婆住哪儿,他门清得很。  “我也去。”  他也去?  小佑看著书生打扮的张二郎,一脸嫌弃,没吭声,几个起落就翻出城隍庙的墙头。  张二郎一怔,咬咬牙,终身一跳,本以为自己会连墙头也爬不上去,却没料到身子灵便得很,轻轻松松纵上了墙上,一站上去,一股身体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  莫非,他其实是会点武艺的,只是自己也忘记了?  一这么想,看到前头快跟没的身影,张二郎赶紧地学着小佑起起落落,竟然很快就追了上去。  张二郎只觉得这事容易得很,心里隐隐兴奋起来。  见书生居然跟了上来,小佑也愣了,再看书生鹞子般利落的姿势,小佑明白,这怕是也有几分功夫的人,略微吃惊后,也没说什么,跟张二郎一前一后,很快到了城墙外,小佑轻车熟路,寻了个晒干柴干草的角落,划拉两下把柴火推开,露出了一个狗洞,钻了进去。  张二郎愣了愣,而后就弯腰也跟着钻了进去。  钻过去的时候,心头有股微妙的讶异:哎,他竟然也有钻狗洞的一天耶!  等借着夜色躲过了夜巡的护卫,摸到宋牙婆的院子外头时,小佑停了下来,看向张二郎,指指他的脸,张二郎在身上摸了摸,掏了一方帕子将脸蒙去一半。  小佑朝他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跃上墙,翻进了院子里头。  张二郎紧随其后。  不大一会儿,院子里头陆续传出了低呼跟倒地的闷声,渐渐动静便大了起来。第34章   陈念莞在房里头睡不着,惶恐至极。  在现代的时候她无病无痛,无灾无难,没想到穿来这个时代却被人抓了,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那妇人甲跟妇人乙除了困着自己,倒是没有过多为难。  晚饭也烧了送过来,绑住的手解开又绑起来了,如今躺在榻上,她是没半点法子可想。  她如今才知晓,自己有多势单力薄。  便只为了得到做河粉的方子,不过赚多几十两银子,就被人盯上下毒手了,她们还一点防范也没有。  就算这一次,拿出河粉的方子息事宁人,下一次呢?  陈念莞想起妇人甲看自己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隐隐发怵,就怕,她们将方子讨要到手,也不放人,也轮不到她担心什么下次的事?  陈念莞正慌乱地胡思乱想,听得外头的异动,心不由得便提了起来,那房门外传来了一声闷哼,而后,门扉便被轻轻推开了。  陈念莞挣扎着从榻上撑起身子,昏暗中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蒙面人,心里才惊呼一句不好,那身材颀长的蒙面人一边将面巾拉下来,一边轻呼:“陈四姑娘,我们来救你了。”  陈念莞见到这个人,再听这个声音,松了口气,眼眶一红,有热热的眼泪想涌出来,又忍住了。  是张二郎。  再看到后面跟着的,居然是那个乞儿小佑!  陈念莞没来得及问,张二郎早大步走到榻沿,将她的身子扶了起来,扳到后面,去解绑住她的绳子。  陈念莞心里吃惊他们是怎么这么快找到自己的,等听说事情原委,脸都黑了。  她是穿过来的,跟陈家那伙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再说,原身会死,就是陈家那群人给逼得走投无路。  回抚宁县后,那陈家的人没来找过麻烦,她也不愿意跟他们扯上关系,毕竟她不是原身,别说跟陈家的人没感情,有也是憎恶,怨恨,自然主动忽略了。  便是柳氏半个月前说了陈老爹跟陈峰到码头的事,她也没在意。  如今听说这事幕后指使或许就是陈家,当即心中愤慨。  害死原身没有半点愧疚之心,竟然为了河粉的方子出这种绑人的恶计,他们的心是有多坏?  张二郎要带陈念莞离开时,陈念莞改变了主意:“我不走了,你们明天去报官,带官兵来直接抓人,那时候再把我救出去。”  张二郎是个聪明的,当即明白陈念莞想做什么。  如果他们今日就这么将陈念莞带走,也就揍这宋牙婆家里几个看院的事,没有办法指证宋牙婆光天化日之下绑架掳人,更牵扯不出陈峰,这事会轻飘飘地就这么过去了。  可要是明儿带官兵来救,现场拿人,失踪的陈念莞就在屋子里头,是能给宋牙婆定罪的证据,到时候上堂,就不是宋牙婆上下嘴唇一说就能脱罪的。  陈念莞要教训敢捉自己的宋牙婆,也给那些想打自己主意的人一个教训。  可,要留陈念莞在这里过夜,张二郎不放心,最后商议,他先回燕来巷,留小佑在附近保护陈念莞,于是又将陈念莞的手照原样绑了回去。  张二郎与小佑刚走,见外头放倒的护卫,宋牙婆带人就闯了进来,看陈念莞还在,从被衾里探出睡眼惺忪的脸,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登时松了口气。  回头关上门时,宋牙婆那张凶煞的脸隐隐透着不安。  宋牙婆在抚宁县干这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强买强卖,掳人勒索,也不是没少干,今儿见院子里的护院被人揍晕了几个,这关押陈念莞的房门门口的打手也昏迷过去,以为是来救人的,如今见人没事,心里怀疑开了。  靠着卖人这一行当,宋牙婆跟县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也有来往,谁家要买丫头或小厮,谁人不知宋牙婆手里的才是好货?  是以宋牙婆狐假虎威这些年,活得风光,再说她这院子里还买了这么多护院跟打手,轻易没人敢招惹她。  今儿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闯了进来,打伤了几个人,这屋里头却啥都没丢,要是闯门的盗匪或救人的,她知道仇家的来意,还能应对下策,可来人意图太古怪,宋牙婆揣摩不到,心才不安。  宋牙婆再发派护院跟打手找了一圈,没见着人,这才放心回房歇息。  再说张二郎,回到燕来巷后就将陈念莞的下落跟她的打算告诉了柳氏跟众人。  柳氏一边松了一口,一边还是担心不已。  宋牙婆那地儿就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会出事,女儿还那么心大敢留宿?可想想她的做法,也是没错,只能祈祷这夜赶紧过去,等明儿一早马上去官府报案捉人。  这一宿屋里的人都没睡觉,第二日也无心出摊了,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于是煎熬过一夜后,张二郎与柳氏带头就带着众人去了抚宁县官衙,那衙门一开,县令刚上值,就接了他们的报案。  听说又是青枝巷里长陈家三房的事,前头柳氏在衙门外大闹的事让黄县令记忆犹新,心里还对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陈三嫂有点忌惮,当即派了捕头带着一队捕快去拿人救人了。  张二郎与柳氏带着捕快赶到宋牙婆家里时,那守在院门口的护院被捕快拿下时,宋牙婆才刚刚起身,见着捕快,昨儿夜里冒出来的那股不安是落到了实处,却也不怕,当场破口大骂,说官兵扰民。  柳氏知道女儿是这贼婆子抓的,也不怵,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扇了两个耳光子,而后跟着张二郎闯进房里去。  陈念莞一宿不敢睡,便怕夜长梦多出事,到天亮时才实在忍不住,迷迷糊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听到屋外传来柳氏的声音,当即清醒过来,到柳氏冲进来扑到榻边,担心受怕了整整一日一夜的委屈全爆发出来,哭倒在柳氏的怀里。  那捕头见人当真在宋牙婆屋里头找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马上就要将宋牙婆押回县衙。  那宋牙婆一行人被送官,骂骂咧咧的,竟也不怕。  等到了堂上,黄县令问罪时,宋牙婆头一昂:“什么罪?老婆子我哪里有拐卖良家姑娘?这人明明是她陈家卖我的。”  柳氏愣了,陈念莞却是高兴,她还想要怎么让宋牙婆攀咬出陈家的人,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呢,没想到宋牙婆竟然主动说出来了,一时没注意到在场的众人脸色不对。  问清楚宋牙婆卖陈念莞的是谁,那黄县令就着人去陈家请陈峰了。  结果陈峰来的时候,那陈老爹也来?????了,陈家左邻右舍见着上门的捕快竟然来传唤陈家的人,一时好奇,也跟着来到了县衙的公堂上。  陈老爹眼看事情越闹越大,脸色是极度难看。  陈峰心里也是慌得一匹。  昨儿柳氏到陈家闹事就让他担心事情不受控制,后来好不容易被传口信的乞儿引走了,匆匆去提醒送信的人今儿别露面,别被柳氏逮住了什么马脚,却不曾料,这柳氏居然报官,带着捕快找到宋婆子家里头去,直接将陈念莞救出来了。  “陈峰,这宋牙婆说,陈四姑娘是你卖与她的,可有此事?”  黄县令一问,陈峰还没有答,公堂下早是一片嘘声。  便是穷苦人家,若不是遇上天灾人祸,或是实在山穷水尽,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舍得将自家的儿子女儿卖掉,更何况如今圣上铁腕治国,朝政廉明,便是这沿海贼寇,前些日子也清剿驱逐,眼下算是太平。  这陈家可是青枝巷的里长之家,家境该是比一般小户人家要好,竟还发生这等卖儿鬻女之事?  况且卖人还是被卖人的叔子?这里头不用编排,都能让人想象其中的猫腻。  堂下不乏是陈家的邻居,当即鄙夷唾弃起陈家男丁来。  陈峰听着那嘲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看看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宋牙婆,大有一副他敢不认就供出一切大家一起倒霉的表情,咬咬牙,点头称是。  堂下旁听的百姓喧哗更甚,那柳氏得脸更是阴沉乌黑,就连黄县令,看陈峰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蔑视。  然而吵归吵,蔑视归蔑视,这案子还是要审的。  听黄县令一同审问后,略略过堂,不顾沸腾的民意就要把宋牙婆跟陈峰放了,陈念莞才懵了。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女性在这个时代根本无足轻重,便是亲弟弟,卖自家姐妹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如今卖自己的人是原身的长辈,二叔。  也就是说,这一次柳氏要是没找人救出自己,届时自己就算被宋牙婆卖到秦楼楚馆去,错得也不是陈峰,而是自己命该如此?  这一次姑且算是没事,等下一次陈峰想卖自己了,不用告诉谁一声,卖了就卖了?合该自己倒霉,摊上这样的族人?  陈念莞气得脸都煞白。  柳氏亦浑身颤抖起来,眼看黄县令轻拿轻放,终是忍不住了:“大人,民妇要告这陈峰。民妇跟陈家早就断绝关系了,从陈家分了出来,民妇才是陈家三房的户主,陈峰无权卖我女儿。”第35章   陈峰眼看大事即将化了,才松一口气,听柳氏这般说,笑了笑:“三弟妹你别说笑了,我们什么时候分家了?”  分家这种事得经过陈家宗族跟里长同意,里长便是自家大哥,人是撵走了,可没听说大哥同意了将三房分出去。  “若是没分家,为何我们母女仨被赶出了陈家?而你们陈家不管不问这么久?”柳氏也笑了,脸上愤恨,“哪有不分家,就将我们三房赶出来的道理?”  “你……”陈峰面色一僵。  陈老爹也不愿意再生事端,这个时候出面,护住了陈峰:“你还问道理?你身为我三房媳妇,不忠不孝,大逆不道,赶你们出去只是要你反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没错,三弟妹,你还撒谎成性。”见有老爹替自己撑腰,陈峰理直气壮起来,看着陈念莞,“你这泼妇不仅不孝敬长辈,上一次还污蔑我们迫害四侄女,谎称她投河自尽,跑到陈家大闹吵得我们陈家没得安生过日子。可最终你们都看看,这人还好端端地站在这,你就胆敢用逼死人了来威胁我们,甚至还到县衙门口造谣生事,大人,这算不算欺君瞒上?”  陈峰倒打一耙,柳氏恨不得生啖起肉:“陈峰,是不是我们家莞莞当真死了,你们才会放过她?”说着便要扑过去揍他,被陈念莞跟王嫂子赶紧拉住了。  “阿娘!”陈念莞没料到事情闹大后,陈家的人还会如此无耻。  “大人!民妇没说谎,我,我当真以为女儿死了,是后来清风庵的尼姑报信,我才知道女儿还活着的,并非故意欺瞒大人!”柳氏跪到堂上,跟黄县令申诉。  黄县令早在事情闹开时了解过一切,这时摆摆手,示意柳氏无须多言:“柳氏知晓女儿出事,一时悲痛失言,爱女心切,本官恕你无罪,但今日这事……”  “但在那个时候,我家公公就已经跟我们三房母女断绝关系了。”柳氏没容黄县令说下去,就打断了他的话道。  堂上的人均愣了。  陈老爹也愣了。  “这是陈家左邻右舍都知晓的事,那时候陈老爹亲口说的,很多人都听见了。”柳氏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张文书,“当时我家公爹还亲笔写下了义绝书丢给民妇,让民妇一家日后都不许回陈家半步。大人,您请看。”  众人哗然。  陈老爹看着黄县令接过柳氏递上去地那封义绝书,忙不迭道:“大人,那只是草民气头上一时糊涂写的,做不得数。”  可当时,确实是要做数的。  看不过柳氏的泼妇行径,又想甩掉三房这门累赘,陈老爹是当着众人的面提笔而写,当众摔给柳氏啐她一脸的。  “这白纸黑字,还有公爹您的亲笔签字,怎能做不得数?”柳氏冷笑,回头看着陈老爹,“便是有您这封义绝书,我们三房母女才算是从陈家分出来了,如今我便是三房的户主。”  “你说是便是?你一为妇人二无子嗣,如何能做三房的户主?”  “这还是窦大人仁义,听说了我们母女被陈家苛刻的事,又见我有这份义绝书,可怜我们孤儿寡母无所依托,便给我办了女户。”柳氏说着,将自己一份新办理的户籍文牒也递给了黄县令,“若大人不信,自可去户部查询是不是我柳氏三房已经自立门户,或者直接叫窦大人上堂求证也可。”  陈老爹跟陈峰见柳氏拿出户籍官牒出来时,那震惊不亚于七级地震。  那会儿柳氏闹事,为息事宁人,窦书办当真越过里长跟宗族给柳氏立了女户?  可……  黄县令看过了陈老爹的义绝书,又看了柳氏的户籍文牒,当即点头:“没错,是我们县衙办的户籍,这陈家三房,是分出来了。”  黄县令此言一出,陈峰父子变了脸色。  “大人,民妇既然已经跟陈峰分家,那他们便无权瞒着民妇擅自将我女儿卖与宋牙婆,请大人为民妇做主。”柳氏趁机进言。  确实,一家之中,无论父母卖儿女,兄弟卖姊妹,亦或是叔舅卖侄女,在妇孺被视为私产的这个时代,都算不上是什么事。  但柳氏一家三口已经分家,户主是柳氏,那其他人无论父兄叔舅都不能置喙处理分家后的后辈的事。  如今陈峰竟然敢卖已经分家的侄女儿,那就是重罪,罪名叫略卖,轻则打板子,重则流放千里。  “大人!”  “大人,小儿只是一时糊涂犯了错误,大人请开恩。”  眼见柳氏三母女分家已是事实,那陈氏父子怎不知道厉害?一下双双跪倒在公堂上。  “他可不是一时糊涂。”柳氏看着跪在身后的陈氏父子,冷笑,回头再看张二郎,张二郎早将那报口信的乞儿拎了上来。  便在公堂之上,柳氏将昨儿陈念莞如何被掳走,众人如何焦虑寻人,后来见着这乞儿报信,说要柳氏将河粉方子送去城里指定的地方,方才会保陈念莞性命无虞。  而乞儿在公堂上当场认出指使自己到燕来巷报口信的人,就是宋牙婆收下的一个打手。  原来陈峰不仅想卖了侄女赚一笔钱银,还想借此事勒索弟弟家赖以生存的活计,听审的邻居也早将这些年柳氏母女在陈家被欺凌赶出门的事抖落得一干二净。  登时,公堂上听闻过或吃过烧不焦的陈家河粉的人都义愤填膺。  黄县令见群情汹涌,又见证据确凿,当即宣判了陈峰与宋牙婆合伙绑架弱女勒索罪名,当场各打二十大板,而后将一干人等收入大牢。  “莞莞,我们逮着那陈峰了!看以后他还敢不敢招惹我们母女!”  柳氏见陈峰被收监,那陈老爹面如死灰,心头一阵快意,将女儿拥进怀里紧紧抱着。  陈念莞整个人都是呆的。  从得知叔子卖侄女不算事那会儿去,陈念莞就不在状态了,整个人精神下线,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神游表情。  这会儿知晓柳氏告陈峰告赢了,清醒过来,见柳氏抱着自己喜极而泣,心头一热。  她穿过来后就在清风庵养伤,当初柳氏要自己安心休养,说要回县城妥善处理好一切,让自己风头过后再回去,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却原来,这句话背后,柳氏做了这么多事情。  虽然柳氏是为原身做的,可如今陈?????念莞是她,便等同于柳氏是为了她才如此殚精竭虑。  回到燕来巷,陈念莞看着柳氏,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阿娘,谢谢你。”  “说什么呢?你是我女儿,母亲保护自己女儿天经地义,有什么好谢的?”柳氏一改在公堂上的强硬,眼眶泛红,抚着陈念莞的头,哽咽:“阿娘就怕你好不容易救回来,那陈家的人还会打你主意,才想出分家立女户这个法子的,你跟萱萱都是我的心头肉,有阿娘护着,谁也不许欺负你们。”  平日里无论陈家的人再怎么欺凌她们母女,甚至是借故被撵出陈家,柳氏顾及夫君也是陈家的一份子,忍气吞声,也不愿意抹黑陈家脸面。  再说,自己闺女将来就是嫁人了,也需要娘家人帮衬。  可没想到自己亲生骨肉居然被陈家人逼没了,心疼绝望之际,就再顾不上护及陈家名声了。  他们也从没有将她们母女的生死放在眼里,干嘛还要管陈家的名声如何?  所以她不顾一切才把事情闹开闹大,想给女儿争取个公道。  在清风庵见着受伤的大女儿,柳氏庆幸之余,也是怕了。  这次闺女走运保住了性命,难保没有下一次,她可是有两个闺女。  前车之鉴,为了往后不让陈家磋磨拿捏,她马上拿着陈老爹给的义绝书,利用窦佑才的事拿捏住窦书办给她们母女仨立女户,答应消停不再追究窦佑才干的混账事,大事化了,才让爱面子的窦书办乖乖办了户籍,从陈家分了出来。  陈念莞哭着点点头。  在现代的时候,陈念莞也是单亲家庭长大,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积劳成疾死去时,陈念莞才刚念完大学,她有能力要报亲恩的时候,母亲却不在了,这一直是她心里的遗憾。  没想到穿到这个时代,还能遇上对她这般好的母亲。  “阿娘,我以后也要好好做营生,赚银子,让阿娘你也过上好日子。”  “好,阿娘相信莞莞!”柳氏看着出落得愈发水灵的陈念莞,笑了笑,而后蹙了蹙眉头:“就怕那陈家的人还不死心,这次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家人,日后,还想拿你做文章。”  柳氏是个失婚妇人,年岁大了,自然不会将矛头对准她,便是敢来,柳氏的性子就如这一般二般,没可能让他们占着便宜。  萱萱还小,不过六岁的孩子,他们使坏也不会冲她来。  唯独大女儿,人长得好,也能干,要知道河粉的方子是莞莞研制出来的,就算如今分家已成事实,陈家的人要使坏,她能防得了这次,下次,下下次,可未必次次都能防得住。  “要是能找户夫家,护得住你便好了。”柳氏喃喃。  “阿娘,总不能他们千日贼心不改,我们便要千日防他们贼心不灭的道理。”陈念莞如今深刻体会到身为女性的不易,决心日后还是要找人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时代的律法,省得自己出主意还差点倒大霉。  就如今日,本以为人赃并获,能治罪陈峰,谁能料到叔子卖侄女,居然是天经地义的事呢?  若不是柳氏机警,又有勇有谋,今儿在公堂上便成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如今弱女子之身,要避开他们的算计,当真要好好谋划谋划。  陈念莞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遭,大家都很高兴,陈念莞也感激大家为了救自己出了大力气,兼之今日没有出摊,本来想下厨给大家煮一顿好吃的。  但柳氏不许,说是陈念莞才脱险,就该好好休息,要做吃的,也该让大伙儿来。  如今家里头厨艺好的人可是不止她一个呢。  柳氏表兄弟今日在公堂上才听闻姑母跟表姐/妹们这些年来受的气,原本都想到陈家闹一顿,被柳氏阻止下来。  “姑母,这些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们阿爹呢?”表兄弟们拍着胸膛道:“当年就应该告诉我们,让我们为您跟表姐/妹出头的。”第36章   柳氏看着侄子们,心头宽慰。  今儿公堂上,那陈家人对着自己母女不敢乱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看见了在现场为她撑腰的侄子们。  如今侄子们虽都是半大的少年,可最是少年不可欺。  希望陈家的人见到自己娘家逐渐壮大,日后行事上忌惮两分,便不敢轻易再来招惹她们仨母女,彼此过安生日子便好。  柳氏跟柳迟掌勺,下晌到天黑时,包括王德夫妇跟小佑在内为酒陈念莞出过力的人,都饱餐了一顿,那柳风甚至还专门出去沽了一斤酒,还有一些花生瓜子,糕点果脯之类的小吃。  于是大伙儿吃吃喝喝,热热闹闹的,先前的愁云一扫而空。  陈念莞也喝了一些酒,可惜酒量不行,一小杯米酒喝下去后,双颊便绯红了,醉眼迷蒙中,见到阿娘跟王嫂子在说着什么,萱萱跟柳叶两个丫头坐在一起交头接耳,王德不知道在跟小佑叮嘱着什么,那群表兄弟们更是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再移动视线时,便撞进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是张二郎。  独自坐在角落,手里亦握着酒杯,却没喝,只淡淡笑着看过来,神色温和得犹如十五的月光。  陈念莞见着那张琼枝玉树般的脸,略带着棱角的矜持,心怦然一跳,起身一下靠了过去,“张玉郎!”  “陈姑娘!”张二郎瞥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娘子,觉得距离太近了,想挪开一些,又不舍,视线落到那张精致的脸上,见眉如远黛,明眸皓齿,如出水芙蓉,清妍娇媚,莹白如玉的肌肤带着微微的红,更似三月桃花般诱人。  小娘子抬头,便见一双如水的黑瞳潋滟生光,让他心头不由得一滞。  张二郎,不可直视娘子的面容,太不端庄了。  别看别看。  可心里头这般劝诫自己,张二郎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那双眸子便如粘在了陈念莞脸上一般,移动不能。  陈念莞听张二郎回应了自己那句,微微笑着,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张二郎倒抽一口冷气,浑身都僵硬了。  这,这这,算不算,非礼?  张二郎想伸手去拨开陈念莞的手,手软软地抬起来,又偷偷放下。  “张玉郎,听说,是你出银子找小佑帮我的?”  陈念莞想到自己被宋牙婆绑去时,自己前途未卜,凶险未定,乍见他从天而降,一下将自己从无望中解救出来,心中仿若瞬间就有了倚靠,便是后来,敢大着胆子留下,想出第二日当场抓人逮宋牙婆个正着的主意,也是基于相信他有办法救出自己的前提,此时事情虽生波折,却还是圆满解决,再看张玉郎,便觉分外亲切。  “三两银子?你一个穷书生,哪来那么多钱银?”陈念莞说着,伸手,一下抚在了张二郎的脸上,上下摩挲了一下,还捏了捏,醉眼里冒出惊喜,喔,这么俊的一张脸,竟然是真的。  张二郎眸子里映出了陈念莞那张脸,呆若木鸡。  这这这?陈陈姑娘怎么能这般?她这绝对算是,非礼了吧?  “说,银子是哪来的?”陈念莞拍了拍他的脸,又强硬地问了一句。  “是,是抄书得来的!”张二郎深呼吸一口气,不得不伸手,将她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抓了下来,“陈姑娘……”  “原来你抄书竟然能赚这么多银子?”陈念莞的手被张二郎抓着,也没在意,顺势反握住了他的手,笑,“那你念书是不是很厉害?不然怎么会抄书能这么快就赚得到三两?”  “那还是比不上陈姑娘能干。”张二郎真心实意地说。  陈念莞被他夸赞,忍不住笑了笑。  近在眼前的如花这张如花笑靥,差点没闪瞎张二郎的眼,害他心跳如鼓锤。  他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就怕小娘子会听到这不寻常的怦怦声。  “那是。不过,张二郎,你这次救了我,多谢你。”陈念莞也真心实意道谢。  “不谢,若非陈姑娘先出手相助,今时今日我张二郎也不知身在何处。”张二郎谦让,“我既受陈姑娘之恩,陈姑娘有事我岂能置身之外?”  陈念莞再拍了怕张二郎的肩膀,又摸了摸,“张玉郎,你是个好的,我要报答你。”  报答?  张二郎无可避免地发现这小娘子整个人都靠到了自己身上,又深呼了一口气。  总不会是想以身相许吧?她要当真这般做……  张二郎又忍不住盯着陈念莞看。  也不是不可以。  “你是读书人,我就……”  “莞莞!”柳氏看着跟张二郎坐在一起,靠得分不出彼此的女儿,惊呼,“你在干什么?”  “阿娘,我正感谢玉郎救了我啊!”  陈念莞被柳氏一把拉开了,“感谢便感谢,坐没坐相,成何体统?”  “阿娘!”  柳氏嗅到陈念莞的酒气,再看她双眼迷离,知道她是入醉了,叫来王嫂子,带着她回了厢房。  张二郎见小娘子骤然间便离席,心中莫?????名地失落得很。  方才,她想说什么?  才想伸手去托腮,忽而想起这边脸是被小娘子碰过的,那一双玲珑小手滑腻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上面,他又把手放下来,耳根瞬间泛红。  这陈姑娘,真是,不自重。  可这天夜里,张二郎在被窝里辗转反侧,脑子里一直是不自重的陈姑娘的那张笑脸,难以成眠。  在宋牙婆那头没睡好的陈念莞却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次日近晌才醒来,也没人说她。  如今做河粉,卖河粉的两班人都是熟练打工人了,便是陈念莞不在,他们也都能独立将活儿做完。  今日无论是码头还是商业食肆里的两伙人,回来得都很快。  原来是昨日卖河粉的陈家闹上公堂,县上的许多人都知道了柳氏母女被陈家欺凌的事,大伙儿一方面唾弃陈家人竟然欺负寡母强卖侄女,一方面也同情陈家母女遭遇,自发捧场,那河粉供不应求,出摊没多久就卖完了,还有人直接想买河粉回去自己做的。  陈家河粉在抚宁县算是彻底扬名了。  而柳风送河粉到福星楼,也带回了好消息,今日将卖给张掌柜的腊味运了过去,张掌柜如约给付了余下的三十五两银子。  陈念莞一瞧银锭子跟数不完的铜钱,原本因宿醉有点萎靡的精神当即就振奋了。  宋牙婆从她这儿抢去的十五两银子,在进牢子之前,陈念莞就让黄县令叫她吐出来还给了自己,曾经失去的五十两如今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柳氏也是第一次听闻天天在屋后晾晒的腊味转手就能卖到五十两银子,激动得瞳孔地震。  只是,这腊味却是大伙儿都有帮忙的。  清洗猪下水,杀鱼,杀鸡,还有剁肉碎。  除去十两成本费,再除去二十两酿造秘诀与每日晾晒的劳作,余下二十两银子,陈念莞平均分与了众人。  柳迟,柳河,柳山,柳风跟张二郎,每人分得了四两银子。  当然,柳水跟柳叶兄妹也拿到了各四百文钱。  不提柳水兄妹喜滋滋的,也不说面色淡然的张二郎,余下的表兄弟们看着到手的四两银子,差点没失常:“真的吗?表姐/表妹,咱们做的那些腊味,真的能值这么多银子?”  陈念莞点点头。  其实,寻常腊味自然是卖不到这么多银子的,卖钱的还是她腌制的酱汁,以及晾晒的秘诀。  “表姐/表妹,我们再去多买点肉回来做吧?”被四两银子激发出来的热血沸腾,表兄弟们恨不得再大干一场。  “没错,这腊味这么好吃,到时候也带些回乡下给阿爹阿娘尝尝。”  陈念莞看了看依然阴爽的天气,稍一思忖便点点头。  表兄弟们一阵欢呼,就起身去驾驴车。  柳氏自然也是要去的。  陈念莞特意嘱咐了她要买回来的肉类,又给了十两银子给柳氏,看着他们呼啦啦牵着两匹驴子出去后,才打算提前备好酱汁跟香料,刚好见着张二郎从厢房里走出来,见着陈念莞在,又麻溜地转过身子回到了厢房,还轻轻将门掩上了。  陈念莞才要打招呼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一时不明白这张二郎是何意,可想到自己的打算,还是走到厢房那头,敲了敲门,喊:“张二郎?”  “何事?”  门扉迅速地就打开了,陈念莞还想敲门的手落了空,她面不改色地将手收了回去,笑嘻嘻地问,“昨儿我好像有问过你吧,你念书厉害?”  张二郎微微一顿,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似乎没找到自己念书厉害的凭证。  可自己写得一手让书店老板都称赞的好字,不是厉害的读书人,怎么做得到呢?  是以张二郎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想继续念书,考功名吗?”  张二郎愣住了。  他是书生,读书人。  天底下的读书人哪有不想考功名的?  是以张二郎还是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继续念书好不好?”  陈念莞冒出这个想法,是自己无端被宋婆子掳走之后,是意识到陈峰卖掉自己这位侄女不算事之后。  虽然如今阿娘立了女户,可女户向来因为没有男嗣撑腰,被人欺凌的概率就大,更别说他们是小商贩,地位微贱。  如今是因为有表兄弟们撑场子,所以才没有人轻易敢捣乱,但万一将来怼上了连表兄弟们都不放在眼里的狠角色呢?  或者说,要将来营生做得更大,有如陈峰那般眼红的人来找茬呢?  她们还能不能护住自己的生意?第37章   所以,必须要给自家找个靠山。  可说要找,也不是说找就能找的,没这么容易。要随便找了,万一对方对她们生了恶念怎么办?  这个时候,要是自家家里头的亲戚有背景,有权势就极为重要了。  陈念莞将自家认识的亲戚过了一遍,陈家那边自然是指望不上的,而柳氏娘家都是泥腿子,也帮不上忙。  陈念莞叹了口气,而后想到这时代,念书也是出仕的一条路。  就像二舅家的二表哥柳青,外祖一家都指望他能读出书来光耀门楣的,只是听说书是读了许多年,如今也只是个童生,怕是资质平平,不容易考出来。  恰好,她身边也有位读书郎,就是张二郎!  既然他说自己念书厉害,要是他念出个名堂来,将来当官——也不需要多大,能在抚宁县罩住她们就可以了。  而且张二郎是个好的,从他花掉自己全副身家找小佑帮忙救自己可以看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所以,叫张二郎去进学考功名吗?  她赞助张二郎去念书,到时候张二郎还不得念自己的恩情?他做官了当然就是自己的金大腿了。  当然,这深一层的打算,陈念莞是没打算跟张二郎说的,她只说感激张二郎救命之恩,见张二郎是读书人,荒废了学业可惜,支持他继续念书。  张二郎听陈念莞要送自己进学,当即愣了半晌。  “你不愿意?”  “不,就是,我跟陈姑娘可是签了一年的雇用契书,我不替姑娘干活儿,却跑去念书?”张二郎提醒陈念莞自己还是伙计之身。  “这有什么,我们东家跟伙计和平解除契书便是了。”  张二郎看着陈念莞那张娇俏的脸,感觉自己的心又在快速怦怦跳了起来。  念书,考功名,自然是应该的。  等将来自己中举了,是不是就可以……  张二郎光是这么想了想,都觉得幸福得快呼吸不过来,当即点点头,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陈念莞悬起的心放了一半,回头想想觉得光张二郎一个人会念书不保险,人有失手,万一他考不出头呢?  自己家里还有那么多表兄弟,或许,里头也有读书的苗子?  要表兄弟里有其中一人念出了名堂,不也是一根大腿吗?  所以,那日开始,陈念莞就要张二郎掌掌眼,看来的表兄弟里头,有没有谁对念书是有天分的,要有,那就顺便教教,届时能跟张二郎一起做伴进学了。  若是将来都考中了,她也多了几根能抱的大腿,可以分散靠山倒塌的风险。  张二郎于是对这柳氏家的郎君进行摸底评测。  最终出来的结果是激动人心的。  因自家有个二哥是读书人的缘故,近朱则赤,那表兄弟们平时也跟着在家断断续续地认过几年字,甚至于连最小的柳水也会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至于数算,均能普遍上手。  而张二郎摸底考核却让人有点丧气。  这柳山柳迟跟柳风全认识的字不超过一百个,觉得寻常百姓已经够用,就不愿意再继续学下去,柳河倒是个聪慧的,若说当真能读出点什么来的苗子,非他莫属,至于柳水,还得继续开蒙才看出点名堂。  于是陈念莞就按计划打算怂恿柳河去念书了。  可柳河也不愿意。  他上头没了父母,下面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妹妹跟不到三岁的弟弟,他是长兄,是家里的顶梁支柱,自然得为家里头打算。  要他去念书,那妹妹跟弟弟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将人丢给叔叔,婶婶照顾吧?  更何况他如今摆摊就能赚这么多银两,能养家了,更不愿意去做持续长期可能十几年都要花大钱的事,这不吃力不讨好吗?  这问题也难住了陈念莞,于是让柳河努力念书成为金大腿这事就暂且搁置了。  陈念莞自觉为找靠山,培养自家的金大腿操碎了心,没曾想最后表兄弟们这么不争气,平日里就颇有点惆怅。  张二郎已经大概猜到了陈念莞叫他们进学的目的,看陈念莞愁眉不展,踌躇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跟陈念莞保证:“陈姑娘,我,我念书,真的很厉害的,你别担心,你,你等着。”  等着将来考中举人,你能放心将我视为依仗的。  张二郎拿着路引到县衙户部说明海礁村的特殊情况,重新办理户籍,张罗进学诸事——如今恰逢秋末,平常书院一般都会在十,十一月左右考核?????书生,招收学子。  陈念莞得了空,自是趁着天气适宜的时候,抓紧时间晾制腊味。  这一次酿制的腊味出乎意料的多。  表兄弟们眼见腊味能赚如此多的钱银,将各自分得的四两银子又拿出来打本,再加上陈念莞大方拿出来的十两银子,这次一做就是二十六两银子的成本。  现存的酱汁跟香料不够,陈念莞还得临时又去集市多购买了一批回来。  虽然肉多,但腌制跟酿造都有充足的人手帮忙,大家对这赚大钱的肉更是小心对待,处理起来特别认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那堂屋后院如今满满地晾着都是腊味,腊肠,腊肉,腊鱼,腊鸡。  陈念莞想起了当初自己奢望以为冬季可以实现腊味自由的空想,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就是个俗人,一见腊味能换银两,就什么自由都忘记了,实在是太俗了。  惹来柳氏担忧:“怎么,莞莞,是腊味做太多,怕销不出去?”  “那倒不是。”  如今福星楼已经开始推出腊味系列的新菜式,根据张掌柜的反馈,反响热烈,福星楼如今日日客满,将原本光顾月满楼的食客也拉了过来,喜得张掌柜一双不大的眼睛整日眯成了一条线。  那柳风送河粉回来,每每都要替张掌柜传话,问陈念莞有没有酿制下一批腊味?什么时候可以出货?  因这张掌柜将卖来的腊味一分为二,将另一半运回了隔壁县城的福星楼,抚宁县的食客这般捧场,怕后期腊味供应不上,红红火火的生意又要冷淡下去。  所以,光是福星楼两家酒楼,怕就能吃下这里泰半的腊味。  至于余下的,可以给自家留着过冬嘛!  柳氏听了陈念莞的打算,却问:“那,我们家的腊味,只卖福星楼,不卖别家了?”  柳氏的意思是,既然这时节适合酿造腊味,不如趁机再多酿一批开发一下新市场。  腊味好吃的时节就年前三个月跟年后一个月,可自家酿造的腊味跟这四个月酒楼能消耗的市场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柳氏确实说得有道理,再说自己手头上还有卖腊味赚来的十两银子。  要不要像表兄弟们那般,也全部投入进去呢?  陈念莞看看天气,再默默算了算能挣来的银子。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拼了。  于是柳氏跟陈念莞又抽空去血拼了十两银子的肉跟香料回来,通通变成腊味挂了起来,屋后没地方晾晒了,只能挪到前院去。  结果造成每次表兄弟们收摊回来,没事就用关怀的眼神去瞥这批还没晒制好的腊味,炯炯地就如同见着的是一贯贯的铜钱,到夜间收回来的时候,就放到空出来的东厢房里头。  想到这一批腊味能赚的银子,陈念莞做梦都在笑。  出货的时候,自己起码能拿一百两,稳赚到手后,买房子的钱银就有了!  眨眼到了月底,天气更凉了。  这一日,大伙儿都出摊上工的当儿,燕来巷陈家来了贵客。  是月满楼的施存祈。  陈念莞听杨掌柜说过,施存祈是回京城去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人。  把一行人迎进来后,张二郎作陪,在堂屋上了茶,两人便聊开了。  施存祈是两天前回来的,先前柳氏跟陈家人闹上公堂的事,他也从杨掌柜那听闻了,跟陈念莞寒暄几句,便进入主题,他是为陈家河粉的制作方子而来的。  河粉的事是施存祈在杨掌柜写给他的信里面知道的,杨掌柜说了抚宁县如今河粉售卖的现状,分析了前景。  施存祈知道又是陈四姑娘捣弄出来的新事物后,颇有点意外。  跟张掌柜一样,他以为这陈四姑娘手头上有一个鱼腐的方子便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  毕竟这年头,许多手艺人抓着家传的一个方子,就能吃一辈子。  经过鱼腐的成功,施存祈自然是不愿错过这个商机的,于是跟大东家自己大哥禀告后,带着月满楼的大掌柜乘船南下回抚宁县来了。  如今陈家河粉在抚宁县是家喻户晓,施存祈等人一打听就知道这河粉有多受欢迎。  吃过自家月满楼的,施存祈又去陈家河粉的两个摊位观察了一番,还跟大掌柜的现场买了两份品尝。  不得不说,这摊位上卖的虽然都只能算是素河粉,没加任何荤菜,有也就是蛋碎跟肉汤,但也不比酒楼加了荤肉的差,怪道能如此受欢迎。  何况,这河粉还能在大米跟面条外成为次主食,想到日后这河粉在大江南北的月满楼销售火热的景象,不仅是施存祈,便连同来的大掌柜也意动得很,便有了今日亲自上门跟陈念莞洽谈的事。  “施东家,这河粉可不比鱼腐,你想买断不容易。”  如今看来,当初将二十两银子把鱼腐的方子卖出去,其实是卖得太低了。  像月满楼这么大的酒楼,甭管其他分店,就抚宁县这一间,怕一个月就赚了不止二十两银子。无奈自己当时走投无路,又急需用钱,不得不卖了换银子。  施存祈与大掌柜相视一眼,那施存祈才说出了条件。  二十五两买下河粉制作的方子,另外,每个月陈念莞还能得到月满楼所有店铺销售河粉的一成盈利。  陈念莞没想到施存祈竟然还打算给自己月满楼的盈利抽成,当时也震惊了。  月满楼可是响当当的酒楼,那河粉要当真在全国这么多分店里销售,便只是一成的盈利,也非常可观了。  有了这一成盈利,只要月满楼继续开下去,她光是躺着每月收银子,怕都能富足地过一辈子了。  陈念莞不得不心动,特别是发生了陈峰打河粉方子的主意,胆敢绑架勒索的事。  她不是还想着抱大腿么?  月满楼这根大腿也很粗啊!  日后要再有敢打河粉方子的人,直接打出月满楼施家的名头,轻易也不敢乱来吧?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可爱们,求收藏~~第38章   心动归心动,所有章程,还有细节,陈念莞还是得问个明白,确保后顾无虞的。  “那,这条件,是二东家你认可跟我签的,还是月满楼大当家也认可的?”  施存祈笑笑,没怪陈念莞不信任自己,觉着自己代表不了整个月满楼,看向大掌柜。  大掌柜表示自己就是代表月满楼大当家来的,并且能替整个月满楼做主,出面与陈念莞签订契书的,也是月满楼本身,而不是施存祈个人,那契书效力对任何一间月满楼都绝对起效。  陈念莞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又加了一个条件,在所有月满楼出售河粉时,此道吃食都得命名为陈家河粉。  施存亦与大掌柜商量了一下,应允了。  像这等契书,签订时是需要找第三方做保的,并且这第三方必得是德高望重之人,能确保契书甲方依约而行,乙方权益受侵害时,也能替乙方出面。  而施存祈为了让陈念莞放心,请来的保人便是青云书院的范山长。  看来,施存祈为了促成这事,是好好调查了一番陈家三房,也知道,陈鸣当初救范山长孙儿而死一事。  陈鸣对范山长有恩,范山长自然会护及陈鸣遗孤,他做保人最适合不过,施存祈可谓用心良苦。  范山长是抚宁县本地人,早年考中科举后在朝中任官,至礼部侍郎,后致仕,回到祖家抚宁县便开设了青云书院发挥余热。  陈念莞早就注意到这位白面儒冠的来客,因他坐在施存祈身旁不苟言笑,未吭一声,还揣测过他的身份究竟是谁,如今听这位便是青云书院的范山长,心中吃惊。  那张二郎听他们提到青云书院时,也略微怔了怔,而后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巧了不是?  原身父亲救过范山长,听范山长如何对待陈鸣跟陈念蹇,也知道是个品行端方的。  如今张二郎也要张罗着进学,那,青云书院是个好去处啊!  何况这范山长还曾在京城里当过官,即便现在不当了,范家应该还有别的郎君在官场混吧?  便是没有,这范山长当过京官,礼部侍郎可算是正三品,妥妥的大佬啊,大佬也结识过不少官场的大佬们吧?那他手上的资源也不容小觑。  金大腿原来一直在身边,她竟然不知道?  范山长自然不知道陈念莞诸多的心里活动,也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签完契书,等着跟施存祈一道离开时,陈念莞很狗腿地留他们下来吃顿便饭,其实主要目的是给范山长留个好印象。  陈念莞正担心留不住人,没想到施存祈跟大掌柜都很爽快地应下来了:“听闻陈姑娘的厨艺不错,今儿陈姑娘相邀,自然要领教领教。”  陈念莞厨艺好的流言,自然是从烧不焦的陈家河粉兴起的。  “那施东家,大掌柜的,还有范山长,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是忌口的?”陈念莞说着,着重看了一眼范山长。  这可是今儿她要?????讨好的大佬。  “我看陈姑娘院子里头做的腌肉就很好。”  一进来就瞧见院子里酿制的腊味,施存祈跟大掌柜的商业触觉灵敏,马上就意识到不简单。  听说最近福星楼推出的腊味很受欢迎。  听说福星楼也有在卖陈家河粉。  听说福星楼的张掌柜跟陈四姑娘合作愉快。  这福星楼的腊味系列,是不是就是从陈四姑娘这里来的?  陈念莞心里暗道这施存祈跟大掌柜果然就是人精,一下就看出来这院子里的腊味是好东西。  好东西自然是要拿出来分享的,更何况陈念莞还在想为另一半腊味找买家。  当即就发挥出自己十二分的厨艺给三位贵客做了一顿腊味宴。  三位贵客吃第一口,眼里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惊艳,就连那原本急着想走的范山长,屁股也坐稳了,慢慢享受着品尝起来。  等他们用完膳时,盘盏都清得干干净净的。  陈念莞使了个眼色,就让张二郎带着范山长到院子外头品茶消食。  那施存祈跟大掌柜喝着茶,似乎还在慢慢回味腊味的滋味,心里头却已经想出了不下十种这些腊味的烹制方式。  “这腊味,是陈姑娘做的?”  “没错,用我秘制的酱汁方子,好好利用当下的气候酿造出来的。”陈念莞笑眯眯地道,心里十分满意。  来吧,凡人们,拜倒在她做的腊味下吧!  “陈姑娘怎地知道这么多烹制吃食的方子?”施存祈起了疑心。  先是鱼腐,而后是河粉,现在再来是腊味。  还有每每出手就是与众不同的酱汁。  这陈家不过是小吏出身,陈家三房也就有个陈鸣稍有出息,可陈鸣在世时,并未听说陈家有这等隐而不露的吃食方子。  若有,也落不到三房小小一个娘子手里。  所以这方子是从何而来?陈四娘又如何学会的?  “哦,两个多月前,我差点死掉的事,想必施东家也听说了吧?”陈念莞笑嘻嘻道。  施存祈不明白陈念莞无端端为何说起这个,总不会说,她投河自尽未死,有一段机缘奇遇吧?  “当时可是明海大师救我的。他把我送进清风庵后,我就一直在庵里养伤,而明海大师嗜好吃鱼,施东家知道吗?”  是,那位明海大师?施存祈半信半疑。  “当时明海大师找不着给他做鱼类吃食的厨子,我就被他叫过去帮忙了,我天分好,悟性高,明海大师点拨一二,我马上就入门了。”陈念莞花言巧语,“就是靠着明海大师点化,我这脑子里开了一窍,全都是关于做吃食的。”  “当真是京城那位明海大师?”施存祈忍不住问。  “当然了,你们回京城可以亲自去问问明海大师,说起来,我那鱼腐跟金菊鱼,当初都是为了给明海大师才想出来的。”  “是了,当初我们月满楼推出鱼腐菜式,那明海大师也光顾过我们月满楼,专门就为了吃这鱼腐,还问过我们是哪位厨子做的。”大掌柜想起来了,道,“当时我们以为明海大师是夸耀做鱼腐的厨子技术好,没曾想是因为他来我们月满楼之前,早吃过鱼腐。”  “有这事?”施存祈惊讶,他怎么不知道。  “二东家您不常在酒楼,自然不知道,我们月满楼供应了多久金菊鱼跟鱼腐,那明海大师就来了月满楼多久。”大掌柜看着陈念莞,已经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那明海大师口味刁钻,京城里以鱼肉做的菜肴,基本上都被明海大师品尝过,而后给出结论:了无新意。  可月满楼新推出的鱼腐系列让明海大师折服,月满楼因此也口碑大涨,被誉是当之无愧京城第一的酒楼。  既陈四姑娘的厨艺得明海大师提点,又得到明海大师承认,他也亲口品尝过,这些腊味并非寻常可见的一般腌肉,不等施存祈开口,大掌柜就跟陈念莞提出要买下她这批腊味。  “这可不好办哪,我可是应允过福星楼的张掌柜,等酿制出来后,留一批给他的。”陈念莞一脸为难地摇摇头,道:“张掌柜可是说了,要出重金收购的。”  听清楚了吗?  重金收购,你们月满楼比福星楼名气大那么多,可不能给少了银子失了牌面。  “你们晒多少,我们要多少,福星楼出多少,我们月满楼在原额上在给多一成的银子。”大掌柜豪气十足地说。  陈念莞的小眼神噌地一下就点亮了。  陈念莞在脑海里快速盘算着,嘴巴上慢慢将自己酿制的腊味打了个折扣,留下自家吃的那份,给大掌柜说了个数。  “二百两,我们月满楼全包了。”大掌柜道。  二百两啊!  “成交!”陈念莞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因为这腊味是分两批做的,第一批晾晒了十三日左右,已经可以收割了,便先让施存祈跟大掌柜带回去,第二批要再晒三日,等他们回京时,再上门来拿。  大掌柜知道了陈念莞与明海大师的关系,对她信任得很,第二批腊味还没到手,就将全额付款给她了,还有每个月收取河粉一成盈利的凭据印鉴图章。  攥着两张百元银票,平生第一次亲手摸着百两银票的陈念莞许久没回过神来。  原来她早已经抱上了明海大师这根金大腿,而她却不自知吗?  若不是张二郎进屋子里头来跟陈念莞说范山长要走了,她要送行,怕不是跟范进中举般要疯了。  范山长看着那腊味陆续搬上施存祈叫来的马车上,脸上微微一抽一抽的。  “范山长!”  陈念莞出来,便见范山长回头,瞥了她一眼,问:“陈四姑娘酿造的这些腊味,都卖给月满楼了?”  “没有没有,自家吃的自然是留起来了。”陈念莞道。  “嗯!”  陈念莞不知怎么的,居然在范山长脸上见着满意的一丝笑意,又见他瞥了一眼院子里头没晾晒好的腊味,才回头看了一眼张二郎:“你进青云书院的事,就这么说定了,等你通过了书院的考核,老夫等着收你做弟子。”  张二郎拱手拜别。  陈念莞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张二郎便让那个沉默寡言的范山长欢迎他参加书院的考核,还说服他收自己为弟子,打心底儿佩服。  张二郎却笑了,看着院子里头没晾晒好的腊味,慢慢道:“他哪儿是盼着收我做弟子?他是等着我拜师时送的束脩才是。”  束脩分六礼,除莲子,桂圆,枣子,芹菜,红豆,还有便是肉干。  张二郎要给范山长送束脩,那肉干自然是送她们现下腌制好的腊肉条。  陈念莞想想范山长方才的表情,恍然,也不禁失笑。  那可不是惋惜腊味差不多都被施存祈买走了、见着还有又老怀宽慰的表情么?  原来一本正经的范山长本质上也是个吃货!第39章   柳氏跟侄子们这天出摊回来,进屋一瞧,那陈念莞跟张二郎满脸笑容,眼光炯炯,一开始以为是到月底,又到了数铜钱分银子的时候,大家都很激动。  但当陈念莞说今儿来的贵客将大家酿制的腊味包圆,卖出了二百两,众人登时轰动了。  二百两,当初他们打本才多少银子来着?  乐晕了头的表兄弟们当即喊发财喽发财喽!  陈念莞已经乐过一回了,此时已经能很好控制住自己的激动,努力做个不形于色的打工人主管,让大家冷静下来后,先将那二百两分了。  这一批腊味陈念莞出了二十两,酱汁跟酿造工艺基本是出自她手,她自然是要占大头的,所以一下就拿走了一百四十两,表兄弟们四位成本加劳工费一共分得六十两。  而后她自掏腰包,出了十两当做工钱给张二郎,柳水跟柳叶每人也各得一两。  柳迟等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捧着一张百两的银票围成一团,激动得面红耳赤,双手直发抖:“这,这真的是一百两银子吗?就这么薄薄的一张,怕不是骗人的吧?”  没办法,泥腿子,跟陈念莞一般,最大也就见过十两的银锭子,一百两的银票没见过,不能怪他们没见识。  陈念莞听表兄弟们这么问,自然赶紧点点头。  那施存祈跟大掌柜应该是正派人,还有范山长做保呢,这银票绝对是真货。  表兄弟们还是不放心,这么轻飘飘一张,一个不留神撕了或弄丢了怎么办?  “到钱庄将这银票换成银锭子,可不就得了?”  可不是嘛,他们的六十两可以换六个十两的银锭子,带回家去多气派的?  表兄弟们说着都兴奋起来,畅想家里头的大人们要见着他们带了那么多银子回去,该如何大吃一惊,七嘴八舌笑得停不下来。  表示已经是个冷静人的陈念莞开始数半个月以来摆摊赚的钱银。  在陈家河粉名声大噪之后,两个摊位卖出的河粉直接跨了一个台阶,所以在开摊之后,陈念莞还会在家里继续做河粉、炖汤跟做配料,等负责运送河粉?????的柳风回来后,再加送一批到两个摊位。  如今每个摊位基本上都能日进四贯铜钱左右,合拢了卖河粉的收益,那就是差不多日进十贯,除去上公堂那日没出摊,出工十五日,赚得一共一百三十两又五百二十六文。  原本签雇用书的时候,并没有说明出摊还会卖第二轮的情况,所以表兄弟们多出工时的工钱,就算在了奖金那块。  又因为自己出事时,表兄弟们见义勇为,还在陈家跟公堂上给自家撑腰,陈念莞觉得这要算一份忠心奖,再加上全勤奖,所以原本表兄弟们每人六贯铜钱的工钱直接给到了十贯。  自然也没有忘记柳水跟柳叶两个乖乖的小家伙,工钱也翻了一番,就是他们带来的驴子,也赚了二百文的工钱,让柳迟带回去给柳大舅。  来姨母家打工的柳氏表兄弟们赚得瓢满钵满,瞬间暴富,每个人都飘了起来,表情迷离,眼神恍惚,疑在梦中。  尤其是柳迟几位,加上卖腊味分的钱,每人都有二十五两。  二十五两。  他们这些半大的少年,何时拥有过这么一笔巨款?  平时有二十文钱就是同龄人中的小财神了,连一两银子也摸不着边。  陈念莞看他们的神情,就如同看自己当初卖方子给月满楼得到二十五两后的神魂脱壳一样一样的,捏捏自己手上的银票,心里得意。  银子它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把人给刮晕了呀!  现在每五日陈念莞就要到钱庄将铜钱换成银子,这日换过铜钱后,陈念莞给表兄弟们放假,便是他们再三坚持要出摊也不允许。  整整一个月没归家了,他们不想家,陈念莞也怕外祖家的舅舅舅母要说她们陈家不放人,净知道剥削劳动力。  何况赚了那么多钱银,是时候回家给舅舅舅母们看看,表兄弟们多有出息,日后再给自己打工,才会放心。  没错,当初跟表兄弟们签订雇用合同,最长的也便三个月,如今眼看就是十一月,给自己打工的最后一个月来临了,之后的腊月便要准备过年节,年后开春不久就是农起时期,要松土犁田,正常情况下,表兄弟们是得帮家里下地干活的。  今儿放假给他们回去柳家村,就是让他们想想,明年开春是跟着她陈念莞继续干,还是回柳家村务农。  其实光看收益,自然是跟着她干小商贩赚钱,可小商贩名儿贱,地位低,万一有舅舅舅母不愿意自家儿子继续的呢?  所以陈念莞敲打一番,让他们回柳家村后跟父母好好商量商量。  同意就继续干下去,不同意的,等干完最后一个月,她就得考虑另外招人了。  表兄弟们明白陈念莞的顾虑,总算同意了回柳家村,第二日出摊了半日,又买了许多东西。  如今手头有钱银了,都大方起来,买皮袄子的,买棉布的,买肉的,毫不含糊,最后带上一份陈念莞留给他们的腊味,让驴子驮满了货物,这才揣着大把的银子,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柳家村去了。  表兄弟们一走,陈念莞便拉着柳氏进了堂屋,而后将摆摊赚的八十多两银子都交给了她。  “莞莞你给那么多银子给阿娘做什么呢?”柳氏不要。  “阿娘,以后这出摊的银子啊都归您了,日后那做河粉生意的成本,还有家里的衣食住行,都得从您这儿出,您得管账,多的存起来。”  “我管账?那你做什么呢?”  “我做别的啊,你看那腊味不就赚钱了吗?”  现如今她可忙着呢,除了想下一个挣钱的营生,还得每日去教月满楼的人如何做河粉,给他们预备合适的炊具,趁机楷一层油给自己在铁匠处也打造了一些贵得要死的,譬如说,整两套天气冷将下来,偶尔想吃烧烤时用的烧烤网等等。  柳氏想想也是,女儿做腊味赚的钱可比卖河粉多了,难怪不把摆摊这点钱银放眼里头了。  “阿娘啊,我们现在有钱了,您想,拿来干什么好?”卖河粉方子的二十五两加卖腊味分得一百四十两,再加存银一百两,她手头上可是有二百六十五两了。  “买田买地啊!”柳氏建议,“莞莞你看,哪户人家有钱了,不去置办田地的?”  “嗯嗯。”陈念莞点着头,试探着问,“那,阿娘您觉得我先把这院子买下来怎么样?”第40章   买房可是陈念莞的第二个目标。  虽然如今这房子是旧,可如今也修葺过了,看起来还不错,她们一家三口,就是加上来做工的表兄弟,不也是住得下吗?  别看房子小,可属于自己的就是好。  日后要住不习惯,还可以小房换大房的嘛!  再说,如今晾晒的腊味都还得从屋后搬到前院厢房来存放,麻烦又费劲,她想改造改造也不成,但如果房子是属于自己的,那就容易了,自己想怎么改造都行。  “就这房子?”  陈念莞继续嗯嗯,“我问过牙人了,说这房子可能要二百两,曾家卖那么久都卖不出去,我们要是想买,或许还能压压价。”  柳氏没多犹豫,“既然莞莞你觉得成,那就买吧!”怕女儿买完房子不够钱银,坚持划拉了五十两给她。  买房好,买了,就再没有人能赶她们母女仨走了。  实在是被陈家人赶出门居无定所的后怕太深,柳氏也想要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任何时候都可以遮风挡雨。  于是买房子的事就这么定了,说好等买完房子后,陈念莞再看看县城郊外有没有田地,有便入手几亩。  柳氏与陈念莞去了当初租房子的那间牙行,说明来意,牙行伙计还记得她们,当即承诺马上联系曾家,双方谈了两个来回,将价格谈到一百八十两,就把契书签下来了。  牙行收了中钱,便拿着陈念莞给的税银去官府帮两家办过契手续去了,寻常流程下来,最快也要半个月。  在柳氏跟陈念莞等着地契下来的时候,施存祈派人上门收了最后一批腊味,据说当日便启程回京了。  陈念莞本以为月满楼买下自己的那批腊味,会跟福星楼大打对擂,没想到月满楼毫无动静,如今打听施存祈的意思,是计划将腊味悉数带回京城去,赚京城里那些权贵大户的钱银。  从抚宁县坐船回京都,约莫需要十一二日的时间。  施存祈回京后,还有两个多月是腊味保持鲜美的时限,完全可行。  也是幸运,施存祈才拿走腊味,老天爷下起了今年第一场冬雨。  下雨天是不可能出摊的,所以陈念莞跟柳氏呆在家里头,柳氏眼见着天气一日比一日凉,用往年不舍得买的二三两一张的皮子,给一家三口做袄子。  陈念莞对如今已经是自己的房子,早有规划。  首先亟待解决的,便是表兄弟们的住房问题。  眼下表兄弟是凑合住一间厢房的,如果他们要来长期做工,两张床板凑一块了事肯定不成。  她还有开铺子的打算,自然要让他们住舒服一些,才能留住人。  陈念莞算过买了房子后,自己手头上剩下约莫一百三十两左右,月满楼的分成还没变现送到自己手里之前,得好好规划开铺子的事。  抚宁县商业区食肆里,普通一间小食肆一个月的租金也要五六两,那就得预出起码半年四十两的年租。  如今离年节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去租铺子是划不来的,租下来整整一个腊月加开春半个月或许都没生意,平白要付两个月的租子。  所以开铺子的事留待明年开春再说,眼下还是先搞好摆摊事业。  剩下九十两,四十两存起来,三十两拿去置办田地,十两给自己留做备用金,最后十两就用来改造屋子。  现在东厢灶房旁边的一间原来是用作待客厢房的,如今放存粮放得乱七八糟的,要是改建成进餐的膳堂,不仅可以解决堂屋一屋两用的窘迫了,还能够打造一些储物柜存放口粮。  再然后,在堂屋的小后院,也可以建一个小仓房,那样在后院晾晒东西时可以直接存放在小仓房,不用再每日都得搬两次到前院,方便多了。  陈念莞想了又想,修修改改自己的设计图纸后,递给柳氏,给她说了一通,柳氏边听边点头,而后问:“那你表哥表弟怎么住?”  这事情倒是好办,她生活的现代不是有种东西,叫碌架床吗?  嗯,就是学生宿舍住的那种上下铺的床啦!  打两张碌架床就可以解决问题,简直是easy-job啦!  所以陈念莞抓着图纸冒雨又去敲隔壁邻居何叔的门。  何叔跟陈念莞上一次所见时相比,憔悴了不少。  见陈念莞依旧拿着图纸来找他打造木制品,苦笑:“陈姑娘是找巧木行做活计?还是找我做活计?”  有区别吗?陈念莞不解。  等何叔解释清楚,才知道,原来现在何叔已经不在巧木行干了?????,他早些时候从巧木行请辞了。  其实请辞,是何叔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何叔是被巧木行辞退的。  这就要说到何叔寄到京城去的那张可折叠桌案了。  原本何叔以为凭借这种可折叠桌案,凭其中榫卯技术的利用,会为京中巧木行的老师傅所看重,或者进一步开发什么新产品,没想到这事儿过去这么久了悄无声息,而后某一天,他就被巧木行找借口辞退了。  何叔愤懑,却投诉不能,直到巧木行的管事告诉他,辞退他的主意是京城里的意思,怕是他得罪了京城巧木行的哪位师傅。  何叔从未去过京城,更没有跟京城巧木行总部的谁打过交道,唯一有交集的,便是他曾经擅自寄过一张可折叠桌案过去。  总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因此辞退自己吧?  何叔隐隐后悔了,那事自己也做得不光彩,有苦说不出,便就这么请辞了。  如今他是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子单干。  单干自然不比做巧木行的师傅。  给巧木行做活,巧木行有自己的客源,便是熟客,也会看巧木行的名头主动找上门,而无论活多活少,每月都会开一份固定的月俸,完全不怕没活计的时候没进项。  但自己做活,那便是饱一顿饥一顿,还得自己去找客源,接到活的时候才有钱银可赚。  如今何叔也跑外头揽客,还得做点木制品到集市摆摊,才能维持生计。  眼下见陈念莞找上门,是以才如此发问。  其实陈念莞并没有介意是找巧木行干还是找何叔干,如果是有区别的话,那自然是找何叔做活,她委托过何叔几次的活计,何叔都干得不错,最重要的是何叔就住隔壁,那取货搬货方便得很。  她找何叔要打造的,除了两张碌架床,还有便是储物柜,给表兄弟们存放衣物安置私人物件的。  以及膳厅里的桌椅跟大排橱柜,除了能存放碗碟筷箸,还要有存放口粮的宽屉箱,当然少不了放酒或果饮的展示架。  最后还有便是灶房里的存放现粮的橱箱柜子,灶房如今的东西也放得乱糟糟的没得章法,有橱柜放置东西起来更为整洁。  何叔数完陈念莞手头上的图纸,算算她交给自己的活计,一时激动。  接了陈四姑娘的活计,他至少能赚到过年节的钱银。  最后统计工钱,选用上好的木料,预计在三两银子左右,陈念莞于是直接交了一半的定金,让何叔先做两张碌架床以及配套的柜子,好让随时会回来的表兄弟们住舒适一些。  何叔自是爽快答应了。第41章   雨一连下了三日,雨停后,那天气就嗖地一下冷寒冷寒的。  幸亏前些日子柳氏已经去买了不少柴薪,购置了炭盆跟炭火,也备好了过冬的厚棉被,甚至连袄子跟棉袍都做好一人两身,就连隔壁西厢、连日来什么也不干专心温书准备青云书院考核的张二郎也有。  如今柳氏是将张二郎完全看做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自然得好好对待。  虽然天气变寒冷了,可要做的事情还是得做的,譬如,找泥瓦匠王德过来按自己的设想将灶房里的灶子改修得漂亮一些,另外再设计个烟囱,还有后院里头想建的小仓房也要着手修建起来,以及翻新一下即将改换面貌的西厢房跟膳厅。  于是陈念莞又一次见着了小佑。  听说上一次是多亏了小佑的帮助,才及时发现自己被困在宋牙婆的院子里的,而那之后陈念莞跟小佑道谢,小佑直言是收钱办事,陈念莞才知道张二郎为救自己花了三两银子。  而且张二郎说,小佑小小年纪就有一身武艺,就算他不说破自己身份,恐怕也来历不凡。  像小佑这种天降奇兵,无疑也是根大腿,是根大腿就得抱上,陈念莞简直是太需要了。  无奈小佑油盐不进,想要讨好他打好关系也无从下手,现在可不是机会来了吗?  如今天儿冷了,泥瓦匠接活的工钱也随之涨高,陈念莞一口气给王德开了整活六百文的工钱,给小佑开了四百文。  果然,王德很满意,小佑虽然面色无波,可微微抿起的嘴角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很好,让大腿高兴,就是与自己方便,日后有事再找大腿差遣,可就容易多了。  而这个时候,托牙行伙计留意的田地,说是有人放出了几亩良田,问陈念莞有没有兴趣。  柳氏留下照看萱萱跟招呼王德跟小佑,陈念莞自己出门,经过西厢时,张二郎却道自己恰好也要松弛一下,陈念莞想着有个郎君陪着也好,省得再出现宋婆子那次掳掠自己的事,于是便一道驾着驴车出去了。  这时代的田地是极难买得到的。  因为田地就是农户赖以为生的命,一般都是一代传一代的祖产,不是万不得已,没有谁愿意售卖自家的田产。  如今并非兵荒马乱的年代,也不是灾害凶年,陈念莞去牙行问的时候,就说市面上没有,等有人出售时再通知她们。  现在牙行伙计带他们去看的五亩田,听说是遭了事的农户不得不出手变卖祖产放出来的。  陈念莞到地儿看了,才知道是近河滩的五亩水田。  抚宁县因为就在内河边上,水源丰富,县城周遭的田地多为水田。  只是这五亩水田靠近河滩,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自然是距离江河不远,引水方便,坏处就是万一哪个季节江河泛滥,水田被淹,那等于辛苦种植的庄稼全没了。  怪道那农户会先将这五亩水田出手,便是买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庄稼,因为没法子预测来年内河会不会发大水,那水田会不会被淹。  再跟附近的农户打听,听说大多数人家摊上这种位置的水田基本上是荒废不理,因为泥腿子靠天吃饭,没人敢跟上天赌运气,所以干脆不种,所以这些田地基本上是没人要。  那农户倒是个大胆的,今年还种过一茬水稻,水田里还残留着稻杆根儿。  也就是拿这个做由头,让陈念莞放心买下耕种,还是按寻常叫价八两银子一亩。  看着这大片水田,陈念莞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买了下来,当然价格必须降低,一两一亩。  毕竟等于是随时要废弃的水田,种植风险过大,但拿来做别的用处还是可以的。  最终农户还是同意了,而且高兴得很,让她若是来年想耕种这五亩水田,可以雇佣他做佃农,他自会给陈念莞好好干活,当然,若是河水泛滥起来的损失便不能算他头上。  陈念莞对如此这般坦诚的农户,啼笑皆非。  陪她来看水田的张二郎也知这水田风险极大,问她为何出手买下?  没有周详计划之前,陈念莞自是不会说的,笑着跟张二郎打哑谜:“你猜?”  张二郎猜不着,所以就不猜了,但知道这位陈姑娘是心中有数才买下这旁人不喜的水田,感受着自己心里小鹿乱撞,看着娇俏的小娘子微眯着眸子也淡淡地笑了起来。  这般狡黠的小娘子,看起来竟然这般迷人。  赶着驴车回城里去的时候,任由驴子在前头悠悠闲闲地走着,陈念莞看着跟自己坐在车厢前椽木的郎君,问起了进青云书院求学的事,得知明儿便是张二郎到书院考测面见各位夫子的日子,问:“那你有信心考进去吗?”  虽然张二郎自称自己念书厉害,虽然范山长似乎颇为欣赏这位张二郎,可要真正上场实践真学问,陈念莞还是不免有点担心。  毕竟是自己看好的金大腿,要倒在入学面试第一遭可就不好了。  张二郎见小娘子担心自己,心头一热,面色羞赧,用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没问题的,陈四姑娘大可以放心,我或不擅长别的,但论念书,我还是颇有心得。”  陈念莞稍微放心地点点头,又问及青云书院进学除拜师的束脩外,还得交多少银子,他够不够。  “陈姑娘放心,目前银子够用的,便是不够用,我会自己去挣回来。”  虽然之前救人花光了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三两银子,做腊味他有帮忙,卖出去后分到手的银子,再加自己抄书也有十多两,足够在书院半年的花销了。  若是买书跟笔墨纸砚的开销不够,他再去挣便是了。  堂堂八尺男儿,总不能让小娘子来操心自己钱银够不够花销这种事,明明应该……  张二郎瞧了陈念莞一眼,心里默然,这事儿,明明应该他来操心,他来给钱银她花才是。  “抄书吗?”陈念莞笑着直直地看着他。  张二郎这会儿连耳根都红了,默默点头。  呵,害羞的帅哥真好看!  看出张二郎不好意思了,觉着美人养眼真好的陈念莞体谅他的心情,默默挪开了视线。  自己被救回来后,她有想着将那付给小佑的三两银子还给张二郎,可张二郎说什么也不收,说是自己出?????面拜托小佑做的事,理应自己出钱银,与她无关,简直固执得可爱,又说那点银子,多抄几本书便赚回来了,她才知道书生抄书能这般赚钱。  张二郎点点头,又道:“当然,若是陈姑娘还有像做腊味那种一口气赚大钱的活儿,能带上我多赚点钱银就更好了。”  “好。”陈念莞爽快地答应了。  张二郎抿了抿嘴,把头偏到一边,去瞧风景,心里如一江开始结冰的春水流不动,郁结了。  陈姑娘赚钱能力比自己厉害,他如何是比不过了。  还是得在学业上好好努力,做个有出息的读书人,他日让她看得起自己才是!第42章   回到燕来巷后,陈念莞将写着自己名字的田契交给柳氏,柳氏见着那田价每亩才二两银子一亩,吃惊之余,赶紧问明原因,“那莞莞你是打算拿那几亩水田做什么?”  “有个想法,可还得找人看看能不能成!”陈念莞是打算拿那水田来养鸭子。  “养鸭子干嘛?”  “做菜啊!”  她会做的广府烧鸭可是很受市场欢迎的一道荤菜。  到时候自己要开铺子,单做河粉的生意太单调了,考虑到将来要做大的酒楼生意,不早早想点招牌菜做出来那怎么成?  “我们什么时候要开铺子?”柳氏吃了一惊,先前没听女儿说啊!  “这不年底了嘛,我是打算年节后再开的,再说,焖窑也要找到铺子才能建起来,原本是想着有铺子了才跟阿娘您说的。”  怪道要将出摊的事扔给她,敢情女儿是已经谋划着要开铺子了。  没错,开铺子,这就是陈念莞第三个目标。  柳氏心里一喜,便笑了出来,自家竟然要开铺子了,以前便是夫君还在,也是不敢想的事,乐了好一会儿又问,“那开铺子之后,我们还出摊吗?”  “出啊,干嘛不出?”  她还要靠这两个摊位将食客引流到铺子里头去呢!  好不容易做得小有名气的陈家河粉,不是取消摆摊业务,而是进一步扩大业务而已。  “开店?要雇多少个人?”柳氏问。  她那些侄子目前那么多人,也就仅仅足够出摊而已。  “先等表哥表弟们回来,看看他们怎么说?要不要做下去!”陈念莞想了想,道,“然后嘛,缺的人,我们可以去牙行买些下人回来。”  “买下人?”柳氏惊疑,“莞莞,最近咱虽赚了挺多银子,可花得也多,还有银子买下人?”  “所以这事还不急,慢慢来嘛!”陈念莞讪讪地笑了。  没办法,她是那种只要手里有余钱,就止不住想买买买先改善生活再说的那种人。  不过开铺子跟买人应该都得是年后的事了,在那之前,她想法子再赚上一笔钱银才是。  陈念莞才想着赚银子,就有人送银子上门了。  这人自然就是福星楼的张掌柜了。  他等了半个月,没等来陈念莞到福星楼卖腊味。  然后听说月满楼的施存祈回来了。  听说施存祈到燕来巷找陈家姑娘去了。  听说施存祈从燕来巷陈家搬走了许多东西。  哎,是什么?不会也是看中了陈姑娘酿制的腊味吧?  张掌柜快坐不住了,可看月满楼没啥动静,也没推出腊味系列,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应该不是。不然,月满楼怎么可能不像前头推鱼腐,河粉那般,在食客当中大作宣传呢?  又过了几日。  听说施存祈从燕来巷陈家又搬了一批东西,还直接回京城去了。  哎,怎么回事呢?施存祈到底带走的什么东西?该不会是直接将陈家的腊味运回京城吧?  张掌柜再度起了亲自上门去问陈姑娘的心。  毕竟前头买的那批腊味卖完了,陈家还是没有动静,陈四姑娘不想挣银子了吗?  可他才要出门,天公不作美,下雨了,这雨还一下就是三日,不宜出门。  张掌柜望雨兴叹。  然后这日雨一停,张掌柜就上燕来巷了。  听陈念莞说没腊味了,张掌柜死活不信。  “你骗谁呢?陈姑娘,我福星楼前阵子送肉的屠夫,还说陈家河粉的主家厉害着呢,光在他那儿买肉就买了几扇,好几十斤的肉,你们河粉可是卖素的,也没见荤,那么多肉不是做了腊味,你们屋里几口人全吃了?”  张掌柜质问,大有一副你们家要是真没酿腊味,把我头砍了去也不信的气势,“说,是不是都卖那姓施的了?”  陈念莞无奈,只得承认施存祈捷足先登的事。  张掌柜听后捶胸,大喊悔矣,却依然坚持要陈念莞交出最后的腊味存货。  陈念莞心里有愧,又见有银子可挣,于是将余下留给自家的腊味也卖给了张掌柜,又挣了二十两银子。  柳氏看着陈念莞眼神炯炯地不停摸着银锭子,好笑:“你可是将家里头所有腊味都卖得干干净净了,迟些日子要你表哥表弟回来,想吃腊味了怎么办?”  “没事,这不有银子嘛!”陈念莞笑,心里暗叹幸亏她一早把要送范山长的那份腊味拿走了,“腊月时候,农户家不是要杀年猪嘛,那时候我们再买一轮,而后做更好吃的烧肉就行了!”  只是那烧肉,得配上独特风味的酱汁,不知道这时代的海边有没有自己想要的食材,抽空得去码头渔家瞧瞧,或者去海边一趟。  这头才说着表哥表弟们,那柳迟柳山等人就回来了。  且不说他们这次回去七八天,柳家村村外祖家对他们带回那么多银子是什么反应,单看他们回来又拿毛驴驮了大包小包回来,就知道柳大舅对她们是一如既往的照顾。  当然,这一次,也多带了两个劳动力过来。  只是,跟上两次不同,这次来的,不是表哥表弟,而是舅母表妹。  舅母是二舅母,柳迟柳风的母亲。  表妹叫柳云,才十一岁,是柳河的妹妹。  这次柳迟他们带了那么多货物跟银子回去,轰动了整个柳家。  盯着那一锭锭的银锭子,柳大舅跟一干长辈出离震惊,对他们怎么在短时间内赚那么多钱银,问起来跟公堂上黄县令审犯人一般,边边角角都问得清清楚楚,然后直夸柳氏养了个好女儿,外甥女是个聪慧的。  再听他们询问以后能不能都跟着姑母家继续干下去,他们大伙儿都愿意。  家里就这个问题研究了好几天。  最后的决定是,既然他们愿意,三妹家又肯继续带着他们捞钱,那就继续干吧。  土里刨食哪里能一下挣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  农户比商户地位高,也就得个好听罢了,真吃不上饭的时候,自有百姓抢着做商户。  再说,柳迟他们的户籍不也在柳家村么?拿回来的银子多置办几亩地挂在他们名儿下,活计照做,保住农户这名分就成了。  至于说农忙时忙不过来,柳家还有两房长辈在呢,他们雇人来干就是了。  就此定下了往后表兄弟们跟着陈念莞大胆干,放心干的基调,可谓是陈念莞说干啥就干啥,说是啥,就是啥,指东不敢往西,让日后的陈念莞不由得要叹一句,好一群用着顺手的打工人!  到柳迟他们要来抚宁县继续上工时,家里头就有意见了。  跟柳迟柳河一般年纪的也想来做活,便连小舅舅也想来,他们带到姑母家的驴子可都能赚钱了,这燕来巷姑母家就是个金窝窝,谁来谁得银子,可不得争着来?  可考虑到一来那燕来巷已经住那么多人了,去的都是年轻的儿郎,可都是汉子,再去几个汉子大概是没地儿住了,也不方便,二来,三妹家让他们柳家赚那么多银子,不能给他们添麻烦,那柳水跟柳叶屁大点的孩子就是去添乱,得换两个能干的,才能对得起三妹给开的那份工钱,商量过后,觉得最好别派儿郎过去了,就让二舅母跟柳云过来了。  陈念莞一听这提议,就知道柳大舅这家果然没当错。  可不是嘛,家里头都是郎君们,那东厢正改造咧,没多的厢房给郎君们住了,来的是姑娘就好了,柳氏住的厢房旁有一间耳房可以住人,她住的次厢房也有一间耳房可以住人,当然是女性优先。  而且,那郎君们光顾着开工干活,别的浆洗针线等杂活全让柳氏跟她做也干不来,平日里头都是自个负责做的,自然是做得马马虎虎的,二舅母跟柳云一来,显而易见地能减轻大伙儿的负担。  至于说少了两个烧柴火的,就是二舅母跟柳叶届时没空,嘿,简单,这不是还有萱萱吗?  合格的打工人要从小培养艰苦能干的意识,柳叶能干的事,萱萱也能干,她前儿还埋怨卖腊味柳叶都分了那么多银子她却没有。  想要银子,简单,以劳代酬啊!  这事就这么解决了。  只是到安置的时候,那何叔将两套碌架床打造好,让陈念莞随时可以去取,验货的时候大伙一看就喜欢上了,原本柳云是安排跟二舅母住?????柳氏那一厢的耳房的,一看就要睡这样的床,于是陈念莞当场就收拾好耳房,把第一张碌架床跟配套的柜子搬到里头,添了厚厚的铺盖就马上能住人了。  二舅母住下铺,柳云住上铺。  至于柳迟表哥表弟们,只好委屈再挤两天,等何叔打造好第三张碌架床再分铺睡。  柳迟等人自然是没意见的。  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将驴子驮过来的东西卸下来,该干活的干活,该安置的安置。  这次柳大舅给她们同样送了一批口粮,从前后几次的数量来看,估计陈念莞她们都不须再另外购置主粮杂粮过冬了,另外,他们还特意从村子里的猎户手里选购了上好的皮毛,说是在村子里买比在城里头买便宜,天气冷了,给三妹跟外甥女做冬衣,也算是感激她们给柳家带来意料之外的那么大一笔收入。  柳氏摸了摸那料子:两张狐狸皮,六张羊羔皮,二十张兔皮子,拿来做袄子跟围脖或者暖手筒正好。  没想到以往年节,挨冻受寒也只能穿破旧棉衣苦熬过冬的她们,今年竟能穿得上袄子了。  柳氏鼻子一酸,忆苦思甜,想到这变化都是女儿带来的,又想到女儿能得这般能耐都是多亏了明海大师的救助与点化,想想自己几个月没上香拜佛了,不知道现在去补香油钱还算不算太迟?第43章   众人亲热的聊天之际,那张二郎也回来了。  今儿是他到青云书院参加入学考核评视的日子,陈念莞一看他那神色,便知道事情成了。  果然,不用陈念莞问,那张二郎便跟她汇报了喜讯。  入学试过了,并且经过书院几位夫子的考核后,张二郎将进入青云书院的甲班就读。  青云书院属于私塾,但因为办学的是范山长,是以规制都向县学看齐,书院里收读的学子按照资质分甲乙丙丁四个班,甲班是学子素质最好的一个班,教学的夫子也是最好的。  “范山长说我的文章确实做的好,真的决定了还收我做亲传弟子,明儿,我便带束脩到书院拜师去。”张二郎看着陈念莞,“陈姑娘,你看?”  “这是好事,大好事。”陈念莞给张二郎鼓掌点赞。  能做大佬的亲传弟子,看来张二郎在范山长心里的份量不轻,将来是个大有出息的。  张二郎越有出息,那他成为金大腿的可能性就越大,她能一抱抱两根金大腿,不是好事是什么?  张二郎轻咳一声,又问了一句:“陈姑娘,那,束脩之礼?”  “糟了,今儿福星楼的张掌柜过来要强买咱家的腊味,我把腊味全卖光了。”陈念莞假装惊呼,见张二郎的俊脸瞬间沉了下去,顿了顿,才慢慢跟自己说:“没,没事,我马上去福星楼再买几根回来。”  说着,张二郎便转身急急想走,被陈念莞一把拉了回来。  “陈姑娘?”  陈念莞看他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怎么会忘了你要送范山长的那一份呢?我都记在心上呢!”陈念莞到伙房里,将留给张二郎拜师的那一份腊味拿出来递给了他:“瞧,我早留好给你了。”  张二郎看着那份腊味,轻呼了一口气,微微笑着跟陈念莞道谢。  “行了,你快把它收好来吧,省得一会儿我表哥表弟想吃腊味,又没有,就打你这份的主意了。”  “那,钱银……”  “张二郎,你跟我那么客气干嘛啊?你救我的时候也没要我的钱银啊!”  张二郎从善如流,回到自己厢房,关上门,痴痴地看着手里捧着的那包腊味。  她说,他的事,她都记在心上了!  这是她特意为自己留下来的!  张二郎又微微地笑了起来。  次日,张二郎就正式到青云书院求学去了。  青云书院就在抚宁县里头,距离燕来巷也不远,所以张二郎选择每日来回走读,一来能省下住宿与吃食的费用,二来,是怕自己住进书院里,跟陈家姑娘的关系,会渐渐淡下来。  他如今没了海礁村里头的那个家,燕来巷的陈家如今被他看作了第二个家,是他落脚的地方,也是他唯一牵挂的地方。  旁人家的郎君进学,能安安心心的住到书院里,但他不行。  因为旁人家的郎君离开的家,跟他们有着分割不开的血缘关系,而他跟陈家里头的人,跟陈姑娘,并没有这种能时刻维系关系的东西,他怕离开久了,陈家会对他疏远,而这些日子以来积累的感情,会消磨褪却。  他不想这样,尤其不想,陈姑娘对他冷淡起来。  所以,这般走读正好。  每日早上起来可以见着陈姑娘,每日下晌回来也能见着陈姑娘。  至于从燕来巷到书院,那点距离,对他一位习武的人来说,便是不坐驴车,不骑马,半个时辰就能走到了,区区小事,何足担忧?  是以陈念莞送他出门,问要不要让人送他过去时,他摇摇头。  “当真能行吗?”  “当然能行!”怎么能质疑他不行呢?为了让陈念莞放心,张二郎背著书箱,道:“别忘了,我那夜,到宋牙婆院子里头,可是跟小佑一起的。”  陈念莞听看张二郎低声跟她说自己其实是会点武艺的,露着一副得意的小表情,笑了笑,这才放心让他出门。  张二郎走出燕来巷,箭步如飞,脸上却笑容洋溢,裂开的唇角露出雪白的玉齿。  她担心他,她果然将自己的事都记在心上啊!  第一日进书院,不用半个时辰张二郎就到了,进去循例先拜见过夫子,而后被带到甲班介绍给他从今日起的同窗,这里头,不仅有陈家二房的陈念蹇,还有才将院子卖给陈念莞的曾家四公子。  当然,这个时候,张二郎并不知道这位曾四公子就住陈家后院的那户人家里,粗略熟识过后,甲班的学子们便很快又专心投入到学业上。  能进甲班,彼此都是冲着功名去的,考学不易,人人都争分夺秒。  等上晌的经义题解课上完后,张二郎才带着束脩到书院后面找范山长。  范山长早等着他了,受了张二郎的拜师礼,拿过那份沉甸甸得束脩,看到里面地腊味,不苟言笑的脸上早缓和了下来,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温情。  “那陈家遗孤,近来可好?”  或许是为官多年的原因,范山长养成了表情不外露的习惯,又自带官威,相处时无意中会给人带来一股压迫感,让人心生敬意。  书院里的学子们,唯独张二郎似是没有这种感受,在他跟前丝毫没有胆怯。  张玉郎的来历身份,范山长自然是已经摸清楚了,惋惜他失去了至亲,惊讶他跟陈鸣的妻女相熟,当日施存祈来找他做保人,得知跟施家做生意的是陈鸣家的女儿,他也很意外。  再想想当初陈鸣为救自己孙儿死去,看在他欠的这份人情上,当下应允了,在燕来巷亲见那陈四姑娘如此能干,更是陈家河粉的创始人。  那河粉他虽没品尝过,却也听完过烧不焦河粉的大名头,心中亦隐隐欣赏,只是碍于尊长有别,他本性不善言商,所以并未多言,之后更折服于她亲手做的美食之下。  张二郎代替她招呼自己时,不仅仅知晓了张玉郎的来历,也知晓了陈四姑娘这些日子的不容易,心中叹惋,对张玉郎便起了惜才之心,这才有了让张玉郎到青云书院一试的事。  张玉郎禀告过范山长后,范山长点点头:“她们孤儿寡母的,你既是借住在她家,平日有能力能帮的,多帮衬帮衬。”  “弟子明白。”  不用师傅提醒,他自然会的。第44章   陈念莞此时正在码头,去看渔家打回来的海产,不时还看看码头的陈家河粉摊子。  因为天气渐渐冷了,原本入冬后出活的机会比平时都少,码头上的来往的船只减少,做活的人也就少起来。  又加上在码头出没的行商跟船客都要赶着在腊月里返回故乡,这时代交通不便,除了坐船,便只有马车骡车,不少人返乡一次就要一两个月,自然是趁早启程,所以,食客一下降了下来。  陈念莞虽在看渔家的海产,还是有注意摊子的生意的,心里估算着这天气,大概每日能维持二百份已经算不错了。  饶是如此,也把来抚宁县就得瞧瞧自家侄子跟姑子是怎么做营生的二舅母跟柳云看呆了。  柳迟他们回柳家村再怎么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自己眼见为实来得震撼。  据说每卖出一份河粉便是八文,数数已经差不多卖出了一百份左右的样子,那就是八百文。  八百文。  这要在地里刨食,得花多少功夫才能赚这八百文?  可姑子跟侄子,就当真一日就赚到了,听说这小姑子跟外甥女还会知道弄其他这样卖大价钱的吃食,拿回柳家村的那腊味,她也吃过,确实好吃,卖得比这?????河粉更高价也是理所当然的,难怪儿子们一回来就拿那么多银子孝敬家里头。  到抚宁县给陈念莞打工的,其中两位都是二舅母的儿子,要论起赚到钱银的多少,自然是二房拿回去的最多,毕竟柳迟柳风都是主要劳动力。  二舅母心里为儿子们有出息而觉得骄傲,再看着挥舞着铲子利索干活叫卖的姑子,心里隐隐生出了一股子羡嫉。  柳云亦死死盯着姑母,不敢眨眼,生怕漏过了她一丁点儿的动作。  直到煮汤河的哥哥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云云你去看看你表姐,在干什么?要不要帮忙?”  柳云又看了一眼姑母,恋恋不舍地跑去找陈念莞了。  陈念莞在找卖生蚝的渔户,可是连找几户,都说没得卖,再一打听,是说那生蚝吃的人少。  因为生蚝难以收集,首先得从礁石崖壁挖下来就费功夫,又容易受伤,吃起来也费劲,得撬壳儿,撬壳见肉了嘛也未必好吃,会处理生蚝的厨子也少,百姓更不会吃这老费劲的东西,觉得买回来都是重重的壳居多,肉少,不划算,所以买方市场不大,卖价也超低,渔户就很少拿生蚝来卖了,要卖的一般都是蚝干。  直接挖了生蚝的肉在海边晾晒,晒干后来卖,不仅省事,还能卖出高价。  “不是吧?”陈念莞觉得太可惜了。  现在可是生蚝最肥美的时候了,她不仅打算买回来吃个过瘾,还打算拿来熬酱汁呢。  “要是我收,你们明儿能去收集一些送过来吗?”  “这要看姑娘出多少银子,值当不值当我跑一趟了!”  最后,陈念莞跟渔户说好肉要十二文钱一斤,完好整壳儿的,约莫只要半个拳头大小的,十五文钱一斤,明天这个时候在这个点儿收,有多少收多少。  柳云在一旁听着,问:“表姐你买这么多这什么干嘛啊?”  “做吃的啊!”陈念莞捏捏柳云的脸,道。  “表姐你好厉害!我平时在家里也烧菜的,你能也教我做吃的吗?”柳云听哥哥柳河说过这位表姐的事,知道她点子多,厨艺了得,这河粉摊子就是表姐想出来的主意,打心眼里儿佩服。  陈念莞昨儿见面就知道这柳云对自己崇拜得很,高兴自己收获了一个小迷妹,这个时候弯着杏眼笑:“好啊!”  陈念莞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当天出摊回去后柳云就当真要跟着自己学下厨了,还说自己学会了炒河粉。  光看一上晌阿娘炒河粉就学会了?  陈念莞自然是不信的,刚好还有卖剩的河粉,于是让柳云现场表演,等柳云使出一个勾火技术嘭地着火时,让大伙儿都吓了一跳。  柳氏是第一个尝味道的,吃了一口后拍了拍柳云的肩膀,而后跟陈念莞说看来自己可以退居二线了。  陈念莞也吃了一口,然后惊呆了。  这,这这,这是表妹炒的河粉?  这味道快赶上她这个厨子了!  陈念莞看看柳云,又看看柳河。  柳河不好意思道:“哎,平时云云在家下厨的时候比我们多,练出来的呗!”  哥哥没下厨天分,反而妹妹有吗?  “表姐你别生气,我就学着炒的。”  学着炒就能炒这么好吃,要是亲自教,岂不是能做得更完美了?  生气?她怎么会生气呢?这么好的苗子,得好好教啊,将来柳云能做主厨,那她就能躺下只负责收银子了。  陈念莞笑了起来,也拍拍柳云的肩膀,用十二分深情的眼神看着柳云:啧啧,这可是大个宝贝,简直是老天送她的开挂神器。  再瞅瞅厨艺同样有两下子的柳迟,心里狐疑,莫非柳家要成大厨世家了?  就在张罗晚饭时,张二郎从书院回来了,刚好人齐了开饭。  因为堂屋容不下这么多人,在改造的膳厅又还没弄好,只得分两批,一批在堂屋里吃,一些在院子里吃。  柳迟等人自然是在院子里吃的,而陈念莞等人则在堂屋里用餐。  席间,柳二舅母不止一次瞥向那坐在自己儿子跟侄子中间的张二郎。  昨儿夜里见着这号人时,这位二舅母就好奇张二郎的来历了,是外甥女的救命恩人这事她也听说过,但在那之前,说这张二郎也是陈念莞雇用的伙计,在儿子他们来之前就跟姑子一家住一块儿了,不免让她起了疑心。  就算是雇来的伙计,也是个外男,竟然就这么让他住下来,怎地姑子跟外甥女都不避嫌呢?还是说她们早有打算的?  再看看坐在张二郎身旁,生生被比下去的二儿子,二舅母重重地叹了口气,碗里的肉也不香了。  这天夜里,帮着柳氏在灶房洗碗的时候,二舅母就无意有意地打听起这张二郎的事来。  柳氏可不是愚笨的人,一听二舅母打听这事,再听她把话的由头往陈念莞身上扯,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二嫂你在想什么呢?那张二郎是莞莞的救命恩人,就是借宿在咱家而已,跟咱家莞莞没有关系。”说归说,柳氏想起莞莞被救回来那一日,喝高了坐在张二郎身边的情形,眉间也是跳了跳。  “唉哟,我不是看那张二郎相貌堂堂,所以以为……”这张二郎不是柳氏相中给陈念莞做夫君的,让二舅母大大地松了口气,“哎,可是,莞莞翻年也要十六了吧?小姑娘家家的,不经意间就成大姑娘了,可要及时给她张罗亲事了。”  柳氏一听这话,就想起前儿陈老爹陈峰打自家女儿主意的糟心事,心里也一沉。  “是该相看了,可最近莞莞不是忙么?”  日日都在忙着出摊赚钱银,不然,哪来现在跟以往相比翻天覆地的生活?  可为这事但误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柳氏心里有愧,“想着赶明儿闲下来了,找媒婆好好找几户人家相看起来,二嫂你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也给莞莞介绍介绍。”  二舅母笑了起来,洗干净手擦了擦,“你要说合适的人选,我还真有。”  “真的?谁?柳家村的人?还是你娘家认识的?”  “哎呦,是柳家村的人,这不是那么大个子杵在你跟前嘛!”  柳氏不明所以,抬头,看二舅母的眼神直往外溜,她也望向门外的那群外甥们,明白过来了,这二嫂是想亲上加亲呐!第45章   “你说柳迟?”  二舅母重重地点点头。  也是,那群侄子里头,年纪最大的便是跟莞莞同岁的柳迟。  那头二舅母已经王婆卖瓜地夸了起来:“阿迟是莞莞的表哥,人品怎么样这段日子你也该了解的,再说咱家里头情况你也知根知底,莞莞嫁进我家来,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柳氏一下默然。  二舅母看柳氏没给她点反应,又道:“便是看不上阿迟,我们还有个在念书的阿青,等明年他下场考上秀才,要莞莞嫁过去,就跟你一样是秀才娘子了。”  “我知道了,二嫂,这事我会跟莞莞提,看她怎么想的!”  “你是长辈,这事你做主不得?”二舅母以为柳氏不同意,在推搪自己,有点生气了。  “便是我能做主,也得先问过莞莞。”柳氏看了二舅母一眼,“二嫂是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个家里,莞莞才是那个话事的人,我这个做娘的,更要尊重莞莞的意见。”  二舅母想了想,听儿子们说确实如此,气这才消了。  随后柳氏便找个空子跟陈念莞说了。  陈念莞一听让她考虑柳迟表哥们就笑了。  别说如今她只将表哥表弟们只当打工人,便是不当,也不会嫁任何一位柳氏表哥的。近亲结婚的弊端了解一下?作为现代人自然是知晓的。  可陈念莞不好跟柳氏多说,直接摇头说不嫁,那柳氏也没觉得非谈不可,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次日,柳氏便告知二舅母结果,二舅母面上讪笑着没说什么,转头就去找自家儿子了。  柳迟听得母亲直接问自己想不想娶表妹,当即瞠目:“阿娘,你想什么呢?”  “自然是想儿媳妇了。”  二舅母看着柳迟,也是心里来气。  原本在柳家村,她是最让人羡慕的媳妇儿,一口气给婆家生了三哥儿子,大儿子阿青还是读书人,在柳家村可是独一份,谁不羡慕她?  可没想到,流寇一来,自己汉子没了,独剩下她一个寡妇,虽说当家的嫂子是个好的,也没见苛刻他们二房的人,外头村人依然羡慕她日后能得三个儿子的孝敬,可在柳家,就她一个妇人是没得汉子的,每次见着跟汉子成双成对的大嫂子跟四弟妹,她便忍不住心酸,偷偷自怨自艾。  原本还有个三弟妹跟自己同病相怜的,结果撑不住去了,她那会儿也差点没崩溃,唯一支撑着她活下来的,也是这三个儿子。  她就盼着大儿子能早日考出点名堂,也希望二儿子跟三儿子顺顺利利成家立业。  好不容易二儿子跟三儿子出息?????了,能挣大把银子了,而给他们这个机会的是小姑子跟外甥女,既然这外甥女这般能干,长得又不错,给她做媳妇不是正好么?  “阿娘您别瞎掺和,我对表妹没这个意思。”柳迟嘟囔。  要知道当初阿娘跟着来抚宁县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就不应该让她来的。  当时说要另外找人来姑母做活时,不光是阿娘想来,四婶婶还有大嫂子也想来,只是阿娘说,家里就她一个是没汉子需要照顾的妇人,他跟阿风又是主力,为着照看自己的一双儿子,也该让她来,那大叔子就应承下来了。  “莞莞那么好,你居然没意思?”二舅母不敢相信。  “阿娘,我没说表妹不好。”柳迟不耐,不想跟阿娘提这个,“总之,阿娘您不能在表妹跟前乱说有的没的,这营生是表妹让咱做,咱才有银子赚,您要是随便拉郎配,惹恼了表妹跟姑母,到时候我跟阿风都落不得好。”  表妹怎么不好呢?那么聪明能干,还带着他们赚大钱,世上就表妹最好了。  说娶表妹做媳妇,阿娘以为自己不想呐?  有这么好的媳妇自己脸上也倍儿有光,可一来自己是乡下泥腿子,表妹是城里人,而且一看就知道表妹对自己没那个情意,再说眼下他紧要的事是赚多点银子,他出大力气赚多一点,交了给公中的六成剩下自己能拿的也多。  他爹没了,上头念书的大哥又是个处处得花银子的主儿,虽说那束脩是有大叔子发话了走公中,可大哥买纸张笔墨要花银子,人情来往要花银子,总不能处处跟大叔子伸手要钱吧?  在大哥念出名堂来之前,这二房可不得靠自己支棱着?  再说,大哥没成亲,也轮不到自己先成家啊!  他还这般年轻呢,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能把银子赚到手才是正道。  二舅母看二儿子是个没开窍的,失望得很,想到小姑子说这个家是女儿做主的,又想到儿子们说她有多聪明,还有儿子们拿回家晃瞎了眼的银锭子,心里到底生出了几分忌惮。  她是想要这陈家的女儿做媳妇,可万一当真得罪了人,媳妇做不成,搅和了儿子们的好事,还真有点得不偿失,所以二舅母虽然不甘心,还是悻悻然打住了。  陈念莞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  她今儿拿到了渔户送过来的生蚝,新鲜蚝肉十斤,带壳生蚝两大桶,欢欢喜喜地拿驴车载回了燕来巷。  眼看着冬歇期要来了,她得赶紧想好下一个挣钱的营生,她想好了,就是瞄准年节这个节庆市场来的。  每年年节,几乎家家户户都要采办年货,再怎么穷的人家,也会在这个时候阔气一把吃好喝好,至于有钱人家更不用说了。  所以,陈念莞要趁着今年年末再赚一笔银子,那就是卖年货了。  果子糖脯她做不来,但一些应节的小吃她还是会做的,因为在现代每次过年,她都会跟母亲一起炸制很多应节的美食。  不过比起来,还是肉食赚钱。  而她要做的烧肉,以及一些小吃,都得用到蚝油。  她买这些生蚝,一来自然是加菜,二来就是为了熬制蚝油。  拿回来后,她先将一部分生蚝肉清洗干净,而后放进锅里煮汤,煮好后,便将那蚝肉捞了上来,将那汤汁盛起静置,再继续拿一部分生蚝肉熬汤,直到所有生蚝肉都熬了一遍浓汤后,将所有汤汁保存起来以后慢慢炼制,剩下的蚝肉拿来爆炒,至于买回的满满一大桶带壳的生蚝,自然是拿来烤了。  其实陈念莞买下来后,有偷偷开了一个生蚝先吃。  哇,在没污染的海域里生长的生蚝,那滋味,就跟现代在五星级酒店吃的进口货一般一般的肥美鲜嫩。  她原本还想多吃几个的,可码头上那些看她这般生吃的人眼神都怪怪的,再有便怕自己这具身子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生冷食物,要吃病了上医馆看大夫且不说麻烦,能不能治更是个问题。  所以陈念莞只好忍住心里的馋虫,等回家烤了再吃。第46章   这个时候,终于用到了她当初叫王德砌庭院里四方台的真正用意,将上面那块当做桌案的薄石板挪开,露出中空的一块,不就是烧烤炉了吗?  将先前教月满楼的伙计做河粉时,到铁匠铺用揩油的钱银打造的烧烤网拿出来,放到上面刚刚好。  于是拿柴火薪炭,起火,丢进去,等火势稳了,才将烧烤网放上去,叫柳云等人把洗干净的生蚝放上去烤了起来,自己再另外配制了一些佐料跟酱汁,等生蚝烤熟后,再淋上去。  烤好了,陈念莞当然是当仁不让第一个吃的,也要示范给柳云表妹看的嘛!  不然她怎么知道如何下口?  所以将生蚝肉跟酱汁拌好后,吸溜一声连肉带汁一口吃了进去。  嗯,人间美味!  眼见着陈念莞是如何拿起烤好的生蚝,享受得吃得一脸满足,那原本做在案桌旁吃饭的众人哪里还忍得住。  是表姐/表妹又做了新吃食了?  他们马上放下碗筷围了上来,有样学样地将佐料跟酱汁加到生蚝上后,吸溜一吃,个个瞳孔地震。  这烤生蚝!  嗯嗯,确实人间美味!  接下来,不用陈念莞说,个个主动围过来将旁边放着的生蚝放到烧烤网上,边等边吃。  陈念莞早将一盘四只生蚝送进堂屋里给阿娘跟妹妹以及二舅母,等她们尝过后,也走出来围在烧烤炉旁,看儿郎们怎么烤的,也自己上手了。  不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到最后,满满两大桶生蚝都被他们吃完了。  看着桶里余下的生蚝壳,大家意犹未尽,那柳迟忽然问:“表妹,这生蚝,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烤了这么拿出去卖?”  海滩那边的生蚝没多少人采集,眼下正是潮退时节,生蚝赖以生存的礁石表露出来,怕过没多久都会干涸而死,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食材。  既然表妹能想出这么好吃的做法,要跟河粉一样拿去卖,那该多好的?  陈念莞看着柳迟,觉得很满意。  到底是做买卖有些日子的人了,能有头脑想到新营生,说明这位表哥开始上道了。  也不是不行,毕竟这抚宁县不仅有很多大户就喜欢吃这种海产品,就连码头来来往往的船客跟行商,很多也是对新鲜吃食抱open心态的人,到码头烤生蚝,可以做。  就是成本跟做河粉比起来高,烤出来每个一只肯定定价要高才能赚钱,但定价高了,码头上来往人流里食客市场就小了。  最关键,河粉是一年四季可以持续做的营生,生蚝生意跟鱼腐一样一年只能做几个月,因为好吃也就九月末到来年二月的样子,期间还有一个包括年节在内长达差不多两个月的猫冬季呢!  现在码头上的人流量都在持续减少,城里的人也渐渐少了,这个时节打算来做这个营生,太迟了,而且烧烤的家伙都还没到铁匠那头打造,怎么出摊呢?  所以陈念莞分析完现状,笑眯眯地说:“今年就算了,下一年看看吧?你们要觉得好吃,我们再买些来烤就行了。”  众人对她言听计从,自是同意了,转头想什么时候再来一顿生蚝饕餮宴。  柳二舅母也是第一次跟着陈家母女吃这等好吃的美食,如今亲眼见着陈念莞在众人面前的威信,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怎姑子家养的女儿就这般好呢?  不能给自己家做媳妇,简直可惜了!  第二日等大家出摊后,陈念莞烧起灶子,开始炼做蚝油。  生蚝浓汤要煮出来了的话,想要做蚝油就得尽快动手,才能保留生蚝的鲜味。  陈念莞用干净的棉布——现代动手做的时候用的是滤纸跟滤网,但这时代没有,所以干净的细棉布也是可以的,过滤了生蚝浓汤里残余的蚝肉跟其他渣子后,新起锅,继续熬煮。  那浓汤是分几次慢慢放进去熬的,眼见着锅里的汤汁少下去了,就慢慢地注入一些进去,等熬煮到汤液再一次减少了,继续再加滤过的浓汤,持续再三,这过程,通常就叫“抽汤。”  到最后浓汤用尽了,任由锅里的蚝汤渐渐变黏糊,颜色也会加深加重,到这个时候,蚝汤就变成了蚝汁。  接下来便是放入提鲜的香辛料粉末,又另外豆酱,盐跟糖勾芡,这样一份蚝油就做好了。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花了两个时辰左右,十斤蚝肉也就炼出差不多三十二钱左右的蚝油,但再加上配料勾好后的蚝油,可以做成一百二十五两的蚝油。  别看一百二十五两的蚝油里头只有三十二钱真正炼出来的蚝油,比起现代一支四百克装的蚝油,份量可是非常足称了,并且这还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蚝肉做出来的蚝油,那滋味……  吸溜!  是Very,Very nice!  接?????连两日,陈念莞都在炼制这种蚝油,直到装的满满两坛子密封存了起来。  而这一日,王德给房子做的改造完成了,隔壁何叔替自己打造的碌架床跟柜子也做好了,陈念莞分别付过工钱后,就将那东西全部搬过来安置。  西厢表哥表弟们原本睡的两张床搬了出来,低价卖给了何叔,将碌架床相对靠墙放着,里头靠墙则放置了两排柜子,再将表哥表弟们带来的衣裳等自己认领柜子后放进去,整个厢房敞亮起来。  表哥表弟们认领自己喜欢的床位,个个都争着睡上铺,没争到的还要试试睡上铺的滋味,于是腾上又腾下的,闹了一通,才各自将棉被铺好,床被放上去,恨不得躺下去马上就过夜了。  陈念莞跟柳氏等人就在外头看着,笑得不可抑制,那萱萱见着也羡慕,抬头看姐姐:“姐姐姐姐,以后我也要跟你睡这种床,我睡上面。”  陈念莞看了一眼萱萱,光是笑,没说话。  虽然萱萱很可爱,可是她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占据一整个房间。  再说,别以为她不知道,现在这小不点儿都跑去跟柳云一起睡上铺了。  两人都个子瘦弱,一张上铺还是睡得下的。  过足了瘾,等将来她有自己厢房的时候,就看她还会不会说要跟自己睡上下铺?第47章   闹过后,接下来陈念莞就带着大家去验收改造后的院子,伙房里的灶头已经修整过了,两个灶头面上处理平整,不像以前那般破旧,旁边还新砌了一个的烤炉,是参照烤箱用石头堆垒后抹浆做成的,烤炉中间还加了一块到铁匠那里订做的烤架,如此便成为一个简易的土烤箱,她日后做烧鸡烧鸭甚至是烧肉就在这进行了,再把储物的柜子搬进来后,将闲置的东西放起来,那伙房就整然有序多了。  至于膳厅,更是大变样。  一边是一排气派的差不多屋子那般高的排柜,日后伙房或不便放在地窖的口粮,都可以搬到这边放到柜子里,而后是打造的一套圆餐桌。  原本是想要打造一套能容纳十二个人的餐桌的,可以来考虑到厢房不够大,二来这时代还是有男女分席的习惯,只是陈念莞她们这等做营生的人不顾忌男女有别而已,最终才做了两套小餐桌,一套尺寸大的能容纳六个人的放里头,一套尺寸小的给搬到堂屋去。  反正堂屋那地儿宽敞,腾个位置做进餐区,安置这餐桌,届时再买个屏风与起居区分隔开便可以了。  吃席的时候女眷就在堂屋,郎君们就到这膳厅来。  另外还有一些装饰用的博古架,也搬进去后一看,陈念莞点头,嗯,有钱银的时候,再去置办点什么古董瓷器摆放上去,就有点大户人家的样子了。  让陈念莞最高兴的自然是堂屋后院里头的小仓房了。  雇用王德跟小佑建起来的时候,没按照传统的砌墙方式,屋檐上面加瓦片,而是最简单的用砖头砌成一个方方整整的屋子,就是普通的现代的那种平定房,这么一来不占用空间,而来上面不用瓦檐,一边靠墙砌了石阶可以登上去,到天气好的时候,屋顶还能做晾晒场,晒点什么。  至于小仓房里头,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空壳,唯有靠窗的角落砌了一个石台,上面有悬挂起的两根并排的竹竿,看起来是用来悬挂东西的。  因为当时不清楚小仓房是什么样子,所以陈念莞并没有设计配套的橱柜,如今房子造好了,不日就可以按照仓储的需求打造柜子了。  表哥表弟们前头帮忙酿制腊味的时候就知道这处了,也听姨母跟表妹说过,她们起先卖鱼腐的时候,那池子就是拿来养鱼的,如今里头也养着不时买回来的鱼类。  现在看多了个小仓房,不由得就问:“表妹,我们还做腊味么?”  那腊味比卖河粉挣钱多了,这几日天气好转,是不是可以再买肉来再做一批赚一波?  一听这话,大家的眼神都齐齐看向陈念莞,亮晶晶的。  卖一次腊味他们就挣了十几两银子啊,好想再做几批。  陈念莞笑了,摇头,眼看着大家的眼神黯淡下去,又道:“不过,我们可以做酱肉。”  登时大家便又欢喜起来,纷纷问:“表妹,你打算做多少酱肉?”  “怎么做,教教我们吧?”  “我们也要打本啊!”  陈念莞听大家热情高涨,自是不能让他们扫兴的,因为有卖腊味的经验,所以一开始盘算就做二百斤,选用上好的花腩来做,主要针对城里归乡的那些行商跟大户。  抚宁县除了码头的过路行商,还有依靠码头做营生的很多外地行商,年节嘛,这些行商衣锦返乡都要带点好吃好用的程仪回家乡,恰好利用生意淡下来的河粉摊子兜售给他们。  一呼百应,大家当日就掏银子出来给陈念莞要参一份。  毕竟成本费出了,到时候卖出去分到手的银子也多,就连张二郎,也掏了五两银子,意味深长看了陈念莞一眼,而后交到她手里。  当天夜里一算大伙给的银子,柳迟五两,柳风五两,柳山三两,柳河居然一个人就给了十两。她想起阿娘说过,外祖家几房人都住在祖宅子里头,不分家,每房人赚的钱银都得上交六成,余下的才归房里。  看来,上次赚到的钱银,除给中公的,都给他们自个儿揣着了?  陈念莞将这事跟阿娘一说,柳氏也笑了,“估计是各房人里都没多扣他们的银子,就等着再有这个时机,打本给你再赚银子呢!”  陈念莞也乐了。  原来外祖家的舅舅舅母们,已经这么看得起自己了?那当然是不能让他们失望的。  陈念莞于是便打算多做一些,只好辛苦一下自己,再多熬制几份蚝油了。  “对了,阿娘,你知道,那小仓房,除了拿来储存咱们的酱肉跟口粮,我还打算在里头挖一个地窖?”  “挖那个做啥啊?咱们灶房不是已经有一个地窖了吗?”柳氏不解。  “那,阿娘你觉得灶房里的地窖能藏人吗?”  柳氏一下愣住了。  陈念莞是被柳家村的事吓着了,后来再一打听,自己也回忆了一下原身的经历,才发现前两年抚宁县其实也有从海滩那头上来的海寇滋扰生事,不过是后来朝廷派人过来剿匪,那时局才渐渐安宁的。  饶是如此,陈念莞觉得,还是应该有备无患。  外祖母跟舅舅舅母还有表哥表弟们当初是藏在地窖里侥幸逃过一劫的,这能藏身的地窖,不能不挖。  柳氏想到了死去的两个哥哥,还有因丧亲死去的阿娘,最终默默应承下来。  陈念莞原本可以叫王德顺便将那地窖挖好的,可她总觉得这拿来藏人的地窖这事不能随便给外人知晓,打算自己来。  当然,是自己人来。  刚好码头出摊如今比较快收工,等表哥表弟们收摊回来挖就行了,她另外出工钱给他。  柳迟等人听说陈念莞分派给自己的事后,都笑眯眯地拍胸脯:“表妹/表姐,这事我包了,你不用另外给工钱我了,只要做酱肉让我挣到了银子就成。”  因为买猪肉要有人手,而出摊也要人,刚好柳云如今也能上手,是位熟手女工了,于是就要柳云替了柳河的位置。  等赶驴车到码头出摊后,柳河就载着陈念莞到屠户那里去挑选做酱肉的猪肉,而后再回燕来巷搬进灶房,等快收摊的时候才去接柳氏跟柳云。  陈念莞这次要做的酱肉便是要用到蚝油的。  将几扇肉清洗干净后,晾干,切成长条,抹上调配了蚝油的酱料,腌制后静置一天,第二日拿大锅烧酱,将香辛料放入,等酱料煮开后,加盐跟酒,搅拌均匀后,将肉条放入进去,煮透后取出,等再度冷却后,把肉条拿出,等酱汁干透后,才用绳子扎起晾晒起来。  酱肉跟腊味一样,也要晾晒八到十天左右即可,只是保存时间比腊味要短,但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也约莫能保持两个月以内不变质。  陈念莞每日都要晒制一批酱肉,不说家里头的每个人都受烧酱时的香味引诱,燕来巷的每户人家每日均闻到这股香味,便知道做陈家河粉的陈三嫂跟陈四姑娘又在做好吃的了。  没错,随着陈家河粉的火热,燕来巷的许多人家都知道,陈三嫂跟陈念莞一家子就住这儿,其中不少人还帮衬过陈家的摊主,还有前头吃过鱼腐的,都知道陈三嫂跟陈四姑娘有一手好厨艺,但凡她们家传出了香味,一准就是在做好吃的。  陈念莞是不知道,这段日子她们陈家日日飘香,可苦了不少人,而就住他们院子后头的那户人家,原来这院子的主家曾家,就是其中一名苦主。第48章   曾家虽然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陈家一进的院子,缩?????水的曾府还是有三个陈家这么大。  曾老爷靠着收租子,还有一些地产,虽没有以前那般风光,过得也很悠闲,三五日就要到酒楼下馆子。  去海香苑吃海错,去月满楼吃鱼腐,去福星楼吃腊味。  小日子那是过得比一般小户人家美得多。  特别是自从将那间棘手的四合院租出去,不,如今应该说是卖出去后,这陈家的人住进来,曾老爷不下一次闻得他们家里飘出来的香味,每闻一次,就让他心挠一次, 第二日准要到酒楼吃上一顿好吃的,才能弥补上闻着香,吃不着的空虚。  最近陈家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那香味不是一日就消停了,而是日日都得香好一会儿,闻得曾老爷口水直流,却又吃不着,也不好意思上门去问。  毕竟曾经是自家的租客,也没见过,后来将院子卖给他们后,更没任何借口上门说,能不能讨口吃的吧?  所以曾老爷的心又开始挠起来了,这日却见着不久前陈家才建的不知道什么房子,有陈家的人爬了上去。  曾老爷一看可是愣了,见着两个年轻小伙将竹竿搬了上去,架好,然后又搬了什么晾晒起来。  那是什么?可,可不是肉干吗?  可怎么跟他平常见着的肉干不一样呢?  看着色泽红亮,晶莹剔透,还泛着油光,诱人得紧。  那陈家的人也真是,有什么好吃的,自己藏屋里头吃就算了,天天拿香味来荼毒他们这些左邻右舍,如今还大喇喇晒,晒到屋子顶上来,非要让所有人见着不是?  曾老爷想想煮这些酱肉时的这些香味儿,大口大口吞咽了几口唾沫,再到福星楼吃酒,怎么吃也品不出味道来,眼里晃过的是那竹杆上一茬茬的酱肉。  看不出来,那陈三嫂家还这般有钱,年节居然准备了这么多肉!  曾老爷算是福星楼的老主顾了,张掌柜自然是要伺候好了,看曾老爷食欲不振,关心地询问表示亲切的问候。  这一问就不得了了。  唉哟,住在曾老爷家后头那陈家,不就是燕来巷陈四姑娘家吗?她们家做了酱肉?还晒屋顶上去了?  前儿他是求爷爷告奶奶才买了陈四姑娘的肉,那两处的福星楼都供不应求,断货后,那来光顾的食客眼见的减少了,来的食客,也在问啥时候可以再吃上那种风味的腊肉,听说要再等一年,都苦笑来着。  他们脸上的那种遗憾,惋惜,让张掌柜不仅心虚,也很心痛:哎呦,要是寻常时候,那陈四姑娘也能做出这般滋味的腊味多好的!  现在听曾老爷一说,马上意识到陈四姑娘捣弄出新货,虽不是腊味,但听描述,是酱肉没差了,还不得赶紧抢在别人面前去把货抢了?  当即张掌柜就叫来马车跑到燕来巷去了,看到庭院里晾在竹竿上的肉,眼睛放光。  陈念莞没曾想张掌柜来得这般快,正好,第一批酱肉可以收割了,数了数,约莫六十根,陈念莞自然不会按斤卖的。  笑话,再怎么着这酱肉也是猪肉做的,在这时代百姓脑子里,羊肉牛肉肯定要比猪肉贵的,便是加了酱汁烧出来晒的肉干,也是猪肉,她要开的一斤价格超过了牛肉羊肉,指不定人家心里就觉得不值当了。  二师兄这会子的身价实在不高,在现代最扬眉吐气的时候,最高值不也是四十多块钱一斤么?后来还降下来打回原形了,嘿!  所以这酱肉不能按斤卖。  这里头加了她许多贵价的香辛料,特别是蚝油,可是她花钱买了生蚝后辛辛苦苦熬制出来的,不卖贵一点,对得起她多日来的辛劳吗?  所以陈念莞狮子大开口,指了指那厚切的一条酱肉:“八十文。”再指指薄切的酱肉:“五十文。”  切条的时候她就考虑过大小了,尽量切得均匀,保持尺寸一致,为的就是这个时候能够按条卖。  张掌柜尝过切片给他尝味的酱肉片,鲜得很,跟腊味又是一种不同的风味,真不知道陈四姑娘是怎么学到这么多味道不同的腌制酱料的。  只是货好,不代表张掌柜就是任人宰割的水鱼,一听就知道这价格虚高了,他也是个精明人,怎么会让陈念莞这么容易抽水呢?  所以他摇头,不应,两人讨价还价,最后以均价五十文成交。  “行吧,我是看在张掌柜的你买的量大,所以才便宜卖你的,在外头你可别吭声。”  交付三贯铜钱后,张掌柜心里不免有些惋惜,再说,这酱肉要早一些面世就好了,福星楼的生意这段日子也在减少,盖因少了许多脚商跟船客,最近这段日子基本都在做城里人的生意,又因为前些日子腊味断供了,也损失了不少客源。  但如今有了这批酱肉,妥妥地能挽回颓势。  张掌柜回去后当即就大张旗鼓地推出了酱肉系列,福星楼果然食客盈门,曾老爷那日照常到福星楼下馆子,猛然见着推出的酱肉系列,眼珠子一下瞪大了,这可不就是他见着的晒在陈家屋顶上的酱肉?  叫了一份,看切得薄薄的,码成一个花环形状,片片红中带白,夹起一片嗅了嗅,可不就是从陈家院子里头飘出的那股子香味儿吗?再尝一口,醇香得很,曾老爷砸吧砸吧将酱肉送酒吃完了,吃得倍儿香。  酒饱放足后,曾老爷琢磨开了。  原来,这陈家的酱肉是拿来卖的,不知道自己直接到陈家买,他们卖不卖呢?  要是能卖,还需要到福星楼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酱肉吗?  自己呆在家里就能大快朵颐了。  所以曾老爷回家后,叫来自己最疼爱的四孙子,让他上陈家问问去。  曾四郎在青云书院跟张二郎算是很快认识起来的同窗。  因曾四郎学问也不错,文章经常能跟张二郎的列入甲等,平日里两人也算是对手,切磋下来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所以就走得近了,再然后听说了张二郎家整个族群都没了,不由同情,在发现两人同住一个方向后,见张二郎经常步行,猜他家境潦倒,便邀他同车而行。  有车不坐是傻子,所以张二郎心安理得地每日蹭曾家的马车,这日也是。  到燕来巷路口时,张二郎才要下车,被曾四郎叫住了:“张二兄别急,我今日也是要去燕来巷。”  张二郎面色一怔。他虽说自己是住在燕来巷,但从没说过具体的住址,这曾四郎不会是想上他家去看看吧?  可那里是陈姑娘的家,他怎么能随便带外男去呢?  不行不行,就算这曾四郎人不错也不行,他还没问过陈姑娘呢,万一惹陈姑娘生气了怎么办?  “曾四郎,我家……”不知为何,说到这个“家”时,张二郎耳根红了起来,干咳一声才要说下去,曾四郎笑了,“放心,张二兄,我只是受我爷爷所托,到燕来巷办一件小事,若张二兄你家到了,嘱咐车夫停车,你自行下车即可。”  张二郎这才放心下来,等马车越驶越里,最后在陈家门口停下时,他还好生奇怪,他还没叫停呢,怎么车夫就停了?  再回头,曾四一脸抱歉,“张二兄我今日要到这户人家办事,容我先下车,我让车夫送你到家中。”  他是要到陈姑娘家里来的?想干什么?  曾四郎下了车,看张二郎也跟着下了车,好生奇怪,才要问什么,院门里头萱萱探出头来:“大哥哥你回来啦?”  张二郎笑着应了一声,随手便把萱萱抱了起来。  曾四郎吃惊不少,这儿,不是卖给了陈四姑娘吗?张二兄也住在这儿?他莫不是跟陈家有什么关系?  陈念莞刚好也在院子里,见张二郎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个曾家的四公子,甚是惊讶,后经张二郎解释,才知道曾四郎如今是张二郎的同窗,等曾四郎不好意思说明来意,陈念莞爽快答应了:“咱家酱肉干,厚切一条八十文,薄切五十文,不知道曾四公子想要多少?”  曾四郎嘴里轻嘶了一声,面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而后尴尬地看了张二郎一眼,才道,“麻烦陈姑娘给我各拿一条。”  于是陈念莞到后院去拿了酱肉干包好给曾四郎,曾四郎拿出了一百三十文钱递给陈念莞,离开时,张二郎送他到门口,曾四郎回头看了看他,虽面色狐疑,终究什么也没问出口,默默坐上马车离开了。  陈念莞则看着张二郎回来,问:“要不要包两条给范山长送去?”  张二郎一愣,而后笑了,点头:“好,我买两条,一条肥切,一条薄切。”  陈姑娘想到要送范山长酱肉干,准是为了他。  “陈姑娘!”陈念莞转头去拿肉干,张二郎再度叫住了她:“那位,陈念蹇,也凑巧,跟我一个班。”  陈念蹇?陈念莞愣了愣,几乎快忘了陈念蹇是谁。  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陈念蹇是陈家二房的二儿?????子,她的堂哥。  作者有话说:  我会好好加油的!!  另,可爱的小天使们,求收藏求收藏~~第49章   说到陈念蹇,就得说到陈峰。  陈峰虽然因罪被拘,但后来陈祥出面求情,恳请黄县令从轻处理,陈祥的妻子大伯婶也偷偷来找过阿娘一次,说动阿娘放过陈峰,用的借口便是陈峰。  陈念蹇要考科举,他的家世就必须清白,三代以内无犯法之男,若出了个是罪犯的父亲,那么陈念蹇就只能放弃考取功名了。  陈峰是堆破铜烂铁,可陈念蹇是个好的,而且一开始还是他不顾脸面跑到燕来巷告诉她们父亲想动歪主意,她们才知晓幕后黑手是谁。  陈念蹇人品端正,偏摊上个丝毫不顾及自己儿子前途的混账父亲,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事发生后,陈念蹇羞于父亲作为,再无颜登门拜访。  柳氏跟陈念莞一说,都对陈峰恨得牙痒痒,又同情陈念蹇,念及他的前程,最终答应了和解,到黄县令处说明缘由,黄县令体恤学子不易,又秉着民不告,官不究的原则,调解为主,这才免去了陈峰的罪行,放其出狱。  但陈家家风不正,早已传遍整个抚宁县,甚至陈家河粉大卖,也是因为此事,这对书院里念书的陈念蹇影响多大,陈念莞跟柳氏都不知道,此时听张二郎提起陈念蹇,便打听一二。  知道陈念蹇依然如寻常学子那般出席念书,似并未受太大波及,不由松了口气。  既要送酱肉干给范山长,便一并送了一份给陈念蹇,托张二郎转送。  张二郎第二日便将那份酱肉干放到了陈念蹇的书桌上。  陈念蹇其实学识亦不错,做的文章在班上仅次于曾四郎,名次能维持在前五,张二郎不知道自己来书院之前,陈念蹇在书院的情况如何,但在他来了之后,眼见陈念蹇独来独往,从不与旁人多说话。  因陈念蹇是陈姑娘的堂哥,他对他的事不由上心几分,才从曾四郎处得知,先前陈念蹇的性子并非这般沉默,只是后来书院里风闻了陈家欺凌幼子遗孤的事,又打听到肇事主谋是陈念蹇的父亲,对陈念蹇也连带厌恶起来,原本跟陈念蹇亲近的人,也跟他疏远了。  陈念蹇从那时候起就少言寡语起来,只埋头看书,平日里谁也不理会。  张二郎过去找他的时候,陈念蹇正利用课间的时间埋头写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张二郎走了过来,等见着一包东西落到桌案上时,才微微一怔,抬头,见是新来的同窗,才默默将自己方才钞录的东西放置到另一边,合起了一卷书卷:“有事?”  打从张二郎进青云书院,陈念蹇就认出这人就是住在自己三婶婶家的伙计,只是因父亲的事,愧对三婶婶跟两位三房的妹妹,又听闻是张二郎将莞莞妹妹救出来的,与之相比,自己这位做兄长的,相形见绌,陈念蹇就装着不认识他的样子来了。  张二郎看见陈念蹇清秀的字迹,也认出他照着钞录的古籍,出自他抄书的同一间书铺,因着那上面还有书铺名字的印章。  原来陈念蹇也在抄书挣银子。  登时张二郎觉得跟陈念蹇亲近了许多,指了指那包酱肉干:“是陈四姑娘托我送给你的。”  陈念蹇听到张二郎提到莞莞妹妹,嘴唇抿了抿,心头一热,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垂下头去,轻声道:“劳烦你替我跟三婶婶跟莞莞妹妹道声谢。”  张二郎自是点头。  等这日下课,张二郎见着陈念蹇背著书箱走出青云书院,跟自己同一个方向的时候,张二郎加快了脚步。  果然,他见到陈念蹇进了自己要去的那家书店。  怕不是今日交付手抄本换银子。  张二郎走进了书铺,便见陈念蹇正跟掌柜地说着什么,手里捧着的不正是他见过得古籍,而掌柜手里的,明显是一本刚完成的书册。  “很好,今次陈三郎你这次抄得也不错,我便如约给你二百文。”  “那我谢过掌柜的。”陈念蹇跟掌柜道谢,那掌柜的才要说什么,见着进铺子里头来的张二郎,笑了:“张公子来了?”  张二郎微微笑着点点头,见转过身来的陈念蹇一副见鬼的吃惊模样,也不解释,从书箱里拿出了一本古籍,一本手抄本,“麻烦掌柜的结下帐。”  张二郎才从愠怒里冷静下来,转而吃惊:这张二郎,也干抄书的活儿?  “好,好。”掌柜的飞快地数过铜钱给陈念蹇,就来招待张二郎。  陈念蹇在一旁听到掌柜的给张二郎结了四百文的工钱,吃惊之余,是郁闷。  怎地同样是抄书,他抄了一册不过得来二百文?他张二郎竟能得四百文?  陈念蹇心里不忿,忽而问掌柜的:“掌柜的,他抄书怎么价格如此高?”  张二郎闻言,与掌柜的一起看向了陈念蹇。  掌柜的摸了摸胡子,笑着将那张二郎的手抄本递给陈念蹇,而后自己再翻开了那本古籍:“你一看便明白差距在何处?”  陈念蹇当真一看,心服口服。  原来这张二郎竟有一手临摹技巧,那抄出来的古籍副本,若非纸张泛旧,两本册子简直一模一样。  这下陈念蹇服气了,接过掌柜的递给他的下一本要抄的古籍,默默走了出去,身后张二郎却追了出去:“陈三郎?”  陈念蹇回头,发现张二郎手里拎着一个包裹,赫然是他忘在店里的三婶婶家送他的酱肉干,不禁赧然,赶紧接过去:“谢过张公子。”  张二郎笑了笑,“区区小事。”顿了顿,又道:“既大家都给同一家铺子抄书,也是有缘,不偌日后有空,咱们交流交流抄书心得如何?”  “你……”陈念蹇想点头,可想到自己父亲对三婶婶做的事,想到这位张公子就住燕来巷,那句好终归难以启齿,“你不怕?”  “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张二郎摇头,“既家人注定无法选择,但你亦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我觉着,你选的路,一直走得端正康直,是条好路。”  陈念蹇从来没听人说过这话,一时眼眶泛红,怕自己失态,赶紧转头匆匆离去。  张二郎笑了笑,背起书箱,也赶紧归家去了。  得告诉陈四姑娘,她托自己做的事,圆满完成了!  可张二郎回燕来巷并没有见着陈念莞,他跟陈念蹇在书铺的时候,陈念莞也与柳氏一起,在纸坊取她们订做的油纸袋。  这一次做酱肉,大伙儿给的打本钱多,陈念莞想大干一场,自然是要好好干的。  如今晾晒的酱肉干陆续可以收割了,自然要想路子销出去。  陈念莞可是先将目标定在那些即将返乡的行商身上的。  首先,到年底行商都会结算一年盈利,自然会有大把银子的,其次,行商返乡自然是想要风风光光的,所以无疑会带很多程仪回老家去,要充作手信送家中亲族,再次,年节啊,就连百姓也是一年一度手头放宽的时候,行商就更别说了。  行商虽则地位低,手头上的银子却是大把的,今儿她怎能不趁这个最好的时间做一次奸商在他们身上赚一把呢?  所以陈念莞为了将酱肉干好好地推销给这些行商,订做了许多油纸袋。  她的酱肉干不是按条卖的吗?  到时候将酱肉干装进油纸袋里,一条的,两条的,厚切,薄切,不仅好看,也让食品看起来高端大气,才能卖得上高价,省得再来几位像曾四公子那般,听闻价格后就嘶地心疼的顾客。  不然那怎么能卖得出去呢?  只是抓着光秃秃的油纸包,陈念莞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盯着上面许久,才终于知道还差点什么了。  品牌标签。  就如同现代卖的包装食品都印有自己的品牌,如今自己陈家河粉的摊位也贴了招子,让表哥表弟们都穿上带陈家河粉字样的衣服彰显商品一般,这包装起来卖的酱肉,也应该有自己的品牌。  必须得加上。  加上才能让买酱肉的人知晓,这么好吃的肉是她们陈家晒制出来,等口口相传,陈家的品牌可不就打响了么?  陈念莞马上抓着油纸袋去找张二郎。  听闻陈念莞的要求,张二郎看着那慢慢一迭的油纸袋,哑然失笑。  自己的字墨,要出现在卖酱肉干的油纸包上了?  这世上会如此做的读书人,怕他是第一位。  “张二郎,你每日给我写一百个,不,五十个,很快就写完的啦!”陈念莞劝道,“我知道你抄书也很赚,我每日给你五十文好不好?一文钱写抚宁县陈家酱肉干八个字,也很赚了。”  张二郎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  “张二郎?”  “行,陈姑娘既然开口要我写,我自然会应允的。再说,这酱肉干的营生我也有打本的吧?怎能收钱呢?”张二郎拒绝了陈念莞要付钱的要求,看着她,“那?????,横写竖写?对字有何要求?”  陈念莞抓着油纸袋左看右看,又回忆现代时在旅游胜地买肉干的包装袋,参考一番后,掏出炭笔在纸张上画了又画。  张二郎在一旁看着陈念莞抓着炭笔,全神贯注想着落在油纸袋上的字要如何安排,烛光下,细腻的皮肤宛如玉凝,微微翘起的琼鼻,散落在精巧玉耳旁的几丝秀发……  张二郎偏过头,不敢再看下去,生怕再看多几眼,自己的心会陷落在寻不回来的角落。  陈念莞最后决定竖写,至于字体是不能要求太多了,便让张二郎写自己最好看的那一种。  张二郎笑笑,点头,陈念莞马上很狗腿地起来给他磨墨,笑嘻嘻地双手递上毛笔。  张二郎接了过去,先在纸张上写了一次,给陈念莞看适不适合?  陈念莞一看,哟,简直艺术,那包装上多了张二郎写的这几个字,铁定身价倍涨。  当日张二郎就写够了一百个油纸袋,陈念莞抓着一迭墨干后的油纸袋回去,脸上满是笑容。第50章   次日,陈家河粉的码头摊位就出现了陈家酱肉干试吃风潮,对行商的荷包以及大方很有信心的陈念莞一次就让带了一百包过去。  当场吃过现切酱肉干薄片的行商,果然对酱肉干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听闻了存储有效期为两个月后,算算刚好可以带回去过年节,又见那酱肉干包装得大气,尤其是上面的几个字,一看就是有功底的人写的,龙飞凤舞,好看得紧,用来送礼也拿得出手。  很多行商出手就是四五包,而有些临上船返乡的行商,忙着做生意没有备够程仪的,一尝这酱肉味道不错,再一看酱肉干上抚宁县的字样,嘿,这不就是楚州土仪吗?于是也抢着买。  不到一个时辰,一百包酱肉干就已经销售一空。  柳氏跟出摊的柳云欣喜不已,跟着出摊看效果的陈念莞也很得意,弯着杏眼微微翘起了小鼻子。  果然行得通。  将陈家酱肉干变成地方土特产,带回去送人也倍儿有面子的事,这些行商就没人嫌贵啦!  今日的一百包酱肉干里,两条厚切的二十包,两条薄切的二十五包,一条厚切的三十五包,一条薄切的二十包。  定价分别是一百六十文,一百文,八十文,五十文,一日便赚了九贯五百文。  比起卖河粉,简直是翻了三番。  而这还是第一日。  次日跟随后几日,柳氏继续捎带酱肉干去卖,同样也只带了一百包酱肉干,均是日日卖完,如此直到进入腊月,码头彻底冷清下来,才结束了在码头的摆摊营生。  而在码头陈家酱肉干卖得火热的时候,城里食肆柳迟跟柳山负责的陈家河粉摊子,也有人来询问酱肉干的事,问为何同是陈家河粉,码头能买到酱肉干,而城里头的摊子反而没有?  柳迟跟柳山还能说什么呢?  自然是满足他们的要求,也在摊位上开卖酱肉干啦!  在城里光顾摊位买酱肉干的,也大多数是走陆路返乡的行商跟外出的旅人,都是听闻码头那边这陈家酱肉干受欢迎,被人抢着购买带起了消费欲。  眼看着城里掀起了买酱肉干的风潮,不少高门大户都被惊动了,疑心着这陈家酱肉干当真这么好吃?便派下人去采买。  买回来一看,嗯,看着包装还行,可厚切八十文,薄切五十文?就是牛肉八十文一斤,做成酱肉切成像这般厚条怕也没这般贵,这陈家敢叫卖如此高的价格?  再拆了包装一看,嗯,色泽红亮,竟是与寻常黝黑的酱肉不同。  再切薄片一尝,嘿哟,是还从没有吃到过的味道,跟往年的酱肉相比,不论是外头买的还是自家庄子做的,都没这陈家酱肉鲜香劲。  不油腻,不柴不干,吃过还想吃。  怎么办?  那就,买呗!  自家还缺区区百来文钱吗?  啥山珍海味一两一盘的馔食没吃过,如今一两银子起码能买十二条厚切的陈家酱肉干,完全吃得起啊!  小看我们富贵人家不是?  当即抚宁县的很多大户人家厨房管事都收到了采买陈家酱肉干的吩咐。  区区一百文,包装又那般高大上,今年给上峰的年节礼也不发愁了,送这个顶好。  是肉,又不是一般的肉,百来文送几条肉干改善上峰饮食,说出去,谁会觉得这几百文钱是个事儿呢?谁会觉得这是贿赂不是?  既讨好了上峰,又节省了荷包,还能让上峰一饱口福,一箭三雕的事,是好事。  并且这等送礼佳品,不仅能送上峰,送亲戚、送朋友,也是讲究又实惠。  买买买,多多益善。  所以,采买陈家酱肉干的热潮在本地大户们的管事出动后,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两个摊位的酱肉干都满足不了需求后,有管事直接找上门来了。  是以燕来巷的百姓总会看到陈家门口有管事模样的人喊:“陈三嫂,我刘家订得酱肉干,啥时候有啊?”  “明天!”  “好,咱明儿再来。”  “陈三嫂,我何家定的酱肉干啥时候有啊?”  “后天。”  “好,咱后天再来!”  ……  陈家西厢里,陈念莞真正数钱数到手软,虽然数的是一文一个的铜钱,可也是钱不是?  而院子里,柳氏带着外甥们正加紧时间酿制下一批最新要晾晒的酱肉干,就连二舅母看卖的那么红火,眼馋之余也主动提出帮忙。  至于张二郎,自然是被拘在厢房里,赶紧地在订购回来的油纸袋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抚宁县陈家酱肉干”,累的手直抽搐,真是连被罚抄经书也没这么累过。  嗯?抄经书?  张二郎顿了顿,笔头一滞。  自己啥时候被罚抄经书了?因何被罚?  张二郎认真回想,头就发痛。  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不想了,拿过一个油纸袋,提笔继续写下去。  一般十日一清点派发工钱的时间,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推到了腊月四日,而且还选在了夜里头,不得不聚在膳厅里挑起了灯。  可鉴于最近做酱肉干营生的忙碌,还有买卖酱肉营生的火热,大伙儿都可以理解,然后就如狼一般紧盯着陈念莞手里的银子了。  陈念莞小小个子极度板着脸,做出一副上级领导的严肃模样,可一想到总共挣得的银子,没一会儿就破功笑了。  这次卖酱肉干不过十三日,赚的银子就有一百二十四两二百文钱,而他们打本的银子买的酱牛肉还没卖完,并非总收益。  这笔银子怎么分呢?  自然便是按打本的比例来分了。  同样,陈念莞先抽走了大头的秘制酱料跟工艺费用外加成本费的八十两,余下的四十四两二百文,按五人的出资比例,柳迟跟柳风各得七两,柳河分得十四两,柳山分得四两六百文,张二郎分得十两。  而张二郎之所以能比同资的柳迟等人分得多,是因为那油纸袋上的字是他负责写的,有了他的笔墨才凸显了酱肉干的身价,可以说成就了陈家酱肉干的招牌口碑,必须得算进技术成本上去。  听完陈念莞的解释,没有人质疑。  至于也有帮忙晾晒的柳云跟二舅母,余下的钱银,柳云得了一两,而二舅母则得了六百文。  第一次拿到银子的柳云,捧着一两银子,只觉得烫手,惴惴然看了一眼陈念莞,便去看哥哥柳河:“我也没做啥事情,拿这么多银子,不好吧?”  “怎么会没做啥呢?帮着我下厨做酱汁,到外头叫卖,你不都干过吗?”对这位小自己四岁的表妹,陈念莞心疼得很。  有银子都不敢拿,哎!这傻妹子!  “没错,云云,咱前头跟表姐做腊味的时候,也分得到过银子,收着吧!”  “云云,是你该得的,收下。”柳河拍拍柳云的肩膀,点点头。  柳云这才放心揣好,感激地冲陈念莞笑:“谢谢表姐!”  众人都得了那么多银子,正放飞心情笑着,那头柳氏也凑了上来,“嘿哟,各位外甥们,你们是不是忘了,平常出摊卖河粉的钱还没算呐?”  “姑母!”一群猴孩子登时欢呼着全都朝柳氏扑了过去。  他们差点忘了还有另一份工钱!  二舅母看着眼前比自己年轻的后辈,个个分得钱银都比自己多,心里蛮不是滋味地,只能心里头努力安慰自己,那后辈里有两个是自己的乖儿子,他们攥得钱多,也就是二房赚得钱多,孝顺给自己的钱银就多,如此心里才平衡下来。  张二郎没掺和出摊卖河粉的事,所以先离开了,那陈念莞早将出摊卖河粉的事全权交给柳氏负责了,也没她的事,便也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膳厅,一个朝西厢那头的次房走去,一个朝西厢房走去。  眼看着陈念莞就要走进厢房,张二郎忍不住叫住了她:“陈姑娘?”  陈念莞正沉浸在自己手头又多了八十两的喜悦中,一?????开始压根儿没听见,本来是哼着小曲要径直朝自己屋里头去了,张二郎多唤了几次,她才回神,抬眸冲张二郎一笑:“有事啊?张二郎?”  张二郎感染了她的愉悦,不禁也微微笑了起来,再看着手里攥着的银子,略微举起,跟她说:“这个,多谢了。”  “跟着我,吃好住好,还准能发财。”陈念莞正高兴,于是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很好?二郎兄?”  张二郎忍不住笑出声来,点点头。  陈念莞看着张二郎的笑脸,有一瞬被晃了眼,恍惚了。  哎呦,这么俊的的公子哥儿,当真是自己阿哥就好了!  陈念莞回到自己厢房,将装钱银的那个木箱子拖了出来,开锁,里头除了银锭子,就是这屋子的房契,五亩水田的地契,以及跟月满楼签订的协议书与印鉴图章。  可以说是母女仨积攒下来的所有家底。  陈念莞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跟三个银锭子放进去,跟里面的其余银锭子摆放在一起,码得整整齐齐的。  前头那笔银子剩下一百一十两左右,加上今日所得,也快有二百两,等这批酱肉全脱手,怕不是能又多一百两。  不知道够不够在城里买个铺子呢?  陈念莞想得很美好,但是,她没有想过抚宁县是个中县,随着最后一拨离抚宁县近的行商离开,抚宁县的大户们也订购了需要的年礼后,那酱肉干的市场就饱和了。  如今已经过了腊八,正式进入年节。  到城里来赶集的百姓显见的多了,都是陆续来扯布做新衣裳,置办年货过节的。  但要这些平常连猪肉都不舍得吃的老百姓买八十文钱一条的酱肉干,那是比母猪上树都难,原本陈念莞也没瞄准这个市场。  那剩下无主的酱肉干咋办?留着跟柳家分了给自家过年节?  陈念莞还没想出个法子处理最后一批二百多包酱肉干,柳迟就开口了:“表妹,我们运到府城去卖吧?”  陈念莞钻进死胡同的思路一下打开了。  对啊,抚宁县的市场饱和了,可以到府城去卖啊!  府城比抚宁县大多了,有钱的大户更多,她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去更广阔的地方,赚更多的钱呢?  况且她还没去过府城呢!  陈念莞当即点头,马上分配人手。  河粉摊子是不能落下的,虽然码头那边不出摊了,但城里的河粉摊子得继续开,就因为年节也是人流旺盛的时节,进城来的百姓谁不想尝点好吃的?  河粉生意估计会好很多。  所以柳氏跟柳风,还有柳云就帮忙继续照看摊子。  至于柳迟,柳河还有柳山,陪着她一起去府城卖酱肉干去。  第二日他们就出发了。  为了行走方便,陈念莞男装打扮,棉袄里头穿上了写着“陈家河粉”的工装,然后把包装好的二百条酱肉放到自家的驴车上,又拎了一张可折叠方桌跟两张杌子上去,一人赶驴,两人坐在前辕木上,还有一人在车厢里头看着东西,就朝楚州府出发了。第51章   楚州府离抚宁县约莫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陈念莞他们是卯时(五点)出发的,到达楚州府的时候,都已经快隅中(九点)了。  驴不停蹄的赶路,让他们都出了一身热汗,陈念莞已经干脆脱下了外头那件棉袄了,坐在车上远远看着那高大的城墙上写的气势恢宏的楚州两个字,心里不由得赞一句:气派!  原身是除了抚宁县哪儿也没去过的乡巴佬,在这个时代她陈念莞也一样。  进入楚州城后,看着宽敞的青砖马路,还有鳞次栉比的房屋,一时被这充满生机的城市震慑住了。  跟这楚州城比起来,抚宁县果然就是个小县城,连高楼亭台都不多见。  可瞧瞧这楚州城,一个字概括陈念莞此时的印象,就是,哗!  陈念莞看傻了眼,站她身边的柳河柳山也都是一副憨憨的模样。  在这一点上,柳迟倒是比其他人都从容多了。  柳迟在父亲还没出事的时候,曾经跟着他还有大哥来过州府,是四个人中最有经验的一个。  柳迟是柳家儿郎中年纪最大的,跟着陈念莞做生意这段时间,脑子也灵活多了,牵着驴子不知道去哪儿,就先去打听楚州最繁华的地段在哪儿,回来后告诉陈念莞。  陈念莞已经恢复了理智,盘算了一下,点点头。  他们原本就是冲赚州府有钱人的荷包来的,自然是去最繁华的地段摆摊儿。  一路走,陈念莞一路看热闹,等见着一条横街上几家矗立的建筑,见到招子是酒楼、茶楼等地儿的时候,叫柳迟停了下来,掉头进去一看,果然,这街道上已经有不少卖吃食的摆着摊儿开卖了。  陈念莞一个眼神,柳迟等人就会意,寻了个地停下驴车,将桌椅杌子都搬了出来,而后,先将前一天夜里叫张二郎写的招子挂了起来,再从驴车上拿了砧木跟刀子,取出他们另外备好的酱肉干,切得薄薄的放在三个碗里头,让柳河跟柳山各端了一个跑去酒楼茶楼给人尝去了。  柳迟跟陈念莞则在驴车旁的叫喊起来:“抚宁县陈家的酱肉干,咱这儿有卖抚宁县陈家酱肉干咧!”  “正宗抚宁县土特产,不买也过来尝尝咧?”  两人叫了一会儿,收效甚微,那同在这地儿摆摊的摊主,看他们费劲叫卖,看好戏般笑着摇摇头。  也有来买吃食的,见有试吃,当真上来尝了尝,意动想买,一听最便宜也是五十文一袋,难以置信地摇头:“这什么肉?五十文?只一袋,那比牛肉还贵啊!”  一听说五十文,旁边摆摊的摊主都笑了,食客却好奇了。  五十文一袋,比牛肉还贵的肉,有免费试吃,怎么可以不尝尝呢?  所以,好奇地涌上来试吃的多,买的少,开张半个时辰,也就唯独有一个人买了一包薄切的。  看来,今日要想将余下的酱肉干卖出去,任务艰难啊!  陈念莞叫卖累了,坐到杌子上,从驴车里掏出了用竹筒盛装的水,才喝了两口,便见柳河兴冲冲地带着人回来了。  陈念莞心中暗喜,一下又站了起来。  “你们这真卖的是陈家酱肉干?抚宁县来的?”那买主一上来就问,狐疑的看着他们。  陈念莞赶紧点头,指指身上穿的工装。  “抚宁县就我们陈家一家在卖酱肉干,我们家就是做河粉生意的那家。”  那人是在茶楼尝了柳河送过去试吃的酱肉干,才跟过来的。  其实这买主已经尝过了陈家酱肉干,便是自家抚宁县的亲戚送过来的礼品,吃了之后才觉得这酱肉干不错,却不知道是在哪儿买的,看包装上写的抚宁县,怕就是本地哪个铺子里头卖的,正想着叫自家下人哪天也去抚宁县陈家铺子里头置办一批。  没曾想今日就遇见叫卖陈家酱肉干的免费派送上门,也是巧合。  买主看了看他们从驴车里拿出来的一包包酱肉干,看到上面的招牌字“抚宁县陈家酱肉干”,一眼辨认出是真货。  因每包酱肉干上的字虽略有不同,但笔锋走向,都带着强烈的个人习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当即开口要了五十包。  陈念莞当然不知道张二郎写的字会无意中成为她们陈家酱肉干的防伪标识,只听这买主一出手就买了五十包,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这,前头试吃的那些人,吃得欢快,却都不舍得下手,可这位大佬,一下就买了五十包,厉害了我的阿娘!  大佬啊!家里是开酒楼的吗?  送走了这位大佬后,柳山也带着两位买主回来了,他们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看了看油纸袋上面的字,点点头,一个人买了二十包,一个人买了十包。  喜得陈念莞跟柳迟等人直嘿嘿地笑,却让旁边摆摊的人都看直了眼。  这什么酱肉干,好吃是好吃,值得这么买吗?  也有人感叹,那酱肉干确实好吃,若我像这些老爷们这么有钱,我也舍得花银子买。  这一开张,顾客纷至沓来,都穿绫罗绸缎的,没人买少于十包的,酱肉干卖光的速度比陈念莞想象的要快,让她心中直叹:“这州府就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都是有钱的龙,有银的虎!  他们收拾收拾摊子,正准备回抚宁县,便见还有几个人匆匆赶到了这里,看看抓着杌子桌案的他们,再看看挂起来的“抚宁县陈家酱肉干”的招子,迟疑地问:“你们这儿就是卖酱肉干的?”  陈念莞点点头:“你们是?”  “我们是州府裴家的管事,是来买陈家酱肉干的。”  “我也是。”  来人看他们的模样,马上猜到了,“不会是已经卖完了?”  陈念莞四个人均一齐点头。  “明儿还有卖吧?”  “对,明儿你们还在这儿摆摊卖吗?”  “不对,明儿你们卖的货我们包圆了,直接送到我们裴府吧!”  “哎,你们裴府了?????不起啊?还包圆了?不给我们林家面子是吧?”  “他们不是还要继续摆摊么?你们林家包圆她们后天的不就成了?”  “还有我们石家……”  几个人吵了许久,忽然想到什么,齐齐转头看着陈念莞他们:“你们是要继续摆摊卖酱肉干的吧?”  陈念莞跟柳迟等人看了看,也齐齐跟他们说:“是。”  他们是原本打算卖完这一批酱肉干就不卖了,毕竟自家也要准备年节了,可是,他们今日来了州府才知道,卖出的区区二百包酱肉干,在州府也不过是车水杯薪。  既然别人要将银两送到他们手上,总不能不要是不?  年节跟银子比起来,哪个重要?  自然是银子啦!  跟这几位大户人家的管事说清楚最快也要十日后才有新晾晒的酱肉干,收了几家的订金,陈念莞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回到了抚宁县。  当晚就叫来所有人召开紧急会议。  在进入重要话题之前,陈念莞要先将今日卖光的,上一次大伙儿打本赚来的钱分一分。  包括今天在内的二百包酱肉干卖出去之后赚得的二十八两五百文,赚得合共二百零八两整。  陈念莞拿走了自己的一百两,剩下按照打本的五人按比例分完后,柳迟跟柳风各得十六两,柳河分得三十二两,柳山分得八两,张二郎分得二十四两。  而作为帮手的柳云跟二舅母,分别得了二两跟一两。  皆大欢喜后,陈念莞就说起在州府收了订金,预备在年节到来前做最后一波吸金准备,而销售地点改在了州府。  陈念莞已经计划好了,今日已经是腊月十二,要预备好第一批酱肉干起码要十日,也就是年二十三才能开售,那时候也正是府城的大户置办年货的最后一段时日,所以陈念莞打算在州府卖他个五日,大家辛苦一下年二十八才开始休沐。  都是穷人家的泥腿子,有银子赚谁会嫌辛苦?  陈念莞的计划得到了一致的通过,接着就是商量本金的问题。  囿于这时代的条件,以及对气候的要求,酱肉干只能卖一段时日,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先前因手头拮据,没出多少银子的人如今分了两次钱,手头阔绰了都争着出大头。  虽然只准备卖五天的酱肉干,州府那么大,估计酱肉干的市场也大,五天能买出去的量肯定比抚宁县的多,陈念莞算了算接到的订单量,结合州府地市场预估,最后决定平均分配,每人各出五两银子。  确定之后,大家分头行事,那做肉干的猪肉是要选用上好的花腩做,所以明日得跟以往一样,去屠夫那儿问货,如果没有,就得去隔壁县城或乡下去买了。  还有一些香辛料,缺的也要补上。  因为如今河粉只营生一个摊位,但据柳氏说,因为年节的关系,到县里头的人多了很多,不仅酒楼生意火爆,他们河粉摊子的食客也骤然增多,怕得加量,还可以尝试到集市多开一个摊位。  于是柳迟跟柳山继续投入到出摊营生里,买花腩的任务就交给了柳河。  陈念莞跟柳风跟以前一样则成为了后勤人员,负责做河粉跟炖汤准备佐料。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各位小天使,走过路过觉得好看要记得收藏啊~~  打滚打滚.jpg第52章   在大伙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柳家来人了。  柳四舅还有柳大表哥一家都到县城里头来置办年货,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到燕来巷探望妹子的,听说他们因为营生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又听说没有人手专门买花腩。  早想跟着表妹一家干,却又不得不被留在村子里的大表哥主动提出要不由他们在柳家村跟附近村落的屠户家收购花腩送过来?  如今农家养猪的都在宰年猪,到乡下收购容易得很。  对啊!  不过是让大表哥每日送一趟花腩,就能解放柳河这个重要劳动力,陈念莞当即应允了,并说定工钱每日二百文。  于是柳河出外勤第一天带着腩肉回来,就被告知自己被小叔子跟大哥在竞争上岗挤下来了,他轮换了柳云的位置出摊,柳云回归灶房,帮着陈念莞一起炼制蚝油,准备酱料。  之前那批卖出去的酱肉干,几乎用光了陈念莞之前做的一罐子蚝油,如今只能重新再做。  幸而找到了卖蚝肉的渔民,一次买了二十斤的蚝肉干,又跟渔民约定继续收购他手头的蚝肉干,有多少收多少,而后炼油先做第一批酱肉。  在伙房里指点柳云炼油的时候,外头二舅母来找她,说是有客人。  陈念莞让柳云继续,自己出来灶房一看,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杨掌柜。  杨掌柜是送银子来的。  陈念莞与月满楼合作的河粉生意,原本应该在月底盘算收益后送过来的,无奈恰逢年节,各地的酒楼亦在盘点一年的盈亏,兼之要收拢各地月满楼送过来的分成银子,故而拖到现在,杨掌柜让陈念莞包涵。  陈念莞见是送银子过来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因为教会月满楼的伙计做河粉外,另外分头授予各地月满楼分店也需要时间,而且开始售卖之前还得推广宣传,是以各分店靠河粉盈利的还不多,占份额最多的还是抚宁县的月满楼,但合共也有六两银子。  得到这笔银子的陈念莞笑得开心,爽快地拿出图章在收据文书上按下了印鉴。  六两,就是说,每个月不做什么,就算得到月满楼送过来只有一半的三两,她都能靠这笔钱过得好好的了。  躺着就能把银子赚了,啊,包租婆每个月收房租的心情也不外如是吧?  杨掌柜看陈念莞眯着眼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继陈家河粉名扬抚宁县之后,如今抚宁县又掀起了一股子陈家酱肉干的风潮。  距离二东家收购陈家腊味不到一个月,这陈四姑娘就又捣弄出新吃食出来了,不可小觑,不可小觑。  杨掌柜并没有将酱肉干大力引入月满楼的打算,就他所知,福星楼已经在推广这种酱肉菜系列了,再加上如今光顾酒楼的人家,几乎人人府上必备陈家酱肉干,秉着人有我也有的宗旨,杨掌柜只让酒楼伙计跟陈念莞订了二十包,另外订了自己过年节的五包。  杨掌柜倒想订点给京城的东家送去,只是如今水路不通行,走陆路寻常时候要一个月,如今天寒地冻,路不好走,可能要花上更长的时间,如此,等酱肉干送到京城,怕都不能吃了,所以杨掌柜息了这份心思。  陈念莞再回到灶房的时候,见到柳云已经将蚝汁炼好了,嗅了嗅,尝了尝,成色不错,陈念莞朝柳云竖起了大拇指。  柳云羞涩地笑了起来。  陈念莞已经彻底确定了柳云的能力,打算空闲下来后,问问柳河的意见,以后愿不愿意把妹妹留在她身边,她可以随时教柳云各种吃食做法,让她成为自己的终极武器。  正好,那个小仓房底下的地窖已经挖好了,还按照陈念莞的要求,买来砖头跟泥浆把里头巩固粉刷过,最近里头气味驱散了,让陈念莞去看看成不成。  其实说是地窖,当初陈念莞设想的地窖布局更像是地下室,其中出入口在小仓房右侧,就是拿砖头砌成一阶阶往下的通道,高出地面一层的平台入口,将木板盖子一合上,再在其上安置一张存放东西的矮桌案,不会有人知道这就是地窖入口。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条件,挖地窖时,首先陈念莞要解决的便是缺氧问题,而陈念莞的解决方案,是在小仓房里头,用砖木修建支持地窖的支柱,中通四方柱,延伸向上至小仓房入口窗旁,用一只竹篱放置其上,外表看就是个凸出的墙柱,用来悬挂东西的。  这样不通风的四方柱共有三根,支撑起挖出的地窖,如此就不会轻易塌方。没见过这等地窖布置地柳河等人大惑,但学过机械懂得些许力学的陈念莞表示在这一点上相信她就好了,别多问。  至于地窖里头,则让柳河去砖窑买了一车子的砖头,在挖出的地窖周围砌了一圈边墙,如此就不怕多余的泥土会簌簌掉落到地窖里,形成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内空间。  地窖挖了差不多一个多月,在地底五米处,大小约莫三十平方米,如今又静置了五日,抬下来吸收多余气味的水桶都已经结冰。  如今地窖还是空空的,虽说本意是拿来藏人的,可不藏人的时候,也可以当做是第二个存储粮食的地方,譬如晾晒好的肉干,存放到这里来,明显可以延长有效期限。  陈念莞对地窖很满意,对表哥表弟们的辛劳表示感激,决定要抽个时间好好犒劳他们。  柳河自然是代表哥哥弟弟们表示不客气,干点力气活算什么?这几个月跟着表妹,可都赚到了乡下人半辈子不敢想的?????钱银了。  尤其他这次打本多,赚到的银子也已经翻倍了。  陈念莞也奇怪为何其他表哥表弟最多只能出六两,而柳河竟然能出十二两,此时才听他说,因为三房的舅舅舅母没了,当家作主的便是柳河本人,柳大舅看柳河是个知分寸的,所以平时就让他管着三房的那份钱,三舅舅三舅母留下来的银子于是也全到了柳河手里,所以柳河反而是手头上钱银最多的。  既然是他做主,又有过跟着表姐赚钱的经验,于是来抚宁县时,他把三房的家底都揣上了,可不就能豪气的一出手就十二两么?  陈念莞直呼够胆识,待柳河嘻嘻笑过后,才问起想让柳云跟着自己学下厨的意思,柳河一下恭敬起来:“表姐,你肯教云云,是她的福气,对她也好,有一门手艺傍身,以后也不怕人瞧不起,把云云交给你,我绝对放心,云云也会感激你的。”  果然,随后跟柳云一说,柳云万分惊喜,柳云学厨的事就此确定下来。  很快,眼看就要到州府卖酱肉干的日子,陈念莞提前跟大家说了届时的工作分配。  像上一次一样,陈念莞跟柳迟,柳山还有柳河驱车去州府,但第一日份的酱肉干无论卖不卖得完,他们一行人当日都不回抚宁县,就在州府过夜,等第二日,就叫大表哥跟四舅舅雇用一架马车,装好第二批酱肉干送到抚宁县,他们当日马上回抚宁县,第三日再用马车送到州府,直到送完四日的份量,卖完酱肉干后,陈念莞他们才会回抚宁县。  也就是说,必须额外加上租用一辆马车四天,还要住在州府客栈起码四个夜晚的费用。  “马车不行,马车走山路容易翻车。”  说到要雇用马车,便有人提出异议。  如今天气寒冷,雪也是一阵一阵地下,从抚宁县到州府,有许多段山路都冻结了,便是驴车也难以行走,上一次去府城也因为这样耽误了不少时间,负重情况下,走山路驴车比马车更稳妥。  “可是,我们家不是还有一只毛驴吗?不用租马车,直接像表姐你那样,给安个车架子,配上笼头嚼子鞭子缰绳,再订做个一模一样的车厢,不就好了?”柳风举手问。  说得好,陈念莞差点喊句Good-point!  车马铺租用一辆马车一日要五百文,四天就是二两银子,还不如直接花个二两多给柳家的驴子升级成为自家驴子等级的驴车,方便,并且日后还能继续用呢!  陈念莞朝柳风竖起大拇指点赞这位大宝贝,柳风嘿嘿竖了竖眉头。  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了柳风,让他跟柳迟牵着毛驴到马市去,陈念莞则去隔壁何叔家打造车厢。  听说陈念莞要在州府过夜,柳氏担心得很,外甥们也就算了,可自家莞莞一个女孩子,柳氏放心不下。  张二郎听说后,也放心不下。  昨日官府封印,今日青云书院便放假让学子们回去过年节了,他如今也休沐在家,于是去找陈念莞,自动请缨去州府卖酱肉干。  可陈念莞摇摇头,“你一介书生,干嘛跟着我们跑去州府做营生那么辛苦?”  “便是书生,书院也没有哪条规矩说不许书生跑去州府做营生。”张二郎道,“而且,我也不怕辛苦!”  陈念莞还是拒绝了,张二郎一脸被拒绝后受伤的神情,陈念莞忍不住提醒他:“二郎兄,你是不可能跟着我们跑州府的,要你离开了,谁来负责写酱肉干油纸袋上那品牌的字?”  抚宁县陈家酱牛肉干。  张二郎想了想,踌躇:“是吗?”也可以,找别人代写吧?  看透他念头的陈念莞让他想都别想换人,“那字就你写得漂亮,我们上次去卖的时候,顾客都是认定你的字才买的,这活儿除了你,别人干不了。”  “真的?”张二郎没想过原来自己的字这么重要。  “真的,二郎兄,这活儿非你莫属。”陈念莞夸赞,“你的字好,我们陈家的品牌门面都是靠你的字撑起来的。”不仅是这次的抚宁县陈家酱肉干,还有之前的陈家河粉。  张二郎受到夸耀,终于是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原来陈姑娘那么喜欢他的字。  那他要继续多写几个油纸袋,促进销售,多赚几个钱银,让陈姑娘开心。第53章   很快,年二十三就到了。  陈念莞跟柳迟等人早早起身,依然跟先前那般,做男装打扮,在陈家河粉外头套一件棉袄,而后坐着载满酱肉干的驴车就去州府了。  跟上一次的茫茫然不一样,交了每人一百文钱的商贩入城费,陈念莞就直奔上次那个摆摊的地儿,发现早有人在等着了。  “你们,是不是卖陈家酱肉干的?”那两人瞧着他们,不确定地问。  陈念莞点点头,而后与柳迟等人分头干活,挂招子的挂招子,搬桌案的搬桌案,拿杌子的拿杌子。  那两人一看他们开张了,“是真的。你们等着!”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  不是等着买酱肉干的,陈念莞心里头还有点失望呢,见他们走了,也没在意。  没过多久,其中一个人带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过来了,身后还带了两个壮汉。  “陈家兄弟,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是裴府的管事。”陈念莞笑了,看来那伙计是专门到这里等着他们来人再回头禀告的。  “你们这次带了多少酱肉干?”  “二百五十包。”  “都往我们裴府送过去。”裴家管事说着,就要让陈念莞收摊,牵驴车。  陈念莞打听后,现在知道了,说包圆的裴府,是楚州的第一大世家,光宗族就有上百号人,另外加上姻亲朋友什么的,难怪那么阔气地说要包圆。  “哎哎,等等,我也是交了订金的,你们裴家什么态度?”另一个眼熟的管家也来了,眼看两人要像上一次吵起来,陈念莞慌忙出面劝说,知道另一位林家管事要一百包,建议裴家也先拿一百包。  “其实这一批是先做出来的嘛,我们明儿还在这里摆摊,会连卖五天,虽然酱肉干风味都一样,足料晒够了十天十夜的,但天天都是新鲜上市,你们明儿来买也一样。”  他们还得留下六十包在州府试试水拉新客啊,别就这几名大户人家的管事买完,渠道都没打开。  听陈念莞这么说,两位管家想想也是,于是就各退一步,每人拿走了一百包。  看驴车里的酱肉干迅速减少了五分之四,陈念莞等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对视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是开门大吉啊!  果然,没一会儿,知道陈家酱肉干摊子开张的其他顾客闻讯而来,很快将余下的五十包也买完了。  这个时候,随着先前那一批在抚宁县卖出去的酱肉干经由行商跟年礼流入州府,楚州府人家也渐渐知晓了陈家酱肉干的存在,而上一次来州府卖酱肉干,买到的顾客拿回去分派给朋友之余,也提了州府也有陈家的人来卖酱肉干。  尝过酱肉干,觉得好吃,以及觉得物美价廉可以拿来当年礼送人的州府人家,都派管事寻过来找陈家酱肉干的摊位,再随着接连五日在州府的售卖,又有裴家管事跟林家管事大量采购为背书,加上陈念莞等人雇人拿着切好的酱肉干跑遍大街小巷给人试吃,楚州官宦权贵,高门大户,也掀起了一股子采购陈家酱肉干的热潮。  本来年底,这些上流阶层人家都会划出一笔不小的预算来置办年货年礼,少辄百两,多辄千两,陈家酱肉干味道新鲜出众,价格恰当,包装又高端大气,从众心理下自然将它划入了采购清单。  于是这一年,在州府的权势阶层,几乎人人家里必备一份陈家酱肉干,似乎少了陈家的酱肉干,年不将年一般。  就如同现代的陈念莞,每年过年都得必备X旺礼品包,Y大姐糖果,Z芙巧克力等等,等等,似乎少了这些东西,年将不年一般。  而柳氏担心的,女儿住在州府客栈过夜怕危险,完全就是杞人忧天。  为了稳妥起见,选的是有口碑的大客栈,订了一百二十文一晚的中等厢房两房,四宿。  陈念莞一间,柳迟等三人一间,陈念莞怕出事,将银票全给了柳迟保管。  幸而来买酱肉干的客人都是带着银票银子来的,虽然也有铜钱,但都是不多的散枚,为携带方便,陈念莞都是当天就到丰裕钱庄换了银票,揣在身上其实并不显眼。  因为身上揣了这么多钱银,他们也不敢出门玩儿,只能呆在客栈里,却忍不住兴奋地闲聊。  陈念莞还是第一次住客栈,幸亏早有准备,按照在现代生活出游时的习惯,在驴车里带了自己的铺盖。  打水将厢房里的桌案床铺都擦了一遍后,换了客栈铺盖,又打来热水洗漱过?????后,陈念莞累了一日,躺到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日赶着驴车到摆摊的地儿,柳河则去城门口等着,将送酱肉干的小叔子跟大哥带路到摊位这头。  卸了货,柳四舅跟大表哥这头才牵起驴车赶回抚宁县,那一头的陈念莞跟柳迟等人扯开喉咙便吆喝着叫卖起来。  柳四舅看着精神抖擞全副身心投入营生的外甥女跟侄子们,羡慕不已。  柳家四房人,三房都有侄子跟着外甥们做活计,唯独自己四房里头两个,年岁还小,过来只能添麻烦,于是被拘在家里了。  这一回,看这帮衬的人那么多,其他三房估计又能赚不少银子了吧?  柳四舅猜得一点也没错,第五日,卖光了所有带过来的酱肉干,赚得钵满瓢满的陈念莞等人,揣着满满的银子就马上赶回了抚宁县。  虽则大家连续奔波五日都很辛苦,可也很兴奋,也没觉着累,吃过晚膳就迫不及待地等着了。  陈念莞理解大伙儿焦虑的心情,席面一撤,她就跟柳氏马上清算这次到州府赚得的钱银,而后才抱着钱罐子走去了膳厅。  一见陈念莞跟柳氏出现,众人整齐划一地坐直身子,看她将钱罐子放到圆桌上,都围了过去,目光炯炯的盯着,等候佳音。  卖到州府的这一批酱肉干,最后一共赚得二百七十二两六百文。  听到这个数字,大伙儿的呼声差点没把屋顶掀了,看陈念莞招手让他们安静,才捂着嘴偷偷笑着冷静下来。  按照惯例,陈念莞自然是要抽大头的,所以她马上就拿走了一百四十两,余下银子柳迟等四人拿了二十四两,而张二郎拿了二十八两。  而后留给柳四舅跟大表哥每人一两,柳云四两,二舅母的一两六百文,余下就是柳家毛驴的辛苦钱了。  因为他们都提前回柳家村张罗年节了,就让表哥柳迟给他们带回去。  分完钱的众人笑得合不拢口,睡意全无,都在想上交完中公那份钱后自己应得多少,还有该拿这些银子做什么,刚好明儿他们就可以开始休沐了,过年正好耍耍。  跟这群毫无睡意的猴子不一样,陈念莞虽然脑子是兴奋的,可眼睛却疲乏了,上下眼皮打架,实在撑不住了,于是抱着钱罐子先走了,剩下的就交由阿娘主持大局。  等回到厢房,陈念莞抱着钱罐子爬上榻,就这么一掀被子就美美地睡过去了。  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陈念莞茫然了好一阵子,翻身起来,意识到身边少了钱罐子,正要去寻,见到那罐子就放在桌案上,爬下榻揭开盖子看了看,里头的银子铜钱银票都在,松了口气。  推门出去,见白皑皑的雪积了一地,屋子里静得很,但门窗上都贴上了喜庆地红色剪纸,门楣上贴完了对联,还挂上了灯笼。  最近做酱肉干忙得天昏地暗的,从来没意识到年关临近,直到这一时刻,才从干净整洁的院子里嗅到了浓浓的年味。  她披上柳氏给她做的新袄子,到伙房打水洗漱去时,才见着在忙碌的柳氏跟萱萱:“阿娘!萱萱!”  “总算醒了?”柳氏正搓揉着面粉团子,在油锅里炸。  “嗯嗯!”  萱萱原本坐在杌子上帮忙烧柴火的,看姐姐进来了,知道她是来干啥的,用盆装着热水就给她搬了出去:“姐姐,给你洗脸。”  “萱萱真乖!”  陈念莞就在厨房门口漱口洗脸,问:“阿娘你在干嘛呢?”  “炸年糕啊!”柳氏看了陈念莞一眼,又是心疼又忍不住说嘴。  别的人家一过二十二就忙着过年节了。  年二十三,送灶神,年二十四,勤扫房,年二十五,炸豆腐,年二十六,炖白肉,年二十七,宰公鸡,年二十八,打糕蒸馍贴窗花。  还有要送各家的年节礼,给宗族的,给黄县令的,给窦书办的,给范山长的,给左邻右舍的。  可要做这些的时候,这大女儿都不在家,连冬至都顾不上过,人在异地给州府大户送酱肉干呢!  还是来县里置办年货的娘家人,大哥嫂嫂们跟外甥女一家子,见自己家年节都没个章程,帮着忙刷洗庭院,洒扫屋子,便是昨儿回来的外甥们,也是先给贴窗花打发糕,才到城里最后买了一通年货,最后急匆匆赶回柳家村的。  而自家女儿倒是睡到下晌这会子才醒过来,眼看才剩没半个时辰,这天色又要黑了。  柳氏口里絮絮叨叨的,可想到女儿这些天来确实辛苦,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又瘦了一圈,再想到昨儿晚上赚到的钱银数,喜忧参半。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白花花一百多两的银子啊,她们陈家三房,何时见过这么巨额的银子?  所以也不忍心:“还累么?累就再回去睡一会儿!”  “好多了!”陈念莞已经从连日的疲惫中恢复过来,忍不住伸了伸懒腰:“表哥表弟们都走了?”  “当然走了,急着回家过年啊,年前都剩几天了?”柳氏让陈念莞自己数指头。  陈念莞嘿嘿笑了,凑到灶头旁边,也帮着添火:“阿娘,我今儿赚了好多银子!”  柳氏抿抿嘴,也笑了。  不止是女儿赚了很多银子,她最后几日出摊,也赚了不少钱银,这做营生以来前后算算,扣掉了给外甥们的工钱,到县衙户部交了一家子的口税后,她手头上也存了一百多两的银子。  当初被赶出陈家,甚至是,当初以为莞莞被逼死时,也从来没想到,事情到最糟糕的地步后,会慢慢有了起色,她如今不仅积攒下了一笔这么丰厚的余钱,还能过上有生以来的第一个肥年。  并且,能过个好年的不止是她们,还有她娘家。  柳氏忍不住瞥了陈念莞一眼,“你大舅母来县城的时候,说你外祖家如今盖了新房子,又大又宽敞,让我们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去住上一段日子。”  听说是拿柳氏兄弟们赚了上交中公的钱银买了几亩地,拓建了祖屋,如今外祖家俨然成为了柳家村的首富。  “嗯,都听阿娘的。”陈念莞没有异议。  帮着柳氏做了一会儿炸年糕跟糖饼后,柳氏就让陈念莞送一些给张二郎。  “你都不知道,你跟你表哥表弟到州府了,家里头的年货是张二帮着咱娘俩一起去置办的,就连那门上贴的福字跟对联,都是他亲笔写的,可多亏了人家。”  柳氏努嘴,显然是对张二郎满意得很,“这大过年的,张二家里没人,也怪可怜的,咱要对他好点儿。”  “知道了,阿娘!”  陈念莞捧着糕点出了灶房,便见张二郎没在厢房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庭院,就站在枣树下,穿着一身新制的裘衣,恰如临风玉树。  “张二郎,给你尝尝。”  陈念莞走到张二郎旁边,将盛装糕点的盘子往他跟前一送,自己已经拈了一个糖饼吃了起来。  陈姑娘特意送他的?  张二郎微微笑着,也依言拈了一个糖饼吃了起来。  “好吃么?”  张二郎慢慢咀嚼着,点点头,吃完后,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才问:“累了?”  昨儿派发银子后,最先退场的便是她,今儿早上也没见起,柳氏进去看过后才知道是累坏了,一直睡着没醒儿。  大伙儿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辛劳奔波,他们是儿郎,吃这点苦头没什么,可一个年轻相仿的姑娘家,也硬扛下来了,也不叫累,可太难为她了,所以都让她继续睡个够,没想到临走也没醒,只好等拜年的时候再见了。  “累。”陈念莞点点头。  不累,怎么赚辛苦钱呢?那一百四十两可都是血汗钱,但如此一来,年后想买的商铺有着落了。  她不仅是有房有车的人了,很快也即将拥有自己的事业,所以,累,也值得。  陈念莞笑着,喜滋滋地,嗷呜一口咬完了手上的糖饼,甜得很。  张二郎不明白明明说累的人,却笑得那般灿烂,不过想起自己每日写“抚宁县陈家酱肉干”写到手累得直抽搐、但最后从她手里接过银子时生出的那股子喜悦,却又理解这份矛盾。  他一介落魄书生,从一文不名,到如今小有富产,一步步走过来,也都亏得这位陈姑娘不怕累!  “陈姑娘!”张二郎这般想着,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陈念莞。  陈念莞看着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怔了怔,开玩笑道:“送我啊?”  “若是陈姑娘愿意收,那我送你也行。”张二郎也笑。  “你的银子,怎么能送我呢?”陈念莞摇头。  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她该拿的要拿,但不是自己的,也不贪。  “陈姑娘也知晓,我是无家无亲之人,平日也没多少开销,身边带这么多银两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偌让陈姑娘帮我打理?”  这是要,让自己帮他管财?  “可你念书不是得花好大一笔开支吗?”  “对,所以我已经留?????了一部分。”张二郎笑,“这五十两,陈姑娘帮我存起来也好,再有营生时,替我做主投进去也好,就盼着陈姑娘下一次可别因钱银拼得太累,到头来得不偿失!”  “那你岂不是很亏?”陈念莞笑着问,“要我付点利息吗?”  “不亏,就当是抵了陈姑娘收留我在此居住的房租吧!”张二郎诚心诚意道。  陈念莞算了算,点头,应下了此事。  张二郎见陈念莞愿意将那银票收下,脸上笑容更盛。  陈姑娘愿意帮我管银子,甚好!  很快,便到了除夕这一日。  租住在燕来巷的许多人家都返乡过年去了,但巷子里还是很热闹,一大早就有响个不停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陈念莞也买了很多鞭炮回来,闲来无事,就跟萱萱一起在庭院里噼里啪啦放个不停,两个人乐得都哈哈笑,要是引芯儿太短不敢自己点的,就拉张二郎过来点。  张二郎也不生气,满带着笑意,让做什么做什么。  陈念莞只觉得好久没这么过瘾了,因为现代的时候住的地方禁燃烟花炮竹,许多年没完过了。  到天黑的时候,团圆饭之前,不知道是城里哪家开始的,轰隆一声点燃了挂炮,随即震耳欲聋的声音简直震撼了整个县城。  陈家院子门口也挂了一副长长的挂炮。  张二郎去点燃时,陈念莞与萱萱都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啪啪啪啪了好一会儿,最后那一声轰响起,庭院里硝烟弥漫,红纸满地,四个人便欢欢喜喜地到膳厅吃团圆饭去了。  陈念莞家的团圆饭是锅子跟饺子。  用的恰好是出摊时的炊具,在圆桌上摆放了三个炉子,一个自然是用来吃锅子的,一个用来煮饺子,还有一个,因为陈念莞说煎饺子也好吃,所以就拿了一块铁板架在炉子上,等煮过饺子后,想吃就放上去,用炭火慢慢煨热。  因为要守岁,慢慢吃慢慢等,一点不急。  偶尔中途还跑出去放鞭炮跟烟火,玩累了再回来继续下半场,如此,快到子时的时候,陈念莞催促着张二郎赶紧在院子门口栓好第二副迎新的挂炮。  张二郎手脚利落地捧着大卷的挂炮走到门口,挂上去的时候,陈念莞还在一边指指点点。  从膳厅探出头来的柳氏看着两人,露出会意的笑容。  就这么看,那张二郎跟自家莞莞还是蛮般配的。  很快,四处的鞭炮声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悠悠的钟声,县城里各家各户似乎都在默默静数着钟声。  陈念莞也紧张莫名,无意识中拽住了张二郎的衣袖也不曾发觉。  张二郎一手抓着要点燃芯儿的香,一手微微一颤,垂首低头,看着她,陈念莞抬头,迎着他的眸子,毫不退怯。  鬼使神差地,张二郎便握住了陈念莞的手。  陈念莞丝毫不察有何不妥,任由他拉着靠得更近了一些,问他:“多少下了?”  大风寺每年除夕都会敲响寺庙里的大笨钟,敲一百零八下,最后一下便代表新一年的到来。  “第六十六下。”张二郎看着偎依在自己身边的娘子,笑着应。  陈念莞点点头,低声数着,张二郎在心里也默默念着,到一百零七下的时候,张二郎迅速点燃了挂炮的引子,而后拉着陈念莞快速地退了两步。  陈念莞才忍不住笑出声,那最后一声钟声响起,无数鞭炮声便似乎在同一时间也燃了起来,惊动了整个抚宁县。  新的一年到了!  陈念莞双手捂着耳朵,在鞭炮声中看着张二郎,大声跟他说了一句:“新春快乐!”  张二郎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看着小娘子那张红扑扑的脸,似乎被那双潋滟的眸子诱惑着,慢慢俯身,垂下头去,才要凑上去,没曾想那萱萱一下跑了过来,把两人撞开了。  张二郎不得不松开了手,看着捂着耳朵笑着在庭院里四处蹦着跳着的萱萱,眸子里的失望一掠而过,再看向陈念莞时,恢复了满脸的笑容。  鞭炮声停下后,又回到膳厅吃了一会儿,柳氏将包好的压岁钱拿出来,一人一个。  陈念莞也包了三个压岁钱,也是一人一个。  萱萱讨到了阿娘跟姐姐的压岁钱,转向张二郎:“大哥哥,萱萱又长大一岁啦,是不是也要给一封压岁钱给我呢?”  张二郎抿了抿嘴。  他当真不知道自己也要包压岁钱,这就尴尬了,但他马上弥补,当即掏出了一两银子,直接放到了萱萱手上。  柳氏接过去,帮着用红封装了起来,这才塞回给萱萱。  四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这才意犹未尽地就各自安歇去了。第55章   大年初一,陈念莞穿上了柳氏特意给她缝制的袄子,见柳氏也跟萱萱穿着新衣,一家三口精神奕奕的。  吃过朝食后,柳氏就要带姐妹俩去陈鸣坟前祭拜。  出门之前,陈念莞抓着院子的钥匙去西厢找张二郎。  按习俗,张二郎在这日也是要回乡祭祖的,不知道他要去多久,陈念莞一家子今日祭拜父亲,明儿要去柳家村拜年,也不知道何时才回,所以便留一副家里的钥匙给他。  张二郎收下了钥匙,看着柳氏一家三口赶着驴车出门,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落。  回海礁村吗?张二郎想起自己失去得族人跟父母,神情茫然。  从发现自己回想不起以前发生的事情之后,已经快过了半年吧?以为会慢慢想起来的事,依然想不起来,甚至先自己双亲的模样,都记不起来。  但想不起来,先祖与父母还是必须得祭拜的。  所以陈念莞母女走后没多久,张二郎也出门租了一辆马车,带着祭品香火回海礁村。  海礁村在往州府的方向,一个时辰的路程,原本是海边的一个小村子,村民多为县衙所雇的盐工,就在附近的盐田场工作。  但那次海啸,不仅整个海礁村覆灭了,还摧毁了朝廷建造的盐场。  事发后,盐场跟海礁村都被官府的人封锁,便是张二郎,也没能进村瞧一眼双亲,在官府的人解封后,怕招惹时疫,这些无人收敛的尸骨都由官府的人统一埋葬。  张二郎也已经认不出自己双亲的骸骨,只得与全村族人同葬在一起。  因此,海礁村曾经的村民,都掩埋在了一片坟包里,只在坟包前头立了一块方碑,粗略计算出受害的人口数,并将名字统一雕刻上去。  张二郎拿着祭品送到方碑前头时,见着坟碑前有放着一份贡品,燃了两炷香,应该是海礁村别户人家幸存下来的亲属来过。  他默然将祭品摆放好,燃香插了上去,而后烧完了带来的纸钱,在坟前坐了好一会儿。  他隐隐觉得,这似乎不对,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惆怅了许久,张二郎慢慢起身,打算回抚宁县,陈姑娘明天要回柳家村,他若赶回去,给她们母女仨做车夫也好。  这般想着,张二郎脸上的郁结消散,又抿嘴微微笑了起来。  陈念莞与柳氏跟萱萱也已经在效外山上找到了陈鸣的坟墓。  原身对陈鸣的记忆已经淡化了,应该是在陈鸣死后,日子过于艰难。  在生存都难以保证的情况下,自然是无暇念及死去的人的,在过得最苦的时候,原身回忆里甚至有一丝怨愤,埋怨陈鸣去救别人家的孩子,也没有想到自己女儿失去父亲的后果。  当然,这只占原身对父亲情感的很小一部分,此外还是崇敬钦佩的感情更深厚。  陈念莞虽然没有见过陈鸣,有关陈鸣的事都是在原身记忆里知晓的,在这位陌生的父亲坟前的情绪明显没有柳氏那般哭着悲恸外露,便是萱萱,也只是默默抓着柳氏的手,眼眶红红地,显是很难过,却是因为见着柳氏而难过,而不是因为躺在坟墓里的父亲。  毕竟,陈鸣去世时萱萱才三岁不到,孩童记忆模糊,根本想不起来父亲了。  祭拜过后,一家人下山回城时,恰好见着来这边山头来祭拜的陈家人。  陈老爹跟陈祥,陈峰以及两房的所有子嗣都在。  按规矩,年初一有资格到先祖坟前祭拜的,只有男丁。  可陈鸣跟柳氏没有儿子,所以柳氏才带着陈念莞姐妹来给陈鸣上香烧纸钱,省得夫君在地府被人欺负。  陈老爹一行人见着柳氏她们,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可念及今日是大年初一,先后两次也没在三房人身上占到便宜,反而是陈家连褪两层皮,上一次陈峰锒铛入狱,还是柳氏出面亲自说和才免的牢狱之灾。  这事过后,陈家在青枝巷的权威是全毁了,翻年青枝巷要重新选举里长,陈祥的里长之位怕是没得续任了,陈家人心里是又悔又恨,到底非常顾忌她们,没有发作,默默擦肩而过。  陈念莞看到缀在后头的陈念蹇几次回过头来看她们,似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内疚地转过头去。  母?????女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如今她们算是独门立户,兼之手里又有陈老爹写的义绝书,跟这陈家一门算是断了关系。  再说,他们如今算是在县衙里挂了号,想再使绊子也得掂量掂量,还有陈念蹇考科举的事。  听说今年陈念蹇打算下场考科举,陈老爹到底还是想看看家里能不能再出一个读书人的,也不会让儿子们轻易再无事生非。  一行人经过陈鸣坟墓前,见着清理整洁的墓碑前,上供的祭品不仅有果子糕点,还有那最近卖出天价的酱肉干,眼神里都泛着嫉恨。  那陈峰许久才恨恨地呸了一声:“让她们嚣张!三弟无后,她们便是赚再多,到时候不得还是我们陈家的。”  陈念蹇在后头听见了,脸色一沉。  阿爹他都入狱过一回了,还不能改改性子吗?  因与陈家断绝关系,那柳氏也没打算回陈氏宗族拜年,只是托人送了一份丰厚的年礼回去。  她们回到燕来巷后,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吃吃喝喝时,便听见门开了,居然是张二郎回来了。  听说张二郎回过了海礁村,无处可去后选择回燕来巷,陈念莞一家也不例外。  毕竟整族人连带村落都没的人,有啥地方可去的?  听张二郎自愿给她们做车夫,母女仨也没客气。  她们一去柳家村,家里就没旁人了,大过年留他一个人在这呆着也挺可怜的,恰好母女仨去柳家村要走山路,有个郎君在,稳妥一些。  所以次日带着送回娘家的许多年货,柳氏跟萱萱坐在驴车上,陈念莞要看风景坐车外,那张二郎骑在驴上鞭子一扬就朝柳家村出发了。  经过两个时辰的长途跋涉,她们顺利抵达了柳家村。  还在村口,便听得村子里四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村口的大树下聚集着一些穿着新衣裳精神奕奕的老人跟小孩儿,其中就有柳水跟柳叶。  柳水一眼见着陈念莞,大喜过望,一下便冲到驴车跟前:“表姐表姐,你来我家拜年啦!”  “是啊!”陈念莞笑。  后面的柳叶也扑了上来:“表姐,表姐,是不是有带好吃的来我家啊?”  陈念莞哈哈大笑,车厢里坐着的柳氏跟萱萱也探出头来。  “啊,姑母,表妹!”柳水跟柳叶异口同声,而后没等柳氏开口,柳水就道:“我去告诉阿爹阿娘,姑母一家都来拜年啦!”而后迈开小短腿一溜烟地跑了。  陈念莞将柳叶一把抱了上去,跟她一起坐在前辕木上,隔着窗子那柳叶跟萱萱就聊上了,说着过年吃了什么好吃的,收到了多少压岁钱。  赶驴的张二郎回头看着她们,也笑:“柳大舅家是哪一家?”他是第一次来柳家村,不识路呐!  不是说柳大舅一家如今成了村子里的首富,还扩建了新房子吗?  陈念莞正想找人来问问,那柳叶听见了,回头伸出小手一指,骄傲地说:“往那边,村子里最大最好看的房子就是我们家的。”  自从柳家几房的儿郎都跟陈念莞卖河粉卖酱肉后,每房人都赚了不少钱银,陈念莞身为打工人领头人,又听说表哥表弟们赚来的钱银要上交公中六成,自然知道柳家在短短三个多月里赚了多少,等驴车赶到柳大舅家时,才发现柳叶说得没错,全村的房子最大的就数外祖家了。  房子并不是新起的,是就在祖居旁边的扩建的,其中一侧还是邻居家得几块地。  外祖家人口多,四房人里又多了不少子嗣,原本没有钱银,都挤在老旧的屋子里,逼逼仄仄的,等有了钱银后,柳大舅做主,就买了祖屋前后的两亩宅基地,以祖屋为中心拓建,如今每一房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院落。  柳大舅房里就有两子一女,大表哥已经娶妻郑氏,如今据说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大表姐已经出嫁,今儿拜年,也带着大姑爷回了娘家,至于最小的儿子就是柳山。  柳二舅房里的长辈是二舅母,三个都是儿子,大儿子柳青在进学念书,二儿子跟三儿子就是柳迟跟柳风。  柳三舅房就简单了,柳河是长子,柳云是长女,还有一位不到三岁的小表弟,如今养在大舅母房里。  至于四房,就是柳四舅跟四舅母,跟一双儿女柳水跟柳叶。  在陈念莞他们的驴车还没抵达柳家门口时,这一群乌泱泱的亲人们都涌了出来迎接她们,个个看着陈念莞母女的眼神都亮晶晶的,仿若在看金元宝,热情得很。  “姑母过年好!”  “表妹你来啦!”  “表姐,表姐,新年好。”  ……  这个时候陈念莞就不往前凑了,有柳氏这位长辈做主呢。  所以叫过舅舅舅母后,跟长辈寒暄问好这等事就交给柳氏了,陈念莞在后头指挥着几日没见的表哥表弟们将驴车上的年节礼搬下来。  看着一团祥和说说笑笑的表哥表弟们,陈念莞眼红得很。  家和万事兴啊。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努力的。  PS:因为客户加单,接下来短时间内会隔日更,但我会努力恢复日更哒,请各位宝子们继续支持!  谢谢!第56章   这一路走过来,柳家村听说她们是柳大舅家的客人,都客气得很。  柳大舅一家在柳家村的名声原来就好,如今是村里首先能建起青砖瓦房的人家,又是首富,家里头的兄弟姐妹和睦上进,谁人不羡慕?  可惜原身的父族陈家并没有像柳家这般和睦!  等进了堂屋,陈念莞才又重新逐一见过了自己的这群表哥表弟们。  柳大舅见到自家妹子来拜年也是很高兴,特别是看着陈念莞,那神情,眼里红红的,激动莫名。  柳大舅当然激动。  曾几何时,自家老二跟老三去了以后,母亲也没了,他带着四房人口在地里刨食,也就求个温饱,压力甚大。  谁曾料农闲时侄子们到县城找活计,不过是去燕来巷送一趟东西,后头三妹一家就带着侄子们赚起了他怎么也不敢想的钱银呢?  每次侄子们回村里头,身上带的银子,一次又一次让全家上下震惊。  等回过神来时,他们柳家已经能买地扩建祖屋了,后头陆续送回来的银子,他一部分存着,一部分打算开年全拿来买地,毕竟地才是农家的根本!  他早听过儿子跟侄子们说,这河粉跟酱肉干的营生,都是外甥女的主意。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柳大舅慈爱地看着陈念莞,不停地搓着手,他就是个黄面朝天的泥腿子,文化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夸赞她才好。  屋子里头的柳四舅跟大表哥也同样不时地瞅瞅陈念莞,虽不言语,激赏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们的心情。  嗯哼哼!  陈念莞自然是注意到了他们眼里对自己的钦佩,可,她就是这么厉害的,所以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坦然接受他们的崇敬。  有点小骄傲怎么办?  一旁跟相熟的柳迟说着话的张二郎,见着陈念莞那副得意的小表情,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柳氏跟陈念莞被招呼进堂屋后,柳迟等人就在院子里接待张二郎,听说张二郎在县里的青云书院上学,还师从范山长,出来略微打过招呼想回自己房里念书的柳青就顿住了。  柳青是两年前考上童生的,在想一口气再接再励时,发生了流寇袭村事件。  父亲死了,母亲虽明面上并没有像三婶婶那般悲恸绝望,可柳青还是见着了母亲脸上偶尔露出死灰的神色。  身为二房的长子,他当仁不让地接替父亲支棱起来,暂且放下学业,跟着伯叔跟小叔忙起了农活,直到农闲时,才有空抓起课本。  也亏得家里儿郎多,上下一条心,很快从丧亲的打击里恢复过来,今年收成好了,伯叔跟小叔又让自己重新念书。  毕竟农家出一个学子不容易,好不容易有根苗子,要有一丝希望,都不想生生掐灭掉。  所以柳青便回到柳家村外小镇上的一家私塾重新捡起了学业。  附近的读书人都知道抚宁县的青云书院,那是除县学外的最有名气的书院,甚至有些能进县学的学子,也想转而读青云书院。  可以说,能进青云书院的,都有两把刷子。  柳青是万万没想到姑母来拜年,还带回一位青云书院的高才,当下拉住了张二郎的手寒暄起来。  这不寒暄则已,一寒暄相见恨晚,相谈甚欢,于是柳青请张二郎回自己屋里去请教学业,张二郎看看堂屋里跟柳家妇孺言笑晏晏的陈念莞,稍一迟疑,就应下了。  陈念莞一坐下来,柳云便紧紧地挨过来坐着了。  有了合作过一段日子的感情,加之说了要教授柳云厨艺,柳云对这位表姐稀罕得很。  那柳水也表示自己对表姐喜欢得很,在人前柳云不说几句话,柳水倒是叭叭叭地说开来,埋怨家里不让自己到燕来巷姑母家烧火赚银子,要陈念莞?????代表自己去说服父母。  说得堂屋里头的人都笑了。  陈念莞听大舅跟四舅的意思,是如今家境好起来了,盼着前头柳青读出点名头,既然其他孩子过了读书的年纪,就想让柳水也从小教育教育,送他到村子里的老先生那处开蒙。  等聊过一轮后,又听他们说了说年景收成,陈念莞插不上话儿,只在一旁默默听着,偶尔点头微笑。  好一会儿,看午饭的时辰到了,那四舅母便叫上柳云准备午饭去,堂屋里的人也不聊了,柳大舅就喊外头的柳迟等人带陈念莞到外头溜达溜达,看看风景。  外头她的表哥表弟们就等着跟陈念莞单独说话的时机呢,麻溜地簇拥着陈念莞出了院子,七嘴八舌介绍起村里头好玩的地儿。  陈念莞看着左边右边一溜过的表哥表弟们,昂首挺胸大踏步走着,愣是走出了□□大佬左呼右应的排场,气势十足。  等走出柳家大院落,一直在前头带路的柳风一个转身就奔了回来,站到陈念莞跟前,问:“表姐表姐,我们啥时候回去继续干活啊?我们要重新签那契书是吧?”  柳风问的话道出了在场所有表哥表弟们的心声。  上次陈念莞问过他们的意思,说了签过契书后继续跟着表妹/表姐干的决心,但那时候雇佣契书没到期,陈念莞也没说自己的雇佣条件,又忙着做酱肉,又忙着去府城,回来后就是年节,表妹/表姐还累得睡一天不醒,他们就只能够暂且放下这事回来过年了。  都盼着表妹/表姐来拜年呢!  拜年别的都好说,就是一定要表妹/表姐带着自己继续干营生。  短短三个多月呐,他们给家里就赚了百多两银子,叫他们一群泥腿子上哪儿找这么来钱容易的活儿?  换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  虽然表妹/表姐说了,那赚钱的营生都是季节性的,腊味跟酱肉干,是一锤子的买卖。  可这一锤子的买卖,一年能赚一次呐,更别说,表妹/表姐能想出这两次一锤子的买卖,以后肯定能想出更多一锤子的买卖的。  一年干一次就低过他们地里刨食十几年的钱银,他们心甘情愿跟着表妹/表姐干。  嗯哼!陈念莞看看一双双期待的眼神,脊梁笔直的,把头昂得更高了。  太好了,以后她搞事业不怕找不到一起干的打工人了。  看未来的合伙人都在,陈念莞也就不隐瞒了,将自己回去后想开铺子的意向说了出来,铺子的名儿就叫陈家河粉。  “表哥表弟们别急,契约书肯定会跟你们签的。”但具体的形式跟条件,还得等她看情况再定。  两个地方的出摊要人,商铺也要人,而且等看过抚宁县的商铺后,才能确定到底是租好还是买下来。  这商铺未定,一切雇佣条件都白谈。  “所以嘛,咱肯定是要过了元宵才开工的,你们就先好好过这个年。”  猫冬嘛,老百姓走亲戚的走亲戚,在家里躲懒的躲懒,商区跟集市也歇了,更别说码头得等冰融了才会开始走船,现在就是开工也没啥生意,还不如好好在家休息,而后规划将来的营生要怎么做。  “等翻年了,你们到我们家来开工的时候,再好好商量。”  陈念莞给了保证,柳迟等人吃了定心丸,才毫无负担笑嘻嘻地带着她就在院子周围走了一圈,绕到后院的角门又把她领了回去。  陈念莞才发现柳家将一亩地都围起来成为了自家的后院。  “伯叔说了,这地可以划分着种……”表哥表弟们给他介绍着柳大舅的规划,哪边种什么菜,哪边拿来做晒谷场,说着说着就回到了堂屋。  “这么说,大舅舅很会种地了?”  “那当然。”柳风笑了,“论村子里最会种地的,就是咱家了,伯叔是老把式,我爹以前也是老把式。”  “我爹也是。”  “我爹也是。”  看着纷纷邀功的表弟,陈念莞笑着,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  回到堂屋的时候,那午饭就已经摆好了。  因为人多,分了三围。  农户家也没什么男女有别的,就按辈分依次安排坐席,柳大舅安排陈念莞跟着柳氏与自己跟二舅母,柳四舅一家一桌,大伙儿都没意见。  如今他们的表妹/表姐就是他们赚银子的领头人,宝贝疙瘩,金贵着呢,就是让她坐首席也没意见。  坐陈念莞身边的柳氏看着大女儿,见她被哥哥弟弟们如此看重,心中老怀安慰。  至于陈念莞的心情,坐在上席自然是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的。  她便是那发财领路人,功劳大大的,赢来了亲人们的崇敬,这地位本就是她该得的,一点也不心虚。  桌上的菜丰富得很,酱肉干,炖猪蹄,炒鸡块,豆芽炒肉,清蒸鲤鱼,酸菜猪大肠,等等,十二道农家菜一一摆上桌,怕是已经拿出柳家最好的肉食硬菜来招呼她们了。  这是陈念莞穿越第一年过的年节,第一次吃的拜年饭,吃得津津有味。  等吃完撤了席面后,柳氏觉着困了,那大舅母便招呼她们住进了早备好的房子里,不累的陈念莞在房里头打了个盹儿的功夫就醒过来了,才见着原来柳氏也醒了,正坐在床沿盯着她出神。  “阿娘?”陈念莞差点没蹦起来。  柳氏忽然这么瞅着自己看干嘛?不会是怀疑自己……第57章   “莞莞醒了?”柳氏却笑着起身,“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陈念莞看柳氏当真走了出去,没一点儿异常,这才慢慢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赚钱银的事,柳氏今儿怀疑自己来了。  柳氏不知道陈念莞此时的担心,全然没察觉自己的女儿其实是换了芯子。  女儿不是说了嘛,就是那一次被明海大师所救,点化后才脑子开窍,变聪明了,所以柳氏就信了。  也正因为女儿聪慧了,才想出这么多一个又一个赚银子的营生,不仅让她们的日子好过起来,也带挈着娘家也富了。  如今她在大哥四弟跟前倍儿有面子,又被嫂嫂们羡慕养了个好女儿,再没有过去回娘家伸手要钱要物的拮据跟自卑,腰杆儿直了,这些,全靠大女儿给自己挣回来的。  所以柳氏满心满眼都是对大女儿的满意跟感激,亲自打来热水给女儿洗脸。  经过这些日子,陈念莞也开始适应柳氏是自己母亲的身份,乖乖听柳氏的话净脸洗手,等柳氏将那盆水搬出去又回来后,才道:“阿娘,您不是想买地吗?你觉得在柳家村买怎么样?”  陈念莞觉得在柳家村买地对她们母女仨来说,是非常不错的主意。  一来,抚宁县城外的田地太贵,一亩良田就均价八两银子,但乡村的良田是比县城的要便宜一到二两银子。  二来,就算她们在县城附近买了地,也只能租出去给佃农,可如果在柳家村买地,那可以委托柳大舅管理这些田地,雇佣可靠的农户给自己干活,指不定还能有地里的收成。  三来,她日后想做酒楼,那果蔬来源就得找供应商,与其找别人,还不如让柳大舅将这份钱赚了,在柳家村有自己的地,到时候要种什么,跟柳大舅说一声不就得了?  柳氏也觉得大女儿的这个提议好。  柳家村是她的娘家,自己便是在这个村子长大的,除了对柳家村有一份感情在,也对柳家村的田地比别处要熟,能在这村落附近买地,柳氏一百个愿意。  两人于是商议起要买多少地,陈念莞则觉得先买十亩地分别放在柳氏跟萱萱名下,至于她自己,嗯,前头不是已经买了五亩河滩的地了吗?所以这一次就不买了。  那钱银放在家里头不放心,大票值的都随身带着,陈念莞马上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了柳氏,想了想,又多拿了一张二十五两的银票:“阿娘,大舅要是能买到多的地,也给张二郎置办个几亩吧!”  张二郎的族亲都没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回那村落,不如干脆也在柳家村置办地产。  听得大女儿说这话的柳氏,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干嘛?阿娘?”陈念莞马上看出柳氏过于意味深长的表情,赶紧道:“这是张二郎的银子,他前儿跟我说让我看看能做点啥营生,让我做主,那买地不是挺好的么?阿娘您可别多想!”  呵,人家的银子都让她攥在手里了,还让她做主呢,还叫自家亲娘别多想呢!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得自己疼着,所以柳氏心里揣着明白,只乜斜了大女儿几眼,却没多说什么,合计完后,就打算抽空跟柳大舅说这事。  如今得了陈念莞的准信,那表哥表弟们都跑出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儿去了,屋里头留下柳大舅一家子在招呼过门来拜年的乡里亲戚。  陈念莞跟柳氏在屋子后头闲逛了一会儿,见着柳大舅送走了客人,这才?????回屋坐下,说起想在柳家村买地的事。  柳大舅欣然应下,将那七十五两银票收下稳妥藏好,才问起了陈念莞讲肉干的事。  侄子们往家里头拿回来的酱肉干好吃,柳大舅家的饭桌上也拿这肉干做了一个硬菜,陈家酱肉干的名声在县城穿开了,到抚宁县置办年货的时候,柳家村的不少人也听说过这事。  柳大舅一家子自然也是知道的,还知道为了销往府城,妹子一家还拉上四弟跟大儿子一起干,在村里头收了不少猪肉。  柳大舅的意思,是他们逢年也会晒制肉干,就是风味没陈念莞腌制的好,既然陈念莞是专门做这营生的,有没有法子教教他们,乡下地方晒制的地方多,家里头人手也够,反正农闲时大伙儿都没活干,能不能帮着陈念莞做这个酱肉干,等做好了,他们还能帮着送到抚宁县去卖。  陈念莞是打算趁着年节,打着抚宁县特产的名头卖酱肉干狠赚一笔就完事的,现在柳大舅提出在柳家村做酱肉干,她再想想,似乎这营生也可以持久做下去的。  酱肉没有腊味对气候的高要求,只要腌制好后,晒干就可以了,如今冬季气温低当然保质期长,但若是时常有货供应,便是天气热起来了,卖给县城里的高门大户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如今陈家酱肉干才刚刚开始扬名,要是因为断货不做,生生将培养起来的市场需求晾在一旁,有银子不赚,是要遭报应的。  陈念莞奋斗的那颗心又开始跳动。  让柳大舅帮忙晒制酱肉干,而后送到自己要开的铺子里卖,也不是不可以。  并且,她本来就打算除了卖河粉,还要利用起河滩地养鸭子卖烤鸭的,那酱肉干跟烤鸭可以一起卖。  没错,陈念莞想开铺子,除了主打卖河粉,便是卖烧味。  广式烧鸭了解一下,也跟河粉一样,非季节性而可以长期做的营生啦。  有了这两样主打产品,还怕铺子开不起来吗?  只是委托柳大舅一家做酱肉干的话,就得考虑腌制酱料的问题了。  毕竟,陈家酱肉干能在那么多肉干里脱颖而出获得食客青睐,独家秘制的腌制酱料是关键。  要将酱料的制作跟配成方子告诉柳大舅吗?  陈念莞心里还是有点踌躇,没有一口应下柳大舅,表示考虑考虑再跟他说这事。  柳大舅也不急,他们如今一家的儿郎都跟着外甥女做活儿,他是想给家里不方便跑县城的大儿子跟四弟一家也谋个出路,便是这事不成,也还有外出的侄子们交上来的银两。  所以提议只是提议,他们原本就没想着能成。  跟柳大舅说完这事后,陈念莞就打算跟柳氏一起到村里头逛逛,视察一下柳家村的环境。  陈念莞母女一出院门口,一直在旁作陪的二舅母就急匆匆寻到了大儿子柳青的房里头,把柳青叫了出来,劈头盖脸地就问了一句:“你窝在房里头干啥?快去招呼你表妹,赶紧地!”  作者有话说:第58章   对于自家亲娘要自己去陪表妹联络感情这事,柳青表示很无奈。  他听两位弟弟听说过这位表妹的事,对于表妹的能干,表示很欣赏。  可亲娘前头才拾掇着二弟柳迟做姑妈家的夫婿,见没戏,后头就来要自己跟表妹培养感情。  感情是这么培养的么?  再说,不说以前姑妈家境不好也是城里人,自己一个泥腿子人家也未必愿意嫁,如今表妹做营生风生水起,自己虽说是个童生,也不过就是站在文化人的起点而已,没点功名,那般聪慧能干的表妹能瞧得起自己?  颇有自知之明的柳青敷衍着自家亲娘,自己今年儿是打算下场考功名儿,许诺等考上秀才后再去跟姑妈提这事,勉强劝服她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送走亲娘后,柳青便回屋里头打算跟张二郎继续讨研功课,一心扑在书卷上的他没注意到张二郎脸色的异常。  张二郎耳朵尖得很,方才柳二舅母叫柳青出去说的话,都听到了。  呵,想考取功名后跟陈四姑娘提亲?  张二郎心底一沉,等柳青回房后,下意识重新仔细打量了一下他。  容貌端正,五官明朗,棱角分明,嗯,在一干柳氏儿郎中也是最好看的。  张二郎心里生出了危机感。  就皮相来说,跟柳青相比,他自然是不差的。  差就差在了家境。  柳青有兄弟有族亲,又是柳家村最富的一户,又是陈四姑娘远房亲戚。  而他不过是孤家寡人,势单力薄。  还有,柳青今年就要下场科考了,而他才将将进青云书院就读不足两个月,二月里的县试,虽然范山长不让他下场,但想试试自己的实力,执意报了名,但准备不充分,已经是打着试水走过场的主意。  万一,柳青当真考中了秀才,跟陈四姑娘提亲,要她们答应了,他岂不是能捷足先登?  一想到这点,张二郎心里生出了一股子郁气,等柳青在拿著书卷过来切磋讨教,张二郎就有点心不在焉了。  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劲敌,他未免就想藏私了,怎么办?  张二郎的小心思,陈念莞一点儿也不知晓,等了解过柳家村距离海岸线有六十公里,翻过一座山就抵达沿岸后,她思前想后,答应柳大舅在柳家村腌制酱肉干,而后由她负责包装售卖的提议。  听闻这讯儿的柳四舅跟大表哥大喜过望。  柳大舅是因为自己身为长子是柳家的顶梁柱,所以得留在村里头守着祖业,大表哥是因为大表嫂怀了身子,不放心离开,至于柳四舅就更不用说了,两个没长大的豆丁儿要养呢,自然走不开的。  再说,家里还有那么多亩地,就是雇人来耕,也要自家人看着不是?  所以他们都没办法到抚宁县跟着自家妹子/姐姐做营生的,只能看着房里头的侄子/弟弟赚那么多而干着急眼红。  如今陈念莞应允跟他们合作,等于不离家也多了一条生路,比光在地里刨食好多了。  因为才卖过一轮酱肉干,不知道年后光景如何,所以陈念莞也很谨慎,只让柳大舅先准备少量的肉实验着晒制,等试产过后,味道对了再依据县城的需求大量制作,至于腌制的酱汁,柳云跟了她那么会儿,已经学会熬制蚝汁跟蚝油,还有跟其他香辛料的配比做出来的腌料,让柳云教大表嫂跟四舅母就是了。  她应允合作的前提,其实是看中柳家村离海边不算特别遥远,路程一日来回也是足够的。  这便于他们到海边,无论是自己收集生蚝,还是跟渔民收购生蚝,都可行,有利于他们制作蚝油等酱料。  既然是合作,自然是要签合作协议的。  不是陈念莞对柳大舅一家子不信任,亲兄弟况且要明算账呢,一开始把事情说开来会更好,重中之重自然是酱汁的配比了。  陈念莞跟柳大舅一家子说明厉害关系,他们都点头应允不会泄密,又马上叫张二郎跟柳青拟定了合作协议,注明合作的各项要求跟条件,着重签订保密协议,而后重申泄密带来的严厉惩罚,务必让每个人都说懂了,才让参与合作的每个人在协议上签名,会写字的写字,不会写字的按指印,一式三份:一份陈念莞保留,一份柳大舅保留,还有一份由张二郎保留。  嗯,张二郎算外人,给做个见证人。  对于柳大舅家将来生产的酱肉干,盈利方式是三七分账。  毕竟陈念莞是技术入股,只负责教授酱汁配方跟晒制方法,以及销售,而其余的买肉跟人工以及不可抗力等等成本,全部由柳大舅方承担。  事情了结后,柳家人的精神面貌可见的又上了一个台阶,乐滋滋的。  尤其是明知道跟着陈念莞干能赚银子却没赚到的那几位,年节期间的大事,就这件是最要紧的,乐呵得直搓手,就想马上大干一场。  陈念莞也乐呵呵的,跟着柳大舅一家子嘿嘿直笑。  很好很好,抚宁县陈家酱肉干供应商,Get!  以后不用自己累成狗一般天天忙活了,屋前屋后也不需要日日都要晒制酱肉干,只要按期接收柳大舅家的产品就可以了。  真想马上开铺子啊!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还在年节呢,那么多客人来来往往,还是得先把年过好!  陈念莞跟柳氏便在柳家村被捧着当贵客过了三天优哉游哉的日子,初五那日才离开的。  原本柳大舅一家还想挽留的,无奈陈念莞想早点回抚宁县找牙行问问商铺的事,还有,初六青云书院就要开学了,张二郎得回去进学,准备参加县试。  所以柳大舅一家只得作罢,又拿了许多农特产送给柳氏,柳迟等人跟表妹/表姐道别的时候,陈念莞还特意嘱咐:“给我找找会养鸭子的能手。”  柳迟等人自是点头答应。  原本柳大舅想说服陈?????念莞干脆在柳家村找人给她们伺养鸭子的,陈念莞婉言拒绝了。  一来,柳家村离县城还是有点远,她在那滩涂地养鸭子比较好,半个时辰就能送货。  二来,投资降低风险的第一原则就是不要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既然已经答应了跟柳大舅合作酱肉干的生意,再在柳家村养鸭子就不太好了。  所以改而让他们帮忙找养鸭能手。  既然养鸭已经提上了日程,那么接下来陈念莞要研究的就是如何在这个时代利用有限的条件作出如现代般那样好吃的烧鸭。  回程时柳大舅就抓了两只鸭子给她,回抚宁县的第二日,陈念莞就开始琢磨了。  当初买下房子,让王德垒的烤炉,就是她特意用来试验各种烧味的。  不过用烤炉做的烧鸭还是没有焖窑做的好吃,味道一直不对,看来要想成功,还是得找到商铺砌了焖窑来做才行。  就在陈念莞出门去找牙行租商铺的时候,陈念蹇带着年节礼上门来拜年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起恢复日更哦,请小天使们多多捧场,多多收藏呀~~第59章   跟陈念蹇一起来的,是许久不见的陈小姑。  陈家除三个儿子外,还有两个女儿。  陈大姑远嫁到了外地,许多年前死于难产,那夫婿跟陈家就再没有来往,陈小姑则嫁给了一个姓沈的货郎,后来搬到了隔壁榆林县讨生活,陈鸣在生的时候,偶尔年节也会走动。  陈小姑是陈鸣一辈最小的,年幼时陈鸣也疼这个妹妹,陈小姑做闺女时跟陈鸣感情也算好的,连带着跟柳氏这位三嫂嫂也走得近,无奈沈姑丈把家安在隔壁县,所以陈小姑出嫁后,关系就慢慢淡了下来,便是偶尔回家,知晓柳氏母女受欺凌的事,就算有心想帮,身为外嫁女也没什么能力置喙,只能暗地里嘱咐陈念蹇照看一二。  今年年节陈小姑是带着儿子沈帆回来拜年的。  受三哥陈鸣影响,陈小姑一家的孩童尽量念书进学,今年也准备科考。  虽然陈小姑一家是住在榆林县,但沈帆的户籍是在抚宁县,所以只能回原籍所在地考县考。  陈小姑早从陈念蹇口里打听了三嫂嫂一家的近况,如今到燕来巷,见着她们住得好,穿得好,吃得更好,心里稍安,反而说起了自家的琐事。  陈念莞在一旁听着,主要的意思无外乎是自家咬紧牙关就只供出了这么一个苗子,担心沈帆考不好。  沈帆听得母亲絮絮叨叨,原本紧张地神情便更窘迫起来。  陈念莞没了解过这位表弟的情况,但是听陈念蹇说,这位沈帆虽然比他年纪小——陈念蹇比陈念莞大五个月,而沈帆才十四岁,但既然他的夫子应允下场,一或是沈帆真有这实力,二便是让沈帆下场试水,先适应考场环境罢了。  而不像陈念蹇的夫子,一直不应允他下场,是觉得他性子浮躁,硬是磨炼出沉稳的气势后,今年才主动开口让陈念蹇应试。  得知两人都要下场科考,陈念莞对堂哥表弟不免鼓励一番,而后拿了各十两的银票让柳氏封了红包递给他们,以准备即将到来的县试。  不说沈帆惊讶,陈念蹇抓着那薄薄的红封,眼眶泛红。  他本是二房的人,走上科举这条路却是三叔鼓励的,不仅平时教授获益良多,便是能进青云书院,亦是托三叔的人情,可以说,三叔的死,他并非三房子,但却是受益最大的,如今三婶婶还拿出这么大一笔钱银资助自己科考,这份恩情,陈念蹇觉得实在无以回报。  反而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人品性子简直无可救药。  陈念蹇没敢跟家里任何人提的是,在年前,公告县试时日定在二月十二后,发生了一件事。  得知具体考试日期后,参加考试得学子要到县衙的礼房报名,随后便要开始做应试准备。  其一是填写“亲供”,便是包括自己姓名、年龄、籍贯、体貌特征的信息,以及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其二,是要找到一同参加考试的四个人,五个人互相结保,一旦作弊便要五人连坐。最后,还要找到本县的廪生为自己证明,证明提供的资料全都属实,如此才算有考试资格。  然而,一开始,除了张二郎,没有人愿意跟陈念蹇结保。  原因显而易见,便是陈念蹇的父亲拐卖亲侄女,又绑架勒索带来的风评所害,陈家家风不正,教导出来的儿郎,怕上梁不正,下梁便是歪的。  在这个时代,同一宗族里,一荣皆荣,一损全损。  可以说,因为陈峰的所作所为,其实陈念蹇的读书生涯该是到头了。  即便事发后陈念蹇不甘心,但面对无人结保的困境,他还是绝望了。  平时被孤立被误会的委屈,都不及此时的孤立无援让他心寒,甚而生出了对亲生父亲深深的怨恨。  幸而,获悉这件事后,范山长出面了。  陈鸣对范家有恩,陈鸣平时便对陈念蹇赞誉不绝,收陈念蹇进青云书院,也是范山长的主意,而陈念蹇的天赋,范山长亦看在眼里,所以做保劝说书院里学子,但应者寥寥。  毕竟,陈念蹇读书好,大伙儿心里通透,考科举犹如过独木桥,陈念蹇若失去应考资格,那么他们便能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平时耍绊子想要天赋高的学子失去应考资格的肮脏手段都不少,能如此光明正大除去心头大患的时机,谁愿意错过?  因此在青云书院,最后愿意跟陈念蹇结保的,也就只有曾四公子,还有便是沈帆,至于陈念蹇另外一个结保人,是他不得不用平日攒来的钱银,全部赠与了另一家书院里一位家境贫困的应试学子后,才松口愿意给他做保的。  至此,陈念蹇才算好不容易凑齐了结保人,至于替他做证的禀生,则有赖于夫子的牵线帮忙。  可以说,陈念蹇能获得这次县试的资格,来之及其不易,而陈念蹇对于这个机会,也相当珍惜。  身无分文的他此时捏着那十两的银票,激动地看着陈念莞:“四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考中的。”  陈念莞点头,对于陈念蹇这番话好不怀疑。  毕竟陈念蹇的实力是原身的父亲也认可的,她相信陈念蹇有考中的能力。  陈念蹇犹豫了一下,随后叮嘱陈念莞小心,道出陈峰一计不成,想要再生的另一计。  陈家眼看着继陈家河粉后,陈家酱肉干卖得火热,年节时跟宗族商量,打算让族长出面,说服柳氏过继一个子嗣给三房,好延续陈鸣的香火。  而为了能让柳氏应承下来,他们选择过继到三房的人选,正是陈念蹇。  乍听闻时,陈念莞吃惊不小,抬头直直地看着陈念蹇:“你愿意?”  陈念蹇无法直视陈念莞,垂下头去。  打心眼里,他是愿意的。  他向来钦佩三叔,能给三叔做继子,他并不反对,何况如今三婶婶家境日益见好。  可他不能说这句愿意,因为他清楚,父亲将自己过继到三房,并非真心为三叔好,图的还是三房的钱银,他是想通过自己的手,攫获到三婶婶手里的家产。  明明三婶婶一家被逐出家门时,陈家什么都没有给她们,如今眼见着她们起家了,却想分一杯羹,便是那是自己亲族,父亲,陈念蹇心里也暗骂一句厚颜无耻。  可表面上他什么都不敢说。  百善孝为先,父亲再怎么不好,那也是自己的父亲,他只能忍着,捧着。  而陈峰也正因为是这一点,所以才想出这招毒计的。  父亲敢想,他却不能做。  他不能为了甩掉这么一位品德有缺的父亲就害三婶跟四妹于不义,陈念蹇没打算应承他们:“四妹你放心,我不会答应的。”  陈念莞却没能放心。  陈峰打的什么主意,她清楚得很,就算陈念蹇不愿意,指不定会有第二个继子人选。  “三哥你别多想,你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县试,考好县试,或许陈家就舍不得把你送到我们房里头做继子。”  她是真心希望陈念蹇考得好,最好考出名堂,做官出人头地,那样陈家起来了,就不会一直把眼光放到她们这房里来了。  盼着陈家过不好还不如盼他们过得好。  陈家要一直潦倒,他们就会一直眼红她们过得好,如果彼此的日子都过好了,陈家哪里还会把心思放到三房里头?  相安无事,各自发财,这才是最好的妥协之道。  陈念蹇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点点头,临走前不忘叮嘱一句:“就怕,我这头不应,他们会想推个人出来让你招婿。”  陈念莞没想到过继不成还有后招,哈哈笑了起来,被柳氏一瞪眼,赶紧收敛了。  招婿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陈念莞其实是想这么说。  大周朝说是轻徭役薄赋税,表面上是无论农户工商?????,均是采取三十税一制,但其实各种名目的赋税多多,跟陈念莞最利益相关的,除了商税,便是人口税,每年每人一百二十文,商户翻倍,而针对女性,最迟十六岁,若十七不嫁,每年就要缴纳一笔五倍的单身税,那就是六百文钱。  若是放在半年前,柳氏是肯定交不起的,即便现在交得起了,陈念莞还是想着能不交就不交。  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银,总不能白白交给衙门不是?六百文对普通百姓家里来说可是不小的一笔钱银了。  虽然还有一年的时间,陈念莞还是得细细考虑这件事,毕竟,能免钱银,又能堵上陈家随便找个人来逼迫自己嫁人的口子,一举两得不是?  彻底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好好专心搞事业赚钱呐!  柳氏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等关起门来说起这事,直接就跟大女儿说:“若是当真招婿的话,我看那张二郎就不错。”  陈念莞一下瞪大了眼睛:“阿娘,你开玩笑是吧?”  张二郎还要读书考科举呢,本朝规定入赘郎君是不得科考的,要成为了赘婿,岂不是断了他考功名的前途?她想要培养的金大腿就这么折了?她可不甘心。  “没开玩笑,不偌招婿,不偌找一门好的人家。”柳氏给陈念莞两个选择。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加油努力的!!第60章   陈念莞纠结了,小脸皱成了包子。  柳氏叹了口气,那张二郎看着是个好的,况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算有所了解,但可惜的就是孤家寡人,要嫁莞莞过去,一加一还是一,根本没有家世可以让莞莞凭仗,还不偌给莞莞做上门女婿,至少莞莞能干,家里头也就是多一张嘴的事,可断他的科举前程……  这世上就没两全其美的事。  陈念莞也在把张二郎当做未来夫君在考虑,拿出炭笔跟毛边纸列出了一条条优点。  首先,他貌美。  其次,他念书不错。  方才听陈念蹇说的,张二郎当真是有真才实学,所以范山长也被他的才气折服收为入门弟子,做过正三品大官的大佬的眼光自然比自己可靠,所以将来他极大可能出人头地。  若是他日考中状元,又有范山长这位大佬给他背书,前途无可限量,这可不就是传说中的潜力股吗?  其三,他貌美。  其四,他没有亲族负累。  张二郎没得亲族的事对别人家来说是缺点,但对她来说不算事,并且恰正好,没有公公婆婆叔子姑子等等的麻烦,落得轻松,至于家产,她自己来挣,踏踏实实地想营生赚钱银,不怕将来不富。  其五,他貌美。  其六,他性子好。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可以看出张二郎人品不错,平日里端方有礼,文雅温和,是个好拿捏的,也不像是会干什么缺德事的人。嫁他后,只要把钱银牢牢抓在自己手心,就不怕他翻天。  其七,他貌美。  ……  陈念莞看着亲笔写下的重复率过于频繁的“他貌美”,小脸凝重地搁下了炭笔。  好吧,张二郎的最大优势是他貌美,而她恰好又是颜狗,外貌协会患者,重症晚期,没救那一种!  就她半年来在码头在商业区见过的郎君,长在她审美上的,张二郎最貌美。  这算是她能接触到的门户里,最优的选择,其他接触不到的,譬如高门大户之类的公子贵人之类的,估计也瞧不上自己,她也不会考虑。  听说要考虑对象是不是适合跟自己成亲,有个可行的方法是,假设条件是比谈婚论嫁时优于十倍的未来,想想自己忍不忍心抛弃对象。  若忍心,八成那对象就不是自己真心想成家的目标,只是苟且的选择。  若不忍心,那恭喜恭喜,那对象绝对是佳侣。  陈念莞于是假设自己坐拥万贯家财时,忍不忍心把张二郎抛弃掉另寻新欢。  然后每次脑海里出现张二郎那张脸,陈念莞就咕咚咕咚咽口水。  哎呀呀,不好,前些日子忙得天昏地暗,都顾着赚钱,从来不会想这等事,现在手里有点闲钱,又有点闲时,就开始想男人了。  啧啧,饱暖思淫*欲,古人诚不欺她也。  认真假设了几日都得到一致的结论后,陈念莞厚着脸皮去找柳氏。  柳氏听了陈念莞的意思,再三确认,看大女儿点头,长叹一口气。  其实女儿跟张二郎的事,平时相处她就瞧出点端倪来了。  这半年来女儿的能干可以让柳氏认识到,自家莞莞是个极其可靠的姑娘,不然她也不会建议干脆招婿。  但既然女儿愿意嫁那张二郎,张二郎瞧着也是个不错的人选,最起码比被人拿捏着强嫁给阿斗赖皮或者是招婿要强。  “没错,阿娘,若是将来张二郎高中状元,届时,我就是状元夫人,这不比嫁谁都好了?”  陈念莞当着柳氏的面,当然不敢说张二郎凭借最大的优势——貌美,当仁不让成为了她夫君的唯一候选,这么心有点点发虚地辩解。  哎,食色*性也,谁让她是一枚颜狗呢?  柳氏剜了女儿一眼,隔日就去找晨出晚归进学的张二郎去了。  张二郎没曾想自己才心动,喜事就来了,听明白柳氏字里行间要给陈四姑娘找夫家,暗暗问自己有没有这意向,一双好看的凤眼生生被他瞪成了更好看的桃花眼。  自,自然是有,有的。  张二郎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了几声,差点没把自己呛着了。  “要,要是陈,陈夫人不嫌弃张某家境贫困,张某自然是,是愿意的。”  “那好,这门亲事我做长辈的允了,你看着找人给你出主意,找媒人提亲吧!”柳氏也不废话,人是女儿挑的,有什么好拐弯抹角的?  张二郎瞪着一双桃花眼点头,点点头,再点点头,郑重应允了。  他是没有族亲,也没有双亲,但他有师傅啊!  青云书院的范山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儿怕是得让范山长先尽一尽父亲之责了。  于是张二郎压抑不住心中暗喜地去寻范山长。  范山长本就欣赏张二郎才学,听闻张二郎属意陈家四姑娘,又听闻柳氏暗允了这门亲事,也点头:“便是子淮在生,怕也会允你做他女婿。”子淮,是陈念莞父亲陈鸣的表字。  随后范山长出面请了媒人到燕来巷提亲。  正等着媒人上门的柳氏当即就应下了,交换过庚帖后,陈念莞跟张二郎这门亲事就算正式订了下来,日后再慢慢走婚仪程序。  拿着订婚书的陈念莞,忍不住抚住自己的脸傻笑了好一会儿。  哎呦,现代的时候大龄未嫁青年的她,穿到这个时代竟然也定亲了!  好事接踵而来,陈念莞叫牙行帮忙看的铺子也有了消息。  初八寻了开业做生意的牙行打听商铺,陈念莞跟柳氏就去看过几间铺子了,或出租的或出卖的,都没寻到满意的,所以委托了牙行的伙计,一有商铺出沽的消息,就即时通知她们。  今日,那牙行的伙计就急匆匆跑来了燕来巷,说有一家商铺要售卖,来找柳氏母女问有没有兴趣过去瞧瞧。  陈念莞自然是有兴趣的,母女仨穿上厚厚的袄子一起出门,到了牙行伙计说的那家商铺。  商铺开在东区的主街市,从地段上看是属于高门大户以及权贵们聚集的富人区,商铺旁边就是一栋两层高、装修高雅的茶居。  对于这商铺的地段,陈念莞自然是满意的。  出摊的河粉卖了那么久,基本上都是斋炒为主,因为面对的都是中下层的食客,但若是做荤河粉的话,就能打入富人消费者市场了。  对于商铺本身,陈念莞也很满意。  是带后院厢房的一层商铺,原本是做布匹买卖的,前头商用,后头可以住人,甚至于比自家住的四合院都要大。  左边两间厢房作仓房,右边两间厢房作绣房用,只是住人的厢房只有三间大房,除了一个稍小的房间看得出是主家住的,其他两个大厢房布置成大通铺便于容纳多位绣娘,还有一个以供进货的角门,恰恰容得下一辆驴车的样子。  唯一不满意的是价格。  主家不租,只卖,要价三百两银子。  对陈念莞来说,属于天价。她自家住的房子也没这么贵。  前儿卖方子赚来的区区几十两钱银基本上花没了,卖腊味的银子买房后剩一百两左右,加上卖酱肉干积攒的钱银,具体也就四百四十多两吧,用去五十两买地,又赠与了一笔银子给堂哥表弟,就只剩下三百七十多两。  来看这家商铺之前,她以为自己有房有车好歹算是富人阶层,来看这家商铺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钱银还是少得可怜。  要买下这家商铺,再算上过户的税银跟中人费,怕自己到时候手头就只余六十两左右的银子了。  买下这商铺后,还得重新修缮,得打本进货,还?????要预算出开店第一个月的亏损要填上的银子,处处得花钱,她能用六十多两开起一家河粉店吗?  陈念莞陷入了深深的怀疑,看着商铺却依然恋恋不舍。  “陈四姑娘,不是我说,这个位置的商铺可是很走俏的,根本不议价,都是买家求着卖的,往往主家一说卖,没两日就能卖出去了。我是看陈四姑娘你跟我们牙行合作那么长时间了,也诚心是在找商铺,所以才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陈念莞找的牙行,就是一开始租房子,买房子找的同一家,连伙计也是同一个。  陈念莞当然知道这商铺的地段好,不好价格能这么高吗?  陈念莞嫌贵,又喜欢,想放弃,又不舍,纠结了许久,还是柳氏看出陈念莞的心思,道:“要喜欢,便买吧!”  毕竟是繁华区的商铺,一铺难求,即便贵,买下来不做营生,出租或转卖,也很容易出手。  陈念莞心里默念了十遍:以后我会赚回来的以后我会赚回来的,而后一咬牙跟牙行伙计说:“买了!”  牙行伙计大喜,张罗着跟主家见面过户办手续。  到填写商铺所有人时,陈念莞看着柳氏:“阿娘,这名字就写您的吧?”  “哎,干嘛写我的?”柳氏知道自家的钱银都是陈念莞赚来的,马上摇头:“不行不行。”  “那写萱萱的,算是我给她置办的嫁妆。”  今儿年节,柳氏手里也有了余钱,到金饰行给她跟萱萱各买了一些首饰,说是从现在起给两姊妹置办嫁妆。  “什么嫁妆?萱萱还小,用不着。”柳氏笑着道,欣慰,“她的嫁妆咱们以后慢慢置办,倒是你,都定亲的人了,该着紧你自个儿的嫁妆才是。这商铺就写你的名儿得了。”  陈念莞想了想,也是。  于是又将自己的名字填了上去。  交代过牙行的伙计后,就让他拿着房契跟地契去县衙办过户红契去了。  陈家河粉店铺子,Get!第61章   买了商铺后,陈念莞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赚到第一大笔的银子,瞬间减少成约莫六十两左右。  看着那存钱箱里两大一小的三个银锭子,陈念莞伤感了一会儿,就变成了雀跃,在自己屋里头手舞足蹈转圈圈。  从今儿起,她不仅有房有车,还有自己的恒定资产,今儿是真呀真高兴。  一高兴,陈念莞就想着做点啥好吃的犒劳家里人。  刚好明儿就是年十五了,便打算明日大展身手一展厨艺。  十五元宵么,自然是吃元宵的,所以陈念莞就打算做元宵。  现代的时候,陈念莞熟悉的叫法是汤圆,吃多了芋泥馅的,红豆馅的,奶黄馅的,紫薯馅的,等等各种口味的汤圆,到头来她最喜欢的还是黑芝麻馅的。  外白内黑,一口咬下去,浓浓的芝麻糊糊缓缓流出,黑白混淆,软甜不腻,香醇的芝麻味儿从舌尖弥漫开来,那感觉,嗯~,简直nice!  But,这个时代的人却是没有尝过这么多口味的汤圆的。  所以陈念莞准备了不同馅料:传统的猪油馅、芝麻馅跟花生馅,还有用泡了一晚上磨成的红豆馅。  有柳氏帮忙磨糯米粉,又萱萱帮着搓圆子,满满一窝箩的元宵就做好了。  柳氏本拿着这四种汤圆去煮的时候,陈念莞开始拿剩下的糯米粉做自己想做的小吃:“阿娘,您等着,我给你做个新式元宵。”  陈念莞先从糖罐子里掏了适量的糖化成糖水,而后加入一早调好配料的糯米粉里头,搓匀后将其分成一个个小剂子,里面放红豆馅,做好后便成为了元宵胚团,然后放到芝麻堆里头打滚再打滚,直到外面全部沾满了芝麻。  起锅,倒油煮热后,将这些胚团逐个放进去,随着油温渐渐高起来时,如炸鱼腐那样在热油里翻滚,这些汤圆会慢慢膨胀到两倍,直到炸得金黄后起锅。  这就是汤圆的第二种吃法了,古代叫炸元宵,麻团,陈念莞生活的现代叫煎堆。  一个个滚满芝麻的小球,圆碌碌、皮脆味甜,寓意“煎堆碌碌、金银满屋”。  皮薄酥脆,甘香无比。  吃过煮元宵,再来吃炸元宵,简直诛心。  世界上好吃的,果然都是煎炸类的小吃。  这不,顾着吃炸元宵,那煮元宵放在一边都受到了冷遇。  “莞莞,我们这元宵,也可以拿去卖吧?”柳氏提议。  生意人的本性啊,做营生多了,无论吃到什么好东西,都习惯性地想拿来赚钱银。  陈念莞也想,可眼见着如今时辰已晚,原本做的时候也没考虑到要拿出去售卖,所以也就做了一家四口两顿的数量,拿出去卖应该不够看。  “阿娘放心,等我们的铺子开了,有的是机会卖这个!”  说归说,只是名字都叫是炸元宵了,自然是应季小吃,还是等来年的元夜再考虑吧!  既然卖不成元宵,那便去看灯啦!  抚宁县好歹是个中县,元宵夜灯会还是有的,还很热闹。  陈念莞母女仨逛夜巷看花灯,身边自然是带着张二郎的,平时都猫在家里的百姓似乎在今晚倾巢而出一般,街道上熙熙攘攘地,人潮汹涌。  怕走丢,柳氏紧紧抱着萱萱,而陈念莞却是跟张二郎靠得更近。  也不知道是柳氏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总比他们两人落后一步,似是给他们营造私人空间,到最后,干脆便说是累了,她们母女俩先回家去,让陈念莞跟张二郎好好耍儿。  “不是不是,姐姐我还想看花灯,我一点也不……”累那个字没说出口,萱萱的嘴巴就被柳氏捂上了,一点不尴尬地冲陈念莞笑笑:“我们先走了啊,莞莞你玩儿开心一些。”  陈念莞也不尴尬,点点头,看柳氏带着萱萱到隔壁街去了,才回头瞟了一旁的张二郎一眼。  张二郎握拳放在唇边干咳一声,尴尬的其实是他啊!  自从订婚后,再跟陈四姑娘住同一屋檐下,进进出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就颇为不自在。  虽说也就高门大户才讲究订婚男女不宜同居,穷家小户订婚男女同居一户的现象也不是太少见。  只是,毕竟他好歹也是位堂堂郎君,却无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也无多少钱银傍身,虽说是嫁,但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入赘。  他如今除了抄书,也没别的能赚钱的营生,能多赚点银子的路数还是靠陈四姑娘给的。  他还要科考,念书科举费钱银得很,他都挣不到几个铜钱,还得负担如此大一笔开销,想要置办家产,安居后把陈四姑娘迎进门是妄想,也势必决定了婚前婚后应该都会住在陈家,不像上门女婿像什么?  虽然陈夫人跟陈姑娘不嫌弃自己穷困潦倒,也对自己住在陈家并无意见,但他心里却堵得很,恨自己家徒四壁,恨自己无能为力。  张二郎因此纠结了几日,见柳氏待自己依然如故,态度平和,那陈四姑娘更是坦然,面对他亦是落落大方,心结慢慢解开了。  既然自己如此这般的困境,陈夫人跟陈四姑娘也同意这门婚事,自然是不介意的,那他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所以到元宵这日,张二郎便释然了,只是心里头还是会纳闷,自己身无长物,便是念书,也有个柳青这位竞争对手,陈四姑娘既愿意他做夫君,总不会是,看中他的脸吧?  张二郎从人群里挤出来,拿着猜对灯谜赢来的花灯递给陈念莞时,很想斗胆问一问。  他在燕来巷半年多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位陈四姑娘是有主见的,若不是她自己愿意,陈夫人万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所以,是陈四姑娘心悦自己?  一想到跟陈四姑娘可能是两情相悦,张二郎心里便甜似蜜糖,但一想到陈四姑娘可能唯独看中的是自己那张脸,张二郎心里又惴惴不安。  他堂堂郎君,只靠张脸来吸引娘子,成何体统?  可又隐隐自傲,就算陈四姑娘当真看中的是脸,貌美,那不也是自己优点嘛!能长得貌若潘安,也是自己的本事。  但,万一,将来他人老珠黄,陈四姑娘嫌弃自己了怎么办?  要知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陈四姑娘唯一喜欢自己的这一点皮相,要没了,怕是就不喜了。  那么,从今儿开始,他要开始学学如何好好保养自己的这张俊脸吗?张二郎下意识地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意识到自己关注的重点错了。  不对不对,错了错了,他应该好好念书考功名才是,陈四姑娘应该是对自己高中抱有希望,期待自己能成为她的依仗才对。  陈念莞提着花灯,在人群里闲适自得,完全不知道身边这位张二郎心里的感情戏如此丰富。  穿过来后迟早要嫁人的,与其接受旁人硬塞的还不如接受自己主动选的。  她既然选了张二郎,就不再作他想了。  陈念莞看着站在身侧面色沉?????重不知道在想啥的张二郎,再看看周围的小娘子们朝张二郎瞥过来的眼光,心里有点小得意。  果然,容貌好的郎君就是受欢迎,出门在外,看看这抛过来的多少眼光!  啧啧,幸亏是古代,娘子们矜持,要换了是现代,指不定有多少人会偷偷拍照po网上去交换X信什么的。  陈念莞下意识地就把脊梁骨挺直了,朝他再凑过去一点点,默默宣告自己对这位郎君的所有权。  是我的,我的,这位大帅哥已经有主了,各位!  嗯哼,想想这么大一只帅锅将来是自己的夫君,害她对成亲的期待值蹿高了那么一截呢!  前一世……  嗯咳,不说前世也罢,都是大好美貌青年,谁还没个前任!  要不是原身这身子没养好——嗯,大概是长年累月营养不足的缘故,虽说原身已经过十五了,可每个月那位应该照常拜访的亲戚依旧没影儿,又身处这礼教规范甚严的时代,所以暂时这位大帅哥未婚夫只能用来养眼。  不然定是要试试好不好用的,啧!  张二郎看着挨过来的陈四姑娘,回过神来,看夜色渐浓,于是打道回府,在走进燕来巷后,张二郎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句:“陈四姑娘!”  陈念莞仰头看着他,笑岑岑地应:“张二郎君!”  张二郎微微握拳,刚想放到唇边干咳一声,又忍住了,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匣子,双手捧着递到了陈念莞跟前,认真道:“承蒙陈四姑娘不嫌弃,愿与我缔结百年之好,待我来日高中,定厚待与你,但我如今囊中羞涩,只得以此物为聘礼,望陈四姑娘收下。”  “好。”陈念莞双手接过那只匣子,笑着点点头。  等拿回闺房,揭开长匣子一看,呵,是根玉簪子,玉质润莹,做工精致。  陈念莞小心翼翼地捏起玉簪子,在自己头上比划了又比划,笑意满盈。  说是聘礼,那就是给自己的定情信物了!  她是要回送一件的吧?  送什么好呢?  让她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努力哒!第62章   陈念莞一家回到燕来巷,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头传来表哥表弟们的声音,推开门一看,果然是他们。  年一过完,他们马上跑抚宁县来了,等着跟着姑妈一家开干赚银子呐!  见着陈念莞齐齐笑容划一地喊:“表妹/表姐!”  “哎!”陈念莞也笑眯眯地应。  很好,潜在的合伙人都在这儿呢!  这次来的还是柳迟柳河,柳山柳风,还有二舅母跟柳云。  柳云告诉陈念莞,她在家里已经教会大舅母,四舅母还有大嫂做蚝汁,调配蚝油以及腌制肉干的酱汁了,并且已经晒出了第一批肉干,就在她们带到燕来巷的土特产里头。  于是陈念莞就打算晚饭就加这个菜了。  二舅母则是将三张地契跟碎银交到了柳氏手里。  托柳大舅买的地买到了,陈念莞抻长脖子去看的时候,柳氏将一张地契跟碎银塞到了她手里。  地契是张二郎的,注明了在柳家村的方位,每亩地的信息,是四亩上等田,还余下一两银子。  萱萱是五亩上等田,至于柳氏,则是三亩上等田跟两亩下等田。  柳家村的田地之所以那么容易买到,还是因为两年前村子里遭受流寇失去青壮劳动力过多,所以村子里耕种不下去的人家才愿意售卖田地。  有只售卖两三亩的,也有遇袭后过不下去,远走他乡,留下没人耕种,又因村子里没人有钱银吃下的田地。  今儿恰好陈念莞豪气地一掏就是七十五两,于是都很爽快地卖掉了。  柳大舅有钱后,买到手里的良田也是这么来的。  嗯,这么一来,她们全家都有地了。  “你大舅说了,给别人都买了六亩,你还是他亲外甥女呢也还没有田地,就想物色几亩也留着让你买。”柳氏道,“这钱银啊,还是换成田地踏实。”  她倒是想买,可眼下她不是刚买了那么死贵的商铺么?手头上的钱银还得留着做流动资金呢,买地还是容后再说吧!  陈念莞将装钱银的箱子拿出来,从里头找出了一张二十五两的银票,跟手里的地契跟碎银一起,去西厢找张二郎。  西厢张二郎房里头,张二郎身板子做得直直地,面对着一群表兄表弟们的震惊跟碌碌大眼。  “你是说,你跟表妹/表姐定亲了?”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张二郎眉宇间带着傲意道,双眼饱含笑意。  所以,日后这一群儿郎们,也是自己的表兄表弟了。  呵,原本孤家寡人的,现在忽而有这么大一群称兄道弟的表亲,有点小激动怎么办?  “好家伙,不过不见十来日而已,你就成咱们的表妹/表姐夫了,行啊!”  “表姐夫表姐夫,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呐?”  “对啊,那喜酒我们喝定了!”  “一定,一定。”张二郎不好意思笑着,握拳放在唇边干咳一句,还待说什么,一眼瞥见倚靠在门楣一边笑岑岑瞧着屋子里一群人的陈念莞,登时结巴起来:“陈,陈四姑娘!”  柳迟等人登时回头,一瞧是表妹/表姐,登时齐齐露出笑脸:“表妹/表姐,恭喜恭喜啊,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都给我到膳厅去,一会儿咱们开个小会。”陈念莞有点小羞,但还是强制淡定了神色,紧绷着笑脸道:“针对日后咱们的营生合作,得商讨个章程。”  一听跟赚银子有关,那表兄弟们哗啦一声就跑出屋,去膳厅里抢位置去了。  “陈四姑娘,与我有关吗?”张二郎站了起来,陈念莞招招手,让他坐下,而后将那地契跟二十五两银票放到了案桌上。  “这是?”张二郎看清楚了那地契,吃惊。  他什么时候居然在柳家村买了地?他居然,有地了?  “这是前头你给我的五十两银子,我托我舅舅给你在柳家村买了四亩上等地,一亩六两银子,余下的银子都在这。”  张二郎笑了,将那地契跟银两拈起来,才要说什么,陈念莞伸手让他暂且别说话,先听着。  “张二郎,我知道你念书开销很大,所以这银子还是你留着吧。”陈念莞道,“今后你也可以少抄点书,把精力都放到课业上去。”她还等着他成为金大腿呢!  “钱银方面你也不用操心……”陈念莞想到接下来的话,忽然觉得难以开口,于是直接将一张纸笺递给了他。  张二郎眼中疑惑,瞥了她一眼,这才去看那张纸。  是张草拟的契约书,条件什么的都没写上,最上头写着一百两,而后列了十行,一行注明十两,前五行都写上了名儿,最后一行赫然是他的名字。  张二郎有些许不解,复又看着陈念莞。  “我买了个商铺做营生你知道的吧?”  张二郎点头。  陈四姑娘一家找铺子的事并没有瞒着他,他也知道最后她们在东区主街那边买了个商铺,是用来做河粉营生的。  原本她们出摊就是卖这个的,把营生挪到商铺扩大经营并不奇怪。  “那营生,我是打算大伙儿一起搞,这一百两便是河粉生意的资金,我将它分为十成,一成十两,就,送你一成了。”  这也是一会儿要跟表哥表弟们说的事。  与其让他们给自己打工,不如让他们成为合伙人,那生意就是大家有份儿的,为了赚更多的银子,为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可不得更上心更努力吗?  至于张二郎的这一成,她不是收了张二郎的玉簪么?这就是她回送的定情信物了。  张二郎明白了陈念莞的意思,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四姑娘对我真好!”  嗯咳!  那当然,自家的未来夫君,她不对他好,还对谁好呢?  而且这种送人干股的事儿,让她觉得自己好土豪,好威风啊!  白花花的银子,说送就送,花着真痛快。  果然,做有钱人的滋味就是好。  陈念莞暗中洋洋得意着,把话说完了,抓过那张纸笺就要去跟表哥表弟们开会,被张二郎拦了下来。  “陈四姑娘,这地契,还是你收着吧,那地要用来做什么营生,你看着办,我放心,至于这银两,”张二郎顿了顿,用拿手握拳放唇边干咳了一声,“原本便是我托你帮我照管的,若我有需要,再问你支取便是了。”  看陈念莞还没反应过来,又道:“反正,我以后的钱银,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呵,是说,以后他的钱银,全都会交给她管吗?  陈念莞看张二郎垂下头去,却见着他耳朵发红,忍不住弯着杏眼笑了起来,再不推辞,接过了那地契跟银票:“那我每月发一笔定额的银子给你便是了?”  “好。”张二郎连连点头。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努力哒~~  小天使们喜欢看也记得收藏呀,鞠躬谢谢!!第63章   回?????过头后,陈念莞就到膳厅跟等候着的一位表哥跟四位表弟说起了新营生的事,把那张纸笺也拿出来show给他们看。  铺子是陈念莞的,烹饪技术跟酱汁配方也是她的,必须占三成,另外她再出三十两,给自己、柳氏还有萱萱买了两成,那就占去了六成,张二郎一成(当着表兄弟们的面,陈念莞不好意思说张二郎的一成也是自己出的银子),那就剩下三成。  “你们看看,要不要入资?”  “要,当然要的。”四位表兄弟异口同声。  这简直就是表妹/表姐送银子给他们的好事,怎么可能不要?  他们不仅爽快答应了,还马上协商起来,最终是柳河一成,柳山一成,柳迟跟柳风各半成认购下,各自摸出银锭子,现场就交给了陈念莞。  “你们居然随身带着这么多钱银啊?”陈念莞将银锭子收起来的时候道。  “当然了,表妹/表姐说要租铺子,就知道你要干票大的,我们来之前就备好银子了,随时听候表妹/表姐的意思,满足表妹/表姐的需求。”  柳迟等人笑嘻嘻道。  于是,陈家河粉店的合伙人,Get!  陈家河粉店启动资金,Get!  接下来就是她去找张二郎说清楚条款,拟定契约后跟所有人逐一签契。  次日,除了出摊的柳山跟柳风,柳迟跟柳河跟着陈念莞母女仨到商铺清理旧物件,该留的留,该扔的扔。  陈念莞花了两三日的时间才将商铺重新规划好,然后就分头去找了何木匠跟王德。  何木匠在年十二那日就回来了,还曾给陈家送过年节礼。  开年后,还没接到一单活计,见陈念莞主动找上门,再听得她的说明跟规划图,马上意识到这是笔大买卖,带着两个徒弟跟着陈念莞去到了商铺现场后,与陈念莞谈好价格,拿了三两银子的订金便去收集木料张罗开工。  按照陈念莞的规划,变动最大的就是院子前头的店铺了。  拆除掉展示布匹的橱格,摒弃展台,那宽敞的空间一分为二,靠东厢后头预备做厨房的绣房那一边,预留三分之一的位置做烧味区,余下得三分之二便是河粉专售店。  所有桌案椅凳,包括放置在里头偏西侧的柜台,都打算木制,所以基本上都是木匠活。  丈量过大小后,陈念莞打算靠墙两侧设置简易条案,类似现代的小吃店那一种,如此节省空间,便可以同时容纳四位食客就餐。  余下空间则打造六套长方案椅子呈两列放置,每套案椅可以坐两位食客,如此,便至少能接待二十位客人。  而靠东厢,邻接烧味区的这一边,做一道竹屏风隔开的用餐区,里头则是专门用来招待女食客,准备四套就餐桌椅。  如此,理想情况下,小店就能同时招待二十八位客人。  至于店铺里的烧味区,则做成三边敞开的格局,临街的一边自然是主要售卖柜台,而朝向店里的一面,除了售卖除烧味外,也可以上新售卖其他品种,诸如鱼腐跟应节的一些小吃。  而烧味区与用餐区会用木墙隔开,半封闭式的烧味区会呈侧翻的L字型,通道连接着后院打通的厨房,方便随时将后厨烧制的食品拿到前头售卖。  厨房原本是绣房用的,陈念莞打算两间绣房打通做一间,便是一个宽敞的厨房了,并且直接将外面与前头铺子相隔的空间容纳进来,如此厨房就直接连接起就餐区,并且做成里侧烹制,外侧取餐的窗口格局。  食客下单凭码取餐,而餐单由伙计送到窗口,待厨师烹制后再凭码取餐送与食客。  同样的,还设置了一个餐具回收窗口,就在取餐窗口旁边,靠西侧。  食客消费完后的餐具,也由伙计回收后,放到回收窗口,窗口里头,便是后院,会设置一个专门负责清洗餐具的工位。  如此,前面商铺跟厨房的格局便完全设置好了。  店铺与后院居住区的出入口,除了烧味区的通道外,就是靠西侧的柜台后面的一扇门,平时上锁,只容掌柜出入。  至于后院,改建的重点自然是厨房了。  厨房亦是一分为二。  靠店铺的那一区专做河粉,会建造两个大灶炉两个小炉灶,靠近门口则设置处理台案,其余地方打两个柜子,一个橱柜放置食材,一个橱柜放置碗着。  至于另一区,也划分出两个区,一个小区专门用来做河粉,另一个大区,便打算建造一个焖窑,一个烤炉,焖窑自然是主要拿来焖制烧鸭的,烤炉则可以做烧肉等烤制品,其余空间则也放置储物排柜。  厨房改造完后,商铺后院便只余住人的厢房跟西厢原本存放布匹的仓房,改动不大。  厨房打通一个门户,正对的那间大厢房,会去掉通铺,做成磨坊,如此,磨好的米浆可以直接拿进厨房马上制作河粉。  另一间大厢房,则会放置三张碌架床跟橱柜,可以住下六个人。  至于原本主家住的小厢房,因为靠近角门,方便签收采买的货物,所以用来做账房正好,用屏风隔开办公区,里面再放一张小榻,就可以是账房或掌柜的私人空间。  至于西厢的两间仓房,靠角门的那一间依然用来仓储,方面取用,而靠里头的那一间,打算拿来做第二间员工宿舍,也放置两张上下铺,毕竟若招收伙计的话,也需要招用管理后勤的女伙计不是?  因此这次商铺改建,大多数是木匠活,余下的垒灶等伙计,便打算依然找王德负责。  王德跟陈念莞一家是老交情了,柳氏跟王嫂子一说,王德便带着小佑找到了商铺这里,直接商议好后,不日开工。  在何木匠跟王德风风火火开干的时候,陈念莞也没闲着。  除了每日去商铺看看进度,保证王德跟何叔的施工符合自己的要求,还要到铁匠那头重新订做一套炊具,找篾匠订做一批窝箩,揣摩好契约条款细则让张二郎写下来,继续熬制蚝汁跟准备酱料,以及慢慢教柳云做一些点心。  最主要的还是得定下商铺营业需要的人手,商品的价格,以及商品的货源。  忙得焦头烂额,连柳氏都看不过去了,主动问要不要帮忙,两母女合计着有商有量,陈念莞兴奋又焦虑的心情才慢慢冷静下来。  没办法,人生第一次营生铺子,就是这么刺激加兴奋!  新手东家陈念莞如是说。  *  考虑商铺的实际情况,店面至少要有一个掌柜收银,两个跑堂,女性用餐区最好也要招一个女伙计,烧味区也至少要一个人。  而后厨的话,柳迟是主厨这是一早定好的,柳云作为副主厨,不仅可以随时跟柳迟轮换,也能够同时烤制烧鸭腊味。  另外还得招一个负责清洗工作的伙计。  那拢共就有六位不确定的人手,这些人手的人工也要定下来。  “阿娘,要不您来做掌柜的?”  “不行不行,平时一点小数那就算了,我还能应付过来,要数额大了,做账我不行。”柳氏连连摇头,看着女儿,“莞莞为什么你不自己做呢?”  陈念莞自然是想自己做的,只是想问问柳氏的看法,见她无意,于是就当仁不让地拿下了这个职位,要她做掌柜的,那还可以减少一个女伙计,省下一份人工。  “那,阿娘您做烧味那边的收银好不好?”  “我去店里头收银?”柳氏想了想,犹豫了一下,“那,摊位那头怎么办?”  柳氏管着的两个摊位费的收入,就去年的情况来看,一个月下来也有五十两左右的收入。  “我是不想阿娘您天天出摊那么辛苦。”  坐在店里头收银比在外头日晒雨淋好多了。  “能赚钱银,有什么辛苦的?”柳氏笑笑,不以为然,“而且你看啊,要是阿娘不管着那两个摊子,你找谁来管?”  “可以叫表弟们的其中一个管就是了。”陈念莞坚持,“阿娘,让表弟们管账,也算是训练他们的能力呢,阿娘!”  柳氏一想到是给外甥们让路,当即点头应允了。  等拿着张二郎拟好的契书去膳厅给表哥表弟们签契的时候,陈念莞就把招人的事说了,“所以两个摊位需要从你们当中找个管事的出来,另外还得招两个伙计……”  三位表弟各自考虑了好一会儿,柳山跟柳风都看着柳河道:“还是让柳河来……”  柳河却马上打断了柳山跟柳风的话,道:“表姐,我可不可以到店里头做跑堂?”  想让柳河做管事的柳山跟柳风都愣了,陈念莞看柳河也不像开玩笑。  两个跑堂她其实倾向于就在县城招的,打算给出的工钱也不多,一个月就二百文,相比较起来,其实出摊才赚得更多。  她还以为表弟们会更愿意出摊,没想到柳河却甘愿做跑堂。  做跑堂自然也有好处的,譬如可以进店学到经营的模式?????,以及跟食客接触,第一时间了解食客的喜好与需求。  看来,是意识到自己的厨艺没有太大的提升空间,柳河打算转职管理人员么?真是这么想的话,那柳河还挺有远见的,陈念莞当即应下了。  那管事就只剩下柳山一个人选了,因为柳风明显更适合负责外送跟采办。  于是大家都看向柳山。  柳山一向沉默寡言,因存在感不强,向来不会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众人也不会太过于关注他,此时暴露在众目睽睽下,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但还是老实地点点头:“表姐,我做,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于是接下来便是找人顶三个人的缺儿。  “表姐,我大嫂家的郑二哥,以前也在面馆做过,手艺也不错,过年的时候来咱们家拜年,听说我们卖河粉的事,提过想跟着我们干。”柳山第一个道。  “还有我兄弟,栓子,他是咱村里最老实的,表姐你可以放心让他跟着我们做活。”柳风也道。  “那好,你们抽空去通知人呐,趁着还没开摊,让他们过来商谈条件,签契学习起来。”  便是算上这两人,出摊的人选也都还差着一个,陈念莞本打算让表弟们回柳家村多选一个人过来的,没想到柳氏却告诉她,二舅母也想做这个河粉营生。  “她想出摊?”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新”给我投的雷!!  我会继续努力哒~~第64章   柳二舅母这次来燕来巷,心情其实有点微妙。  一开始抢着来这小姑子家,自然是因为眼见自己两个儿子得了实惠,一来不放心小崽子在外头闯,二来大儿子念书考科举,需要钱银多多,所以也想来分一杯羹,赚点钱银补贴一下。  至于说担心大儿子在家里头无人照顾,嗐,那自家长子是个知文识礼的,又有大哥跟嫂子照看着,不用她操心。  等到燕来巷后,亲眼见着姑子跟莞莞带着两个儿子做活计,那摊子上的营生火热,赚得钱银是滚滚又来,再看向来只会闷头做农活的两个儿子,跟了莞莞一段时间,性子都变了,居然转变得那么能干,都是莞莞的功劳啊。  看着那般能干的莞莞丫头,就想要跟姑子家亲上加亲了。  认定了陈念莞做自家的儿媳妇,推销柳迟不成,就推销柳青,柳青说要考上秀才后再提亲,那话她也听进了耳朵里,过了年节后,就来燕来巷,替儿子看顾着未来儿媳妇呗!  却没料到,不过分开一段时日,陈念莞定亲了,自家未来的儿媳妇飞了。  柳二舅母乍听两人已经定下婚事,犹遇晴天霹雳,许久才回过神来。  想起当初她替儿子说和婚事前,小姑子还说那张二郎不是给自己女儿准备的,结果呢,转眼儿就把莞莞许过去了。  可那到底是别人家的女儿,想嫁谁就嫁谁,那莞莞还是个有主见的,怕也满意这桩婚事,她能有什么办法?  柳二舅母郁闷了几日,见着张二郎跟陈念莞时,蛮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缓过来,见着儿子侄子们跟着姑子一家风风火火搞商铺,那热火朝天的干劲,让她也生出了一股向往。  整天见的琢磨这些小一辈的情情爱爱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还是别瞎操心了。  跟小姑子一样,做点啥营生,给自己找个寄托不好么?  想开后,二舅母平时跟柳氏聊聊说说之余,就也学着要做活儿。  “你二舅母她这些天可积极了,每天要不学做河粉,要不学熬汤,要不学砍柴备炭,还天天跟着柳山柳河去出摊,学好几日了。”柳氏道。  二舅母这是为了能届时跟着出摊做活计做准备呢,现在一听缺人手,就自告奋勇了。  陈念莞正愁没人呢,马上应允,想着等那位郑二哥跟栓子到了以后,三个人集合起来一起培训后上岗。  郑二哥跟栓子来燕来巷报道那一日,恰好是王德在商铺完工的那一日。  陈念莞到后院去验收时,见着商铺后院的改造基本上完成了,毕竟木匠活主要也就是五张上下铺跟配套橱柜的事,何木匠前头做过,有经验了,完成得也快,如今就还剩下前头铺子的改造跟配套桌椅的活计。  毕竟有每日在一旁看着王德改建厨房的,那工程完成得顺利,也基本达到她的要求,便是外头靠近水井的清洗工位也做得利落,所以陈念莞很爽快地跟王德以及小佑结算了工钱。  材料费二两三钱,王德整活一两银子,小佑半两,那就去了差不多四两银子。  这边的工作完事后,陈念莞还有第二份工作交给他们,到河滩地那头建鸭舍。  王德带着小佑去给陈念莞打第二份工的时候,跟着过来的萱萱还朝小佑招手:“以后我家的店开张了,小佑哥哥过来玩儿啊!”  小佑回头瞥了这棵豆芽菜——哦,不对,豆芽菜已经开始长肉了,是小团子。  小佑瞥了胖乎乎的小团子一眼,冷着脸点点头。  再收拾清理一番后,这后院就可以住人了。  大通铺里有家里堂屋加一间小耳房那么大,一边放两张上下铺,另一边放一张上下铺跟衣柜,中间摆放长条案椅后,两边放置柜子跟摆架后,还宽敞得很,住起来也舒服。  确定要留在铺子里干活的柳迟柳河马上就把自己的行李搬进来了,柳山柳风也不落后,于是那郑二哥跟栓子就都跟着住了进来。  既然如此,那二舅母跟柳云也响应号召要住商铺。  这么看来,其实三百两买下居住商卖一体的铺子还是很划算的,毕竟,若是挤挤,陈念莞一家也完全可以住进来,那就不需要另外买房子了。  那陈念莞愿意卖掉燕来巷的房子搬进来吗?当然是不啦,有自己的房子住干嘛还要挤呢?  住属于自己的房子多好!  柳家的人全都住到商铺后院来了,那河粉营生自然也正式搬到商铺里,石磨,驴车——哦,不,驴车是出摊跟代步用的,柳大舅家的驴车这次没带来,所以另外还得去买一头专门用于工作的驴子。  培训柳二舅母跟郑二哥还有栓子的工作就交给了柳迟。  有了焖窑,陈念莞开始正式研制新产品,烧鸭,不然等店铺开了,那烧味区能卖的就只有酱肉干了——柳大舅家里头送来的肉干晒制得不错,可以收来在店里售卖。  自己养的鸭子暂且没有,养鸭能手还没找到,所以只能够去买别人的鸭子来烧。  烤鸭要做得好吃,主要有三步一关键。  三步分:第一步选材,第二步腌制,第三步焖烤。  在第一步上,陈念莞是就地取材。  现代广府烤鸭店选用的也是无污染,吃五谷杂粮的放养农家鸭,这时代的鸭子正好,她也特意买回来尝过,肉质都很不错,就不挑剔了。  选用的鸭子都用偏肥一点的鸭子,太肥的油脂过多,做出来的烧鸭容易肥腻,太瘦的烧出来又很柴,干老难吃。  偏肥的鸭子烧出来的鸭肉爽滑,并且在随后的充气吹皮工序中,表层那一层皮能更好地将整个鸭子撑起来,烧制时也会更加油亮金黄。  选好材料后,便是第二步腌制。  选蚝汁在内的酱料,调配好香辛料,合适的配比能让烧鸭变得更香,譬如姜葱料就能给鸭肉增香,在腌料里是必不可少的。  除了腌制的酱料,另外还得准备特别给鸭皮涂抹的皮水,一般主料是蜂蜜水跟醋,这样烧制出来的鸭皮会非常脆爽。  调好酱料后给整个鸭抹上,鸭肚内同样放入腌料,放置一个半时辰后,烧水将腌鸭浸泡烫皮,过冷水后,刷上皮水,这是让烧出来的鸭皮看起来漂亮的关键。  现代求速度可以用吹风机吹干,但在这里只能挂起等其慢慢风干,如此涂抹皮水,循环三次,就可以入窑了。  最后的焖烤,焖窑里首先要预热,烧到恒温二百度左右。  陈念莞要王德垒筑的焖窑是方形的,下面烧火,上面开口,鸭子便是从上面放置进来,可以同时烤炙三只鸭子,而窑身开了三个风门,用以调节火候。  至于焖烧时的火候,就要看厨子的把握技巧,火小的烧鸭出炉后不香,火力太大一不小心就会将烧鸭焖得过于干瘪。  最后就得说说这一关键了。  烧鸭用的是焖窑,焖窑焖窑,其实在于一个焖字,要想焖得好,就要懂炭烧。  这一关键,就是指烤鸭用的柴炭,现代一般常用的是荔枝炭,次之是果木炭。这样烧制出来的鸭肉会带淡淡的果香。  身处这个时代,陈念莞哪里去找荔枝炭?  所以她改而求其次,叫柳大舅在村子里找找有没有无主的果树,要有给她砍了送过来,她出钱买。  这些果木柴不跟一般柴火堆放在一起,就放在厨房靠磨坊那一侧的里角落。  平时做饭烧制过一批果木炭,都搬了过来,余下?????的等日后慢慢烧。  陈念莞当然不是自己一个人做的,同时还让柳迟跟柳云跟着做,甚至于连一旁观看的柳氏也跟着做。  她毕竟是有过烧鸭经验的人,一次失败后,就烤制出了好味道。  那烧好的鸭子自然是拿来给大家品尝的,获得试吃人的全部好评。  柳云差一些,两三次才掌握到火候,至于柳迟跟柳氏,则学得更久一些,但结果是好的,如此,就多了三位广式烧鸭大师傅了。  陈家河粉店烧味师傅,Get!  既然技巧学到手了,那么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供货问题。  滩涂地的鸭舍在建,人也在找,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人专门伺养鸭子,就只好叫柳风到外头采购了。  这日回到燕来巷后,拿出用毛边纸裁好的本本看开店前准备事宜,陈念莞才发现她们还差一个人手:清洗工。  铺子里头回收的餐具要清洗,柳迟等人打工人的衣物也要人清洗。  总不能二舅母跟柳云辛苦了一天,还要做这些杂活吧?  并且清洗的伙计工钱也不用太高,就是要进去后院,厨房重地,得找个靠得住的人。  陈念莞跟柳氏一说,柳氏就提议:“莞莞,你看,我们家里头屋子也空下来了,我要到店里头干活,那张二郎要进学,就没人照看萱萱了?”  “那阿娘您不去上工,我另外再找伙计?”  柳氏笑了,“你找伙计,不如,去牙行买下人?”  陈念莞愣了。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去看看我的专栏跟预收哦,有兴趣的麻烦请收藏一下下,谢谢!  预收《猎户有娇娘》文案  *  末世大佬韩沐背刺遇害,一朝穿到韩姓世家女身上。  韩沐珍惜来之不易的安稳平和,只想享受荣华富贵,悠闲度日。  至于原主看不开表妹抢了自己的好姻缘愤而投河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是不存在的。  成亲只会妨碍她躺平的日子,做个单身名门贵族不香吗?  什么男人什么姻缘,谁爱谁拿去,她一点不care!  *  可惜朝纲乱,大战起,韩氏一门分崩离析,韩沐与家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身边徒留一个性子纨绔的玉团子弟弟,无奈之下落脚山村。  韩沐大佬不得不重新奋斗,打算攒点小钱,建个小宅,然后继续躺平!  活用末世求生的技巧,展现一个合格猎户的素质,韩大佬带着玉团子终日闯荡山林。  捉兔子,打野猪,狩狐狸,猎狍子,除了天天吃肉,不作他想。  日子却在她不知不觉间越过越好!  -————  程樱樱重生了。  上一世逃亡艰苦,死于贫困潦倒,这一世,她不想再步前世后尘,果断抢了表姐韩沐的亲事。  因为她知道,上辈子的表姐夫是新朝开国大臣,将来官至一品。  却没料到,韩沐会因此自寻死路,救过来后不争不抢,不怒不怨。  程樱樱于是心里毫无愧疚,去做风光的官家夫人了。  *  N年过去后,程樱樱在后院忙着宅斗争宠,焦头烂额之际,还得帮扶夫君谋前程。  心力交瘁,形容稿枯,人是一日比一日憔悴。  再看韩沐表姐,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容光焕发,自在逍遥!  *  对此,韩沐只懒洋洋地躺在狐裘榻上,品着小菜,吃着小酒,美滋滋地说一句:各安天命!  然后带弟弟继续看春华秋实,赏夏荷冬雪!  *  悠哉咸鱼生活,你,值得拥有!第65章   柳氏不是第一次提买人的事了,前儿她担心表哥表弟们只在农闲时候给自己干活,过年节农忙起来后没人手出摊时,柳氏就跟她提过这主意。  买下人,那人就是属于自己的奴婢,捏着身契,一来不敢不忠心,二来要给的工钱也低。  陈念莞因为还是现代人思维,没有买人的习惯,这个想法一晃而过,没料到柳氏又提了出来。  不过想想,这在这个时代是常态,所以,买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阿娘,您知道,我买了铺子后,手头上的钱银不多了……”  只算付掉的定金,约莫,只剩下二十六两的样子?  店铺改建验收后付工钱要是不够,指不定还得找阿娘借钱,再买下人……  陈念莞可怜巴巴地看着柳氏。  天啊,她要回到赤贫的困难时期吗?  柳氏伸出手指在陈念莞额间一指,嗔笑:“你啊,大手大脚的,就知道你手头上没多少银子了,可阿娘有啊,你把出摊盈利的钱银都给我了,现下啊,家里头,最有钱银的那个人可是我了。”  “是,是,阿娘您是大富婆。”陈念莞抱着柳氏的胳膊撒娇。  柳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所以这人啊,阿娘我来买,你放心。”  第二日柳氏冒着雪出门到牙行买人的时候,家里就只有陈念莞带着萱萱了。  便是带着妹妹也没有闲着,继续拿着本本查漏补缺还有哪些地方没考虑到的。  铺子叫陈家河粉店,牌匾已经叫张二郎写好,隔壁何木匠的徒弟正在做,至于工作服,就新来的郑二哥,栓子还有柳二舅母得订做,或者直接做围裙,上面绣上“陈家河粉”就行了,如此还能节省不料,若店里再增加伙计,就能随时戴上围裙就可以了。  想出省钱妙计的陈念莞想给自己点赞。  毕竟创业初期,没那么多钱银,能省就省。  再就是……  陈念莞看完开店准备事宜,想到了一个要趁着如今天气尚冷要做的事,走出屋子,带着萱萱来到了堂屋后头。  堂屋后的空地已经没有晾晒酱肉干,干净整洁得很,小仓房里已经晾挂起了留下来自家吃的酱肉干,也不多,约莫二十来条左右,其次便是一些搬进来存放着的香辛料跟厨房放不下的存粮。  “姐姐,姐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我们啊,来做一件好玩的事情。”  陈念莞抱着萱萱,把通往地窖的入口打开,一步步走了下去。  因为有了小仓房存储物资,如今这个地窖除放置一侧的橱柜上几个装着酱料跟蚝油的坛子,等于空置。  原本是想来做非常时刻的紧急居所的,但眼下,还能用作别的用途。  譬如说,冰窖。  眼下正是有钱人家存储最后一波冰块的时候,她如今开了铺子,自然是要想得更长远一些,譬如说,夏季到来的时候,厨房里要用冰的时候不少,铺子里为了营造良好的就餐环境,也免不了要用冰块降温,就是家里届时亦是要用到冰块的。  铺子里当然是可以批量买,但家里头若自己有冰块,也能节省一笔开支,还能接应店铺的需求。  所以,利用如今的天气,她可以雪一些冰块存起来,就当这里是铺子额外的冷冻库就好了。  说干就干,陈念莞在地窖里隔出一个空间打算砌一个专门放置冰块的半封闭空间,再叫何木匠做几个专门用来存放冰块的密封性木桶放置在空间外围。  回到屋子后就先洗干净了两个木桶跟两个大木盆,装着满满的水静置到一边——在存放冰块的密闭空间建成之前,得要先把冰陆续存储好。  降温的,可食用的,都做起来分开放。  嗯,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陈念莞才想到可以硝石制冰。  嘛,算了,也不知道硝石那玩意儿容不容易弄到手,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搞到,趁现在条件允许的时候存着冰,届时能搞到硝石再说。  陈念莞拍拍手,回到屋里头,打算带萱萱到铺子那头看进展的时候,柳氏回来了。  是带着一家三口回来的,不,应该说是买了一家三口回来。  一对年近四十岁的夫妇,跟他们十四岁的孙女,听说是年节后,原来的主家要搬迁到京城,散了家里的不少下人,这双夫妇跟女儿签的是死契,于是转身就将他们卖到了牙行。  柳氏看这双夫妇跟女儿看着忠厚老实,问过他们的情况,跟牙行谈到二十六两银子把一家子买下来了。  夫妇姓许,外人都称呼他们许老头跟许婆子,至于女儿则叫许阿花。  在以前的主家,许老头是个伺候花草的,许婆子是杂役,啥粗活都干,孙女许阿花则原本是小姐房里头的奴婢。  柳氏打算让许老头留在家里做些杂物,许阿花就负责照看萱萱跟做家里浆洗的活,至于许婆子就放到铺子里做清洗的工作。  洗碗盏跟洗衣物这些事,不用培训也可以直接上岗工作吧?  陈念莞跟柳氏确认过眼神后,应允了。  如此,再找一个住城里的跑堂,那么商铺的人手便算是齐全了。  这跑堂自然是容易找的,年节过后,城里便会出现不少需要重新寻找新伙计的人,要能找着稳定收入的工作,很多人都愿意。  陈念莞拿着雇用伙计的招子到商铺时,小佑过来了,说是河滩地那头的鸭舍也做好了,要她去验收。  陈念莞将招子放下,转头就坐着驴车带上小佑一起去了城外的河滩处。  王德就在?????建好的鸭舍等着她。  按照她的要求,先建两个鸭舍,一间鸭舍分四个小间,每个小间可以容纳二十只鸭子。  王德施工的时候,人家好奇问干嘛的,听说是养鸭的,还很稀罕,再听说是城里陈家河粉东家要养的,当即有人表示自己养鸭很在行。  于是,跟王德跟小佑结算工钱后,陈念莞就跟一个叫刘大石的农户聊开了。  刘大石就住在有邻近的农居,以前也替人养过家畜,其中就包括鸭子,觉得自己对这个行当颇有研究,所以才敢毛遂自荐。  陈念莞跟他聊了几句,觉着刘大石所言不虚,并且还有渠道自己找鸭苗,于是便定下这位养鸭专业户,同时跟他说了条件跟工钱,并让他先替自己找一批约莫三到四斤的鸭子,暂时需要一百多只,以供开店之需,在鸭舍养的鸭子长成之前,都由他负责店里的光鸭采购,两天后再到城里头签具体的用工协议,刘大石爽快地答应了。  嗯,很好,鸭子养殖场Get!  职业养鸭人,Get!  用驴车载着王德跟小佑回到城里后,陈念莞跟他们送别时,那小佑走了几步,又腾了回来:“那个,陈主家?”  “小佑别这么见外,叫我陈姐姐就得了。”对这位救命恩人兼金大腿,陈念莞从来不敢小觑,笑眯眯地道。  “你们,那店里头,招人?”小佑没应,转而问。  陈念莞放下招贴的时候,小佑就这么瞥了一眼,看到了招人的字眼。  “啊,是招人。”陈念莞惊奇了,总不会是,小佑有兴趣吧?  可他,不是王德的徒弟么?  不对,好像王德没这么说过。  “你觉得,我可以吗?”小佑不好意思地问。  “跑堂?”  “可以可以。”大腿给自己打工?简直是太可以了!  陈念莞连连点头,而后心里一想,哎,好像,听张二郎说,这小佑是住城隍庙里头呢,但店里头已经没地儿给他住了,要再加一张床位吗?  账房里头似乎还能住人,就,叫表哥表弟们挪一挪?  或者,家里头也行?  先回去跟阿娘跟表哥表弟们商量商量。  “在咱铺子里干活,都包吃住,然后,每个月,三百文。”陈念莞一下提高了跑堂的工钱,朝小佑伸出三个手指,“小佑你看行吗?”  小佑一听,小眼神一亮,然后微微抿了抿嘴,想笑又不愿意笑的样子,重重点了点头。  “那,你啥时候有空?”  “明日?”  陈念莞笑了,“好,那明日你到铺子里头找我,我给你安排!”  所有伙计Get!  这么一来,所有开店前的准备要素全部齐全了,简直Perfect!  今晚一定要好好商量一下,让小佑住哪处才行!  陈念莞回去跟表哥表弟们还有柳氏一说,意见不一。  表哥表弟们表示,让柳迟挪到账房里头住,挪出一个床位给小佑就行了,柳氏则表示,家里头也还住得下,那萱萱也跑来抱住陈念莞的大腿嚷:“我要小佑哥哥住家里,住家里。”  自从二舅母还有表哥表弟们搬出去后,家里空了,原本西厢房里的上下铺还在,如今只住了许老头,小佑是可以搬进去的。  最后在萱萱的强烈要求下,最终决定让小佑住到燕来巷。  每日跟着陈念莞跟柳氏坐驴车上下班,正好兼做车夫。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在小佑正式搬进燕来巷两天后,商铺的改建完工了。  验收那一日,陈念莞身后跟着一大群人,瞧里头从没见过的简洁桌案,加上恰当的布置,一个素雅的用餐环境完美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就对了,面向中高经济水平消费者的小餐馆,要的就是这份幽静。  身后的表哥表弟还有预定的伙计们也很激动,看看这里,摸摸那里。  这可是,将来自己挣钱过活的地方啊,漂亮。  陈念莞已经对各种岗位上的打工人都培训过一番,也重点说过了注意事项,此时每个岗位打工人都去了各自的责任区,提前熟悉环境。  柳河跟小佑在店里头默记每个位置,柳迟跟柳云则一早适应了大厨房,此时一个在取餐窗口的里面,一个在取餐窗口得就餐区,兴奋地模拟伙计叫餐跟取餐的情形,陈念莞则带着柳氏在烧味区,跟她介绍开业那一日,主柜台会出售的烧鸭跟酱肉干,柳氏专心听着,频频点头。  商铺的牌匾已经挂上去了,用红绸遮掩着,就等开业那一日揭幕。  而开店的吉日也已经选好了,二月初六。  家里两个摊位也已经开始营业了,跟食客们宣传了几天陈家河粉要开店的事,舞狮队请好,鞭炮也买回来了,就等吉时到。第66章   开业那一日,几乎所有陈念莞认识的人都请来了。  陈念莞还特意去请了范山长给自家铺子剪彩,范大佬也答应了。  而两辆出摊车今日停了码头跟商业街地营生,临时调回来,一左一右停在店铺门口,摆开架势为开店助威。  身后是一群穿着“陈家河粉”字样的人,自然就是柳氏表哥表弟跟表妹们,陈念莞还有范山长站中间,柳氏牵着萱萱站在正中间,手里牵着一溜的彩绸。  开业,自然是要继承了现代传统的剪彩仪式的,讨个好兆头嘛!  “陈家河粉店开业啰!”随着表哥表弟们齐声一吼,陈念莞跟范山长还有柳氏就抓着剪子把红绸给剪断了。  铜锣声一响,鞭炮声就点燃了,陈家河粉店就热热闹闹地开业了。  当牌匾揭下来时,鞭炮声中,左右两辆出摊车的主厨——郑二哥跟柳山,均使出了拿手绝活,勾火。  两边锅里头都冒出又旺又高的火苗,持久不熄,吸引得围过来的观众惊叫连连。  “好吃的陈家河粉咧,快到店里头尝尝!”  调回两辆出摊车自然是为了吸引客流,如今目的达到了,那柳河跟陈念莞就赶紧将现场要吃烧不焦的河粉的顾客往店里请,这样才能成功引流一波。  陈念莞还特意去找人流中的姑娘们:“各位小姐姑娘们,里有头位置是专门为你们留的雅座,快里边请啊!”  “这店这么小,还真有雅座?”那被舞狮跟火苗引来的姑娘家都好奇。  “有有有,不如你们进去看看,进店里头一看就知道了,里面也可以现场点餐的。”陈念莞热情道,“来来来,就是不吃,也可以进去看看的嘛,今日进店里消费,还有我们陈家河粉店独家的美食免费赠送。”  “真的?”  “那,就进去看看吧!”  陈念莞把一行三位姑娘请进了店里头,带到屏风隔开的用餐区:“我说对吧,这里是我们店里专门为你们各位漂亮的姑娘们订做的用膳区,如何?各位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一份炒河粉。”  “我也是。”  “我想吃汤河粉。”  “都有都有。”陈念莞利索地将让张二郎制作的菜单递到她们这一桌,“我们店里除了素河粉,还有荤河粉,给位看看想点哪一种?”  为了今日开张一炮而红,陈念莞开业前就一直物色哪里可以买得到牛肉,总算赶在开业前一日定下供货源买到了牛肉,所以今日主打就是荤河粉。  炒河粉可以根据食客口味加牛肉片、羊肉跟猪肉片,汤河粉的汤底则分两个汤,一个是牛腩萝卜汤底,一个是鸡肉蘑菇汤。  等三位姑娘点过餐后,陈念莞记下转头到取餐窗口给柳迟报了单。  店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也都下了单,厨房里柳迟跟柳云正忙着呢,听陈念莞报单,当即大声应着:“知道了!”  让三位姑娘稍等后,陈念莞马上去了烧味区。  *  烧味区已经挤满了人,要不是今日还有二舅母帮忙,柳氏都快忙不过来了。  烧味区今日的主要任务是推销烧鸭,二舅母在铺子外头一边拿着吃食让人免费尝试,一边招呼他们进店里头品尝。  尝过觉得味道好的食客,当场到烧味区买烧鸭跟酱肉干的也不少。  进店里消费的客人,每人都会赠送一小碟子一块烧鸭跟酱肉干。  陈念莞用碟子装了三份烧鸭跟酱肉干,回到雅座区,便给三位姑娘送上了。  在她招呼三人的当儿,又有两位姑娘闻讯进店里头来了。  陈家河粉在县城的街头巷尾已经算有些许名气,但一直以来卖的都是素河粉,而且出摊时食客多是男性,吃荤河粉的食客都只能到月满楼或福星楼去品尝。  如今见陈家河粉开了店铺,自然会有不少食客想来尝尝正宗的陈家荤河粉,这其中的女性食客自然也是不少的。  说到月满楼跟福星楼,那杨掌柜跟张掌柜都来捧场了,不过今日他们感兴趣的不是河粉,而是烧味区的烧鸭跟烧肉。  站在烧味区外头,品尝过后,张掌柜便问柳氏:“这烧鸭,是陈四姑娘做出来的?”  “是我们陈家河粉店的招牌烧鸭,张掌柜你要喜?????欢,日后福星楼有需要,也可以来我们这儿拿货。”柳氏机灵道。  张掌柜哈哈笑了起来,杨掌柜则看着挤满食客的铺子,若有所思。  很明显,荤河粉的市场是庞大的,更别说现场尝过烧鸭后,当即追加点单要吃烧鸭的食客,在店里爆满的情况下,客流不息,陈念莞不得不叫在外头招呼食客的柳风跟柳山,到后院找了平日出摊会用到的桌案,在店外加多了两张长方桌。  幸亏这处的商铺都会有一米出挑的屋檐,方桌加在屋檐下的空间,也算不得是当街乱摆卖。  “掌柜的,结账了,结账了!”  忙起来的小佑也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从店里头探出头来大叫。  “哎哎,来了来了!”陈念莞抬头,便见又有两位姑娘结伴走进店里头,进店之前,抓住了柳风的肩膀,“你去后院把许阿花叫过来,让她先到店里帮忙招待。”  开店之后,怕人多出事,柳氏就叫许阿花带着萱萱回了后院,如今人多,缺人手,只能叫许阿花临时顶上了。  *  就在陈念莞等人忙得不可开交时,张二郎带着一群青云学院的学子来到了陈家河粉店外头,其中也包括了陈念蹇跟曾四郎。  “真是陈家河粉店啊!”  “人可真多!”  也有被强拉过来表示不满的,“张二郎,我们没几日就要参加县考了,你还叫我们到这里凑什么热闹?”  “哎,就因为要参加县试了,所以在下场前,才要放松放松啊!”  “就是,你看陈三郎跟曾四郎同样要下场,还不是来捧场了?平常心,平常心。”  “哟,你们看,连范山长都来给陈夫子家的店捧场,我们这算什么?”  张二郎看着热热闹闹的铺子,会心一笑,转头看着同窗:“今日各位的吃食,我请。”  “好哇,那我不客气了。”  说着就有几位学子赶紧去抢位置了,张二郎不由笑了起来。  铺子的火热,一直持续了一日。  直到黄昏渐现,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那店铺里里外外的人流才渐渐稀少起来。  打烊的时候,首先收摊的就是郑二哥跟柳山,他们推着出摊车绕道后巷,从角门进了商铺后院,栓子跟柳风则负责收拾外头的桌案。  店铺里的柳河跟小佑在接待完最后一波食客,也在清理碗着,整理桌案。  收了一天帐的陈念莞坐在柜台后面,累得不想动,但看到旁边装满铜钱的屉子跟陶罐,又止不住想笑。  烧味区今日的生意也意料之外的好,原本以为能卖出预计的一半就算成功了,结果烧鸭跟酱肉干全部售罄不止,下单订整只烧鸭的也不少,幸亏后厨早有准备,又有柳云随时焖炙,才不至于断货。  等将铺面锁上后,陈念莞才叫来柳迟跟柳河等人,将铜钱搬到账房里头,自己则跟柳氏抱着烧味区的营收,也跟着进去放好。  而后才是忙了一天的诸位吃晚饭的时候,为了今夜犒劳大家,陈念莞已经特意留了三只肥美的烤鸭给大家佐餐,还有浇上香甜酱汁味的酱肉片,另外还有专门炖好的浓浓鸡汤供应,至于白米饭,今夜是无限供应。  都是长身子时候的小年轻,吃起来那简直是不要命。  但陈念莞也顾不上吐槽了,因为她也饥肠辘辘,深知道自己的吃相也难看。  一顿风卷残云,彼此的胃都填饱后,彼此说起了今日开店接待的形形色色的客人,又说了一通后,才各自散去,清理的清理,打扫的打扫,准备洗漱的洗漱。  陈念莞朝柳迟柳河一个小眼神过去,彼此都知晓,该到清点今日营收额的时候了。  几位合伙人都没闲着,主动地跟着进了账房就来帮忙数铜钱了,陈念莞则抓起了河粉区跟烧味区的进账看了起来。  店铺里主打的炒河粉,素的还是跟以前一个味,但荤味,根据用的肉类不同,分为三个价位:十五文钱,二十五文钱跟三十五文钱;汤河粉则统一为二十五文钱。  账本上统计出来,今日收入单卖河粉的收益是三十二贯五百三十文,赫赫,我的乖乖。  原本考虑开业当日河粉收入在二十两左右的陈念莞吓了一跳,估计是进店的食客不差钱,点的都是荤河粉的缘故。  至于烧味区,酱肉干已经在县城里风靡过一阵,考虑过县城里有钱人家的购买欲望或许会降低,所以今日不过预备了五十包,都是单条厚切跟薄切的,全部售完便进账两贯八百五十文。  那烧鸭居然卖得比酱肉干更好。  原本烧鸭算是新品,今日烧味区也没指望赚钱,免费试吃为主,但没想到品尝过后当场下单的食客会有那么多,准备的三十只不够,还补了十二只。  烧鸭定价三十五文钱一斤,选用的鸭子基本上都是三到四斤,而今日整鸭卖出去就有十二只,那便有一贯四百七十文,其余按斤称卖出的大份小份加起来则有四贯一十文,听柳氏说,今日售完后还有顾客追着问还有没有货的,当场下单明儿来取整鸭的人家就有五户。  看来,这烧鸭要成为第二个过硬的吸金项目了。  陈念莞想到烧味区如今只有两项商品,等到陆续推出新产品时,可能出现的盛况跟源源不绝的银子,就忍不住又想桀桀奸笑。  这时候,数钱银的合伙人们也将总数算出来了,拢共四十两八百六十文。  当当当当!  陈念莞在所有人脸上看到了这副又难以置信又高兴不已的复杂神情。  一日就能赚四十两,若是一个月,那岂不是上千两了?  其实这不过是因为新店开张,所有产品都卖得火爆的缘故,就跟刚开始出摊卖鱼腐跟河粉,一样一样的,如今算是在高峰值,但等这段日子过去之后,生意会趋于平稳,那个时候才能准确算出每日的正常营业额。  But,她是不会允许眼睁睁看着生意回落下去的,没见着烧味区靠店铺里的柜台一面还空着么?那是给新品预留的地儿呢!  看合伙人们看着那堆铜钱眼睛放光,对着铜钱是摸了又摸,陈念莞简直是无可奈何,为了鼓励各位合伙人的积极性,陈家河粉店开张第一日,就要迎来第一次分红了。  毕竟,钱银到手了,各位合伙人才能盯着实际继续卖力不是?再说上一回筹措的开店资金还剩下不少,这四十八两便是分出去,靠如今店铺的气势,明儿几日就能又赚几波了。  所以,陈念莞便开始按入股的份额,当场将这四十八两分了。  摸着属于自己的几贯钱,表哥表弟们乐哈哈的。  这还是过了年节以来,首次摸到这么多铜钱呢!  高兴!  果然跟着表妹/表姐干是对的。  *  陈念莞看着自己分得的二十贯铜钱,掂量起来重得很,刚好账房里也有叫何木匠打造的储物柜,她挑了一格柜子将铜钱锁了进去,想着等明儿柳风出门采办时,顺便一起将这铜钱送到钱庄换成银子。  让柳迟柳河等人注意保管钱财,得到他们一致应诺后,陈念莞才带上柳氏跟小佑坐驴车回燕来巷去了。  回到燕来巷后,陈念莞便拿着该给张二郎的分红去找他了。  张二郎的房里头燃着炭盆,人却坐得笔直,手不离卷。  距离县试还有五日的时间,今日用忙里偷闲的借口带了青云书院里的同窗去给陈四姑娘的店捧场,也算出了一分力,毕竟,那店子里头有自己的一成股不是?  只是等请完客回来,还是得补一补课业。  虽说自己是去提前适应环境的,书院里头也知晓自己此次应试不过是凑个趣,但他也想着要全力以赴。  毕竟,陈四姑娘还盼着自己能读出点名堂,今年就是秋闱之年,若他早点念书进学,多几分把握,或许就不需要再等三年了。  如此,就能很快实现陈四姑娘的愿望了,张二郎有点遗憾地想,有谁料得到,自己居然会失忆呢?  “张二郎!”  听得陈念莞的声音,张二郎赶紧起身,提着油灯才想走出去,便见有个人影从门外闯了进来,他不由得翘唇笑了起来:“陈四姑娘找我有事?”  “对,是来给你送银子的。”张念莞也笑着道,说着把装着四贯铜钱的袋子一把塞进给了张二郎,见他案几上摆放的书卷,想起来过几日就是县试,“在念书啊!”  “是。”张二郎坦然点头,“趁着应考之前,将自己不熟悉的经卷再琢磨一番。”  “那,需要我给你准备点什么吗?”陈念莞问。  “谢过陈四姑娘,届时只要给我准备点吃食便可以了,其他的笔墨纸砚,我都已经提前备好了。”张二郎答。  “那我届时再给你准备好吃的带到考场。”  其实陈念莞也知道,仓促备考的张二郎这次去参见县试,也不过是一场大型的模拟考试,毕竟去年张二郎遇着灭族那等的?????噩事,失去家人跟栖身之地,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心志重新振作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好。”张二郎亦点头,“那我便期待陈四姑娘给我准备的美食。”他可是认真的,今儿他对陈念莞的厨艺有相当了解了,只要是陈念莞做的吃食,他都有信心是好吃的。  见未来夫君这么捧场,陈念莞心情也很好。  嗯,自己在外打拼的时候,知道自家未来夫婿也在为未来努力,这样齐头并进,一起奋斗的感觉真不错!  这夜陈念莞是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入睡的,一觉好梦。  *  第二日,陈念莞跟柳氏坐着驴车来到店铺时,出摊的伙计们已经出发了,而在店里头工作的合伙人已经做好了开店准备,摩肩擦踵地准备继续大干一场。  真是积极啊!看着大伙儿精神奕奕,陈念莞心里不由慨叹。  因为陈家店铺亦是做朝食生意的,所以早上六七点就开门营业了。  铺子门前少了两辆出摊车助兴,也没了舞狮跟鞭炮声,然遍地燃放过的红纸依然昭告着这是家新的店铺。  而烧味区的试吃活动依然没结束,虽然再没有专人捧着碟盏给路人试吃,但切成薄薄一片的烧鸭蘸着酸酱就放在柜台前面,任人试吃。  才开门没多久,便有食客上门了,都是要经过主街区的顾客,看着小店里很快坐满了客人,坐柜台后面的陈念莞觉得倍儿有成就感。  见着门口有两位结伴的姑娘进来时,她赶紧走上前迎了上去,才笑着要招呼进店,却见她们停下在烧味区的柜台前,试吃起了片好的烧鸭。  她们身后还跟着两位奴婢,看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  “这就是我哥昨儿买回去吃的烧鸭,是不是好吃?”其中一位稍瘦的姑娘对另一个尝第二片烧鸭的姑娘道,“便是过年时,你说好吃的酱肉干,也是这家店做的,是,陈家?”  “对,是陈家酱肉干,这是陈家烧鸭,两位小姐要进店来坐坐?”陈念莞在一旁笑着开口道,“里头有为姑娘们专设的雅座,你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品尝。”  “你是?”两位姑娘齐齐转身,上下打量着陈念莞。  “我是这家店的掌柜陈四,要里边请吗?”陈念莞问。  “文瑶,我是来吃那炒河粉的,快进去啦。”  领着两位姑娘跟奴婢去了雅座区,点了单,便交给柳迟了。  另一头的用餐区里,柳河跟小佑也在分别招呼着食客,陈念莞将两位姑娘点的河粉送上时,见着进来了一位熟人。  “范山长!”陈念莞不由得笑了,“范山长今日也来帮衬鄙店的营生啊,快请坐。”  昨儿开业,范山长看在原身父亲陈鸣的份上,愿意到场给自己助阵了,陈念莞已经很感激了,没想到他今儿还带客人来帮衬自己。  范山长依然是不苟言笑,只点点头,跟随他一起进来的一位中年男人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那男人跟柳河叫了两份炒牛河后,这才看向陈念莞,“昨儿就想来你们店里头尝尝了,可惜人太多,我们店里又忙,所以就只试了你们家的烧鸭,今儿是特意来买的,一会儿先给我留一只。”  “好啊,敢问这位是?”  “哦,陈四姑娘,你是开铺子的,我也是开铺子的,我就是隔壁陶然茶居的彭东家。”彭东家笑着自我介绍。  陈念莞的招子一下放亮了,从他的自我介绍听出了两层意思。  隔壁那么高大上的陶然茶居是属于这位彭东家的,这位彭东家喜欢吃他们做的烧鸭,可以成为店里的常客,以及……  陈念莞瞅了一眼范山长。  这位彭东家看起来跟曾经是正四品大官的范大佬很有交情,所以,彭东家,怕也是位隐藏大佬?  因为能开得起那么高大上两层茶居的,肯定有点背景跟身家,看彭东家也自带一股书卷气,怕是跟范大佬一般,也是腹中有笔墨之人。  要不是有气势十足的范山长在,陈念莞一定会想跟这位彭东家唠叨唠叨的,她笑吟吟道,“那以后,咱们跟彭东家就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  彭东家哈哈笑了起来,看了范山长一眼,没说什么,点头应下了。  陈念莞让柳河好生招待两位贵客,她去继续招呼雅座的客人,等彭东家跟范山长走的时候,才知道他们一人买了一只大烧鸭。  咳!  她时常忘了范山长也是鄙店的潜在常客呢!  在店铺装修改造期间,其实陈念莞也有去瞅过陶然茶居,还带着柳氏去亲身体验过一回,里头装修雅致,楼下便是一个个茶间,楼上据说全是包厢。  出入茶居的,非富则贵。  茶叶在这个时代是奢侈品,一般百姓家里头压根儿少见,也就只有有钱人,或者是读书人才消费得起。  她跟柳氏进去消费一回就花了一百文,啧啧,也就一壶茶,可以续水。  茶博士倒是热情,但茶却没品个所以然出来。  虽然但是,陈念莞还是羡慕地看着这茶居。  哎,要她有钱银,也想拥有这么高大上的茶居,可看看兜里不到百两的钱银……  陈念莞心里苦,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她以前还只能拥有码头的一个小摊位,现在可是拥有一间这么好的商铺了!  看看,人啊,只要肯努力,肯奋斗,梦想总有一天实现的。  陈念莞颓废了两秒,而后马上振作起来,眼珠子转了转。  其实当初下定决心买下这间铺子,一个占主导的原因就是隔壁有这家茶居。  嗯咳,首先,茶居么,开得起来自然是有他专属的客源,其次么,这些喝得起茶的人,应该兜里都不缺钱银,这不妥妥地是他们店铺的潜在客人么?  所以改造铺子的时候,她才特意将烧味区建在靠茶居那一边。  来茶居喝茶的人,指不定肚子饿了就会来他们陈家河粉店吃河粉啊,吃过河粉再去吃茶也是可以哒,另外,在茶居品过茶要是嘴巴淡了,离开的时候或许会有买几份烧鸭回去的消费冲动呢?  再说,她们铺子的烧鸭店这么香,对在茶居进进出出的茶客很有诱惑力的好不好?  这陶然茶居简直就是在给她们培养潜在的消费者。  有同样想法的不光陈念莞一个。  回到陶然茶居,彭东家跟范山长坐在一起喝茶时,也说到这个问题,彭东家亦跟陈念莞英雄所见略同。  因为隔壁店铺的消费群体,跟茶居是大部分重合的,而且吃过河粉或烧鸭后,也会有觉得要品品茶、消消食的客人。  所以,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皆大欢喜。  故而在得知隔壁布铺要改成陈家河粉店时,彭东家欢迎得很。  “听说,这便是救了彻儿的那位陈夫子的家人?”对于陈家河粉以及背后的陈家,彭东家也是略有所闻,今日却是第一次见。  彭东家是范山长夫人的娘家人,也就是陈鸣所救之人,范山长的孙儿范之彻的舅爷。  陈鸣在青云书院是负责十岁以下孩童启蒙班的夫子,范之彻是其媳妇回祖家探亲时,放到孩童启蒙班玩儿的,却不意出事。  范山长点点头:“既她们家的店就开在此处,平日若有需要,你可看顾一二。”  “那是自然,彻儿救命恩人的家属,我这做舅爷的自然要关照着的。”彭东家一口应承下来,而后问起了青云书院的事,“没几日就是县考了,你们书院怕是又要出一批童生了吧?”  范山长矜持的微微点头。  对于自己亲手开办的书院里求学的学子,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  眨眼,就到了县试的日子。  而陈家河粉店在经过四日如火如荼的火爆热销后,营生渐渐趋于稳定,陈念莞记得今儿就是张二郎应考的日子,昨日就吩咐过叫柳河暂代自己的掌柜一职,又叫许阿花到店里招待女食客,早早起来就到灶房里给他准备吃食。  本届县试分四场,全部考完拢共需要九日,第十日公布最终结果。  县试一般是本县县令确定考试场次并担任主考官。  这场考过后,读书人就算迈出科举第一步的考试本就不严,过与不过,除了看文章,很多时候是看主考官对学子本人的赏识。  虽然张二郎说不过是试水一场,不需要太郑重其事。  尽管如此,陈念莞还是很慎重地给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一份酱拌河粉,一份萝卜糕,一份千层烤蛋饼以及一份现磨豆浆。  还有一份新研制出来的叉烧包,蒸好了用油纸包着他带进考场充饥,另外还又多备了两份,若是能碰见给同样下场的陈念蹇跟沈帆,打算就给他们留着。  张二郎看着眼前丰富的餐点,心情的愉悦简直就挂在眉梢。  嗯,自家娘子亲自给自己下厨做的早膳,享受完后,若是不考个好成绩,真无颜以对。  随后,陈念莞又亲自将张二郎送到了考场?????。  “好好考,指不定你就考过了呢?”陈念莞忍不住这么打趣张二郎时,果然见着了陈念蹇跟沈帆,恰好陈小姑也来送考。  倒是陈念蹇,家里无人来送,不过陈念蹇也不在意就是了。  接过陈念莞给他准备的那包吃食时,陈念蹇握了握拳,什么也没说,只感激的看了陈念莞一眼,就去北场龙门排队入场。  可怜的娃!  陈念莞不由得想起自己中考时,父亲尚在世,与母亲一起把自己送到学校的那份拳拳之心。  哎咳,没成婚生子呢,就好有在送自己的崽到考场应试的感觉了!  眼见着沈帆也去排队等候进场了,陈念莞与陈小姑在外头随便寻了个县衙考场外的茶馆子坐下,等着他们考完出来。  为了准备县试,陈小姑带着沈帆就住在青枝巷陈家,陈家河粉店的事,她当然是耳闻的,那日开业她还特意去瞧过来着,动辄要十多文钱一份的河粉,她是不舍得吃的,毕竟她家境也不是很好,夫君是货郎,在乡下收了些土产或绣件等等之类的杂活拿到县城售卖,钱银都攒下来供自家这个儿子进学了。  说来,当初她与夫君会送沈帆念书,也是受哥哥陈鸣的影响,而考中秀才的陈鸣能在书院做个夫子,不仅受人尊敬,每月还有固定的收入,才是陈小姑执意送有念书天分的儿子进学的原因。  她不想日后儿子也像夫君一样,顶着曝晒跟寒冷,穿街走巷叫买叫卖那么辛苦,自然也钦佩能靠自家实力开起店铺的三嫂嫂跟侄女。  聊到铺子营生,陈念莞除了该隐瞒的,都跟陈小姑说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小姑不由得问:“既然生意那么好,若是你们店里要招人手,莞莞你看我行不行?”  陈小姑实在是没办法了。  学堂的夫子说,儿子是个有天赋的,现在送儿子来应考,其实也存了试试看,儿子是不是当真如夫子所说,是读书的料。  若不是,趁早掐断继续念书的想头。  毕竟,一个农家供养一个读书人太不容易,反正今儿也懂认几个字,会算数了,找个账房先生的活儿应该是可以的,便做不了账房先生,做些要认字的活儿工钱也高。  若是,那就砸锅卖铁也得继续供儿子念书了,等儿子考个秀才回来,往后的路也好走一些,那钱银就得早早备下了。  所以陈小姑才有自己出来做工的念头,反正乡下家里头女儿够大,可以帮着照顾家里事务,地里刨食也赚不了几个钱,要能去三嫂嫂店里,最好不过了。  陈小姑这么一提,陈念莞也有些许意动。  毕竟她这个东家,要管理收钱银的活计,总在店里走不开,那如何支援后厨开发新产品呢?  别人家的东家都是自由身,自己却被掌柜的这层身份束缚住了。  若是让小姑做招待女食客的伙计,那收银让柳河来管也不是不可以。  好的打工领路人嘛,要懂得适当放手,一来培养合伙人的独立性,二来自己也用不着那么苦,像彭东家那样,做个幕后的大佬,暗中挥斥方遒不好吗?  陈念莞面上不动声色,脑海里却想象着将来自己穿着笔挺西服,坐在一群打工人小弟中央,如维托?安东尼教父般,托着下巴深情款款跟诸君道:生活,是这样美丽!  心里暗爽到飞起。  于是就跟陈小姑说等县试结束再说。  陈小姑见侄女没有直接当面拒绝,隐隐觉得这事或许成了,心中暗喜。  *  两人又在茶馆里聊了好一会儿,便见陆续有学子从考场里出来了,不过没有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倒是第二波学子出来的时候,陈念莞见着了一个熟人。  曾四公子。  原来曾四公子也是今年下场科举的,陈念莞想到曾家祖上也出过能人,虽然如今没落了,可底蕴在,指不定曾四公子这一代就又崛起了呢?  未来可能的大腿啊,趁早搞好关系,将来好攀点交情。  因此很狗腿地跟曾四公子打招呼,有曾老子过年节的时候来家里订购酱肉干的交情在呢,寒暄几句也是聊得上的。  曾四公子已经知道张二郎跟陈家四姑娘定亲的事,看她守在考场外头,自然知晓她为的是什么,众目睽睽,瓜田李下,也没多停留就走了。  曾四公子走后没多久,那张二郎与陈念蹇就同一批出来了,沈帆是最后一批才出来的。  陈念莞跟陈小姑她们辞别后,与张二郎一道回家时,才问:“觉得自己考得如何?”  张二郎想了想,才道:“或许,考得不错?”  第一场考的是四书文跟试帖诗,他觉得跟平时在书院里范山长出的题比起来,水平相当,而自己应该发挥出了正常水平。  等第三日考核名次出来后一看,何止考得不错,他居然通过了。  陈念莞吃惊,这张二郎说自己念书厉害,原来厉害到这个地步?  张二郎也一脸震惊,许久,才喃喃:“莫非,我其实当真念书是相当厉害的?”  但更厉害的是陈念蹇,赫然名列第一。  陈鸣当年读书考学也没有这么厉害。  陪着来看名次的陈小姑,见到儿子也通过了,松了一口气,而后乐得当即使劲拍陈念蹇的肩膀,陈念蹇脸色通红。  第一场的第一名啊,若是后三场都保持这个水平,那大侄子可以拿县里的案首了!  陈念莞也乐开了花,学着陈小姑踮起脚尖使劲拍他的肩膀:“三哥,好好努力!”  别忘了,支棱起来,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哇!  随后的几场考试,陈念莞都会早早起来给张二郎继续准备花样频出的早膳,另外预备三份带进考场的吃食,无比期待张二郎再接再厉。  张二郎在第一场通过后,信心大增,随后两场虽然名次不高,但也算低空通过,参加完第四场后揭榜:张二郎榜上有名!  听闻这个喜讯时,陈念莞忍不住笑出声来,抓着张二郎的手使劲摇:“玉郎玉郎,你竟然考过了!”  张二郎看着陈念莞的笑颜,也止不住笑意融融,“没错。”他也没想到自己这般厉害。  不对,应该说,他一直以来,都很厉害?  只拥有半年的记忆,不过在青云书院进学不到三个月,竟然也能通过童生试的第一个门槛,只能说,他忘记的过去那个张玉郎,在读书上确实有两把刷子。  与他一起应试的曾四公子与沈帆也通过了,至于陈念蹇,当真如接榜前所预料的那一般,成为了这一届抚宁县的第一名。  案首。  众人皆对陈念蹇贺喜。  县试第一名,若无意外,县案首是无须再去考府试和院试,直接获得秀才功名的。  陈念莞甚至当即要给陈念蹇办贺喜宴。  案首啊,证明陈念蹇果真如原身父亲说,假以时日,定能有所作为的。  他又是自己的堂哥,可不得好好捧着!  可对大家的艳羡,陈念蹇只有苦笑。  无他,只因他这位学子是自带污点的,因为家风不正。  虽然了解内情的黄县令爱才,将他点为第一名,但同时亦把他叫去训诫一番,为了日后平息旁人的质疑,减少对陈念蹇获得功名的猜忌,他更希望陈念蹇能以才学折服众人,是以,让他在接下来的府试跟院试全力以赴,让自己的秀才之名来得更真材实料。  也可以说,黄县令对他期望甚大。  随后获悉这一点的众人不由得叹惋,而后鼓励:“没事没事,既然都能获得县案首了,那或许参加府试跟院试还能考个小三元回来呢!”  童生试的县试,府试跟院试均获得第一名,就叫小三元。  有了前头被同窗的打压跟差点没有应试资格的遭遇,陈念蹇心态平和多了,对大家的恭贺跟安慰,都一一接收。  陈念莞回到家跟柳氏提起这事,更是恨得陈峰牙痒痒的。  多根正苗红的一个孩子啊,都被自家爹拖累了!  他们不知道,因为这事,回到陈家后,陈小姑大闹了一番。第67章   得知儿子竟然比陈鸣还厉害,居然在县试里考了第一,陈家的几房人均是震惊,作为陈念蹇亲生父亲的陈峰亦是蒙了。  他没想过自己这棵歪树长出来的果实竟然当真能这么出息!  当听说儿子其实可以马上获得秀才功名,却因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污了名声,以致于还得连过两关,那脸色从狂喜变成了狂痴,最后整个人一改常态,懊恼沉默着闭门不出。  秀才啊,跟三弟一样那般有出息的秀才。  不不,儿子是比三弟还有出息啊!  三弟当年哪里考得上第一名?  自家的儿子眼看再进一步,就可以去考举人老爷了,结果因为自己的原因,毁了?  做举人老爷的爹,那么多油水跟好处,不香么?自己怎么就这么混账,非不信三弟的话,非不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呢?  陈峰又愧又疚,忽而默默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哭自己的蠢笨,还是哭自家儿子的不幸。  陈老爹亦是欣喜,拉着孙子的手,嘘寒问暖,连连点头:“我就说了,我们陈家能出一个秀才,就能出第二个,就怪你爹……”  陈老爹这个时候,完全忘了当初自己也站在二儿子一边纵容作恶的事了。  “爷爷,很快就不是我爹了,族长不是同意了吗?我迟些时候是要过继到三叔房里头的。”陈念蹇风轻云淡的说,“爷爷您看,什么时候……”  “什么很快就不是你爹?我生你养你,我一日没死,你一日就是我儿子!”还在房里头的陈峰听闻过继的事,马上慌张地从房里头冲了出来,抹着鼻涕跟泪水大吼,“我才是你爹!”  陈念蹇早料到了父亲的反应,不为所动,依然看着陈老爹:“爷爷,黄县尊说了,因为我家风不正,是永远抹不去的污点,以后便是考中举人,也是局限我选官儿的劣势,甚至会有人因此对我攻讦,我要有这么一个爹……”  “我改,我改还不行吗?”陈峰从来没像今日这般难堪过,又羞又臊:“蹇-蹇儿,我发誓以后不做那么些混账事了,今日开始爹就给你攒好名声,好吧?”  陈念蹇不吭声,看着爷爷。  “蹇儿,我是你爹,你亲爹!”陈峰急了,怕自家老爹当真旧事重提过继的事,他怎么能把这么一个前途光明的儿子推出去呢?  “爹,你也劝劝蹇儿!”  “蹇儿啊,这,读书人,该知道,百善孝为先,就算你爹有什么不是,也到底是你至亲呐!”陈老爹自然是也不愿意看着出息的孙儿落到三房。  如今三儿媳妇自立门户,三房算是没人了,但要将陈念蹇过继出去,那陈念蹇孝敬的是三房,将来中举得的好处都是他们的,那怎么能成呢?  “你爹也说要改了,这事就算了吧。”陈老爹说着,去敲打陈峰:“咱们是耕读人家,蹇儿是读书人,名声,家世对读书人有多重要,这下你明白了吧?”  “明白的明白的,爹!”陈峰听父亲给自己说好话,连连点头,而后看向宝贝儿子:“蹇儿?”  “那你,还去找三婶婶一家麻烦吗?”陈念蹇面不改色地问。  “不找了不找了!”陈峰发誓。  陈念蹇半信半疑,心里到底偷偷松了一口气。  如今三婶婶一家的铺子做得风生水起,他不希望自家爹去横插一脚,又去闹出什么难堪的风波来。  若当真因为对他的前途有所忌惮而消停下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  燕来巷里陈家,因为张二郎顺利通过县试,陈念莞下厨,好好犒劳他一番。  请了大伙儿,就在陈家河粉店后院张罗了一顿美食。  餐桌上自然少不了店里招牌的酱肉干跟烧鸭以及叉烧,偶尔会供应卤味小吃。  叉烧如今是烧鸭店的新品种。  蚝油汁都做出来了,叉烧还怕会做出来吗?  一面世,叉烧就成为了烧鸭店主打产品,颇受欢迎,甚至有隐隐赶超烧鸭成为店里榜一的趋势,然后,嗯哼,叉烧都有了,叉烧包还会远吗?  为着日后开茶楼酒店着想,陈念莞也想尽快让头牌产品叉烧包上新。  至于卤味,因为卤水汁用的香料不仅种类繁多,难以搜罗齐全,而且价格死贵,之前舍得在家做卤猪下水,也就是因为拿了明海大师的香辛料。  如今也就抽空的时候偶尔做做打打牙祭罢了,要当成买卖,猪下水难洗也费劲,无论人力物力,成本还是太高。  说远了,这次的硬菜除了烧鸭,酱肉干,叉烧以外,还有新鲜出炉的酱油鸡,小菜就是卤菜,炒花生仁跟萝卜丝,跟酸辣泡菜。  柳大舅如今每隔五日就会送一批新鲜晒制的酱肉过来,每次都会送些乡下的菇子菌子,以及春笋。  所以陈念莞便用这些不同种类菇子菌子做了一道杂菇煲,春笋则用来炒腊肉。  至于蔬菜,如今快到三月,虽然绿叶子菜不多,但不是没有,就譬如柳大舅送来的野菜,一种叫牛皮菜的叶子菜。  柳大舅说这牛皮菜一直是贱菜,易活,早发,一直是柳家村最早种的野菜,只要不是严冬,一年三季都能活。  陈念莞乍看很陌生,再看很熟悉,最后终于认出来了。  嘿哟,这不就是俗称猪乸菜的莙荙菜吗?因为叶子苦涩,叶梗带土腥,大多数情况下都拿来喂猪,后来才渐渐成为餐桌上的菜肴。  前一世,陈念莞小时候经常吃的,就有用莙荙菜做的菜包,以及只用莙荙菜梗做的吃食,没想到原来在柳家村里这是农家常见的蔬菜。  眼下刚好缺少蔬菜,所以陈念莞毫不客气地就选了几根好的菜梗,洗干净后,切成一段段的,烧水放锅里焯过,然后放足了热油,加姜葱蒜跟白酒,连同泡开的豆豉跟盐一起翻炒,最后调香后放入辣子,入味后的牛皮菜简直清脆可口,香辣开胃。  每道菜都做足了份量,满满两桌子的人,到最后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然后不忘恭贺张二郎。  毕竟是张二郎过了县市才给大家带来了好口福。  张二郎自然是清风朗月一直哪里话,不客气的谦辞。  柳迟柳风才不会跟他客气,举着酒杯围着他笑嘻嘻的拍马屁:“张二哥,你接下来可要继续努努力,一鼓作气考个秀才回来,那表妹就会做更多好吃的给你,顺便也让我们尝个鲜儿?”  “哥你太小看张二哥了,人家起码能考个举人老爷回来的!”  “没点出息!举人老爷是小事儿,考进京里头当大官啊,拿表姐不就能带着我们进京开铺子了!”  ……  张二郎面不改色地盈盈笑着,间或瞥向跟柳氏以及二舅母谈笑风生的陈念莞。  交换过一个心里神会的眼神后,张二郎微微一颔首。  明白,考秀才,做举人老爷,当进士翰林。  任务重大,路长且阻,张二郎,加油,你可以的。  那之后,张二郎跟考过县试的陈念蹇跟曾四郎继续专心进学,准备四月份的府试去了。  陈念莞则跟柳氏提了陈小姑想到店里头打工的事。  柳氏已经知道侄子沈帆过了县试的事,也清楚陈小姑的家境,所以陈念莞一提,很快就应允了:“莞莞,这铺子里头的事你做主,我听你的。”  于是陈小姑就到陈家河粉店里头做帮手了。  陈小姑也是陈家为数不多的勤快人,也不怕苦怕累,学东西也快,卖烧味很快上手后,完全就能独当一面。  陈念莞多了个能干的伙计,表示很满意,于是叫柳氏也到店里头帮忙,顺便帮着辅助柳河做店里头的掌柜的,自己就完全成为了甩手东家,只专心教授柳云柳迟新菜式。  家里小仓房挖的地窖已经叫何木匠做好了两个大封闭箱,如今是当做冰窖使用,囤好了许多冰块,恰好可以拿来做菜用。  而陈念莞教授的新菜,就是经典冷盘白切鸡了。  *  白切鸡的正宗做法是要用到冰水的。  做白切鸡好吃的技巧有两点。  第一点就是三热两冷的步骤。  第二点则是白切鸡并非煮熟,而是用热水烫熟的。  首先准备好两个锅一个盆,一个锅里面放食用冰化开后的冰水,另一个锅里头放入清水,加入姜片,葱结,盐,香叶,加少许米酒,煮开做料汤,盆里则放正常的凉白开。  处理好整鸡,泡出血水,等料汤微微沸腾的时候,抓着鸡头提起后,整个泡入料汤里,大约煮六弹指(两分钟)左右,而后拿出来放入凉白开里,也是整鸡全部没入进去,让其迅速降温。  大约二弹指(二十秒)左右,再把整鸡再投入料汤里煮,这一次煮的时间稍长一些,大概两分钟左右。  然后才将整鸡拿出来,放进冰水锅里,完全浸泡下去,同样是二弹指左右的时间。  过冷水的用意在于让鸡皮跟鸡肉循环数次,承受热松弛到受冷收紧的效果,就不会在烫熟的过程中破损,也令鸡皮更加清脆爽口。  从冰水里取出整鸡后,放入料汤锅里大火烹煮一炷香(五分钟)的时间熄火,利用料汤的滚烫温度将鸡泡熟即可,期间可以揭盖拨动让整鸡均匀受热。  烫熟的时间长短视整鸡大小而言,若不确定,可以随时用筷子插入试探,不流血水即可。  取出后用香油淋沥表皮,最后一次隔布放在冰块上冷却,这样肉质跟鸡皮都会收紧,能够达到皮脆肉嫩的状态。  完成技术活三热三冷,然后斩件摆盘即可。  这样烫熟的鸡肉,纯天然味道,鸡皮爽脆美味,肉质鲜滑香嫩,再搭配灵魂蘸料,姜葱汁,蒜蓉汁或酱汁,口感极佳,令人食过番寻味。  新菜式一上,饶是陈念莞、柳氏、柳云跟柳迟各做了一只,摆上席后很快就被瓜分完了。  等第二日在烧味柜台一小碟两件搭配蘸料上新,卖十五文?????钱给来吃河粉或买烧味的顾客试吃,大受好评。  日子就在陈念莞慢慢传授菜式或糕点小吃的忙碌中渐渐过去。  而在店里推广后,陈念莞自然也是要注意食客的反馈,不时调整时人喜欢的口味,或咸或甜,逐步改进,才能真正了解消费者市场。  陈念莞在现代学会做的吃食在慢慢实践中做出来,烧味店时不时推出的新品越来越多,陈家河粉店的名头也越来越响。  *  一晃眼,时间便来到了三月初。  结算陈家河粉店开业以来的收入,除去第一日的收入不计,合共十八日赚了三百二十两银子,除去商税以及成本开支,伙计每月人工费,净盈利二百八十两。  看着这天文数字,所有合伙人在账房里呆若木鸡。  震惊过度,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说开业以来,尝鲜的客人居多,又是陈家河粉首次面世,估计客流量大,但陈念莞也保守估计约莫二百两左右的盈利,如今足足多了八十两,让她喜不自胜。  首先清醒过来后,她看看左右依然呆呆发愣的表哥表弟们,嗯哼两声,得意。  这都是靠她敢想敢做啊!  然后催促:“光坐着干嘛啊?分银子啊!”  柳风眨巴了下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见到自家二哥,一巴掌“啪”地拍在他脸上。  “小风,你疯啦?”柳迟捂着脸,回过神来,瞪着自家亲弟弟。  “哥,我在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呢!”柳风嘻嘻笑了起来。  他一笑,账房里的人都忍不住哄笑。  当然不是在做梦了。  二百八十两,按照分成算,也就是说,陈念莞一人独得一百一十二两,柳迟跟柳风各得十四两外,其他人每人都有二十八两收入囊中。  忽然个个都小富有余。  难怪世人都说从商最容易来钱。  分得银子后,众人均笑盈盈的,陈念莞也不多说,以后分大笔银子的时候多着呢,如今拿这笔银子还这么喜出望外,等每个月都这么分红,拿多了,心态平和下来,会渐渐不见怪的。  平常心,平常心。  陈念莞其实也乐得差点没蹦蹦跳跳起来,可不行,自己可是赚银子的领头人,要淡定,从容,才有领头人的格局。  所以一路回燕来巷,她脸都是绷着的,直到回到自己房里头,将那一百一十二两银子放进钱箱,锁上,抱在怀里躺倒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傻笑。  一个月一百两,一年下来,她就能有上千两银子了。  真是太棒了。  只是,难得有一百两在手,那么大一笔银子,总不能等闲干拿在手里,拿来做什么好呢?  陈念莞这夜才念叨着看看拿来投资做什么好钱生钱,就被柳氏提醒,银子可不能都花出去,手头上一点家底也没有。  “如今那铺子算才刚刚上路,看着是顺顺利利的,可指定还有什么要花钱的地儿,你可不能又将所有银子又都花没了,一点忧患意识也没有。”  柳氏算是看透自家女儿的秉性了,从将将有一点银子就敢大手笔买驴车,等手头多几百两的时候买房子买田地又快花没了,到年前好不容易靠酱肉干攒了一大笔,结果为了买商铺改建请人之类的,几百两的身家眨眼就只剩下几十两,这大女儿就是个手头上不能存银子的主。  陈念莞讪讪笑着将钱箱放到了一边,然后抱住柳氏的胳膊撒娇:“阿娘阿娘,你放心,铺子的营生稳定下来之前,我不会随便乱花银子的。”  “真的?”  “真的!”陈念莞差点没举手发誓。  柳氏将信将疑,不过也没多问。  毕竟是大女儿凭实力挣来的,又是大姑娘了,她做阿娘的总不能越俎代庖说要替她收着,平日里多管着注意不让她乱花钱就是了。  陈念莞松了口气。  而她的表哥表弟们,拿到那么大一笔银子后,也开始蠢蠢欲动。  *  在领银子没几天后,柳山就跟陈念莞跟柳氏打招呼说,自己不住店铺里头了。  “是想搬回燕来巷吗?”陈念莞问。  柳氏一家都是乡下人,结亲的人家大多数也是泥腿子,在抚宁县就他们一门亲,柳山不住店里头,还能住哪儿?陈念莞理所当然地以为柳山就是想搬回燕来巷她家了。  “搬是搬回燕来巷,不过,不是住表姐你家。”柳山敦厚地笑了笑,有点赧然。  众人好奇了,追问后,才知晓,原来柳山拿到银子后,找牙人在燕来巷也寻了一处宅子租了下来,那院子就离陈家四户的样子,比陈家现在住的宅子要小,三间正房,两间耳房,不过崭新很多,里头的家具床架子都齐全,一年房租也要六两银子。  “小山你可真行,一有银子就给自己租房子住了。”  柳山的年纪虽然不是最年长的,但性子却是最稳重的,从来不爱出风头,如今负责两个分摊事宜,更多了几分可靠。  “表姐你以为小山租院子是给他自己住啊?你可想错了。”  最机灵跳脱的柳风揽着柳山的肩膀,挤眉弄眼的,柳河也呲呲笑得古怪。  哦,原来柳山租院子还有内情啊?  陈念莞忍不住就想听八卦吃瓜,才知道原来柳山租房子,是接柳家村一户姑娘家出来一起住的。  那户姑娘家吴姓,是灾荒年间流亡到柳家村落户的,父母在两年前没了,家里头有一个爷爷跟两个弟弟,日子过得辛苦,柳山在村子里头时常跟他们接触,时不时地会接济他们,甚至替他们下田种地,割稻收谷。  毕竟吴家姑娘虽然是家中长姐,也就才十五岁,还比柳山大一岁呢,两个弟弟却一个才十岁,一个才八岁,加上五十多岁的爷爷,都是些老弱病残,干不了多少粗活。  所以在去年农闲时,柳迟跟柳河他们到镇上找活计,他没跟来,就是留在村子里帮着吴家秋收干农活呢!  等后来看哥哥弟弟们在姑母家赚得到银子,第二次他就马上跟着来了。  柳山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干活勤勤恳恳,从不埋怨,只图活儿干好了,多赚点银子,拿回村子里去也好给吴家姑娘帮补一下,所以几次凑分子做腊味跟酱肉,兄弟们中就数他出的银子最少。  如今看自己成为了分摊的负责人,有稳定收入,而店铺里的生意很好,自己第一个月就拿了这么大一笔银子,手头阔绰了,想起柳家村日子过得忒苦的吴家姑娘,所以就起了把他们接到抚宁县的念头,离自己做工的地儿近,也好照顾他们。  找牙人看房子后,刚好在燕来巷有房出沽,所以就赶紧租下来了。  柳山平时不显山不显水,这么猛地一下子就发了个大招,也让陈念莞吃惊。  柳山干嘛对吴家姑娘那么好啊?这事不明摆着么?对人家姑娘生了情谊呗!  难怪知道事实真相的柳风柳河笑得那么奇奇怪怪的。  感情一群表哥表弟感情上最早开窍的,是这个老实人柳山啊。  算算柳山今年才十四呢,成家算早吧,不过亲事订下来,过两年也能张罗了。  柳山可算是第一个懂得为自己的人生筹谋的表弟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陈念莞跟柳氏去柳山租的院子参观参观,再回家聊起这事的当儿,柳山也告假回柳家村,让家里头给吴家姑娘定亲,而后把他们一家子带到抚宁县来。  柳山的事过去后没两日,店里头的第一号大厨柳迟也找到了陈念莞。  “表妹!”柳迟神情有点紧张,搓了搓手。  “哎!表哥你不是也想搬走吧?”陈念莞开玩笑般问。  “不不,不是搬走。”柳迟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问出口:“表妹你看,咱店里生意好吧?”  “嗯。”一个月能赚三百多两,怎么可能不好?  “所以,你说,咱家的店,去楚州府开一家,能行吗?”  陈念莞一愣,也看了柳迟半天。  好家伙,好家伙!  这里来了个比自己的野心更大的。  才开店不过一个月,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呢,就跳到她这个东家前头想开分店了。第68章   “我也是听来店里的客人说,自从我们年前到楚州府卖了几天酱肉干,那楚州府不少人都知道咱们陈家酱肉干的名声了,陈家河粉在抚宁县也是出名的,靠着那阵子热卖,楚州府有不少人到抚宁县来,也会慕名到咱店里头专门吃这个,我觉得,既然有这么多食客稀罕,或许,趁楚州府有人记得咱们陈家酱肉干的招牌,我们可以考虑到楚州府也开一家这样的河粉店?”  趁热打铁么?  这道理她陈念莞懂啊。  去楚州府卖酱肉干那会儿,她就知道,楚州府有钱的大户多,赚银子容易。  她当然想赚楚州府有钱人的银子了,奈何没资本啊。  她倒是想发笔横财,或者哪位有钱人打赏一点金子也好,可她命水不好,没遇见过啥天下掉馅饼的事,只能靠苦干,她得来的银子都?????是靠自己亲力亲为一步一个脚印赚的,不容易。  现在手头倒是有一百两,就揣着这点银子上楚州府的话,只能租个铺面吧?  然后装修桌椅,要直接叫何木匠到楚州府干活的话,也得提供食宿,接着置办赚钱的行头,找伙计跟掌柜的,等等,等等,一堆杂事儿!  再加上她在抚宁县的铺子这么容易开起来,是因为她熟悉环境啊,还有柳大舅给做后盾提供酱肉干跟食材,又建了自己的鸭舍。  到楚州府的话,人生路不熟,啥都得从零做起呢!  陈念莞看出了柳迟的意思,他是想到楚州府的分店做大厨,志向高着呢!  楚州府有五个抚宁县这么大,食客多,消费潜力高,赚的银子,自然也是多的。  到那地儿开店,陈念莞不可谓不心动。  听了柳迟的提议后,陈念莞寝食难安了三天三夜,想出了一个办法。  她打算招合伙人,开陈家河粉跟烧味店的连锁店。  *  现代有一种加盟式品牌连锁店,大概的章程就是:  资金上必须筹集到多少本金后,申请人跟品牌商提交开店申请;  品牌商评估加盟申请人的经济实力与经营能力;  通过审核后,签订协议,申请人成为加盟合伙人;  品牌商帮加盟合伙人提供货源,帮助培训店面工作人员;  允许加盟者使用品牌商标跟宣传口号,支持加盟者建立分店。  如此,就将同一个品牌的分店开向全国各地,名曰连锁店。  她的陈家河粉以及烧味,是不是也能采用这种方式呢?  她可以主动出击,寻找愿意加盟的合伙人啊。  首先去繁留简,不规定合伙人必须筹集多少本金,只需要他们提交五十两银子即可。  一来证实他们有雄厚的经济能力,二来,这可以当做是她帮他们培训大厨,教授他们制作河粉,烧鸭,酱肉干跟叉烧的费用。  至于其中涉及到的酱料秘方以及陈家河粉品牌以及工作制服的使用权,可以以技术入股,参与到他们的分店里头。  这么简化的话,找到愿意合作的加盟者后,作为合格的品牌商,她要做的事情还蛮多的:  一,收银子,敲定合作契约细目,  二,培训加盟者带来的厨子,  三,提供店面以及后厨改建经验,设计焖窑,  四,允许参考总店经营模式,  五,提供诸如炊具特色用品的支援帮助。  至于具体的选店铺,装修,招人,商税以及鸭肉猪肉供货等等方面的繁杂的事情,她可以一概不管,让加盟的合作人自己解决就好啦!  看,她可真机灵。  这几方面的事情,她其实只要做一件事,收银子就行啦。  契约细目有张二郎嘛;培训厨子有柳云跟柳迟,焖窑,王德垒的很好啊,雇他过来给合伙人示范给出设计图就好了;店面跟后厨改建,以及经营模式,任君参观就好了,让柳河干嘛;至于河粉制作器具就更简单了,锅跟铲子还有窝箩,就是跑腿找工匠订做的事。  Easy,easy。  而选择加盟合伙人于她来说,还有两方面的利好。  利好一:她可以借助这些分店,宣传陈家河粉这个品牌,进而替自家的产品培养消费者市场。  利好二:愿意打本开小吃店的,一般都是小有富余的商人,而商人之所以能够成功赚到钱,多多少少有自家的本事,以及立足的资本,比如说,靠山,大腿,而陈家河粉店,也可以借势,多少能得到依仗。  她陈念莞真真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户女,抚宁县风气好,黄县令也是个好官,治下清明廉洁,至少目前为止,她没碰过强买强卖的晦气事儿。  但抚宁县风气好,并不代表别处风气也好。  她要随随便便到别处开分店,人生地不熟,又没甚依仗,万一遇见地头蛇呢?万一遇见啥强权打压呢?  而且,她也不敢小看本朝百姓的智慧。  河粉卖得那么火,就算是她不把制作方法泄露出去,肯定也有从事饮业这一行的厨子在钻研做法。  与其等别人钻研透了她河粉以及几种烧味的做法忽然冒出来跟她竞争这一块的消费者市场,还不如自己争取先机将这些吃食发扬光大,占据最大最挣钱的市场,日后地位就稳了。  还能有选择性得找背景好的合伙人。  合伙人争取开店成功,自然会利用上他们背后的靠山。  嗯,某种意义上,别处的陈家河粉店有靠山,约等于陈家河粉背后的女人——她陈念莞——间接地也有靠山,就等于抱上了金大腿。  那陈家河粉连锁店顺利地开得越多,代表她陈念莞间接能抱上的金大腿也就越多,那陈家河粉的名声跟地位就越牢靠啊!  当然开店也有风险,万一开不起来,或者搞砸了……  但她不是会提前收取一笔银子嘛,这笔银子就当做是抗风险的保障得了,怎么想都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陈念莞想了三天三夜后,终于嘿嘿笑了起来。  没办法,自家的金大腿还没培养出来之前,利用利用别人家的金大腿也是不错的。  考虑周详后,陈念莞在陈家河粉店的铺子里,贴了一张招子,声明陈家河粉店诚心征寻合伙人异地开店,若喜爱陈家河粉以及陈家烧味的有心人士,或想与陈家河粉店合作的朋友,可随时找东家详谈。  同样的招子,陈念莞也在自家码头的摊位上贴了出来。  码头走商的人多,招徕到能合作做生意的商人也多。  陈念莞没想到,那招子贴出去后,第一个找上门咨询的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曾老爷。  *  自从陈家河粉店的铺子开张后,曾老爷就成为了这里的常客,不仅经常来吃河粉,还时常斩半只烧鸭,几两叉烧回去下饭,至于陆陆续续散卖的新产品,曾老爷也尝过不少,甚至还带家里的小郎君跟朋友来尝鲜。  见着招子,问过柳氏,马上就约陈念莞谈开了合作的事。  两人商谈的地点就在隔壁陶然茶居。  陈念莞埋的单。  是自己主动招揽合伙人嘛,还是舍得花钱找个幽静的地方social谈生意的。  陈念莞也不含糊,开门见山,边品茶边问曾老爷的打算。  曾家今时不同往日,曾家的几个儿子也没多少出息,眼下读书厉害的,也就曾四郎一枝独秀,其中曾老爷的二儿子在楚州府的一家铺子给人做掌柜的,寄人篱下低声下气,他早就想给儿子谋划更好的出路了。  如今见陈念莞想开店,见识过陈家河粉店生意的兴隆,他马上就觉得,如果条件合适,掏出老本开个店儿,请二儿子给自家营生做掌柜的不好?  陈念莞一听,巧了不是?  柳迟一提,她也起了到楚州府自己开一家分店的心思,毕竟抚宁县受府城辖管,所以那地盘要留给自家,当即想婉拒曾老爷。  “哎,陈四姑娘,目光放远一些嘛,楚州府大,就算你也想在那儿开一家分店,多我一家,也完全做得开啊!咱做东城区的生意,你做北城区的生意,两相呼应,那不是很好吗?”曾老爷摇头,“就看楚州府那么多人,区区两个店,不愁没有客源!”  陈念莞想想也是。  听曾老爷说,那曾家大郎跟二郎都在楚州府生活,对楚州府自然比她熟悉,既然曾老爷想在那儿开店,那她完全可以两家店一起做起来,她这边若有点事需要相帮,还可以直接找曾家帮个忙,算是抱团了。  在楚州府开两家陈家河粉店就算满额了,其他后来加盟的合伙人,不能再选楚州府这地儿。  曾老爷得了陈念莞的许可,乐滋滋的。  能在府城开河粉店分店,那送来的厨子就能把这陈四姑娘手里漏出来的几招绝活学到手了。  不说河粉对他胃口,单说卖的酱肉干,她们初初晒制的时候就已经成功勾引出他肚子里的馋虫,还有那烧鸭,比他在月满楼跟福星楼吃过的都好,别有风味,再来新上市没多久的叉烧,最好下酒了。  现在想吃这几道美食,还得天天跑这陈家河粉店,多人的时候还得到隔壁茶居等位儿,等到自己家里有了这铺子,那自己还不是想吃哪样吃哪样?想什么时候吃就能什么时候吃了?  满足自己的口腹之余,还能挣银子,天天有进项。  他是打店儿一开就经常帮衬的,店里头来了多少人,点了多少单,他可都看在眼里了。  开这店儿,不亏。  如今曾家他最看好的就是四郎了,当下过了县试,以后一路考下去,那四郎或许能重振曾家祖宗当年的风光,中举人,考进士,金殿提名,曾家就又能起复了。  当下家里银子算是不吃紧,但也不大富,考虑到日后进京的花销,这店的出息就给四郎了。  两人初步定下意向后,陈念莞提出了加盟开店的一些细则,曾老爷都同意了,于是最后提出加盟?????费必须得交五十两银子。  曾老爷啧了一声,最后还是笑着答应了。  于是陈念莞就准备去找张二郎着手拟定契约模板,然后商议着考虑怎么一条条细则完善这份合约。  *  张二郎边听边记下陈念莞提出的条件,听她提到负责培训教授河粉制作方法以及烧鸭,酱肉干以及叉烧做法的时候,顿了顿,问:“那酱汁的调配,也教给他们?”  陈念莞点头。  张二郎眉头一拧:“那酱料做法呢?”  陈念莞也一怔。  是了,酱料的调配方式,跟酱料的制作方法,是不同的。  譬如说,蚝油汁,以及接下来提上日程的叉烧酱跟瑶柱汁,鱼露,虾酱跟腐乳。  用这些酱料跟其他香辛料调配味道是一回事,酱料本身的制作,又是另一回事。  “当然不行。”  达咩达咩!  她陈念莞靠的就是这些核心技术才做出与众不同的味道的,当然不能随便泄露给别人。  可酱肉干跟叉烧,还有烧鸭都要用到蚝油汁。  “那我可以将蚝油的制作秘法单独保留下来,直接制作蚝油出来提供给合伙的分店?”陈念莞马上想到对策,“然后陈家秘法蚝油只面对这些店铺销售?”  这样等于守住自己的底牌,也是防止合伙人有任何生变的保障。  张二郎抿唇微微笑了,点头,将这一点记下,转而问:“那你打算找谁来专门制作这些蚝油呢?”  “柳大舅。”陈念莞想到了靠海的柳家村,以及已经学会了蚝油制作方法的舅母们。  柳家村位置优越,容易获得作为原食材的生蚝,并且舅母们有经验,容易上手。  若需求量提高的话,届时让他们扩大生产便是了。  “那你得先找他们谈清楚。”  陈念莞点头,既然打算把蚝油这门生意交给柳大舅,那要跟柳大舅那边谈的事情还很多呢!  譬如盛装蚝油的瓶子,如何长时间保鲜蚝油,以及蚝油的售价问题。  看来得跑一趟柳家村了。  “哦,对了,还有一点。”陈念莞看着张二郎,弯着杏眼笑了起来。  “哪一点?”张二郎也笑。  “品牌包装啊!”  这一点其实就涉及到张二郎写的“陈家河粉”“抚宁县陈家酱肉干”以及日后可能会用到的商品名了。  毕竟这是陈家商品的防伪标签嘛!  陈念莞其实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案。  叫张二郎写好大中小三种字号的商品名,而后找何木匠拓下,找上好的木板雕刻好,成套送给开分店的合伙人,要用的时候,直接上墨拓印在包装纸上就可以了。  张二郎听陈念莞说完打算,笑得更甜了。  就是说,他的字墨以后都能跟陈家,不,跟陈四姑娘联结在一起了吗?  这算是他跟陈四姑娘密不可分的证明吗?  真好。  “这样的话,跟所有分店的合作里,我都分半成给你,可以吧?”  张二郎点头,“那半成的利润,也交由你打理好了。”  陈念莞听张二郎这么一说,面上故作老成微微点头,心里暗喜。  所以,分不分成,那银子其实都是她的。  呵!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福各位小可爱们中秋团团圆圆!!  然后,我明天开始放假啦,再写出来的存稿能维持日更的话,我会主动设定更新的啦~~第69章   第二日陈念莞就拿着张二郎的手迹去了隔壁何木匠家。  如今何木匠一见陈念莞,就知道活计来了,对她和颜悦色,欢迎之极。  自从他给陈念莞的陈家河粉店建造了那些别处心裁的桌椅后,何木匠的名声也渐渐起来了。  陈念莞将要求说了一遍,何木匠看着那墨宝,应承下来后,才道,“陈四姑娘,有个事,我想跟你说说。”  “什么事?”  “我去年不是给你做了出摊车,打过一些柜子,还有那分上下的双层床吗?”何木匠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做了几件拿到集市上卖,没想到有不少行商看中了。我现在接了不少订货,有客人自己用的,也有想给自家伙计用的,还有一个商人,一口气定了十张双层床,说等回去后试用要是满意,还会进一步来找我做。”  而后渐渐订货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何木匠干脆独立门户,自己开了一家木匠行,又招了不少木工,也开启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那恭喜何叔了。”陈念莞微微笑了,“何叔是个有本事的人,想来日后是不愁的。”  “哪里哪里,若不是一开始陈四姑娘你相信我,找我做那些家具,我也没能耐自己可以琢磨出这些家具。”何木匠想到当初偷偷往京城寄折叠案桌的事,颇不好意思。  如今有了给陈念莞打造家具的经验,以此为雏形,根据自己从事木工多年得经验再加改良,做得更精致完美,才算是给自己的木匠行找到了招牌产品,也收获了客人对自己手艺的认可。  “陈四姑娘日后要有什么新鲜的木具家具要做的,尽管找我,我绝对用最低的价格给你做。”  除了雕刻品牌商品名外,陈念莞还真有事找他。  陈念莞将不日会到楚州府开第二家铺子的事告诉了他,问他有没有兴趣接活。  何木匠一口应承了。  店里头以及码头摊位上的招子贴出去后,陆续有不少人找到店里头来问起详情,当听说要交五十两银子的加盟费,许多人都打退堂鼓。  陈念莞也不着急,毕竟这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一般乡下人家都能在村子里建一座不小的房子了,若是吃住花销,也能用上五六年,不是小富的人出不起。  而这道门槛,也很好的筛除了经济实力不够的人,剩下听说要拿这么大一笔加盟费也没改变主意愿意合伙的,都算得上是优质的合伙人。  毕竟,这五十两银子一出,陈念莞便能给他们培养一个有能力的厨子,买得到河粉的制作方法,还有陈家烧鸭,酱肉干以及叉烧的方子,以及已经证实可行的陈家河粉店经营之道。  本朝还没有什么人愿意将自家生钱的方子跟秘技这么大方轻易地公然传授给旁人的,陈念莞算是开了个先河。  对搞河粉店有兴趣的商人,再有亲眼见着陈家河粉店一步步起来的抚宁县本地人,都是有远见跟富有头脑的,自然盘算过这门生意的可能性,这诸多福利加起来,五十两一点儿不亏。  第一批的加盟者有六人。  除了曾老爷外,还有福星楼张掌柜介绍来的侄子,以及一位抚宁县本地人。  其余三人都是从码头的分摊见着招子找过来后,陈念莞经过观察了解,筛选后留下的外地行商。  一位孙行商,是从陈家母女卖鱼腐时起的老顾客,每次行商经过码头,都会买陈家的鱼腐,后来还继续买河粉,买肉干,因为喜欢陈家吃食,所以想在自己老家开一家河粉店。  一位李姓富商,手头上早有几个营生,也买过陈家酱肉干,眼看着陈家河粉跟烧味大受欢迎,觉得不失为一条财路,于是想投资这盘生意。  最后一位合伙人其实是窦氏两兄弟,原本是走镖的,成家后不想做这刀口带血的活儿,一直打算改行,最近护送标的路过码头,恰好见着陈家河粉摊位上贴出的招子,就来试试。  确定这六位合伙人所开店铺均在不同城镇后,陈念莞一对一地跟他们说明了契约的条件,除之前几条外,还特意补充了几条细目:  一合伙人从陈家河粉店所学一切吃食制作方法与烹调技术仅供合伙契书所填店面经营商用,未经得陈念莞许可,不得擅自传授他人,若合伙人有意另外开设第二、第三家分店的,需经得陈念莞同意后并另外签订契约。  二是陈家酱汁均不外售,只独家提供给合伙人使用,各分店所需酱汁仅能从抚宁县陈家河粉店处购买。  三是抚宁县主店会根据需要定期展开培训,并将持续上架的新产品的制作方式授与各分店。  四是各合伙人分店的净盈利,与陈念莞八二分成。  对分成方式,众人均表示毫无异议,听闻陈家酱汁秘法不会直接传授,只能向陈念莞购买,众人皆有些失望。  因为明显陈家烧味好吃的关键是酱汁,没有学到手,那就代表命脉其实还是拿捏在陈念莞手中。  不过,同为商贩,大家也能理解陈念莞不将最后底牌暴露的动机,再加上陈念莞承诺除现在的这些吃食,日后还能陆续学到新产品制作方法,也很满意。  毕竟是靠人家的新鲜吃食做营生,单轮学到手的几个方子,也值了。  这些天他们在陈家河粉店里尝到的吃食,不仅仅只有烧鸭,酱肉干跟叉烧,还有店里不断推出的新品:譬如酱油鸡,譬如干炙肉,譬如各种卤味等等市场潜力巨大的新吃食。  对于做吃食的营生来说,产品的推陈出新很重要。  一来可以持续保持住食客的兴趣,二来?????可以吸引新顾客进一步打开市场。  能陆续研发新吃食,代表生意的长久与维系,准合伙人们都很满意。  在正式签订协议后,交了加盟金,各分店的主厨培训就提上了日程。  有让本家亲属来学的,也有让签了卖身契的奴婢来学的。  曾老爷跟富商推荐过来学艺的就是自己家里头的奴婢,张掌柜的侄子是自己来学的,那对兄弟则由下过厨的弟弟负责。  至于各位分店的主东家,视察过陈家河粉店的店面跟厨房,尤其是拿到陈念莞画的焖窑构造图以及原理后,先行一步到自己开店的城镇物色店铺改建去了。  陈念莞等于是空手套白狼,半个月不到,三百两银子就拿到手了,乐滋滋得捧着六个大银锭子跟柳氏炫耀:“阿娘阿娘,瞧,我就算是先前花掉了那些银子,现在也能赚辣么多!”  柳氏忍不住笑出了声,拿这个鬼点子多的女儿没办法。  “我是不是很厉害啊,阿娘?”  “是是是,咱家莞莞最厉害了!”  陈念莞继续找合伙人的事儿交给了柳氏,又将培训厨子的工作交代给了柳云,柳迟,以及柳河,自己则先去落实合伙人开分店作为品牌商支持应该提供的一切设备。  做河粉的窝箩以及铁锅铲子,陈家河粉店的特色工装,等等,以及最主要的,蚝油汁的供应。  把在楚州府找店面的事拜托给曾老爷后——反正曾老爷也要叫儿子们在楚州府物色铺子,曾家郎君熟悉楚州府的地段,找一家也是找,找两家也是找,叫他们帮这个忙,陈念莞毫不客气,等找到合适的铺子她再跑楚州府确定地址也不迟。  陈念莞找了篾匠找铁匠,又跑了裁缝店一趟,最后才回柳家村。  在下决心找合伙人开连锁店之后,在大表哥送酱肉干到抚宁县时,她就跟他们提过要将制造蚝油跟买卖的营生交给他们做,并且先设计出了装蚝油的陶瓷罐与陶瓷瓶,让大表哥拿着设计图找瓷窑先烧制一批试用,另外还让他们尽快收购生蚝跟生蚝干,以及两三种做蚝油的原料。  陈念莞带着许老头回到柳家村时,那第一批装蚝油的两种容器都已经烧制出来,送到了柳大舅家,陈念莞刚好可以验货。  瓷罐是上窄下阔的胖身罐子,瓷瓶则与现代装蚝油的玻璃瓶类似,考虑到运输跟密封性,两种容器都选用厚瓷身,不容易破碎毁损。  “有试过两种容器承装蚝油后存放效果如何吗?”陈念莞问。  她嘱咐过大表哥,瓷器在装蚝油之前,必须高温杀毒,也就是将容器洗干净后,放到水里烧开烫热,再拿起来沥干水分,保持分装环境干净清洁,而后冷藏保存。  大舅母点头,现在熬制蚝汁调配蚝油的人手,主要是大舅母,四舅母跟大表嫂。  现时是农忙季,大舅,四舅跟大表哥以及柳青主要都忙田地里的农活去了,因表哥/表弟都到县城跟着她做营生,还找了不少本村的农户跟雇农帮忙。  “两种都可以。”大舅母道。  瓷罐容量大,但使用起来没那么方便,瓷瓶容量小,可是随取随用。  陈念莞也是考虑到存放问题才设计两种容器的,方面使用人看需取用:合伙人生意好,蚝油耗费大的情况下可以买瓷罐装的蚝油,要生意一般,对蚝油需求不大,则可以选择进瓷瓶装的蚝油。  毕竟蚝油不经放,一旦开封,最好的口感在半个月左右,一个月蚝油味道就会大打折扣。  陈念莞表示满意,将带来的张二郎写的“陈家酱汁”笔墨交给了大表哥,让他先去订做一批容器,两种各两百个,然后将这“陈家酱汁”字样以及增加容器内部的标刻符号印到瓷器身上,至于后续需要多少容器,让他们看产量来定。  接着便去查看炼制出来的蚝油的存放点。  *  现代蚝油密封的情况下,蚝油可以存放两年,但这也是在冷藏条件下。  陈念莞建议柳大舅用家里的地窖,储冰存放,做不到两年的有效期,也务必要尽力做到一年或半年的保质期。  市面上新鲜生蚝可维续期只有九月到四月,五月初开始,生蚝会陆续进入繁衍期,余下的几个月要炼制蚝汁,虽然也可以用蚝肉干来熬制,但风味上会比新鲜生蚝做的味道差一些。  所以她才会叫柳大舅一家在这个月里头尽量多收购最后一批生蚝,她在抚宁县也让柳风四处购买了许多生蚝,让柳氏跟柳云也抽空开始炼制蚝油。  她既然选择把蚝油的炼制方法作为底牌自己握着,就必须确保蚝油的供应必须跟上。  在柳大舅家新挖的地窖里,陈念莞看到了里头冷藏的一瓦罐一瓦罐的蚝油,表示很满意。  “这存放的地儿倒是多的很,地窖么,不够可以随时让你大舅叫人来挖,就是要冷藏这点……”大舅母表示为难,“如今天儿还不算太热,这地窖里的温度还行,等天气热起来了,怕是得买冰。”  没错,要冷藏储存蚝油,就得考虑让地窖保持低温状态。  陈念莞表示幸亏她家里头的地窖是拿来做冰窖用的,冰块充足,存放蚝油完全不是问题。  但重中之重的是柳大舅家这头,最大的蚝油炼制基地,必须确保良好的存放条件,就必须供应大量的冰块才行。  便是考虑届时把蚝油运到抚宁县燕来巷她家,途中两个时辰的运输,也需要冰块降温。  那之后交付给合伙人,也必须替他们预备一些冰好在路途上保证蚝油质量。  柳家村的农户都没有在冬季存冰的习惯。  明年他们可以学着存冰,在冬季储藏现存或现冻的大量冰块,但今年的存冰问题,苟待解决。  要知道,夏季时,冰块是富贵人家才舍得用的奢侈品,一块冰得花一两银子,柳大舅家怎耗费得起哟?  所以,还是得使出那个绝招,硝石制冰吗?  陈念莞苦笑。  柳大舅等人从地里干完农活回来歇息吃饭的当儿,陈念莞已经决定。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马上找渠道买硝石了。  不论是硝石制冰还是存放冰块,都需要密封的空间,所以陈念莞针对柳大舅家的地窖提出了改进的方式,又画了两张专门用于存放冰块的木箱子,给他们找木工打造出来,而后才重新签订了专门针对蚝油销售二八分成的契书。  柳大舅作为柳家话事人,做主让四舅签了名,表态这蚝油营生主要由四弟家负责,四舅毫无疑义地带头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哎,我说,莞莞呐,做这蚝汁,我能找村里头的其他乡里帮忙吗?”柳大舅问。  柳家眼看着富起来了,现在又见他们忙活晒制酱肉干的营生,村里头有人上门打听这买卖,之前因为只有一个进项,柳大舅不好做主,现在做蚝油做得急,人手明显不足。  再说蚝油的秘制只在于最后一道配方工序,让人只学蚝汁提取,没涉及到最核心的机密,柳大舅就想,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忙熬蚝汤就可以了,那样能炼制更多的蚝油。  陈念莞想想,只剩下一个半月不到的生蚝收获期,时间确实不多,可以雇人先炼制蚝汁储存起来,迟些时候再慢慢配制蚝油也行,于是点头:“这营生是大舅您在做,你看怎么方便就怎么来,注意秘方技巧不会泄露就成。”  既然打算把蚝油生意给柳大舅家做,她就打算放手给他们自己做,能者虽然多劳,可多劳容易过劳死。  “莞莞放心,我只找信得过的人做这事。”柳大舅拍胸膛保证。  于是陈念莞就拿着新签的蚝油供应商得合作契书回抚宁县找人买硝石去了。  硝石因为提取困难,矿源有限,再加上敏感用途,在本朝的销售其实很受限制,基本上被官方管控了起来,一般人接触不到,硝石用于民间也就限于医药业跟陶瓷业。  所以身为小户人家的陈念莞,有钱也买不到,唯一能接触到硝石的机会,就是去医馆。  可就算是去医馆直接找大夫要,人家也未必给的。  首先你得叫人开含有硝石的药方,可大夫是对症下药的,你有得要硝石入药的病吗?  就算你伪装是,人家开出的药方里硝石的含量也极少,那么一点点的一钱几钱,也制不来冰。  难不成她还跟大夫说:哎,大夫,我觉得药方子里硝石可以给我开多一点点,一两怎么样?  大夫肯定会以为她疯了。  所以她或许要发散人手几个医馆走一遍,开多几张药方,指不定能凑个整数,可也不够花的。  幸亏如今有了六个合伙人,要找什么的时候,比起自己抹黑抓瞎,有了更多的渠道,在陈念莞打算动用这个笨法子的时候,那位李富商家送来学艺的章厨子说:“陈东家是要找硝石?或许我们老爷可以。”  陈念?????莞的眼神儿如灯一般叮的一下就亮了。  李富商家里头有很多产业嘛,其中一个产业就是瓷器买卖。  他不仅仅是有一家专门的瓷器店,还拥有自家专属的窑炉,自产自销。  而硝石在陶瓷业有一个重要的用途,就是配制彩釉颜料的原材之一。  李富商是专门做权贵消费者生意的,瓷器制作精良,也少不了繁复的花色图纹,自然有色彩需求,所以能合法购入大量的硝石原材。  陈念莞当即通过章厨子问李富商,能不能送一些硝石到抚宁县来,她重金购买。  看在生意合伙人的份上,财大气粗的李富商爽快答应了,本人没来,叫自家其中一个掌柜的,遮人耳目下陆续分两次拢共送了二十斤硝石过来,便宜收了陈念莞三十两银子。  陈念莞就……  心疼得不得了。  可也没办法,好歹东西是弄到手了。  况且硝石制冰是可以再利用的,自己买一次先应付眼下的危机,来年冬季的时候注意提前存冰就不用花这笔冤枉钱了。  再不济,等将来抽空,她到外头山野去找找岩洞亲自提炼收集硝石去。  陈念莞在现代尝试过硝石制冰,如果直接用水,估计是一比一的比例,划不来,所以她决定用冰水制冰,预估可以达到一比三的比例,而后利用制造出来的冰块再继续冰冻凉水,制冰,如此循环持续下去,只要冰水足够,制冰空间得当,很快就能储存够足够的冰了。  再一次回柳家村时,她就从自家地窖里挖了两桶冰出来,用棉布覆盖得结结实实的,这样就算到柳家村后冰融化了,那刚好是冰水,可以马上用硝石重新冻结起来,也省了许多原料冰水。  存放蚝油的地窖已经按照上一次她提的建议,诺大的空间改良后做成了封闭状态,里面又分了两部分,靠里头用砖头泥浆垒了一个较小的空间存放冰块,外头一圈用木桶装准备冰冻的水,余下的大空间才放置搁物架摆放罐子跟瓶子。  陈念莞一到,就马上招呼着将那两大桶半融化的碎冰搬进了地窖里。  柳大舅知道了蚝油冷藏的重要性,不知道从哪里也买了几大块冰回来,估计花了不少银子。  陈念莞送来了十五斤硝石,先解说给柳大舅跟四舅看,接着进了地窖里存冰的密闭空间,让他们照着样子,先用一个大桶抬了常温的水进来,利用冰块冷却成冰水状态,才用隔水炼冰法将硝石一点点放进去,候着。  等一桶冰水凝结后,再换另一桶冰水,反复进行。  等陈念莞第二天离开柳家村时,地窖里的冰已经存多了六十斤。  柳大舅一家满心欢喜,陈念莞让他们继续用这个法子炼冰,看需求炼多少存多少。  这头储存蚝油的冷藏条件既然达标,陈念莞也就不管了,抽空去看了看柳大舅家专门炼制蚝汁的伙房。  先前只有三个锅炉的灶子,在柳大舅招人后又多开了五个炉子,由大舅母作为主管,后续的秘制调配,则由四舅母跟大表嫂负责。  柳大舅则跟陈念莞介绍,这新招的几个人,都是知门知路的,一位是二姥爷家的女眷,一位是大舅母家的后辈,还有大表嫂郑家的两位姑娘,另外四位,则是柳家村里头相熟人家的嫂子姑子,都是勤快能干的。  人员身份来历靠谱,分工合理,陈念莞便不多干涉。  临行前,柳大舅问起了她们开年买的十四亩地,打算要种什么?要是没有特别的想法,他就帮她们娘儿仨拿主意了。  陈念莞在要将蚝油的生产交代给柳大舅家里头时,曾经是有过想法的。  要不在自己买的田地里种种香辛料?  比如花椒,茴香,小豆蔻等等,但问题是这些香料种植都讲究气候跟环境以及土壤适应性,不是每种香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种植的,就是种植下去了,也得考虑成活率。  再说柳家村放在现代,应该属于江浙偏南靠海的一带,气候比北方温和,按理说,是能够考虑种植一些芫荽,肉豆蔻的,可柳家村的人很少人尝试种过,大多数种的都是水稻苞谷之类的主食,并没有经验。  真想成功种出来,恐怕要反复试验种植几次,可得费老大一番功夫,那香料本身就贵,种子自然也不便宜,她兜里没啥银子,暂时也干不来一掷千金。  再加上香料的种子难觅,真要种还得去码头问问行商以及归航的海商买,极不容易,今年在柳家村买地又买得迟,没有预料并规划,怕是过了种植的最佳时机,所以陈念莞就此作罢。  需要的时候,还是直接买吧!  毕竟如今自己需要用到的香辛料种类也不多,就是实在要用的,用量也不算太大,也能买得到,除了胡椒实在太贵,买的时候还得掂量掂量,其他香辛料的价格她咬咬牙还是能接受的。  加之现在手头上银子越来越多,能买到就别折腾了。  “种田这事大舅你比较有经验,自然是都交给你了。”  至于到时候田地的收成,陈念莞相信柳大舅一家的为人,断不会让自己吃亏。  柳大舅乐呵呵的,答应了。  柳大舅是眼瞅着自家的侄子们跟着外甥女做活计后,一点一点银子赚回来的。  如今各房的日子都有了起色,尤其是侄子们赚回来的钱银,无怨无悔地依然上交六成给公中,由着他长房这一户的人掌管,钱银过手,他们柳家的家底一下就厚了起来。  自家长子跟四弟其实都在羡慕侄子们能到县城里干活计,但他倒是看得开。  父母去世后他就是一家之主了,柳家村是侄子们的根儿,他这位话事人自然得守得好好的。  但见长子跟四弟因为少赚了银子怏怏的,他才出面帮着问问外甥女能不能将酱肉干的营生教给自家儿子的。  如今酱肉干跟蚝油的活计分别交给了自家大儿子跟四弟一房,总算让他们没那么心理不平衡了。  至于他自己么?  他就是个山里汉,最擅长的莫过于种地,家里一下买了那么多田地,再加上妹子一家的十多亩,虽然没有上百亩,但伺弄庄稼,雇用伙计跟帮工,也让他找到了做地主儿的乐趣。  陈念莞当然会让他体验双倍甚至三倍的快乐。  毕竟她也是想做地主、坐拥良田百亩的人嘛!  所以带着一批蚝油回抚宁县之前,留了一百两给柳大舅,让他继续在柳家村看看有没有出卖的田庄,有,又适合的,随时买下来,就记在自己名下。  柳大舅自然是爽快应了下来。  到此,蚝油供应的事儿才算稳妥地定了下来。  陈念莞解决了开连锁分店最重要的核心环节,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天使们中秋中秋快乐,中秋快乐~~第70章   回到抚宁县后,曾老爷告诉陈念莞,需要她走楚州府一趟,去定下曾二郎找牙人给物色好的铺面,所以陈念莞马不停蹄地,年后第一次来到了楚州府。  曾家二郎瘦瘦高高的个子,年约二十三岁,因为做过几年掌柜的缘故,白净的脸上透着一股子精明,眼神倒还是不乏纯良。  当初找曾老爷帮忙的时候,陈念莞曾经说过,一要租商铺,二要租院子。  曾家二郎根据自家阿爹转告的要求,一并找牙人时,不仅留意商铺,还物色起了合适的院子。  为了事前了解自家阿爹开的店铺需要什么环境,曾二郎也亲自到抚宁县看过陈家河粉店的配置,所以牙人介绍的商铺,看了差不多半个月,最后确定合适的有四家,选了自家开分店的一家,余下三家让陈念莞做决定。  陈念莞最后选了年前曾经摆过摊子的那条商业街上的一家商铺。  一来地段合适,二来亲切。  那商铺比抚宁县的店铺大一倍,考虑到楚州府的人口跟食客流量,倒也合适,一个月的租金要二十五两,曾二郎与陈念莞跟牙人商议价格,最终谈到二十两,整租一年,预付半年租金。  随后曾二郎又陪同陈念莞到了介绍的院子里相看。  在楚州府租院子,主要考虑的是到楚州府的分店干活的伙计使用。  首先确定的是柳迟一定会过来的。  到楚州府开分店原本就是他先提出来的,要不是现在店里又要营生,又要培训教授分店厨子走不开,他肯定要亲自走这一趟的。  至于其他人选,可以等分店快改建成的时候慢慢决定。  楚州府的房子租金自然是比抚宁县要贵的,陈念莞看中的一处院落,跟抚宁县自家的格局类似的,但大一圈,还多了两间倒座房,要十六两银子一年,比当初自家租一年六两银子足足贵了一半有多,还不议价。  最后陈念莞还是将房子租了下来。  比起刚才一口气付了半年一百二十两租金的商铺,这十六两看起来就是毛毛雨,湿湿碎啦,?????也就不怎么显得多了。  在楚州府盘亘了两日,将两处房产确定下来,后续暂且交由曾二郎君负责后,陈念莞就又回到了抚宁县。  第一时间就是根据商铺大小跟格局,画好了改建布局图,通知何木匠带人到楚州府干活,给了商铺地址,届时让郑老头带路,让他们干活期间,就住那租下来的院子里头。  至于厨房,犹豫许久后,陈念莞还是去了大杂院一趟,找王德,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兴趣接活儿干。  *  这还是搬到燕来巷后,第一次再回石头巷。  虽然陈念莞穿到陈四身上后在这大杂院里也没有住多久,但自己一开始做营生的起点,就在这里,也约莫住了大半个月呢,故地重游,想起去年起早摸黑做鱼腐到码头叫卖的日子,她心里有点唏嘘。  听王嫂嫂说,大杂院里的住户还是那几户,只是人家变成了四户。  年前,东厢的一双老夫妇走了,那房子就让卢家租了下来,打算让卢家二郎成亲后住过去,为此卢婆婆还得意洋洋的。  花婶子跟自己儿子儿媳妇还住西厢,那李玉兰开年似乎是有了身孕,喜事当头。  倒座房里那两兄弟还在照常讨生活。  至于王德跟王嫂嫂,则将陈念莞一家租的隔壁厢房也租了下来,中间的墙体打通,成为了两居室,两人住的舒心了许多。  王嫂嫂就是在改建好的堂屋里招待陈念莞的,不免地见到了一些当初特意要避得远远的故人。  譬如说,当初那位花婶子,还跟当初那样,好八卦,喜欢占点小便宜。  不知道王嫂嫂招待的是她,见着王嫂嫂拿吃食出来招待客人,笑嘻嘻地摸进来想蹭点吃的,于是就见着了许久不见的陈念莞。  “哟,这,这不是陈四姑娘嘛?”花婶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吃惊地叫了起来,丝毫不觉得尴尬,而后一拍掌大笑,“哎呀,陈四,你现在可威风了,是在城里开铺子了?生意怎么样?”  花婶子知道陈家河粉店的事,不奇怪。  陈家河粉店名声被宣扬得最轰轰烈烈的一次,莫过于那一次与陈家的官司。  陈念蹇还为此到石头巷大杂院找过她们,昏倒在王嫂嫂这里也不算是小事,肯定惊动了大杂院里的人,花婶子为此看热闹,也不稀奇。  再说不两个月前铺子开业,她们也请了王德夫妇过去,像花婶子这么嘴碎的人,怎么可能不打听她们铺子的事?  所以面对花婶子的热情,陈念莞也只是笑笑,态度冷淡,就差在脸上明晃晃写“我不待见你,不想跟你说话”这句话了。  像这等见不得别人好,只会在背后使绊子的人,陈念莞的宗旨向来是敬而远之。  这种人,你跟她讲道理么,浪费自己的时间跟精力,还会心累,把自己拉低到跟她同等低层次。  所以当初猜到花婶子推倒垒起来的土灶阻止她们做营生,柳氏一劝,陈念莞就听从了。  宁与智者争高下,不与傻瓜论长短,这事儿同理。  看,离得她远远地,今儿日子过好了,这花婶子便是再想使坏,也够不着了。  防微杜渐之后,世界多清净美好的!  花婶子热脸贴冷灶,自讨没趣,坐下没多久,怏怏地离开了。  回到西厢后,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羡慕嫉妒恨的神色能开大染坊了。  李玉兰问什么事,花婶子见儿媳妇正大着肚子呢,不能让她操心,嘴上没敢说,心里却悔得很。  当初陈三嫂一家搬走,她还笑话她们呢!孤儿寡母的,指不定会落得什么下场。  所以当初陈家吃官司,她也抱着阴暗的心理去看了,就恨不得陈三嫂一家三口子衰败下去,谁能料到后来居然峰回路转呢?  知道陈三嫂跟陈四会有今日的出息,当初她就不该为了贪图小便宜针对人家,不然,陈三嫂现儿今开铺子,找伙计,作为左邻右里,看同住一个院的情谊,她也好把自己儿子塞到店里头干活去。  她没舍得去陈家河粉店买吃的,但路过河粉店可亲眼见着了,人来人往那么多食客,那卖的什么烧鸭肉干,光顾的人络绎不绝,这陈三嫂一天能赚多少银子啊?  亏她还只会死盯人家买鱼腐得的那点零头。  看看人家王德,都给陈三嫂家干多少次活儿了?还不是因为同住过一家院里,趁早搞好了关系!  要他们花家跟陈三嫂熟,她儿子不也能得到这么些活赚多几个钱吗?  看看,今天陈四又来找王德,怕又是什么好事!  而听说陈念莞要到楚州府开分店了,王德跟王嫂嫂都很震惊。  陈三嫂一家子才搬离大杂院多久呐?  不仅在抚宁县开了河粉店,现在还打算卖到楚州府去了?  陈三嫂跟陈四怎么能这么厉害?  吃惊过后,王德没多考虑就应承下来,而后马上去找伙计接活。  王嫂嫂羡慕不已。  她也就去过一次陈家河粉店,见柳氏在店铺里忙碌地卖烧味赚钱银,后来路过,见到里头干活的姑娘妇人增多,心里头不免也生出了痴念:“莞莞,你说,你家店铺的生意那么好,怎么不在抚宁县也多开一家呢?到时候嫂嫂帮你干活好不好啊?”  在抚宁县这个地头,多开是不可能的。  因为抚宁县除了她那家分店,另外还有两个摊位,基本上将抚宁县的消费市场给包圆了。  不过,王嫂嫂想给自家干活这事倒是有可能的。  陈念莞想到将来楚州府的分店开业,肯定要从抚宁县的店铺里带一些人手过去,这里就得重新招人,要王嫂嫂愿意,不就能填补空缺了吗?  陈念莞把事儿给王嫂嫂一说,王嫂嫂瞪大眼睛,吃惊:“真的,你愿意雇我干活?”  陈念莞笑:“当然,但必须得王大哥同意。”  后来王德找了两个伙计,接下了这活儿,次日跟陈念莞一起到楚州府的时候,给她说了这事。  “陈四妹子,你嫂嫂到你店里干活,不是不行,可,你觉得她可以吗?”王德担心。  要知道,自家娘子一直都是他捧在手心的,就是日子过得再怎么清苦,他也没让娘子受过委屈,如今自家娘子说想到外头干活,一来不忍心让自家娘子受苦,二来怕自家娘子不胜任,三来更怕自家娘子在外头被人欺负。  可娘子坚持要跟那陈三嫂一道干活儿,王德尊重娘子的意见,也不得不从。  “可以,就收钱卖货的活计,王嫂嫂也不是做不来,王大哥你别小看了她。”看出王德的顾虑,陈念莞这般说道,“再不济,还有我娘护着她呢!”  听陈念莞这么说,王德这才稍微放心。  于是,王嫂嫂隔天就到陈家河粉店里头见习去了。  陈念莞则在抚宁县跟楚州府两头跑,修修改改,不时改良商铺设计,隔个两三天就得跑到楚州府监工,查看改建进度。  王德的活儿快做完的时候,还被曾二郎请到他们的分店里头,专门去建造焖窑。  半个月奔波下来,人就瘦了一圈。  看得柳氏直心疼,“莞莞啊,你看看你,脸上又掉肉了,照这么下去,啥时候才养得回来哟!”  “阿娘,等分店开起来了,得闲就能吃好睡好养胖了。”  她的目的是赚多多的银子,然后躺平做咸鱼,先苦后甜,现在咬咬牙就撑过去了。  如今见天的干活,但到晚上也能按时七八点睡觉了,吃好睡好,比现代996的社畜好多了。  “而且啊,我要不干,哪来这些多银子呢?”陈念莞笑嘻嘻地,手里捧着五个银元宝,美滋滋的,一点不为自己干瘦下来的身段担心。  第二批通过审核的加盟者有五人,都是后来这些天看了招子找上门来的,原本在楚州府开店用的就是前一批合伙人的加盟费,不然她连商铺的租子也付不起。  这头将将花完了,另外一头就又有二百五十两的加盟费落袋平安,世上还能上哪里去找这等接连不断来印制的好事喔?  只要有技术,有秘方,能让别人获的盈利,就能一本万利。  绝对是一本万利。  等她把楚州府的分店开起来了,有了成功模式的范例,也要继续在铺子里贴找加盟合伙人的招子,继续找合伙人收加盟费割韭菜!  陈念莞想得美,活儿当然就得继续干下去。  作为品牌店,作为各家分店的占股东家,作为各合伙人的友爱盟军,她也有准备实用且受欢迎的新手大礼包。  而随着日子逐渐过去,这新手大礼包内包括的小礼物,也陆陆续续完成了:  找铁匠跟篾匠订造的河粉器具做好了,一共十二套,一个合伙人分两套,再继续订造十二套给后来人;  找裁缝店订做的陈家河粉店工装也做好了,一共二十四套,一个合伙人分四套,再继续订做三十六套;  找隔壁何木匠做的商标招牌刻字也做好了十二套,自然也是每个合伙人分两?????套,再继续订做十二套,另外还有专用于店铺里的汤粉炒粉碗盏筷碟,也各赠送了两套;  至于蚝油,每个合伙人根据自己的店铺大小预估用量,也分别跟陈念莞正式下单购第一批陈家酱汁了,柳氏接的单子,而后再反馈给四舅母——没错,柳大舅家这门蚝油的营生,对接负责人确定好了是四舅母,四舅母做好后,已经将合伙人第一批订的蚝油做好,放到了燕来巷自家冰窖里存放起来了,只等他们需要,就能提货。  作为这些加盟分店合伙人首次开业的得力后援,支持他们顺利开业,陈念莞不可谓不操碎了心。  但愿这些可爱的合伙人们,能够理解她的良心用苦,拿回去后开店顺利,多赚点钱银,她这个股东盼望着收银子收到手软呐!  很快到了月末,各分店派来在铺子里学习各项厨艺的厨子都陆续把手艺技术学到手了,能出师了,陈念莞还给他们举办了结业欢庆宴,继续用美食收买各位合伙人大佬的心。  当然又炫了炫自己出色的厨艺,捧出了几道新研发的菜式,直吃得他们心花怒放,李富商还当即要跟她合伙做酒楼,陈念莞自然是表示欢迎欢迎,不过事业要一步步循序渐进,先打好基础再说。  其实做酒楼的前提,是她得先存多点银子,才能开属于自己的酒楼。  哎,手拿几百两银子,还是穷鬼一个,简直是这个朝代的悲哀!  陈念莞忍不住凡尔赛地吐槽。  第二天,陈家河粉店史上第一批合伙人就带着各自定的陈家酱汁各走各路了。  送走宝贵的合伙人后,张掌柜也送别了自家侄子,笑着跟陈念莞寒暄了几句。  张掌柜既推荐了侄子来跟陈家河粉店合作,那分店他自然是入了股的,今儿他垂涎已久的河粉跟酱肉干的制作工艺也学到手了,这些日子以来,别提多高兴,在福星楼做着掌柜的也在暗中窃喜。  陈念莞却是不怕张掌柜代表福星楼跟陈家很粉本店竞争的。  一来有跟合伙人明确规定,抚宁县的地盘上,只允许开她本家一家店,二来,张家侄子开店的县城离抚宁县远着呢,张掌柜知晓制法,也只能在分店使用,他福星楼要买河粉跟烧鸭,还是得跟本地的陈家河粉店订货。  张掌柜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的,这福星楼毕竟是东家的,为自己有入股的分店着想,也不会干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损人不利己的事。  况且,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张掌柜深刻认识到,这陈四姑娘通晓那么多需要技巧的特色吃食,底牌怕是不止一张。  就像这次交了五十两银子加盟费,其实学到手的东西,远超所值。  因为听侄子说,这其中就包括了河粉的制法,酱肉干的腌制方法,烧鸭的制法以及叉烧的制法,更别说那种种要不是陈念莞不拿出来,他们都不懂得用的窝箩,薄锅,焖窑等等的炊具,甚至还有陈家河粉店铺的具体运营方式,等等。  他就没见过天底下有人像陈念莞这般不藏私,将自己晓得的东西倾囊相住的。  这五十两绝对不亏。  所以,跟他一样的合伙人,不仅乐意用这种方式跟陈念莞合作,对陈念莞的好感度,那也是蹭蹭蹭的上升。  有这般在背后默默支援他们的股东,何愁店子开不成功呢?  张掌柜平日里的那种小心机赶紧起来,他深刻认识到,要想赚银子得实惠,还是别开罪陈四姑娘。  她好,他就好,大家才是真的好。  所以张掌柜今儿代表福星楼跟陈家河粉谈生意,姿态比以往都来得谦和。  毕竟,如今陈四姑娘也是自己店儿里头的股东之一,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陈念莞是彼此能做朋友,就不乱给自己竖敌的性子。  况且算算时日,张掌柜算是跟自己做生意最长也最多的掌柜,自然是跟他合作愉快啰!第71章   有了第一批接洽跟培训的经验, 第二批合伙人的相关接洽事宜柳氏自然是轻车熟路了,所以大部分业务都交给了柳氏。  幸好,王嫂嫂如今在店里头也能帮忙了。  还有陈小姑在,如今就算少了柳氏,店里头也能正常营业,柳氏多了陪伴萱萱的时间。  陈念莞就专心应付楚州府的分店改建事宜的同时,也跟柳氏商量,届时哪些人可以带走的。  因为柳迟一早生了要到楚州府干的念头,他也早就在物色自己走后,能在抚宁县挑大梁的人手,同时教授厨艺,而他相中的人是自家的兄弟柳山。  看来,柳迟也是个看事情看得长远的人。  首先柳山从河粉出摊没多久就开始已经学习烹制炒河粉的技艺,经验丰富,其次柳山本人老实稳重,学东西虽然慢,却脚踏实地,而最后通晓技巧后烹制出来的吃食味道也丝毫不差,够得上开店的水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是,柳山是柳家长房的人。  柳家的根在柳家村,长房柳大舅以及长子一门是注定以柳家村为立足点的,身为长房的次子,也不会离开长兄家里最远,才互有扶持,再加上柳山已经确定要跟吴家姑娘结亲,并在抚宁县住下了,很明显是打算扎根抚宁县了,跟其他兄弟比起来,更适合长足发展。  所以柳迟培训合伙人时,也在暗暗培训柳山。  而柳迟的这个决定,自然得到了陈念莞的赞同。  她也觉得柳山的性子跟个人情况适合守成,当他们把这个决定告诉柳山时,柳山不出意外地同意了,只是提出了一个请求,想让陈念莞同意,给吴家姑娘安排个活计。  陈念莞自然是答应的。  看情形,柳迟志在楚州府,柳迟一家:柳风跟二舅母估计都会跟着他到楚州府,所以作为根据地的抚宁总店里头一下子会少三个人。  二舅母从二儿子那处听到风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跟柳氏推荐了自己娘家的一个兄弟过来,柳山考察过后表现合格,也给柳氏说了,陈念莞批准通过。  于是两个分摊事业统筹也交回给了柳氏。  至于柳风的采买活计,倒是小佑给推荐了一个乞儿建哥。  建哥既为乞儿,本身就有自己人的联络渠道,通晓县里各行业的渠道,再说小佑大佬也是打着给自己认识的乞儿谋福利的意思,出发点不坏。  柳风带着建哥走了两趟,那业务就熟络了,有时候砍价还比柳风厉害,陈念莞看建哥人品过关,也签了商业契书,这段时间店里的采买或运输物资,都是柳风与建哥一起做的,他还独立承包了四处收购生蚝给柳家村送货的活计,听柳大舅说,那建哥是找了几个乞儿分散去沿海的各个渔村收购的生蚝,数量颇为可观,四舅母甚至不得不又临时多雇了几个人手——信得过的亲眷让她们放心在自家灶头熬制,新来的人手统一在自家伙房,才能趁生蚝活鲜时,一口气炼制完蚝汁。  听起来,暂时是不怕四舅母那边的生蚝不够用了。  要届时柳风离开了,凭建哥这能力,完全可行。  小佑毛遂自荐想跟着去楚州府后,同时还推荐了另一个十七岁的乞儿芳姐来店里做跑堂。  “你也想去楚州府啊?”这事实在令陈念莞意外。  “就,想去开开眼界。”小佑依然性子沉默,可做跑堂这段日子以来,硬是逼着不得不招呼待客,虽然那张小脸没以前那么僵硬,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木得很。  小佑老实直言自己不适合干跑堂,所以想到楚州府的分店看看有没有别的适合他的活计。  对于到楚州府干活的伙计,陈念莞都是秉承自愿原则的,如今看小佑愿意跟着走,还自发推荐了两个人材补缺,陈念莞当然允许。  大佬啊,金大腿,能带着走最好了。  于是店里头决定带走的人一下就有四个人,而这四个人也奠定了楚州府分店的主要职位:柳迟是主厨,小佑既然不喜欢干跑堂,可以试试在后厨给柳迟打下手做学徒。  柳风在熟悉楚州府采办工作之前,在店里做跑堂总管,并负责招揽人手。  至于二舅母,有炒河粉经验的她可以做副厨子。  那就剩下烧味斩料收银的人了。  陈念莞翻着手上的人员名单看来看去,问柳氏,“阿娘你要到楚州府去吗?”  柳氏笑着问,“你确定?”  自然是,不确定的。  自己这个东家日后怕也是两地跑的,店里很多地方顾不上,都是柳氏主持大局,近的就如两个分摊负责人,接洽合伙人以及定制炊具工装等等,都是柳氏安排的。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柳家村生产出来的酱肉干跟蚝油,是要跟抚宁县陈家对接的。  她不在,那陈家的代表就是柳氏了。  蚝油的存放跟订购,还有发货,唯独交给自家阿娘,她才放心。  作为发家总根据地的镇店人物,?????柳氏不可或缺。  陈念莞搔搔头,没辙了。  “那柳山不是要给吴家姑娘安排个活儿吗?要不,把她安排进店里头,把你陈小姑调到楚州府去?”柳氏提议。  嗯,倒是可行。  如今店里头,做女跑堂的是阿花,烧味是陈小姑负责收银,王嫂嫂做助手,若是陈小姑调到楚州府,那王嫂嫂可以负责收银,吴家姑娘做助手。  恰好柳山也在后厨做主厨,倒是给这双小情侣提供了便利。  “那阿娘您帮忙问问,看陈小姑愿意不愿意。”  陈念莞记得,陈小姑说过她丈夫在榆林县,榆林县离楚州府近多了,估计会愿意。  果然,等柳氏问起陈小姑的意愿,陈小姑不仅愿意,还想让自己丈夫也进店干。  得,这一个两个,都抢着为自己张罗人手,添柴加薪呐!  新店开张,自然是有用人之地的。  陈念莞点头答应了。  既然初步的人员框架完成后,陈家河粉店楚州府分店便开始内部招收合伙人了。  因为店比抚宁县的店铺大一倍,那打本的资金自然也翻倍。  十股,每股二十两银子。  陈念莞自然是一个人起码要占四成的,柳氏跟萱萱各一成,张二郎一成,余下五成,就看表哥/表弟们怎么分配了。  一股二十两银子,寻常人家轻易是拿不出来的,便是有第一个月的分红,有表哥/表弟也勉强才能凑齐,幸而没过两天,就到了店里头三月份盘账的时候。  三月份合共三十一天,除去成本商税费跟伙计人工费,抹去零头,总盈利六百二十两。  这其中包括的是河粉店的收入,烧味店三个主打商品:烧鸭,酱肉干跟叉烧的收入,以及另外陈念莞教授柳云新品上架后的收入。  因为都是新产品,所以正卖得火热,烧鸭一天都能至少卖出六十只!  看着这堪堪要接近七百两的银子,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怦怦直跳的小心肝。  大家的心情是:!!!  大家的眼里是:$$$  看向陈念莞时就会变成:★★★  柳风忍不住哎呦一声喊了出来:“我,我这还是活着吗?怕不是到了啥仙境,天下会掉银子那旮旯?”  柳迟一巴掌给兄弟给拍醒了:“小风,别妄想了,咱还在苦难的人世间煎熬着呢!”  一个月能拿六十二两银子的人世间啊!  就是除去每个月每位合伙人要交与干股金额等同的店面资金,也还能剩五十二两银子,再怎么苦难也得熬着!  哎呦喂,亲娘咧,咱柳家人走大运了!  柳氏表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齐齐看着陈念莞,齐齐搓手嘿嘿嘿笑了起来,声音都变了,飘得很:“表妹/表姐!赶紧分银子咧!”  陈念莞正双手捧着自己的双颊也傻乎乎地笑着呢,听表哥/表弟这么一唤,才回过神来,强调也跟着他们都变飘了:“那是,自然的咧!”  陈念莞于是一气拿到手很吉利的二四八两银子,加上割韭菜获利,跟其他攒下来的银子,如阿娘给的零花,月满楼每个月送来的河粉分成利润以及自己做掌柜的月奉,个人财富第一次达到了五百两,然后也是人生第一次到钱庄,将五百两存进去,有了第一笔积蓄。  等跟着表哥/表弟走出钱庄时,陈念莞忍不住抬头望天,眨巴下眼睛,感叹:啊,人生,果然如此美好!  原本二十两一成的干股就变得轻而易举起来!  柳家表兄弟们对于那入股的分配讨论了许久,最终决定为:柳迟一股,柳河一股,柳山跟柳风对分一股,就此,楚州府分店的干股认购顺利完成。  陈念莞收了银子后,拿出合共一百四十两,作为楚州府分店开店的启动资本。  既已经拿到本金,那总店的人手便相继慢慢完成更替,柳迟跟柳风带着二舅母提前到楚州府熟悉环境,住进租下来的院子里。  那楚州府的商铺虽然比总店大,但却是没有后院的,不能住人,雇用的伙计要不优先考虑本地人,或是安排地儿当做宿舍。  毕竟柳迟一家子都算是直接搬到府城来了,等店铺改建完成,这院落估计主要也就他们三口人常住,他们也倾向用于自住,主动把房租给了陈念莞。  如今手头阔绰了,又确定每月都有进项,每年十六两银子的房租对他们来说,也就不算太高。  经陈念莞默许后,他们仨就住进了堂屋正房,二舅母是长辈,自然分得一间正厢房,东边正房留给了大哥柳青,附带的耳房则给他房,柳迟住西边正房,柳风挨着他住旁边的那间耳房。  西厢那头则预留出来了给陈念莞住的。  如今两间倒座房里分别住了何木匠跟王德带来的人,原本应陈念莞的要求打了四张碌架床,方便来客住宿,二舅母怕不够,临末又让他何木匠多打造两张。  住到楚州府后,二舅母脸色开朗至极,每天乐呵呵地跟着两个儿子到分店去做监工,或者在柳风这个总管招聘伙计的时候,帮忙掌眼儿,日日盼着早些开店大干一场。  作者有话说:  那个,三个铜钱的符号跟三个爱心的符号打出来晋江默认是?号,只能替换钱钱符号跟星星的符号代替,唉!  我会继续加油努力的!!第72章   四月三日,府城陈家河粉店改建完工。  曾家的分店则早一日竣工,秉着合伙人的情谊,不但替陈念莞处理了商铺租契后续,甚至还帮忙牵线了河鸭养殖户,豚肉供应商跟屠夫以及到府衙户部挂号登记等等琐事,让陈念莞心中万分感激。  在检查过分店的改建,查漏补缺后,陈念莞才表示工程过关,验收后分别给何木匠以及王德结算了工钱。  因为遇着清明,大伙儿又回了抚宁县一趟。  表哥表弟们回柳家村祭祖上坟去了,陈念莞跟柳氏则带着萱萱去城外山里祭拜父亲,等回来后,就又去了楚州府,准备开业事宜。  柳风已经初步接手对外采办的工作,也跟各米粮店、河鸭猪肉供应商混熟了,至于人手方面,一搬到楚州府便根据陈念莞的要求找全后一一签订契约。  这些人有两位是柳风从柳家村找的,还有小佑带了一个年龄相仿的伙伴跟自己一样做帮厨,这些人都住在自家倒座房,另外请的一位本地跑堂跟两位姑娘就不包吃食了。  陈小姑也跟着自家郎君另外租了一处院落住了下来,还带了自家女儿做副手,陈姑父因为做过货郎,后来也接触钱银记账的营生,初步聘为分店掌柜。  如此,店铺的人手算是招全了,只待开业,日子与曾家的分店一起定在了四月八日。  虽然陈家酱肉干的名声犹在,但府城对陈念莞来说毕竟陌生,对于府城人家来说,陈家河粉也是新店铺,一切都得从零开始慢慢积累人气。  不然到时候曾家的分店客似云来,而她陈家的分店却闲得没活干,那就搞笑了。  陈念莞早就在琢磨怎么能够吸引食客走进店铺消费的法子了,所以让何木匠多打造了一张出摊车,在四月六日跟四月七日两天,搞了个游行试吃的活动:分店所有伙计穿上陈家河粉店的工装,排队出门儿。  柳风带队,雇一个单人舞狮开路,柳迟跟二舅母紧随其后,带上河粉去分店辐射的街区游走,每隔十里地停下来现场现做现送汤粉跟炒粉儿吸引食客。  那后头跟着的伙计,有负责敲锣打鼓的,有负责一路燃放鞭炮的,有负责吆喝陈家河粉店开店啰的,反正走到哪儿热闹到哪儿,务必达到最大的存在感。  再后头呢,就有负责派送招子的,宣扬新开的陈家河粉店,同时还有负责派送用特别定做有“陈家河粉”标识的小油纸袋,装着当日现做出来的两块烧鸭、叉烧,让顾客们试吃后,欢迎到指定地点消费品尝,届时还会有新的小吃免费送吃。  为了做好这一场宣传,五号夜里头,陈念莞就让在外头负责跑了几个街区了解路段跟住户的柳风跟小佑粗略画出府城的舆图,然后确定了宣传的路线以及停留的场所,务必在两天内,达到吸引最多消费者的目的。  六日,是个晴朗的日子。  一切准备就绪,新招回来的伙计均穿着崭新的陈家河粉店工作服,精神抖擞。  为了给出发前明显神情紧张的柳风柳迟打鸡血,尤其是打头拎着铜锣的柳风,身边跟着单人舞狮,第一次做这种事儿,显得有点手足无措,抓耳挠腮的。  陈念莞嗯哼一声,凑到他们两兄弟跟前,低声道:“想想银子!”  两兄弟眼神均是一亮。  对哦,银子。  才收到那么大一笔的银子,府城那么大,赚得钱银应该比在抚宁县更多才是。  哗啦啦的银子响啊!  两人明显激动了!  才走出店门口,柳风就激动地一敲铜锣扯开喉?????咙大吼起来:“陈家河粉店开店啰!”几乎破音!  后头柳迟跟二舅母推着出摊车也大喊起来,“陈家河粉店开店啰!”  鞭炮声燃放起来的时候,陈念莞跟小佑正把门店关上,听得齐声喊叫里,反而是二舅母的高音最响亮,会心一笑。  陈念莞与小佑缀在最后,以观效尤之余,也免费派送切成薄片的酱肉干。  有锣鼓响鞭炮声,有免费派送的吃食,还有现场现做的炒牛河,勾火技术再一次得到发挥,吸引了好奇的食客的尖叫。  跟陈念莞估计的一样,队伍走到哪儿,就把陈家河粉店的名字带到哪儿,人们纷纷接过试吃品,首次尝到了抚宁县陈家河粉店带到府城的美食味道。  两天的免费派送花了陈念莞统共三十两银子的支出,也第一次最大规模的吸引了府城人们的眼光,拉足了他们的期待值。  后来,府城分店就利用这种方式,时不时地搞宣传或新品促销,一步步将陈家河粉店的名字宣扬出去,争取获得更多食客的认可。  第三天,陈家河粉店还没有开业,店铺外面就来了不少人。  随着再一次铜锣跟鞭炮响起,府城陈家河粉店揭红绸开门,迎来了首次营业。  为了这一天进店消费的食客,陈念莞提前做了一批五百枚茶叶蛋,放在烧味柜台,进店消费的食客,一人赠送一枚。  第一日竟然就送光光了。  随即是第二日,第三日,热销足足持续了六天,才渐渐恢复寻常店铺的人流,陈念莞甚至不得不回抚宁县调用了一批做好的茶叶蛋,以及临时将柳云调到州府后厨帮忙,这才勉强应付过来。  而招揽的第二批五名合伙人的厨子培训恰好接近尾声,他们以及潜在的合作伙伴,在第四天被特意带到府城西店,让他们观摩借鉴,又去东店外头转了一圈,同时激励并坚定他们跟陈家河粉店合作的信心。  当然,曾家的陈家河粉店在同一日子开业那一天,陈念莞也雇马车跑了一趟去捧场。  毕竟自己也算是合伙人嘛,也得关心关心自己的生意不是?  曾家的河粉店在府城东区,所以陈念莞后来就叫他府城东店,自己这一家开在西区靠北,所以就叫西店。  曾家毕竟是有人在府城,认识的人也多,不像西店无根无基,所以一开业就有许多熟客捧场,还有蹭了西店的宣传来这家店的食客也不少。  曾老爷自己打本开的店,当天自然是要到场的,见到陈念莞来了,呵呵笑着迎进去,并把她介绍给了曾家的一家子。  陈念莞客气过后,知道店铺开业顺利,看店里食客多,怕招嫌,很识趣地乖乖告辞了。  眼看府城河粉店经营站稳了脚跟,这几日驻留在府城的陈念莞才放心带着柳云回抚宁县去,以后两家店子均分着时间看顾就可以了。  而第二批合伙人的厨子也在今日顺利出师,陈念莞回去后自然也马上他们办理出师宴,看着他们带走了准备的新手大礼包跟定下来的一批蚝油,心里默默偷着乐。  咦哈,这么一来,自己算是前后共有一家主店跟七家分店,随后眼看着第二批五家分店也要开张了喂!  不知不觉间,自己就有十二家分店了。  是不是到可以躺着收银子的时候了喂?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见过府城分店后,信心十足地第三批七位合伙人的厨子也正在先后接受培训当中。  本朝领土辽阔,地大物博,开十九家分店,湿湿碎啦,更多的合伙人,来吧,摩多摩多!  实在割韭菜真是割太爽了,一回抚宁县就到手三百五十两,这等坐着就能收银子的事,来多几茬,她也不嫌多啊!  而且,这韭菜还是成长型的,接下来能长年定期收割!  连锁加盟店这个主意简直太棒了!  陈念莞爽歪歪之际,隔壁的彭东家也找上门,特意来问加盟的要求跟成契的条件。  “彭东家你也打算加入我们陈家河粉店吗?打算在哪里开?”  如今开分店的合伙人多了,陈念莞得先问清楚合伙人开的店面位置,而不致于一个小县城就开两家店,瓜分有限的消费者市场造成恶性竞争的局面。  “你找到的合伙人,有开到京城去的吗?”  陈念莞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京城,目前还真是没有。  彭东家笑了,志在必得:“陈四姑娘你找了那么多合伙人,算我一个,我找人在京城把这店子开起来。”  能跟范山长这位侍郎大佬做亲戚的人,来头明显不小的,陈念莞虽没有刻意打听过,可也听店里的食客闲聊时谈过隔壁陶然居的东家。  彭东家是范山长夫人的娘家人,也是关系亲近的大哥。  范家的长子如今在京城谋官,范山长当年官至侍郎后致仕,也是为了给自家长子让路。  至于彭家,就是当今朝上那兵部的彭尚书本家,不过彭东家是二房幺子,性子不爱受拘束,亦不愿意成亲,闲云野鹤,与茶为伴,后来跟着自家妹妹到抚宁县定居,悠闲度日。  能跟背景深厚的大佬攀附上关系,陈念莞自然是肯的,只要能借势,管他开店的初衷是赚钱还是热爱美食呢?  当即便给了彭东家一份契书,等彭东家看过,表示无异议后,两人签契,收了他的五十两银子,陈念莞就给彭东家推荐过来的厨子给马上安排上了培训课程。  因为近水楼台,这彭东家倒是方便观摩陈家河粉店的经营模式,并且有了进入后厨的权限。  听他的意思,在京城帮他开店的另有其人,怕是富家老爷看陈家河粉店新鲜,花点小钱闹着玩儿的。  照规矩办事,陈念莞倒是不在意真正经营店铺的是谁。  不过想到京城,陈念莞倒是想起了跟自己合作过,也给自己淘到第一桶金的月满楼二东家施存祈,许久没见他到抚宁县视察了,要是彭东家的陈家河粉店在京城开起来了,他会不会吃惊?  陈念莞乐滋滋地把那五十两银子,连同之前的三百五十两,锁进了钱箱里。  加上存起来积蓄,她手头上如今合共就有九百两了,再割两棵茁壮成长的韭菜,她就能突破千两银子了。  到时候,有了一千两,能拿来干点什么好呢?  她得高枕无忧地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加油努力的!!第73章   陈念莞还没想好,柳氏就差捏着着她后颈肉,恨不得耳提面命了:“营生的事都办好了不是?”  “阿娘,你干嘛啦?很痛的。”  “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么到家了那心思还净扑在做买卖上呢?就光顾着赚银子,别的你还关心什么?”  陈念莞还要出言抱怨,想想这些天好像为了割韭菜,前头忙完蚝油炼制,后头忙州府铺子院落,然后就是新手大礼包,再有找何木匠跟王德改建,跟进工程,弄完这件弄那件,样样都亲力亲为,真是连上吊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至于后来嘛,就都让阿娘接手许许多多的杂事,就专注准备府城的分店去了。  每天打鸡血地一头扎进去,连睡觉前想的是怎么做得完美,睡醒了想的是哪里还可以改进,太心无旁骛,也确实忽略阿娘跟萱萱了。  “阿娘您是怪我没关心您了吗?”陈念莞心虚地问。  “岂止是没有关心我啊?”柳氏松了手,没好气道,“你不知道萱萱说你已经好久没跟她聊过天儿啊,更别说玩儿了!”  陈念莞嘿嘿赔笑:“那我有空再抽时间陪萱萱嘛,你就跟她说阿姐再帮她攒银子好啦!”  “不仅是萱萱,还有那张二呢?你知道他在忙着干什么吗?”  “忙读书呗,他还能忙什么?”  “啧啧,看看你,就知道你忘了,那是你未来夫君,就跟你住一个院儿呢,也不过问。”柳氏看着陈念莞直摇头,心里却矛盾。  这个大女儿啊,花银子厉害,赚银子也厉害,就是光顾着搞钱,一个人带着郑老头扮个少年郎就敢单独外出,别的都理会不上了。  是托她的福气,家里头银子积攒得越来越多,可到底,姑娘家,除了行商,人生应该还有点别的盼头或好玩的事才对。  可每次跟她说这事,却总是让她把话给堵回来了。  “阿娘,我人生的盼头,就是赚好多好多银子!”  “阿娘,对我来说,赚银子就是顶好玩顶好玩的事情!”  简直全掉钱眼里头去了!  明明是秀才家的女儿,该有点书香气儿才对,她偏偏却有这般想法,虽说是生活逼的,可做阿娘的,依然不愿意亲亲女儿日后会被人说满身铜臭味儿!  柳氏一番苦心,陈念莞自然是不知道的,听母亲提醒,好像自己忘了张二郎什么要紧事,一追问,才知道,原来快到府试的日子了。  张二郎要到府城参考去了。  她经历过的考学系统跟本朝学子的?????不一样,还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未来夫君竟然又要进行第二次大考了?  这府试可堪比初中考,过了就能进高中考大学了!  那当然得关心关心一下,陈念莞当即去找张二郎。  陈念莞走到东厢的时候,那张二郎正在收拾行囊,青云书院的夫子说了,明儿就要带他们这群赶考的学子到府城去了。  见到陈念莞,张二郎颇为奇怪。  他是知道这些天,陈念莞为了那招揽合伙人开分店的事忙得马不停蹄,可以几日不回燕来巷。  要知道那契书还是他帮着拟的,原本是要专心念书准备府试的,结果开了个头儿,钞录了第一份后,接着第二批,第三批合伙人的,只得忙里偷闲,赶紧钞录。  没办法,是自家未来娘子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那自家娘子愿意将这活儿交给自己,也是信赖自己的表现,这么点事,他怎能推辞呢?  只是看一批批合伙人招过来,他有点担心营生铺太大,陈念莞顾不过来,几次想找机会提醒她,都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她今儿怎地有空来找他啦?  张二郎笑着看着陈念莞,面上未免有点疑惑:“今儿不用跟人谈生意了?”  陈念莞摇摇头,随手抓起案桌上的一只毛笔捻着转圈儿,不好意思地问他啥时候到府城,听闻是明日,赶紧道,“我明天送你到府城去,我对那道儿可熟了。”  可不是嘛,为了府城的铺子,改建期间两三天就要跑一趟,开业了,身为东家还专门去主持大局。  “有空了?”张二郎问。  “当然有空了,要陪你去赴考,便是没空也必须抽出空来。”陈念莞赶紧答,看张二郎抿嘴笑了,松了口气,“等到了府城,我们就住二舅母家,你什么都不需要管,专心应考就行了。”  张二郎笑着点头,“好。”  “那你还需要准备什么,笔墨纸砚之类的,缺吗?我先去给你备好吧?”陈念莞转着眼珠子问。  “不需要,届时都是考场替我们准备的,就是带过去了,也带不进去。”张二郎摇摇头,看陈念莞有点窘迫,又道,“到时候会有岑夫子带着,陈四姑娘不必担心。”  听他慢慢道来,陈念莞才知道,跟张二郎一起赴考的曾四公子提前住到府城大哥家里了,就是沈帆也早早跟陈小姑去了楚州府,明儿跟岑夫子等人一起去府城的,除了张二郎,还有陈念蹇。  “那正好,我去租两辆马车给你跟三哥。”如今有银子了,又是送学子赴考,陈念莞难得的阔气起来。  “我看倒是不必。”  自从陈念蹇考取县试案首后,陈家对他前所未有的重视,张二郎听他说,这次到府城赶考,那陈家族人也纷纷出了银子给他做路资花销,据说还特意给安排了个小厮,照顾他起居饮食,盼着他一路考过院试,陈家好再出个秀才。  “我也盼着呢!”陈念莞笑。  念书费钱,她现在每个月都给张二郎划十五两的月例,同时也给陈念蹇跟沈帆每人十两银子的资助费。  这些都是自己的亲人,也是未来的金大腿呐。  但凡哪一个读出来做大官,她陈家河粉店都与荣有焉!  绝对是必要的投资,省不得。  知道张二郎准备充足,陈念莞就放心了,为方便着想,次日她一身男装打扮,与张二郎坐着雇来的马车驱车去青云书院与其他学子还有岑夫子汇合。  书院为方便学子已经租了几辆马车,虽然抚宁县到楚州府路途不远,但为这些学子们的安全着想,还是雇用了一群护卫,可谓用心周全。  背著书篓跟包袱的学子都是几个人坐一辆马车,其余有家眷送考的则是自己家里头备的马车,乍看,似乎陪考的比学子还要多,有些还是两人作陪的,阵势大得很。  陈念莞看着张二郎下车,去跟岑夫子报备,掀开车厢帘子朝外瞧去的时候,见着了人群里的陈念蹇。  张二郎没说错,陈念蹇身边跟了个下人打扮的小厮,那陈老爹跟陈峰居然都来了,就不知道是来送行的,还是一道去府城的,未免他们瞧见自己节外生枝,陈念莞马上将帘子放下了。  没等多久,岑夫子带路,这行赶考的学子就陆续跟着上路了。  陈念莞每次去府城坐的都是许老头赶的驴车,稳当,如今坐马车也是头一回。  不得不说,驴车有驴车的好,马车有马车的妙。  起码马车坐得舒服,走得也快,让陈念莞压下去很久的想买马车的心思又勾了出来。  张二郎不是第一次单独跟陈念莞同居一处,可心情却是第一次如此紧张,只是他自己忐忑激动,却见陈念莞平淡如菊,哑然失笑后,也神态自若起来,问起了府城里陈家分店的营生。  陈念莞自是得意的。  要张二郎问的是什么诗词歌赋,帖经策论,她一准是答不上来的,但若说的是生意,她话就多了,于是将那铺子是何模样,自己怎么煞费苦心搞宣传,还有分店热闹的情形,都与张二郎通通道来,张二郎是听得津津有味,不觉山路已经过半。  在靠近抚宁县外头的官道还好,越接近府城,那道上的人越多,最后,马车不得不走走停停。  陈念莞走了这条路这么多次,还没遇见过这么阻塞的,掀帘子一看,再听张二郎解释,才知道,这会子府城辖下的县城乡赶考的学子就这么几天陆续要进城,所以官道上越近城门人越多。  到最后,青云书院这群人是排队进城门的,折腾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进城之后,岑夫子就带着学子们去早早定下的客栈去了,根据书院的安排,他们这些无论宿在客栈还是宿在外头的学子,集合地点都在这家客栈里,明儿岑夫子会去找给这些学子做保的禀生,而后带着大伙儿一起到府衙报名,让外宿的学子记得准时到场。  跟岑夫子打过招呼后,张二郎就先跟着陈念莞到府城的陈家河粉店面去瞧瞧。  才开张十来天,正是顾客众多的时候,张二郎一见生意兴隆,怕陈念莞顾不过来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陈念莞带着张二郎进店里头跟众人打招呼。  二舅母见着张二郎,从后厨出来笑脸相迎,得知是来府城赶考的,忙不迭地把钥匙给了陈念莞。  陈小姑自家的儿子也是要考试的,还跟张二郎道:“张公子要有空,能指点指点我们家帆儿就好了。”  张二郎笑笑,不说话。  其实他县学也是勉强考过,那名次比沈帆还低,说不得指教,沈帆要找人指教,自然应该找陈念蹇了。  不说他是案首,论起关系,也是他们两人更亲近。  所以知道陈小姑说的是客气话,张二郎听过就好,没当真。  见店里头忙,两人也无意愿多停留,回榴花巷先安置了。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加油努力的!!第74章   院子里头给柳青准备的厢房空着,里头的物件都是新置的,床榻跟案桌齐全,也跟二舅母说过,让张二郎先住下了。  陈念莞洗漱完后,则在堂屋摆饭,与张二郎一起用膳。  吃食就是刚刚在河粉店里头拿食盒装回来的,两份炒河粉,一瓦罐子肉汤,还有一份叉烧跟一份烧鸭,丰盛得很。  用完稍息了一会儿,张二郎便收了碗盏主动拿去清洗。  陈念莞乐得轻松,回自己房里头去了。  没多久,那曾四公子就找上门来了。  知道青云书院的同窗今日抵达府城,又知道张二郎没在客栈落脚,估计是在榴花巷——陈念莞当初是托他二哥找的院子,连租契都是他看着办理的,所以马上来找这处找张二郎。  曾四公子是想约张二郎一起到府城各处走走,了解了解一下各个郡县来府城赶考的学子们的情况。  陈念莞正好闲了下来,而且她目前主要任务是陪考么,又对跟自己现代情形不同的赶考有兴趣,所以也跟着张二郎跟曾四公子出门去。  说起来,到府城那么多次,因为都是忙开店,真没到处转悠过。  今儿出门,陈念莞才发现,府城街道上,茶铺客栈里,多了许多学子的身影。  到底楚州府不是抚宁县,除府城本地学子,如今辖区十几个县城的学子们都来了,人自然就多了。  陈念莞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学子们高谈阔论,不免也跟着兴致昂然起来。  等寻了一家茶寮休息喝茶的时候,听见里头有不少秀才模样的人在辩论,同时隔壁桌的学子在说什么听书押题。  “什么听书押题?”陈念莞不解地问。  原来这是应试而生的一门生意。  一般由考过的前辈根据历年的考题范围,给学子们专门上课,一场半日,一位二百五十文钱。  也就等同于陈念莞晓得的逢临大考前,讲课教授划的出题范围。  讲课教授划的范围肯定是准的,就不知道这些前辈?????上课押的题准不准。  于是陈念莞问张二郎跟曾四去不去?  不管准不准,多听听总没错啊!  二百五十文,对现在的她来说,一点儿不贵。  张二郎笑着摇摇头,说其实岑夫子跟范山长在平时,也给他们这一次赴考的二十多位学子专门上过几天课,就是根据历年考题来阐述的,甚至分别给他们押了题,确定了几个方向。  既然有岑夫子跟范山长压的题,那还何必去听外头来历不明的人上的课呢?  陈念莞不觉明厉。  在茶寮里喝两盏茶的时间,那天眼看着要擦黑了,曾四公子与他们道别,陈念莞就与张二郎回到了陈家河粉店。  恰好店里头在做最后一波食客的生意,烧味店那一头早关了,陈小姑则在说要告假。  这几日沈帆也要备考,估计是要帮儿子准备应考事宜,小姑丈是掌柜的走不开,那便只能陈小姑一个人去了。  陈念莞自然是允了。  她不也要陪张二郎嘛!  等一行人就在店里用过晚膳后,打烊一起回榴花巷时,柳风说起自家的大哥,拍拍张二郎的肩膀道:“张二哥,好好考,到时候跟我哥一起考院试,中个秀才回来。”  柳青已经考过了县试跟府试,正打算今年下场考院试。  张二郎笑着点点头。  次日,陈念莞依然打扮成少年郎的模样,送张二郎到了青云书院学子们下榻的客栈。  这一次,她无可避免地见到了陈念蹇,也见到了陪儿子赶考的陈峰。  陈峰见着了陈念莞,没敢上前打招呼,眼神躲躲闪闪的,陈念莞自然也是不愿搭理的。  陈念蹇反而大大方方地跟陈念莞跟张二郎称呼过,寒暄了几句,未免彼此尴尬,便跟陈峰很快走开,跟其他学子搭话去了。  考中县试案首后,陈念蹇在书院的处境好了许多,人眼见着性格开朗了,与身边学子们也融洽得很,更不愁没人给他担保了。  府试做担保的禀生也是青云书院的夫子们帮忙找的。  青云书院也算办学多年了,当中考中的禀生数目不少,所以岑夫子也是早早找了以前的学生,将学子们要担保的事情办下来了。  昨儿在茶寮的时候,陈念莞就听说,因为临近府试,楚州城里的客栈人满为患,而后有学子不得不高价租住在当地人家院子里头的。  青云书院从抚宁县聘请护卫送学子到府城,到早早订好客栈,再到替学子找好担保禀生,处处考虑周到,免了学子诸多后顾之忧,不愧是学子们争抢着进学的地方。  又跟着岑夫子到了府衙,排队报考完毕,就等着后日上场了。  陈念莞跟着张二郎与曾四去学子们聚集的客栈八卦时,有了新发现。  原来这个时候,也会有人拿各县的案首跟学子们做赌博,下注赌哪位学子能在这次府试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上次县试,十几个县排名前十的学子们都登记在册,供客人挑选下注,至于案首的名字更特别做了牌子,立在堂中。  陈念莞就在其中一块牌子上看到了三哥陈念蹇的名字,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二郎低头,看着她挑起了一边眉毛。  “二郎,可惜没有你的名字,不然我肯定会下注赌你的。”陈念莞低声说。  “你不给陈三下注?”  陈念莞看着他,摇摇头,摆摆手,“赌博不好!”  赌博不好却会给自己下注?  张二郎心里隐隐为自己在她心中是特别的窃喜,却见身边的曾四在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分别给自己跟陈念蹇下了一两银子。  这曾四!  买酱肉干一百三十文还嫌贵呢?这会儿压注的时候倒是大方。  陈念莞微带鄙视地瞟了曾四一眼,曾四假装没看见。  “哎,这,你压这谁,曾嘉轩也就算了,怎么还押陈念蹇?”下注的人群里有人嚷嚷。  “怎么押曾嘉轩就算了,押陈念蹇反而更错呢?”陈念莞奇怪了,“他不是抚宁县案首吗?”  曾四,哦,曾四原来叫曾嘉轩,是抚宁县第五名,自己三哥可是第一名,怎么他们说起来反而压三哥得榜一很奇怪似的?  “这抚宁县案首啊,首先声名不扬,不知道是从哪来钻出来的无名之辈,听说陈家家风不好,指不定是耍了什么手段钻营得来的案首!再次呢,就算他没耍手段,听说今年他是第一次下场参考的吧?他考那么好指不定是有运气成份在头,这么多不稳定因素,你还拿一两这么多赌他拿第一?这么大手笔,小心血本无归。”  “就是,我也怀疑这人的案首得来不明!”  有人说开了,就陈念蹇是抚宁县案首存疑的事情引来了议论纷纷。  陈念莞在一旁听着,忽然间便沉默起来。  张二郎瞥了她一眼,跟曾四使个眼神,就带着她出了下注的客栈,后头的人还在嚷嚷:  “反正这人我是不压,讨巧的人或许能考个童生,秀才,但想拿案首,可要费点功夫了!楚州府衙可不像抚宁县的小衙门,想拿第一就拿第一。”  “可不是嘛,府城聚集了那么多个县的案首,不选他,还有十四个人选给我们压,来来来!”  ……  那客栈继续闹哄哄起来。  要不是亲自到了学子们聚集的场所,到这客栈看热闹,还真不知道,原来去年闹上公堂那事,对陈念蹇影响这么大。  陈念莞默然。  可怪谁呢?  陈念莞想到今日在陈念蹇身边跟进跟出,殷勤周全的陈峰,啧了一声,便没再往心里去了。  而她不知道,送她回陈家河粉店后,张二郎跟曾四再去与别的学子联络感情时,在另一家开赌下注的客栈里,张二郎一口气拿了二两银子下注,压陈念蹇拿案首。  那陈念蹇受累于家风,排名不咋行,压注情况在案首一列中倒数第二位,赔率更是高达一比二十。  此时众人见到张二郎学子模样,看穿衣打扮也不是什么富家公子,竟然一下拿出二两银子买陈念蹇能赢榜一,均以为他犯傻了。  寻常人下注,极少选排名靠后的,就是选了,也只是下个几百钱,分散一下风险而已,结果这突然冒出个刺儿头来孤注一掷。  这人还真敢啊!  “啧啧,张二郎,你对陈三那么有信心?”曾四不服气,“他二两你也敢压,怎么不给我下点儿注?”  张二郎高深莫测地看着曾四道,“你不懂,这一次,你没机会。”  “怎么可能?”曾四不服气,迟疑一会儿,半信半疑,“真的?”  “平日里咱们都叫陈三什么?”  “拼命三郎!”曾四摇头,“可拼命又如何?拼命一定就能再拿案首吗?”  “我对他有信心,对你,缺少那么一点点信心。”张二郎挑眉一笑,“所以,就不压你了。”他不仅不压曾四,还要去府城开了赌盘的客栈赌坊都转一圈,每家下注二两,分散投资,省得打眼引来太多人注意。  “哼!”曾四郎不屑一顾。  而作为当事人的陈念蹇,这两日也跟沈帆一起,在府城的各个客栈茶铺里了解参考学子情况,自然也瞧见了供众人下注的、自己的牌子。  见着这么低的排名,那么高的赔率,再听得旁人的冷嘲热讽,脸色抽搐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了冷静。  “表哥!”沈帆在旁边看着,担心。  “没事!”陈念蹇表示无须在意。  当黄县令钦点自己为案首时,应该就已经预料到有今日的场面,亦提醒过自己了,所以陈念蹇早有心理准备。  他这两个月埋头刻苦念书为的是什么?  便是后日的府试上,拿得好名次,为自己正名。  陈念蹇思忖一番后,走上前,给自己下了一两银子。  众人哗然。  这已经是第三位给名不经传,却带污名的抚宁县案首押注的人了。  莫非这抚宁县案首当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有好事者打听陈念蹇为何对抚宁县案首有信心?  陈念蹇淡然不语,于是好事者便猜:“这人说不定就是这抚宁县案首的亲人,看他明明是第一却在咱赌局上没牌面,给他捧场的。”  “就是,哪来的勇气?”  沈帆也傻眼:“表哥?你这……”  “放心,我对自己有信心。”  对于榜一,陈念蹇志在必得。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努力加油的!!第75章   考前最后一日,不同于前两日的放松,张二郎没再出门,待在院子里头,安安静静地看了一日书,陈念莞跟其他人都没去打扰他。  因为府城内学子众多,这些天陈家河粉店光顾的食客也多了很多学子。  不仅河粉在府城算是新事物,就是烧鸭,酱肉干跟叉烧,都是新吃食,吸引了不少出手阔绰的学子们前来品尝。  陈念莞看得笑盈盈的。  不错不错,向来念得起书的人家,一般都比普通人家有钱银,又是府城辖下不同的十几个县里头来,很适合发散口碑啊!  看来自己当初趁早在府试?????之前开河粉店,竟然是走对了一步好棋咧!  西店如此,东店自然也如此。  陈念莞一度怀疑曾老爷当初选在这个当儿开店,是不是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店铺前儿有姑丈看着,又有五位跑堂——其中一位是柳河从柳家村带过来一起干采买的,活儿干完后,就临时到前头来帮忙了。  陈小姑今儿不在,是柳河跟陈小姑的女儿一起负责烧味区。  陈念莞看他们应付得过来,就去后厨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后头柳迟跟二舅母以及小佑跟另外一个助手正忙着呢,见陈念莞进来了,一个个不忘跟她打招呼。  “莞莞啊!”  “表妹!”  “东家!”  陈念莞点头,找回一点点做领导的感觉。  看柳迟跟二舅母有条不紊配合默契,她就去打打下手,跟小佑一起干活,顺便关心关心一下伙计,问问他们适应得如何?  她一问,小佑就顿了顿,小嘴抿了抿,道“还好!”  看来不需要做迎来送往的活儿,小佑大佬就能适应啊!  陈念莞明白了,也放心了。  在她进后厨没多久,店里头来了个麻烦人物,府城的地头蛇,奎六爷。  奎六爷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世代扎根于此,是西店这边地界有名的痞子,干的就是强收店铺保护费的。  早在陈家河粉店的铺子闭门改建的时候,就一直留意着了。  当然,奎六爷收保护费也是看人去的,例如说,要是铺子后面是知府老爷,或是权贵什么的,自然是不敢招惹的,但要知道那铺子是平头百姓路人甲乙丙丁开的,那就是他赚银子的金主了。  简单一句话,就是喜欢欺负弱小。  这种人便是毫无根基的百姓或者是背景不够深厚的行商深恶痛绝的那类人。  可没办法,硬刚不过像奎六爷这种人仗着本地人的势力的人,很多时候,只能花钱消灾。  一开始奎六爷不知道这铺子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  店子没开,也不知道是弄啥的,打听后,才知道是抚宁县的什么人来府城做营生,也不知道是哪家人,奎六按兵不动,等店铺将开的时候,那手下的混混说才知道是什么陈家河粉店,带了许多伙计到街上舞狮放鞭炮,还免费派吃食。  奎六爷不知道河粉是啥玩意儿,但第二日去瞧过他们的宣发现场。  啧啧,那架势,奎六爷直搓手。  看看这家店铺免费派了这么多吃食,一看就是有钱的主,肥羊啊,他算是等到了。  陈家河粉店正式开业,他也去尝了尝鲜,一来他收过手下拿的免费试吃,感觉味道不错,挺新鲜的,二来,进店里头亲自瞧瞧,刺探军情摸个底,看看每个月的保护费收多少才合理。  至于这家店的背后东家嘛,他也查清楚了。  一开始听闻那东城区也有一家同名儿的河粉店,以为来头不小呢,结果那家店背后,不过就是没落的曾姓人家,早失了权势,没啥威胁,只是有两个儿子在府城干活。  所以摸清楚底细后,今儿奎六就带着四五个混混大摇大摆得进来正式滋扰生事了。  小姑丈做过货郎,也闯荡过天南地北,见识算是多广的那种,自然懂得察言观色,见这伙人来势汹汹,心里情知不妙,一边叫个伙计去后厨跟陈念莞道个信儿,一边笑脸相迎:“奎六爷,今儿带这么多人来光顾咱的生意啊?帮衬我们陈家河粉店呐?”  奎六爷这些日子来过陈家河粉店几次,身为掌柜的,小姑丈自然记住了常客的面孔,听旁人叫他奎六爷,也就跟着叫了。  只是开业生意太忙,别的疏忽了,没想到这奎六爷存心不良。  “少废话!咱们六爷来是做正事的。”奎六爷大喇喇地在店里头坐下了,那带来的四个混混两个坐他旁边,另外两个站在柜台旁,看着小姑丈就啪地一拍。  店里头胆子小的见势不妙都走了,只有胆子大的避到一边看热闹,眼看着兴盛地店里头一下冷清下来。  外头商街的铺子,都是有经验的,看奎六带人砸场子来了,也凑到店铺外头看热闹。  没办法,陈家河粉店自开铺后,热度一直持续不下,拉走了旁的吃食店的许多食客,少了许多生意,见陈家有难,心里头正幸灾乐祸,爽得很呢!  “什么正事?”从后厨听说有不明人物来找茬的陈念莞,这个时候也走了出来,瞧见柜台前面的两个伙计,目光落到了坐着的奎六爷身上。  她早就知晓,要到自己不熟悉的府城来开铺子,迟早有一天会碰见这些地痞无赖。  不正因为担心着这一点,所以她才想出加盟,别地的铺子让别地的合伙人开的主意嘛!  没想到他们的店还没没听闻到啥消息,自己店里先被人欺负上门了。  “好说,在我六爷的地头开地铺子,都给给我们六爷孝敬的银子,如此,才可以保你家的铺子安安生生。”  “给这位六爷孝敬银子?这位六爷是谁啊?”陈念莞没退怯,直接问。  “你又是谁啊?”  “我就是这家店铺的东家,你们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奎六爷转过头,看着陈念莞。  陈念莞依然是少年郎的装扮,可唇红齿白,明眸樱唇,一看就是位娘子。  奎六爷生出了极大的兴趣,眯缝着眼睛,直直盯着她:“陈东家,按规矩,你这铺子,一个月得孝敬我跟我弟兄们,一百两银子。”  店里头的人一下静了下来,均倒抽了口冷气。  一百两,狮子大开口啊!  “要是不交,那你这店就甭想在我六爷的地盘开下去。”  “我是想问问,我这河粉店要给六爷交孝敬银子,是谁定的规矩?”陈念莞避而不答,追问,“奎六爷以什么身份收的银子?”  “什么身份?你不知道?”那混混嗤笑,看陈念莞摇头,羞恼地看了奎六爷一眼。  奎六爷脸色一暗,“什么身份?陈东家出去打听打听就清楚了。”  “好。”陈念莞也不废话,坐到了奎六爷对面,笑嘻嘻地:“我迟点会叫人去打听清楚的,既然六爷说是规矩,我们新来乍到,也是得按规矩办事,所以,这孝敬银子,我们交。”  事情这么顺利?  奎六爷面色舒缓,混混挤眉弄眼。  看来这陈东家很上道嘛!  店里头的人都急了,小姑丈在后头低声叫:“莞莞侄女?”  陈念莞充耳不闻,依然笑着问,“不过,一百两银子太多了,我们出不起,不知道奎六爷看在彭家的面上,少收一些行不行?”  “彭家?”混混笑了,彼此起哄:“敢问是哪个彭家?”  “我们城里没什么彭家?不知道是哪个彭家啊?”  “很威风吗?这个彭家?”  陈念莞看着笑作一团的混混,再看看一脸不屑的奎六爷,无奈,“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原来京城彭家在楚州府是这么不起眼的啊!”  “京城?哪一家?”混混们依然笑着,奎六爷多问了一句。  “兵部彭尚书家。”  这二品大佬的头衔一说出口,那混混们一下安静了,奎六爷怔了怔,一双鹰眼盯着陈念莞,似要辨个真假。  “满口谎言。”  “怕不是扯大旗糊弄我们。”  混混们依然冷嗤,却没之前那般气直了。  没错,陈念莞就是在扯大旗,但也不算糊弄。  毕竟彭东家已经跟她签契了嘛,跟她是合伙人,也可以说是陈家店铺利益相关的股份拥有人了。  早在听说有人上门找茬,陈念莞就在飞快回想自己招揽的合伙人,哪一位能拉出来镇得住场子,思前想后,决定还是拉彭家出来溜溜。  自己没权没势,借势还是懂的。既然要借,那就借势力最大那一位。  “你们要不信,可以去抚宁县打听打听,抚宁县咱家的陈家河粉店,就开在陶然茶居旁边呢!”陈念莞道,“你们可以问问,陶然茶居的东家是谁,跟我们陈家河粉店又是什么关系?”  “陶然茶居,东家是谁?”  “就是彭尚书家的亲侄子。”陈念莞坦然解释,“这事也跟奎六爷的身份一样,打听打听就清楚了。说来,奎六爷你可能不知道,彭家算是我们陈家河粉店的东家之一呢!”  合伙人之一,也可以算东家了。  看奎六爷不说话了,似在思忖什么,陈念莞笑:“我们也不想坏奎六爷的规矩,不过,一百两对鄙店来说,实在太多,给不起,能不能酌情降低一点儿?”  奎六爷陷入了沉默,那混混们也不敢作声。  “还是说,彭家的面子,不足以让奎六爷退一步,那范家的面子,奎六爷看不看呢?”陈念莞看他们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再加一把火。  “范家?”  “嗯哼,抚宁县范家你们听说过吧?青云书院的范山长,知道吧?跟彭家,是姻亲那一位?”陈念莞是半点不心虚。  奎六爷皱起了眉头:“怎么?范山长跟你们?????陈家河粉店,也有关系?”第76章   奎六爷当然知道范山长的大名。  这些天府城来了那么多赴考的学子,自然也会打听一番这些学子的情况,楚州府知名的书院,青云书院就是其中一家,范山长算是州府的名人,他当然听说过。  “我爹是范家的恩人,就是那位同样在京城做官的,范家长子的恩人。”陈鸣虽然去了,可留下的这桩恩情,这个时候也能成为她狐假虎威的靠山。  像人家一样拼个爹,她也是可以的。  陈念莞笑:“对了,我三哥,还有未来夫君,都是青云书院的学子,他们今儿也在城里参加府试,你们要是不信我说的话,可以马上去问问那些学子,看我是不是诳了你们。”  当初开业范山长还作为剪彩嘉宾捧场了呢!不怕他们不信。  奎六爷懵了。  不就是小小的一间吃食店么?这小娘子真敢说,这店背后的势力当真那么大?  彭尚书,范山长,拎出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更别说,这陈家还有考科举的学子。  若将来当真考中……  奎六爷一下站了起来。  “奎六爷?”  “我会去核实的,若你说得是假话,那回头,可不就是一百两孝敬银子的小问题了。”奎六爷恶狠狠道。  “奎六爷请便。”  送走了这群煞神,陈念莞松了口气,那店铺里的人都围了过来。  “陈东家!”  “莞莞,你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姑丈救过范山长的孙子,只是,啥时候咱跟跟京城彭彭尚书那么大个官儿也扯上关系了?”在烧味区的柳河跑过来,急吼吼地问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因为陶然茶居的彭东家,如今也跟我合伙了,自然不就跟京城彭家有关系了。”其实方才扯大旗,陈念莞也捏了把冷汗。  万一是个不听不信马上发作的蛮人,那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柳河想了想,然后一拍掌:“嘿哟,确实是这个理啊!”  虚惊一场,险险跨过难关,铺子里的众人都长吁一声放松下来,回过神来赶紧招呼客人。  早有人把陈念莞对奎六爷说的那番话宣扬了出去。  有不信的,有全信的,也有半信半疑的,但都从此不敢小看陈家河粉店,轻易也真没有人再来惹事。  至于奎六爷说的要去打听清楚,陈念莞也是不怵的。  因为她说的大半部分是事实,便是他们找青云书院的学子核实,陈念莞也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若是奎六爷知道了还要再来店里生事,那再见招拆招也不迟。  这还是陈念莞穿越后第一次智退恶势力,成就满满的。  不过,这也提醒了陈念莞,若是还有其他像奎六爷这样的人到店里捣乱,也不得不防,问过小姑丈后,决定还是到镖行,雇两个护卫放在店里头才行。  再跟二舅母跟柳迟商量过后,决定干脆找牙行物色两个有点功夫的下人,买回来放在家里,一来可以做些杂活,二来可以到店里头镇场子。  顺便也要给陈念莞自己找个护卫,毕竟陈念莞如今经常在外头走动,之前时日尚浅,没碰见什么坏事已经是幸运了,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陈念莞想想切身安全,通过了这个提议。  处理好铺子里的杂事,陈念莞早早地回了榴花巷。  明儿便是张二郎应考的日子,她想给他做顿好吃的。  念书费脑子,这个时节刚好开海,有新鲜海鱼河鱼上市,况且鱼肉健脑健脾又护肝,吃多了补脑子,所以她打算做全鱼宴给张二郎在考前好好补一补。  硬菜是一道清蒸黄花鱼。  嗯,是大黄鱼哟,传说中东海野生鱼中的高富帅,通体金灿灿的,瞧见渔户在卖这种她生活的时代再难觅踪迹的鱼,她眼睛都瞪直了。  这实在是太太太,太好了。  对于吃货来说,绝对就是穿到这里来的最好的福利之一啊,而搞全鱼宴,绝对就是看在这条高富帅的面子上,要隆重郑重且珍重地煮了它,干掉它。  陈念莞自然是没有煮过大黄鱼的,可是没关系,不妨碍她用已有的烹饪技巧来处理这道主角鱼。  传闻黄花鱼肉质肥美鲜嫩,那为了不破坏口感,保留原汁原味,自然是清蒸了。  处理过鱼身后,清洗干净,对半分*身,用些许盐跟米酒抹匀在身上腌制一会儿。  而后在锅底倒入油,放入葱,姜,蒜等配料,热锅,等热油烧烫出香味的时候,才把黄花鱼铺上去,盖上约莫蒸上差不到一盏茶(七八分钟)的时间便可出锅。  另外用豆酱,酱料跟蚝油等调配酱汁,上桌时才将其淋到大黄鱼身上即可。  第二道硬菜就是香煎带鱼卷。  带鱼是在鱼鲜店里头买时就切好的段儿,约莫两寸长,清洗干净后,沥干水分,并用棉布吸走多余的水分,在两面打刀花后,擦少许盐。  锅内起油,热至六成的时候,放入鱼段煎成金黄色。  在煎鱼的时候,控制火候之余,还能稳妥保证不煎破鱼的诀窍有几点:  一是务必要将鱼皮表面擦干水分,而后擦些微的盐。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一来盐可以在未融化之前,起到保护作用让鱼皮与锅隔开,让鱼皮不致于直接粘锅破损,二来在加热过程中,盐分可以使鱼皮的胶质,即蛋白质凝固,鱼皮自然不容易破损。  二是在倒油入锅里起热时,可以用生姜片擦一遍鱼身接触的锅底,原因是生姜片里含有姜油酮,擦到锅底也能形成保护膜,目的也是为了不让鱼皮跟锅底直接接触,降低粘锅的几率。  三是煎鱼的第一面时,不要急于用铲子铲动鱼块,怕鱼块煎焦的话,不时轻微晃动煎锅即可,等过约莫三弹指(一分钟)后,才翻面。  等两面都煎至金黄了,放入已经调配好的酱汁拌匀,让其慢慢渗透后,用薄烙饼(现代时候陈念莞喜欢用海苔)跟葱段,将一段段带鱼肉包裹起来,用葱扎好,摆盘就可以上桌了。  第三道则是道小菜,酥炸多春鱼。  嗯咳,是陈念莞最擅长也最喜欢吃的一道小菜。  尤其是这个季节,多春鱼正值繁衍爆籽时期,自然多春啦!  当然,这个朝代,人们还是叫多春鱼为胡瓜鱼的。  将一条条腹部鼓鼓囊囊的多春鱼裹一层蛋粉液,而后放到热油里炸得金黄焦脆,就可以直接抓着吃,夹着吃,或者是蘸酱吃。  鱼肉外酥内嫩,鱼骨被烤到酥软,咬一口,满满的鱼籽,嚼起来咯吱咯吱的响,奇妙得让味蕾触感全部被打开,滋味绽放其间,美味至极。  另一道小菜则是用鲢鱼肉做的鱼丸。  将鱼肉剁成肉泥后,调入适当的盐跟配料捏成一个个小团子,放入水里煮热后,捞起与搭配的酱汁搅拌即可。  陈念莞做的是用白糖跟米醋作为原材调配出来的酱料,一个个鱼丸吃起来酸酸甜甜的,颇为开胃。  至于鲢鱼头,当然是用来做豆腐汤啦。  鲢鱼头稍微放进锅里与姜片一起煎一下,而后放入瓦罐里,与豆腐一起炖煮,等熬到汤液乳白色时,简单地放少许盐跟葱段即可。  这样最大程度上保留了鱼味的鲜甜,尝一口,yummy,yummy!  最后,按照陈念莞的饮食习惯,自然是少不了一道时蔬的。  莴笋恰是这个季节上市的,于是就拿莴笋切丝,调味后洒上白芝麻做成凉拌。  如此这般,一顿丰盛的四菜一蔬一汤就做好了,陈念莞打算去找张二郎开饭。  这日下晌其实张二郎出了趟门,到青云书院学子下榻的客栈去,听岑夫子最后讲授一堂课,重点讲考官的喜好跟规矩,让他们届时应考时,注意侧重点。  回来后还看了一会子书,然后就躺在床上小憩,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闻到鱼香味道,就知道陈诗姑娘在做好吃的,当即起身梳洗一番,走去厨房。  陈念莞恰好已经完工,见着他过来,当即招呼他将膳食搬到堂屋摆饭开食。  张二郎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吃食,明白陈念莞的一番苦心。  先前考县试的时候,这陈姑娘就已经特意每日为自己备好可口佳肴。  他心中既激动,又歉疚。  “陈姑娘,你有心了,其实不用做这么多,两三个菜就够了。”  “哪里多了?六个菜而已嘛,六六大顺,你明儿又开始赶考,吃完这六个菜,保佑你考试顺顺利利的。”陈念莞说着,坐下才端起碗盛汤,张二郎就赶紧将木勺拿了起来。  “陈姑娘是要先喝汤吗?让我来。”  “好。”陈念莞笑嘻嘻地看着张二郎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听说吃鱼可以增进记忆跟学力,你多吃一些。”  “好。”张二郎也点点头,看着陈念莞,抿嘴微微笑了。  他知晓柳氏一家从来不曾轻视过自己,甚至于陈四姑娘,对自己也是极好的。  他失去了所有亲族,如今又获得了亲族,是不幸?????,又可幸。  陈四姑娘一介弱女子,挑起了养家的担子,出摊,开店,到现在,得以找到那么多合伙人,甚至于在繁华的府城,也开起了这么大一间分店,对比起来,他相形见绌。  像陈四姑娘这般好的娘子,他若是将来不能高中,怕是配不上她。  所以,为了配得上陈四姑娘,他也必须好好念书,考功名,达到她的期望,不致于太差,而会为她所嫌弃。  他到底也是郎君,便应该有做郎君的骨气。  即便不能拿榜一,但也定要过了明儿那一关,先拿个童生回来。  张二郎这般想着,心中暗暗替自己加油。  作者有话说:  声明:文中涉及到的吃食做法跟技巧,无论是前面的鱼腐,河粉或者是广府烧鸭,白切鸡等等,还是后文将会出现的诸多菜肴,做法跟技巧均为个人经验+问师傅+食谱+百度综合整理而成哒~第77章   应考这一日,天还没亮,张二郎就起身了,而后见着屋里头要早早到店里头做营生的柳迟一家也早起来了。  知道张二郎是去府衙赶考,大家梳洗、朝食都先让他。  张二郎也不推辞,欣然受了大家的照顾。  陈念莞亦麻利得很,一早叫了马车在院里头候着,等张二郎准备好后,就收拾出门了,身后收获了柳迟等人的祝福。  “未来表妹夫,可要好好考啊!”  张二郎原本不紧张的,被他们一嗓子吼,反而拘谨起来,浑身绷得紧紧的,出了榴花巷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到府衙的人太多,他们半路就因为人挤车堵停下来了。  陈念莞无奈,只好下车步行,让车夫在一旁等着。  到了府衙门口,才发现黑压压的一大片学子,人山人海的。  因为都是挤着过来的,不少人的模样都很狼狈,掉鞋子的,散了发髻的,还有衣裳被扯破的,都在嚷嚷赶紧买鞋整理装束,省得一会儿衙吏检查,连考场也进不去。  而旁边有许多小小的摊子,正是卖鞋帽衣物以及吃食等的,难怪生意火爆。  陈念莞赶紧看了一眼张二郎,还好,完完整整的,于是松了口气。  没到时辰,那府衙大门也没开,陈念莞陪在张二郎身边等了小一会儿,就见到岑夫子领着学子们过来了,曾四恰也跟他们一起。  火光从衙门那头亮起来的时候,府衙大门那就开了,一群衙役出来了,有些手里擒着火把,有着抬着桌子,在府衙门口摆好了案台。  铜锣声一响,就表示学子们可以进考场了。  原本拥挤的学子们乖乖地整列排队,张二郎低声跟陈念莞说了一声“我去了”,陈念莞点点头,就看着他走到青云书院学子们的队列当中去了,而后瞧见了陈念蹇。  参加府试的学子跟各县案首是分开排的。  所以张二郎跟曾四排的队列超多人,而另一队,全是各县的榜一大佬,人没来全,就只有六七位,这一队全是大佬的人马上就引来了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  陈念蹇也见着了陈念莞,排过去之前,先跟陈念莞打了声招呼,低声问:“四妹你最近有没有听说奎六爷这个人?”  陈念莞一怔。  这地痞昨儿不就去了陈家河粉店骚扰人嘛,也到客栈找陈念蹇麻烦了?  “这人是个不好招惹的,最近他的人在找青云书院的人打听你河粉店的事。”  她马上明白,是奎六爷去核实自己说的话去了,所以点头,回问,“你跟他怎么说?”  “照直说,三叔救过范山长的孙子,对范家有恩,我是抚宁县县试案首,是你三哥,彭东家开的店确实在陈家河粉店隔壁。”  看来,陈念蹇也是个机灵的,知道避重就轻。  陈念莞忍不住偷偷笑了,三哥还真靠得住。  “我看那些人接连找了几个学子,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善罢甘休,你……,你出门在外,多带几个人,小心一些。”  “我知道的,你今天全力应考才对,我的事你别操心!”陈念莞拍拍三哥的肩膀。  陈念蹇嘱咐完,便走到那队列去了,没一会儿,就比其他学子们都早进了考场。  张二郎注意到陈念蹇跟陈四低声嘀咕了一通,心里掠过一丝狐疑,而后很快又转过身去,跟着学子们朝府衙门口慢慢挪过去,依序走了进去。  张二郎进得考场后,就有专门衙役来领他们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最前两排已经有入座的各位案首,那是最中间,最亮敞的地方,可以说是在考官的眼皮子底下进行应考的,若没点心理素质,怕是得扰乱心神。  他见到了陈念蹇坐在中间靠右的一个位置,离一众考官做的高台很近。  青云书院的其他学子们,位置都是打散了入座的,张二郎的位置在左边第六排靠上,位置不算太差。  因为应试的学子多,虽然府衙内考场极为宽敞,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所以衙场外还临时加设了考棚。  等学子们都入席坐定了,主考官才出现在高台上的位置上。  他便是楚州知府曹大人。  昨儿他到客栈听岑夫子授课,分析曹大人的喜好,说这位大人拓落不羁,性子豪爽,不喜欢花团锦绣的文章,墨守刻板的论调在他这儿也不讨巧,他一向偏好的,是独立新奇,甚至是别具匠心的风格。  所以审题后,先无论那文章怎么做,都务必要包含一点旁人鲜听的新论据。  一众考生见着他,均起身拱手行礼,待曹大人训话完毕后,再拜孔圣人,然后二次入座,那考试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府试考三场,用时与考材均跟县试相似,以掌灯为终,全天侯考。  只是题目自然会比县考难的。  张二郎拿着卷子,先审题,而后再一边磨墨,一边思忖解题之法,待想法成熟后,才慢慢开始做题。  考场内的监考衙役时不时背着手来回巡视,张二郎也浑然不知。  时间渐渐过去,近晌时,出现了第一个交卷的案首。  仿佛是就等着第一人带动一般,随后交卷的学子便越来越多。  陈念蹇也起身将卷子放上了高台旁的桌案上。  曹大人见着他时,瞥了一眼,又很快挪开的视线。  张二郎交卷不算太迟,只是他落在了曾四后面,出去时,恰好是跟沈帆一起。  两人虽是熟识,但也没多言语,相视一笑先后出了考场。  学子离开考场是十人一出制,就是考完的学子,要凑齐十人,才能放出府衙。  张二郎与沈帆出来后,恰好凑齐了十人,于是也没在茶水间停留,直接走出了衙役打开的大门。  他们一行人出去后,就分别去找自家送考的家眷,而有些就守在外头的家眷,每次一开门,都会一涌而上,看是不是自家的学子出来了,见没有,于是就又退了回去等着。  因为府衙外头少了学子,门口宽敞了许多,而陈念莞早将租来的马车牵到了一边,就坐在前辕木上。  方才等考试结束的时候,她不仅见着了陈峰,还见着了陈小姑。  陈小姑原本是跟陈峰一起在茶寮里候着的,见到陈念莞,于是过来跟她聊了一会子天,她才知道,陈念蹇这趟到府城赶考,父子俩原来是住在陈小姑租住的院子里。  毕竟陈峰是自家二哥,陈小姑寒暄几句便又回茶寮里了。  然后陈念莞又见着了曾老爷。  县考的时候,曾四可是一个人单身赴考的,这回府试,曾老爷倒是亲自送考了。  “那县试考场就在家门口,他要连县试都过不了,怕以后也没啥出息。”曾老爷一拍大腿这么说道。  两位陈家河粉店的东家就找了个府衙附近的酒楼坐下,喝着茶,说起东店开张后的生意,见曾老爷乐呵呵的,陈念莞就知道,生意准没差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交流着生意经,直到曾家的奴婢跑来跟曾老爷说,四公子考完了,曾老爷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陈念莞也下了酒楼,找到租来的马车走到了府衙门口等人去了。  此时见府衙的门再度打开,伸长脖子看了看,见着了那个身影,起身,举手招了招,旁边那陈小姑也叫了一声:“帆儿,考完了?”  “考完了,阿娘!”沈帆快步走到陈小姑面前,应了一句,又叫了一句:“表姐。”  陈念蹇早就考完出了府衙,这会儿已经跟父亲回去了。  陈念莞循例要问张二郎考得怎么样,张二郎颇有信心地点点头。  于是她就不再追问了。  哎,学生么,考完试还是别多问,接下来还有几场呢,省得问多了打击信心,影响士气。  跟县试不同的是,府试连考三场,中间不放榜,考后十天才会放案,张贴出考过的童生名单。  眨眼,府试的最后两场也考完了,陈念莞跟其他送考的家眷一般,都松了口气。  这等陪考,只能光等着人考完出来的焦虑心情,一边希望快点结束,一边又担心考生考不?????好的心情,估摸就是现代家中送考的心境吧?  陈念莞把张二郎接回家,这事也还没完,毕竟,还不知道结果啊!  逗留在府城的学子们还很多,因为很多学子是长途跋涉来到府城的,来一趟不容易,所以会等十日后府城放案知道结果才离开。  还有一些则为了留在府城,多跟这些赴考的同年学子交流交流。  都是人才,指不定里头有谁日后就能平步青云起的大官,趁现在结识,打好关系嘛!  这些为了应付府试,苦闷了好几日的学子们,一下放纵起来,府城里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吃喝玩乐,诗词歌会,端得是意气风流。  至于像青云书院等离府衙近的学子们,没什么事的都选择回抚宁县去,届时结果有专人通知他们。  张二郎倒是跟曾四一样,暂且留在府城等结果,表面上是等放案,实际上,是等着童生名单出来后,到客栈跟赌场回收赌资盈利呢!  特别是最后一场出来后,岑夫子在客栈里给学子们对题。  岑夫子是教了几十年书的老夫子了,大家考得如何,他听题后也能审个大概,偶然间泄露了自己对陈念蹇考中案首的信心,就有学子偷偷溜到开赌的客栈跟赌坊给陈念蹇下注。  那曾四听后,也默默给陈念蹇加注了二两。  张二郎但笑不语,心里却皱成了苦瓜。  难得见着能赚一笔银子的捷径,可别因这些人下注太多,拉低了赔率,不然到时候赚到手的银子变少了,怎么办可好?  然后偷偷摸摸地又去加了几注!第78章   府试结束后四五天,柳青从柳家村来到府城。  此时已经是四月底,农忙差不多结束了,便是不结束,柳大舅跟柳四舅如今都有在地里刨食以外的营生,赚得到银子,表哥/表弟送回柳家村的银子也很可观,需要人手干活也随时雇得起人,所以柳青就解放出来了。  柳青一直是在距离柳家村近的县城里一间小书馆念书的,家里如今手头宽裕,母亲跟弟弟们又扎根在府城,所以报读府城一家叫梧山的书院,通过考核后,五月初就要入书院念书,于是搬过来为入学做准备。  柳青搬到府城榴花巷,那张二郎就不好继续住他的厢房,陈念莞提前得知这事儿后,早收拾出了东边的一个客房,置办好床榻书案,张二郎就搬到东厢去了。  知道张二郎跟自己同住一院,柳青颇为激动。  过年的时候,两人在柳家村有过切磋的情谊,见面觉着份外亲切。  “张二兄弟,那府试考得如何?凭你的才干,定能轻松过关才是。”柳青早过了府试,已经是童生,早有今年秋闱时下场参加院试的资格。  虽说两人相识时,张二郎连县试都没考,也不妨碍柳青对张二郎的欣赏。  张二郎与自家表妹定亲的事,他也听闻了,心里丝毫没有不满跟羡嫉,反而很满意多了这一位亲家。  张二兄弟才学过人,考中是迟早的事,届时大有可为,他等只要拭目以待就是了。  “不敢奢望过多,能过就好。”张二郎也笑着答。  如今他是全靠这半年多的书院学业捡起的才识,虽然依然记不起前尘,可往事里留下的旧印记,还是铭刻在脑海里,就譬如第一次念的书,拿起看第一行,有相关内容自然而然地就涌进了脑子里,没做过的策论,拿起笔墨,破题写第一句话,有相关论点观念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来,怕是没有失去记忆前,自己就有的经验。  过了县学之后,张二郎对自己的念书才能就越来越自信,此时也对自己能考过府试很笃定。  名次高低暂且不提,但考过取个童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是以才这么回柳青。  柳青哈哈一笑,安顿过后,第二日就去梧山书院报道,等再次回来的时候,兴冲冲地又到东厢找到了张二郎。  原来他听说了梧山书院的院长要办一个诗会,极力邀请参加府试的学子们,递诗帖到书院投递,过了,便会下发邀请帖,凭此进入诗会,才学突出者甚至可以招为梧山书院的学子。  柳青身为梧山书院的新进弟子,当即兴冲冲回来想叫张二郎试一试。  梧山书院跟青云书院同样有名,甚至还胜出两分,毕竟一个是县城里的书院,另一个则在府城办学多年,书院里有几位小有名气的大儒。  如果说青云书院是抚宁县周边的学子想要进去的求学之地,那梧山书院便是楚州府辖内包括十五个县城的学子都梦寐以求的念书圣地。  要举办诗会的消息一出,那府城里的学子纷纷拿出十二般精力,作诗投贴,就想着能得梧山书院夫子们的赏识,便有机会到梧山书院念书。  柳青在梧山书院见着递名帖的人,川流不息,从他进门报到,到他离开,就没有散过。  听柳青说完这事,张二郎却摇摇头,表示就不掺和了,倒是过来拜访的曾四兴趣很浓厚。  “我也早听说梧山书院办这诗会的事,咱们这些默默无籍的人,可以进去增涨见识!”  “那曾四你可做诗投贴!”  “你怎知我没投呢?”曾四干咳一声道。  “过了?”柳青跟张二郎均问。  “自然是,过了的。”曾四身子都坐直了几分,而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份请帖,面带得意,“如何,张二?你也去投首诗,咱一起去开开眼界?”  张二郎思忖后,依然摇头。  毕竟他是青云书院范山长收的弟子,这等获取别家书院夫子赏识的事,做了,怕是有轻视师门的嫌疑。  曾四也知道张二郎的实际情况,所以在自己投贴时,也没叫上张二郎。  反正自己是没得范山长特别青睐的,爹不疼娘不爱,若在梧山书院碰着个大儒能收自己为徒也是好的,若没收获,说是去诗会凑热闹的,也没人会说闲话。  眼看着近晌了,屋里头没吃的,三个读书人便起身出门,到陈家河粉店去祭五脏六腑。  陈家河粉西店今日格外热闹,里头除了平日过来光顾的不少学子,还集齐了两个县的县试案首。  一名便是陈念蹇了。  府试考完后他也没回抚宁县,而是留在府城等待榜案揭启,今天与沈帆一起,来西店看望陈小姑,顺便帮衬一下四妹的铺子营生。  一名是榆林县案首江禹。  也是沈帆带过来的。  沈帆虽户籍在抚宁县,但家在榆林,也在榆林县的书院念书,与江禹同一个书院。  沈帆算是考学的学子中最年幼的那一位,身为他的学兄,平时多有看顾,沈帆跟江禹要好,又跟陈念蹇是表兄弟,因此两个县城的案首也就这么彼此认识了。  因为一家子均在西店干活,于是沈帆就想着带同窗一起来帮衬河粉店,大家都给沈帆面子,不仅江禹,还有其他学子都一起来了。  陈念莞看着店铺里人才济济的学子们,分外高兴,招待得也特别殷勤。  啊,自家三哥是案首,将来极有可能高中,这榆林县案首江禹看面相也像是个能干的,或许将来也是个大材,还有那一位,那一位,跟那一位……  啧啧啧,藏龙卧虎啊,都给招呼好了,给未来的大佬们留个好印象。  看东家的态度,跑堂们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跟着也很殷勤地给这帮读书人们斟茶递水。  张二郎与柳青跟曾四来到店里头的时候,便看到一身少年郎打扮的陈念莞,穿着陈家河粉店的工作制服,从取食窗台端了吃食,亲自送到被学子围坐的陈念蹇跟江禹那一桌。  “这河粉我可是来府城后才尝到的吃食,以前可没见过。”  “味道不错,价格还行,我都连吃几天了,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沈帆你家的店。”  “不是我家的店,是我表姐家的店,我爹娘在店里头帮忙而已。”沈帆不好意思地澄清。  “哎,你表姐也就是你亲戚嘛!”  “没错,我表弟就是我亲戚,请各位关照我表弟之余,也多多关照鄙店的营生!”陈念莞笑盈盈地点头,听得有人唤张二郎跟柳青的名字,转身看过去,看到张二郎一行三人恰好落座,笑着走了过去,“是饿了来吃河粉的?”  “没错,陈东家,有什么好介绍?”柳青看着表妹,故意这么问道。  “这好说,鄙店就两个吃食,汤河粉,炒河粉,至于味道,有荤的,有素的,墙上都挂着牌子呢,你们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陈念莞笑嘻嘻地退到一边,正等着下单的时候,见到门口有一群人走了进来,笑容微微敛了起来。  是奎六爷去而复返啊。  距离第一次上门闹事,都快过十多天了,她还以为这事就此平息了呢,原来,还没揭过啊!  心里这么想着,陈念莞还是迎了上去:“奎六爷今儿也来跟我们陈家河粉店捧场啊!来来来,店里请。”  奎六爷?????看陈念莞面不改色,轻轻冷哼一声,而后便见到了围坐在一团的读书人,想起这陈东家的三哥是抚宁县案首。  自从那日听陈念莞扯了那么大的名头出来后,奎六就真派人去重新打听陈家河粉店的虚实,找到青云书院的学子下榻的客栈,问陈家河粉店陈东家的事,发现这陈东家确实没说错,陈家对范山长有恩,并且抚宁县案首就是她的三哥。  陈念蹇案首之名得来不实的流言,奎六自然也听闻了。  对于读书人不耻的,耍手段才能得到案首这事,在奎六这等地痞看来,却是要慎重几分的。  懂得耍手段,就是有门路有银子,或许那黄县令就是跟这陈家勾结在一起的。  那陈家河粉店背靠的就还有一个黄县令,他要是招惹上了,也挺麻烦。  奎六靠的就是府城本地盘结的势力做这一行的,最怕跟官家打交道,黄县令鞭长莫及插手不上府城的事,万一跟府衙里的什么人提一句,自己怕是要吃挂落。  更别说,这陈念蹇是案首,既懂得来阴的,就不是个死读书的,极有机会将来出人头地。若是现在就被这陈念蹇记恨上了,将来他奎六还怎么混?  没等他派去抚宁县查实的混混回来,奎六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可想想陈家河粉店的兴隆,想想每个月应该到手的孝敬银子,又始终不甘心,左右矛盾,便拖了这么多天。  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就又来走这么一遭。  没想到店里头这么多读书人。  奎六坐下后,随意瞟了一眼,问:“怎么,最近都做读书人生意啊?”  “对啊,府城这个时候,读书人最多,当然就做读书人生意了。”陈念莞笑着给奎六介绍,“不知道奎六爷今天想吃点什么?”  坐在席上的张二郎瞧着不对劲,起身走到了陈念莞身边,看了一眼奎六,就觉得他来意不善,张口问,“莞娘,什么事?”  “没事!是府城的奎六爷来帮衬我们店里的生意而已。”  陈念莞才笑着这么说的时候,陈念蹇听到了“奎六爷”的名儿,也登时起身走到奎六坐的这一桌来,站在陈念莞另一旁,看着他:“你就是奎六爷啊,久仰久仰。”  见张二郎跟陈念蹇都如临大敌,其他读书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那柳青,曾四,还有沈帆都走了过去,围在陈念莞身边。  陈念莞看了一圈护着自己的人,心里感动,对着奎六底气更足了。  她是没啥金大腿可以现抱的,可她有人啊!  都是盘条亮顺的潜力股,莫欺少年穷懂不?  尤其是读书郎!  分分钟就是未来的大佬啊,看你奎六怕不?第79章   “怎么?我六爷不就过来点个吃食,看来倒是惊动大驾了,莫非诸位,都是陈东家的什么人?”奎六冷笑。  “没错,我是她未来夫君!”  “我是她三哥!”  “我是她表哥。”  “我是她表弟。”  “咳,我,我是她未来夫君的同窗。”  “不好意思,让奎六爷见笑了,他们都是来府试的读书人。这位是我表哥柳青,已经是童生了,今天才到梧山书院登记念书,这位是我表弟沈帆,是榆林县年纪最小的应考学子,那边一圈都是他的同窗,对了,那位榆林县案首江才子也在。”  陈念莞笑眯眯地逐个补充介绍,“我身边这位,我三哥陈念蹇,是抚宁县的案首,这位是曾四公子,是陈家河粉东店东家的四公子,至于最后一位,是我夫君二郎,他们都是青云书院的读书人哦!”  奎六跟一群混混听得眼皮直跳。  怎么这陈家河粉店的东家,认识这么多读书人?  寻常人家出一位读书郎已经很了不起了,这陈东家,什么兄弟表哥,都是进学的?  这得花多少银子?  陈家一干亲家都这么家底厚的吗?  奎六不吭声,心底早已经又重新估量了一番。  要只是抚宁县案首便罢了,这么多读书人,又多一个榆林县案首,随随便便任何一个考出功名,他都惹不起,他还想在这楚州府城的地界混呢,于是赔笑,“陈东家,我不过就是来吃个河粉,不致于吧?”  “哪里哪里!要奎六爷不致于,那我们陈家河粉店也不致于。”陈念莞笑盈盈的,看着奎六最后灰溜溜地离开河粉店,心里暗爽。  呵呵,敢恃强凌弱叫我交孝顺银子?  看看,咱家里都是读书人呢,哪一个拎出来不是前程似锦的?  区区一个地痞无赖,咱们才不用把他放在眼里。  陈念莞飘了,转过身,看着自己身边大大小小的郎君们,再看看那边无形中给自己助了威的榆林县读书人们,豪迈地大手一挥:“今天在座的各位,想吃什么,尽管下单!那费用,我这位东家全包了。”  可不是嘛,省了好大一笔孝顺银子的费用呢!  足足一百两!  登时,那学子们一齐起身欢呼起来。  而后跑河粉窗口的,跑烧味区的,既不客气,也不淡定地纷纷下单:  “那个那个,来一份炒牛河,我早想试试这个味儿了!”  “我也是!炒牛河太贵,平常不舍得吃啊!这次托东家的福了!”  “我要一份烧鸭,”  “我要一份叉烧!”  “我我我,三样都给我来一份,再来两只茶叶蛋!”  ……  陈念莞看着争先恐后下单的读书人,眼皮抽抽。  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于大方了?  以为读书人的脸皮薄,就是东家请客,也会不好意思,只表示表示一下吃个一件就行了。  可像这么疯狂点单的??  古话说的读书人的矜持上哪儿去了?  诸位,你们可是读书人呐!  这么不顾形象的下单大吃大喝,斯文何在?  那曾四跟陈念蹇还有沈帆柳青也麻溜地去点单了,陈念莞身边只留下张二郎。  张二郎看陈念莞双眼发直心疼银子的模样,一时想笑,可念及那位奎六爷,又笑不出来。  稍迟后,他跟小姑丈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心里颇不是滋味,几天都神情郁郁的。  原来在他备考的当儿还发生过这等事!  未来娘子遭受欺压,自己不仅帮不上忙,还因为学业被她瞒在鼓里,实在憋屈。  张二郎再一次体会到了身无长物的无可奈何。  “莞娘,让你受苦了!”这日回到榴花巷,张二郎歉疚地对陈念莞道。  陈念莞却是看得很开。  身处这个朝代,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一介娘子能出来行商,拥有自己的分店,她已经很满意了。  起码她靠着自己的本领吃饭,就不怕会被人指指点点。  便是招揽一起开店的合伙人,看在自己确实有本事的份上,也没看轻自己。  至于经营期间,会遇见像奎六爷这种地头蛇,她也是早有预料的,能处理就处理,不能处理,大不了破财消灾,等将来自己站稳脚跟,有权势了,还怕这种市井无赖么?  到底是上班也有些年限的人了,这点点小风小浪,对她来说不算啥的。  做人呐,除了最紧要开心,还要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所以陈念莞笑笑,反过来安慰张二郎,“二郎你要是不想让我受苦,努力考状元啊!”  “好。”张二郎一口应允了。  从陈念莞打算资助他读书那一日,他就盼着有一日能成为她的依仗。  而今日,他前所未有的想尽快过府试,考乡试,博得一官半职,把她护在手心,让她再行商时,任何人都不敢再小看他。  想成功的热望,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急切。  *  十日后,府试张榜那一日。  府衙门口早早地就挤满了看榜的学子们,茶寮酒馆里坐得满满的,众人均在耐心等候,等了快一个时辰,府衙大门才打开,里头出来的衙役让门口的学子们推开一下,然后将两张榜单张贴出来。  几乎是府衙一有动静,那人群就骚动起来,等榜单贴出来后,人们纷纷抬步往那边涌,榜案下很快挤得水泄不通。  陈念莞自然跟着张二郎出来看榜看热闹的。  这等盛事,她还没遇见过,自然好奇。  陪同他们的还有柳青。  见榜单出来时,大家都跟着人群往前头挤,看实在挤不进去了,也怕挤坏了人,张二郎叫陈念莞别挤了,然后就见一个汉子在疯狂从里头挤出来,见到张二郎,笑了:“恭喜张公子,您取中了!”  “取中了?”陈念莞欣喜,也忘记问这人是谁了,“你看见了。”  “哎,看见了,我家四公子着奴婢天没亮就过来好排前首,公子交我的名儿我都看真切了。”原来是曾家的下人。  据他所说,曾四跟张二郎都过了。  曾四这一次只排十一,张二郎依然排名不高,缀在末尾,算是又一次低空飞过。  至于陈念蹇,果然如岑夫子所料,毫无异议夺得第一。  这次青云书院过了府试的,包括曾四跟张二郎,一共过了十个,茶馆里,送完学子后又?????回来府城等候揭榜看结果的岑夫子等人乐得直捻胡子。  不说别的,单说陈念蹇先拿县试第一,又拿府试第一,妥妥的一个秀才跑不掉了,若两个月后的院试,他还能拿第一,青云书院就能出一个“小三元”了。  “陈念蹇?这陈念蹇是谁?”  人群里已经开始有人在喊了。  “陈念蹇啊?不就是抚宁县那个案首吗?”  “哎,不是说他……”  后面的声音小了下去,张二郎跟曾四使了个眼神,两人会意。  陈念莞见着他们的眼神官司,追问了一句,张二郎却笑着避而不答,陈念莞不由念叨一句“神神秘秘”,不过看在他过了府试的份上,没追究。  其实,张二郎跟曾四哪有什么事?  是惦记着他们给陈念蹇押的注,打算赶紧到各个客栈,赌场,把赢的银子拿回来而已。  等让柳青陪陈念莞回榴花巷,自己借口要跟青云书院各位同窗聊聊心得后,张二郎跟曾四便借机有事,溜出了人群。  又一个时辰后,张二郎转了几个客栈跟赌坊,把赢的钱银拿了回来。  陪他的曾四,连续跑了几家客栈,跑得气喘吁吁的。  “好你个张二,原来不声不响下了如此多注!”曾四瞪了一眼张二郎,嫉妒得差点没质壁分离,“赢了多少?”  张二郎嘴角微翘,“秘密。”  “啧!”  曾四满意地抛了抛自己鼓起来的钱袋子,拢入袖中。  两人走在街道上,正经过一个客栈,便见到陈念蹇也从里头走出来,手里赫然也掂着一个荷包正往袖子里藏。  三人相遇,彼此会心一笑。  原来大家都趁这当儿利用合法权利赢了一波银子,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晚上自然是要给张二郎举办庆祝宴席的。  地点就在陈家河粉店。  众人对着两个童生吹彩虹屁,说着苟富贵,勿相忘,还特意买了好些酒,恰好用烧味佐酒,喝得酩酊大醉,得知张二郎不日就要回抚宁县,柳青依依不舍。  要不是张二郎是范山长的弟子,柳青真想叫他入读梧山书院,如此就可以留在府城,随时切磋交流学识。  在两位童生在前头被众人围着吃肉喝酒的当儿,陈念莞则带着柳迟,柳河进了账房,开始清算上个月的收入。  原本账簿跟钱银应该是小姑丈打理的,不过今儿听说沈帆也过了府试,而案首的陈念蹇请客吃饭,他们一家子都去了,于是就留下陈念莞跟三位合伙人一起盘账了。  反正那账簿是陈念莞开店初定下的格式,甚至手把手教过表哥/表弟们简单的筹算。  他们原本学的筹算方式跟现代算术异曲同工,所以很快学上手了。  抚宁县的账簿平时是柳河跟柳氏共同管理的。  在聘请了小姑丈为账房后,陈念莞也将账簿的格式教与了他,而小姑丈也很快学会了,每日的营收跟支出,河粉店一part,烧味区一part,一笔笔算得清清楚楚。  三个人分别算账,很快算出来了。  出去所有商税成本人工等开支后,抹去零头划入店铺运营资本,总盈利一千八百五十两。  若不是铺子是本月第八日才开张的,恐怕一个月能突破两千两。  这其中,开业热销六天的盈利就有五百八十两,一日就差不多进项一百两,可见府城老百姓消费水平之高。  当然,这个月能盈利如此高的另一个因素,是因为恰逢府试,来了许多愿意花钱的学子们。  但,赚得到就是赢了。  三个合伙人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颔颔首,点点头,然后两兄弟抱着蹦蹦跳跳地,唱着我们有银子啦有银子啦,陈念莞亦在一旁看得抿嘴笑个不停。  府城的分店,柳迟柳河两兄弟是每人各占一股的,所以这个月他们两兄弟就合共能拿三百多两了,可不得高兴?  因为获利数额越来越大,如今他们每日都会及时将铜钱银子运到钱庄,然后直接存进钱庄里头,到月底再根据账本的分红,将相应数额划拉到每个人的户头上。  没错,跟她一样,如今柳氏表哥表弟们都在钱庄开户存钱啦。  所以,现在她的积蓄,已经轻易地就超过千两啦。  更别说,还没算抚宁县总店四月份的利润呢!  很好很好,自己成功跨入千两小富婆的行列了。  陈念莞这日美滋滋地做着等回到抚宁县后,数钱数得哗啦哗啦响的美梦,第二日曾老爷便亲自上门来请她喝茶了,顺便,把四月份东店收益里头,该给陈念莞的分成带了过来。  三百两。  捏着曾老爷给的银票,陈念莞很满意,看得出,曾老爷也很满意。  姜还是老的辣啊,从盯上她家做的酱肉干那一天起,不不不,从陈念莞从租到买他家院子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出这丫头片子不一般呐!  这不,跟着她做这档子生意,不过一个月,就获利千两,都亏了他慧眼识人!  分别的时候,曾老爷哈哈拱手,“陈四姑娘,我们抚宁县见啰!”  府试结束,曾四跟张二郎一样,要回青云书院继续念书备考院试了。  不仅是六月份的院试,三年一度的秋闱,楚州府亦是乡试举办之地,届时,这些通过府试的学子,大部分都会又回到楚州府应考,来府城的学子们会更多。  曾老爷这个东家怕是会将店里头的事都托给了曾二,陪着自家最出息的儿子回老家。  “好。”陈念莞也豪气地拱拱手,脚底带风地下了楼去,雀跃得整天笑不拢口,一路上张二郎问她什么,她都笑眯眯地点头直嚷好,让张二郎瞧着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愉悦至极。  他自然是知道为何自家未来娘子这般模样的。  她告诉过他,四月份府城分店给他带来了七十五两的进项。  他也高兴。  这可是自家娘子送自己的干股利滚利赚得的钱银,钱银越多,代表娘子将自己看得愈重,怎能不让他高兴呢?  未来娘子没有嫌贫爱富,他作为她夫婿,也深感荣幸。  她给了他一个安身之所,给了他进学科考这个盼头,将来,还会给自己一个小家,而自己,身为郎君,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张二郎这般想着,捏着荷包,心里早有一个念头慢慢成型。第80章   离开抚宁县,在府城一住就是半个月,车快到燕来巷时,陈念莞就焦急得不得了。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跟柳氏还有萱萱分开这么长时间的。  她这么急着回抚宁县,也是因为明儿就是端午,她要赶着回来跟阿娘跟萱萱一起过节的。  等进了家门口,见着里头柳氏正带着萱萱在水井旁打着水,旁边的盆里放着箬叶,许老头则在一旁清洗着驴车,她不由得大叫一声:“我回来啦!”  “哟,是莞莞啊!”  “姐姐!”萱萱飞扑了过去,一下抱住了陈念莞的腿,“姐姐你怎么去那么久啊?人家好想你的。”  “我也好想萱萱。”  陈念莞低头,笑着拍了拍萱萱的头,又捏了捏她的脸,“我跟你大哥哥从府城买了很多好吃的点心跟糖果哦,萱萱那么乖,都送给萱萱。”  “好哇好哇,姐姐对我最好了。”萱萱笑了起来,扑到了张二郎那边,“大哥哥,你快带我去吃点心呀!”  张二郎牵着萱萱的手便走去堂屋了,留下陈念莞陪着柳氏。  “我们走这么久,阿娘你跟萱萱还好吧?”  “好啊,现在咱啥也不缺,吃得好,住得好,当然好了。”柳氏问,“张二府试怎么样?考过啦?”  “考过啦!”陈念莞撒娇道,“萱萱都有想我,阿娘你有没有想我呀?”  柳氏看着大女儿,笑着将水桶放到了一边,“想,想你这么大个人了,有没有学会照顾自己,担心着呢!”  “我也想阿娘,怕阿娘你没人照顾呢!”  “那有啥的,你柳山表弟就住隔壁呢,过去五户就是了,有啥事,我叫他一声就行了。”柳氏故意道,“咱家有你没你,都行。”  “阿娘!”知道柳氏是开玩笑的,陈念莞还是跺脚,然后得意,“可不是有我没我都行,没我啊,你们可赚不来那么多银子。”  “哦,府城的分店赚银子了?”  “对啊,我把阿娘跟萱萱你们那一份都带回来啦,阿娘您帮着存好吧!”陈念莞邀功般说着赚了多少,见着柳氏震惊的神情,暗暗得意。  看吧看吧,少了我,你们上哪儿找生财之道发家致富呢?  柳氏许久才回过神来,“这,咱的店,在府城当真这么受欢迎啊?”  “可不是嘛,府城那么大,人又多,阿娘,改明儿,我带您还有萱萱上府城玩儿去吧!”陈念莞转了转眼珠子,“或许等赚够钱银了,我们也可以搬到府城去?”  “搬啥呀?咱的根在这儿呢!你这孩子真是,人离乡贱,这道理你懂吗?”柳氏瞪了陈念莞一眼,“你爱去就去,总之啊,你阿娘我就呆?????在抚宁县了。”  “知道了,娘,说说而已嘛!”  也是,若非生活所迫,一般人也不舍得搬离自己的家乡,尤其是像这里交通跟通讯都及不发达的朝代,既然柳氏不喜欢,陈念莞当然也不勉强。  等回到堂屋,柳氏马上把抚宁县分店四月份的收益说了,将她那份分成交代给了她。  一百三十六两。  也就是说,总盈利有三百四十两。  看来,过了热销期,店里头的营收开始降低下来,以后稳定了,看这趋势还会降,估摸大概每月顶多盈利二百两。  柳氏又将月满楼送过来的一成红利以及后头来报名登记想入伙开店的合伙人的加盟费也给了她。  嗯,居然只有三个人,一百五十两。  “那当然喽,热闹过去了,看中咱店子的人就少了,再等等吧。再说今儿跟咱合作的统共都有二十多人了,莞莞你也该知足了。”  “是是是!”陈念莞嘴上应着,心里头却在想,应该一早趁着府试热闹,也在西店里挂个招子说招合伙人的,啧,失策了。  割韭菜的大好时机就这么没了。  所以,现在算算,她有一家总店,一家分店,另外会有跟人合伙开的二十二家分店?  奈斯!  看来自己很快就要变成大富婆了!  那可以暂时先缓缓,看看这个月这些开起来的分店成活率有多少,送来的银子丰厚不丰厚再说。  如今自己的银子已经有两千多两了,等这个五月份过去,应该能突破三千两吧?  陈念莞美滋滋地想。  要不要继续打本再做点什么生意捏?  做的话,选什么行当好捏?  钱要拿出去投资滚一滚才能钱生钱越滚越多的呀!  不然啥时候自己才能坐拥万贯家财啊!  柳氏看女儿拿着银子想入非非,估计又想着什么赚银子的法子了,摇摇头,拍了拍她的头,才要说什么,梳洗过后的萱萱穿着好看的小裙子哒哒哒地跑了进来,一下扒拉在姐姐膝盖上,嘟着粉红的双颊道:“阿娘,姐姐,你们现在数银子都不叫我一起了,萱萱好生气。”  柳氏跟陈念莞笑了起来,想起当初一家子出摊卖鱼腐,卖河粉,可不是叫上萱萱一起数铜钱吗?  现在是不用数铜钱了,店里头的收益直接存到钱庄里头,那银子都在各自的户头上呢!  除非是后头像陈念莞手头的收银,也都是银锭子,或者是银票。  “萱萱你啊是不知道,如今你今儿在钱庄可也存好多银子了,哪里还需要数铜钱呢?”陈念莞将萱萱抱过膝头,笑着点点她的鼻子道。  萱萱一撇嘴:“可数铜钱多好啊,数起来哗啦啦的一大堆,一枚一枚的,堆成小山,我看着就高兴。”  柳氏跟陈念莞再度哈哈笑了起来。  原来这里也有个小财迷呢!  “好,萱萱你要真喜欢数铜钱,下次叫店里头留一贯铜钱回来,专门留着给你数,好不好?”  “好。”萱萱满意地点头,又到:“不过不需要每次给一贯,要不同的,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文钱,数起来才好玩儿。”  陈念莞应诺了。  宝贝妹妹想玩儿铜钱这种区区小事,自然是要满足的。  “那萱萱每个月拿这么多铜钱,留着干什么呢?”  “攒着买头花,还有,做好看的裙子。”说到裙子,萱萱跳到了地上,伸出小手在陈念莞跟前招招,“看看,阿娘给我做的新裙子,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  萱萱捂着小嘴笑了起来,然后又松开,骄傲地道:“阿娘给我们做了好多衣裳,整条燕来巷,就我现在天天有好看的裙子穿。”  “嗯,那当然啰,萱萱是这条街上最漂亮的小仙女啊!”  萱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捂捂脸,“姐姐,姐姐,你也有新衣裳穿,等你穿上了,跟我一样,也是漂亮的仙女。”  陈念莞笑着看向了母亲。  “就是,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家的,整天穿郎君的衣裳,像什么话?”柳氏也笑着说,“知道你忙,所以啊,我跟萱萱上街到锦绣坊买了几匹布,给咱娘儿仨都做了几套新衣裳,跟你要裁缝做的那几套衣裳一起,都放你屋里头了。”  “那我谢谢阿娘了。”  陈念莞回到屋里头,打开箱笼,看到了里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套衣物,都是用质量上乘的绸缎,做工精美,花样繁复。  陈念莞知道,自从家里头银子渐渐多起来后,柳氏就想着法子补偿她跟萱萱两姊妹,吃的,住的,穿的,用的,都没落下。  便是她跟她说,每月的银子不用给了,可柳氏还是坚持每个月给十两做零花,说她挣的就是自己挣的,阿娘给的就是阿娘给的,两种银子不一样。  陈念莞知道柳氏的一番心意,也没推拒,收下了。  当然,柳氏让两姊妹过得好,也不忘让自己过得好。  自从许阿花母女都到店里头帮忙,她就又从牙行里买了三个下人,一个丫头,一双夫妇。  那丫头叫小玉,买来伺候萱萱的,至于那双夫妇,妇人叫莲姨,负责诸如浆洗清扫的细务,她男人叫大山,搬搬抬抬修修补补的杂活儿就归他管。  有柳氏这个后勤大主管,家里头是越住越舒心了。  陈念莞将那些裙子拿起来放到一边,而后捧出了六套郎君的棉布裳。  在外头行走时,为着方便跟稳妥,陈念莞一般都做郎君打扮,是以开春准备夏季衣物时,陈念莞就请求柳氏到布行扯了一些色泽深暗的布,给自己做六套郎君衣裳。  嗯,六套。  因为在现代上班做九九六社畜的时候,无论冬夏春秋,陈念莞都会备六套通勤服。  都是各种款式的衬衫,西裤,以及裙子,大多数是基本款,可以混搭着穿。  本来是一周上五天班,所以一天一套,可以轮完一周五个工作日,至于第六套,自然是spare的,万一有意外,可以换穿。  平时不上班的时候,才穿其他休闲类的衣裳裙子。  不过后来就变成了上六天班,刚好就把spare的那套也用上。  穿到这里后,这个习惯也很好的被陈念莞留下来了,除了这里没有周末周日的概念,也不会每过五日就会休息,所以她就决定,这些郎君衣裳就当做是自己的通勤服了。  毕竟出门在外,穿着漂亮衣裳的小娘子太打眼,还是装扮成少年郎君更适合。  她到外头跑的时候多着呢,譬如一个总店一个分店,譬如偶尔可以到其他各地的分店视察,譬如,她即将要跑得新行当。  不过明儿是端午,穿漂亮一些也应该的。  最后,陈念莞将一套水青色的裙子拿出来打算明儿穿的,搁在衣架上,其他衣物收拾好,就到外头帮着柳氏包粽子去了。  柳氏准备的馅料是传统的咸蛋,枣子,肉碎,红豆跟莲子等等,之所以准备这么多种馅料还是因为如今家境好了,舍得买肉跟咸蛋以及其他传闻的豆类搭配。  昔日柳氏无论在柳家,还是在陈家,都没舍得做过这么奢侈的粽子,就只做过放豆子的斋粽。  “这些啊,还都是我到集市买肉的时候,又特意到店里头听了一嘴,才知道,别人家粽子原来是要放这么多料的,放咸蛋也就算了,还得放肉呐!”柳氏边包边说,嘴里啧啧,“今儿阿娘也给你们两姊妹做做有肉的粽子。”  柳氏做的粽子外形是极好的。  棱角分明,包得扎实,漂亮。  “阿娘,你放心,我会做粽子,也会做很多种味道的馅儿,阿娘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陈念莞马上举手问柳氏。  柳氏看着大女儿笑了。  “莞莞做的什么都好吃,无论甜的还是咸的,阿娘都喜欢。”  “好,那阿娘你在一边看着,我教你。”陈念莞卷起袖口,看着柳氏准备的馅料,打算从头理顺了,而后打算做裹蒸粽。  让阿娘跟萱萱尝尝现代口味的粽子,顺便也带些到店里头,发派给店里的伙计当端午节的员工福利。  首先自然是叫大山去外头跑了一趟,将缺少的东西都买回来,而她就先到厨房烧火先做预备工作:裹蒸粽馅料要的绿豆,腌制花腩,及除了柳氏备好的那些莲子枣子,还有其他菌子,干贝等等。  做这些自然是需要柳氏帮忙的。  而柳氏主要做的是将绿豆泡软了,然后将外衣去掉。  陈念莞自己则负责烧制肉粽要的五花腩肉,以及将一等馅料全部清洗处理好。  等她将腌制腩肉的香料找出来炒制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种她惯常用的佐料——南乳。  可别小看了这南乳,粽肉好吃得别有风味,靠的就是腌制的时候少不了的南乳。  但是,她最近都忙于开店铺的事,忘记要尝试着做南乳了。  现做吗?  也来不及了,只能找做酱肉干用的配料了。  所以陈念莞临时改弦易张,决定做烧肉粽。  于是将配制好的佐料稍微改?????动少许,做成了红烧肉,切成一块块的,再将其他配料,菌子切块,连同虾子,干贝,莲子等等,一起搅拌起来,最后才做重中之中的步骤:炒糯米。  没错,烧肉粽与一般粽子做法不同的地方,便是一般粽子包括裹蒸粽,使用的糯米是浸泡后,生米包进粽叶里的,但烧肉粽的糯米是在包成粽子之前,就需要先调味道炒制好。  虽然烧肉粽的味道大同小异,但炒熟糯米时使用的配料,是根据做粽子的每家每户的味道自己配制的香料跟酱汁。  而陈念莞自己做粽子时,比较喜欢吃198X那种味道,所以做的时候,就照着记忆里的味道,仿制着调配好酱汁,炒好了糯米。  等柳氏泡的绿豆发软,帮着除去外衣后,沥干水分,一切馅料准备就绪,就可以动手包粽子啦!  依次放入糯米,配料,咸蛋黄跟绿豆,再用糯米覆盖上,用粽叶包裹得严严实实扎起来就好了。  最后,看着一个个饱满的粽子放入大锅里,加水用大火煮几个小时,肉粽香气就会飘散出来,那时候就可以开动了。  虽然是咸粽子,可陈念莞除了酱汁,另外也准备了白糖,用来切开蘸料吃。  万一,就有人喜欢吃咸中带甜的呢?  一家四口人,嗯,包括张二郎也来尝这新开锅的烧肉粽了。  剥开粽衣,但见里头的糯米色泽红亮,金色的蛋黄,黑色的菌碎,红色的虾子,黄色的绿豆等等点缀其间,搅拌开后,蘸上酱汁就可以入口。  陈念莞自己尝了一口,满意得直点头。  粽米香糯可口,烧肉油润不腻,不错不错,就是没有五十多年历史的198X烧肉粽十足十的神韵,也有七八分的滋味在,相当Hou-jia!!  再看捧着碗里的粽子边吃边点头的柳氏跟张二郎,陈念莞嘚瑟了。  是了嘛,他们都没吃过这种烧肉粽,当然一尝就觉得好吃了。  翌日一早,她就马上梳妆好,带着柳氏跟萱萱以及张二郎,去了陈家河粉店,给员工派福利去了。  今日是端午,黄县令在河道组织了龙舟会,城里的许多人都去河岸看龙舟赛去了,店里头的食客不多,见着陈念莞过来,柳河跟王嫂嫂都走出来迎接她。  “表妹,回来啦?”  “陈四妹子,你带府城里的好东西过来了?”  “比府城里头买的东西更好。”陈念莞笑盈盈的,让大山将烧肉粽搬了进来,“我亲手做的粽子啊!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所以我特别做了这些粽子,送大家吃的。”  “是表姐做的粽子?肯定特别好吃吧?”柳河笑,第一个走到装着烧肉粽的木桶旁,招呼店里头的伙计过来分拿。  “我姐姐做的,肯定好吃。”萱萱点了点头,“我们尝过了,里头的肉肉跟米米都好好吃。”  “没错,莞莞做的粽子,你肯定没尝过。”柳氏也跟王嫂嫂说,“一会儿你多拿几个,带回家让王德也尝尝。”  “好,那我不客气了。”王嫂嫂点头。  店里头的伙计基本上都笑着来拿烧肉粽了。  柳山跟柳云也从后厨跑出来了,当即开了两个烧肉粽就吃了起来。  柳云吃了两口,便欣喜地看着陈念莞:“表姐,你啥时候教我这个啊?”  “有机会的,别急。”  如今柳云也渐渐能独当一面了,据说柳山有时候沐休,便是柳云一个人在后厨,也能主持大局。  陈念莞看着这位自己将来的助力干将,心里窃喜。  又一个大厨炼成了,离自己开酒楼的目标更进了一步。  柳河将粽子派发完给店里的伙计后,陈念莞便找他与柳山进了账房,等将府城西店的收益一说,两个人都笑出了猪声。  “表姐,我们现在,是富了?”  “咱也该算是大户吧?”  “啧啧,你们看哪个大户不是府邸几座,良田百亩的?”陈念莞给他们泼冷水,“你算算手里的银子,能买府宅子了?还是能买百亩良田了?”  柳山算算自己确实还连燕来巷的宅子都买不起,泄气了。  柳河看了一眼柳山,而后看陈念莞,频频摇头,“表姐,你这样不对,现在我们还赚不够多的钱银,等将来时日长了,那府城的店跟咱这店里的收益一月月积攒下来,不就有了吗?”  “没错,表姐就是想提醒你们,如今儿大伙儿手头上算是有些钱银了,可比上不足,所以我们不能放松,兢兢业业干下去,肯定能赚个三五百两的。”陈念莞打击完表弟们,看着柳山神色不对,赶紧挽救,“到时候想买燕来巷的宅子,还不容易?”  柳山一听这话,才又打起精神来,使劲朝陈念莞点头。  等了解了最近店铺的情况,嘱咐过表弟们后,陈念莞这才又回到店里头,发现柳氏带着萱萱早走了,说是先去河岸那处占位置看龙舟去了,留下张二郎等着她呢。  陈念莞赶紧跟张二郎找过去。  今日专门到运河那处看龙舟赛的人可不少,两人越往码头那头去,人便越多,远远地便听见了轰轰隆隆的锣鼓响,其中是高昂的号子声,还有众人的叫喊喧哗,仅仅是听着,就不由得让人心情激荡。  陈念莞见着了河畔观赏龙舟赛的百姓们,有在彩棚锦帐里的,有干脆站在围栏前的。  大概是一年中难得的几回盛事,老老小小倾巢出动,还特别穿上了平日里舍不得的新衣,脸上的神色或高兴或紧张,都看着在河道上那几只破浪而急奔的龙舟上。  在水泄不通的路上,恐怕是挤不到岸边了。  陈念莞的兴致勃勃也没折扣,看着一派热闹,只踮起脚尖不停地张望,偶尔见着龙舟上扎着彩绸奋力划桨的矫健郎君,不时跟着发出哗然尖叫。  在她身边的张二郎见着她这般雀跃天真,脸上微笑不止。  等陈念莞终于看够了,张二郎才陪着陈念莞慢慢往回走,见着街上不时有年轻娘子跟儿郎路过,言笑晏晏,才恍然端午亦是情郎情女能光明正大在外头见面的时日。  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张二郎迎着陈念莞的笑脸,心神一颤,那称呼便喊了出来:“莞娘?”  陈念莞原本去瞧好看的娘子郎君去了,听得他唤,又转头看着他。  “莞-莞娘,我我,我有一件小礼物,想送与你。”张二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匣子,递给了她。  送她礼物?又是珠宝首饰什么的?  看来他最近是攒不少银子了?  “谢过二郎。”陈念莞落落大方地接了过去,随口说了一句:“那我该回什么礼给你呢?”  “若,莞娘能给我绣一个荷包,那就再好不过了。”  本期望着得到一句,只要是她送的,什么都可以的陈念莞,怔了怔,抬头看张二郎期待地看着自己,勉强笑着点点头,眉头间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绣荷包?  她穿过来之后从来没碰过针线活儿,都是阿娘跟柳云在干,如今是阿娘跟莲姨的活计,让她绣荷包?  柳氏听说这事后,看苦巴着脸的大女儿,无奈地摇摇头:“你啊,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成亲后,他那衣裳不还得你来缝?以前你爹的衣裳,可都是我缝制的,这是做人家娘子的本分。”  “我到成衣店订做衣服不就好了?”陈念莞道,“要不,专门请个人来做咱们的衣服就是了。”  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她都不擅长针线活,干嘛在这种琐事上自讨苦吃?简直浪费精力跟时间。  “你啊,啥时候变这么懒了?”柳氏见过女儿的针线活,便是不比别人的好,也不差,不明白为何女儿如此为难。  “阿娘,要不,你帮我绣一个给他?”  “那怎么行?”柳氏摇头拒绝,“这送张二的荷包当然得由你自己来绣,阿娘不能帮。”  陈念莞忍不住抚额叹息。  “莞莞,也不许找别人帮,要让阿娘知道了,绝不饶你。”  “知道了,阿娘!”  柳氏却怕她怠慢了,把一堆绣荷包的布帛,绷子,绣线,银针等等都送她房里来了,她只好赶鸭子上架子般笨手笨脚学了起来,抓不住窍门,不得不放弃了。  反正也不急于一时,让她再想想办法。  比起这个,她还有更重要的活儿要干。第81章   端午过后,眼看着生蚝进入了繁殖期,蚝油应该进入阶段性停产,未免后续供给不足,她带着柳氏跟萱萱回了一趟柳家村。  柳大舅家的祖屋整个翻新了一次,黑瓦高墙,因为又买地扩建了,据说打算给每个男丁都给配个院子,偌大的院落带着点恢宏的气势。  而离祖屋不远处的一块地上,单独建了另一幢房子,拜年的时候还没有的,墙体痕迹瞧着也是一同修建的,但就没那么考究,等进屋里一问才知道,那屋子居然是给建哥带过来的一伙人建的。  “建哥?”  陈念莞很快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小佑给店里推荐的采办吗?  “哎,那建哥不是你店里头负责买货的嘛?”大舅母道,“你交代咱上个月要尽快买生蚝,越多越好,那我们叫了村里头的人分散去买,也没买多少,后来是建哥把这事接过去干了。”  陈念莞听说过这事。  为了短时间内收购最大量的生蚝,建哥将伙计分给了认识的乞儿,让他们四处跑腿,然后超额完成了。  “都是些十来岁的孩子,机灵着呢,就是世道不好,家人都没了,可惜。”  因为来柳家村的次数多了,生蚝的活计干完后,柳大舅看他们人多,干脆就把人留下来了。  “咱家柳山几个不是跟着莞莞你在城里干活,地里人手就少了么?”四舅母也说,“后来家里又多了几十亩地,都不够人干活儿,所以把他们都留下来了。”  就是说,当初帮着建哥干活的乞儿,还有这些乞儿熟悉的其他乞儿,够条件的,都让柳大舅留下来了,雇用他们干农活,给口吃的,建的那房子,也是提供给他们住的,还出一份工钱,那些乞儿得了安身的地儿,又有活计,不怕饿死了,都愿意干这活。  “留着好,留着好。等过段时日买生蚝,还得托他们帮忙呢!”大表哥从地里回来歇息喝水,后头一串半大的孩子,笑嘻嘻地一路跟着走过来,然后进了那头的屋子里。  “他们那儿还有跟过来的妇人跟丫头,刚好给他们干缝纫浆洗跟煮饭的活,我们也就提供个住的地儿,给口粮,好养活得很。”  因为柳家村人户近些年少了许多,这群乞儿一来,那柳家村的里正就盯上了。  已经核准通过了七八位,取了名儿给办了户籍,就算是柳家村的人了,还给他们划拉宅基地跟田地,等他们攒到钱自己建屋子,余下的乞儿们要是愿意,扛住他的考察了,也给帮忙落户。  这年头,人口就是生产力啊,家户多的村子才会兴旺。  乞儿们都是些遭难的可怜人,背井离乡无家可归,听得有这等好事,都高兴得很,给柳大舅家干活倍儿使劲。  陈念莞没想到小佑不过推荐了个建哥到店里头干活,就衍生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不过也算是好事。  因为来的时候还处于立夏的尾巴,聊着天儿,大舅母就不停地给陈念莞跟萱萱塞鸡蛋。  陈念莞在现代,童年时在立夏那一日也吃过外壳染得红红的鸡蛋。  立夏吃鸡蛋,热天不疰夏嘛!  但后来就许多年都没吃过了。  这柳家村农家鸡下的鸡蛋自然是好吃的,陈念莞连吃了两个,又看着柳氏将一个鸡蛋装进网袋子里挂在萱萱身上,然后萱萱跟柳叶两个小丫头手牵着手去找村子里的人斗蛋去了。  她也好奇,恰好大舅母要到外头菜地里摘菜,给她们一家子做饭的,于是陈念莞也跟着出去转转。  如今村子里正是农忙过后的景象。  一亩亩水田,里头都是刚插秧种下去的稻苗子,一小束一小束间隔开来,中间波光粼粼的水面倒影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  远处瞧得见一垦垦金黄色的油菜花田,山林青翠浓郁,飞鸟偶尔掠过,听得见婉转啼鸣,生机焕然。  近处是村里人家种着柳树榕树跟樟树,都葱葱茏茏的。  有一条大溪从村子中间蜿蜒而过,清凌凌的溪水泛着阳光散落的颜色,细细碎碎,星星点点。  有不少脖子上挂着兜网装着鸡蛋的孩童,卷起裤脚站在溪水里,端着破缘的木盆往水深处挖起,一会儿就捞上来不少小鱼儿,半指长的,一指长的,不甘被捕,在盆里蹦蹦跳跳,银白色的肚皮闪耀着金色的光,招惹来孩童们的惊叫跟欢笑。  陈念莞看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哟,这不是柳大姑娘家的闺女吗?”  陈念莞转身,看到有个穿着蓝色花裳的妇人,眯缝着一双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陈念莞一时半会没认出这个妇人来,她应该认识她吗?不,作为原身,是该认识她吗?  “果然啊,这人一有点银子,就忘本儿了。”妇人冷嗤一声,“柳大姑娘家的,你小时候跟你娘回柳家村,哭什么你家里头日子不好的时候,我还送过你一个烙饼吃呢?怎么就忘啦?”  真是,尴尬,她还真忘了。  陈念莞讪讪然,揣摩妇人的年龄跟身份,硬着头皮道,“婶子,我一时忘了,真是过意不去,请别见怪哈!”  “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就跟你娘说说。”那婶子忽而伸手抓住了陈念莞,“想当初,你阿娘在柳家村做闺女的时候,我对她多好的?如今儿算是什么事?”  “什么事?”这婶子兜头兜脑地就这么跟她说,陈念莞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哎呀,就是你娘,在县城是做什么营生,你大舅家不也跟着做活计吗?莞莞啊,当年咱对你那么好,怎地就忘了,也分点活计给我呢?”那位婶子一脸愤愤然,“柳瘸子家的婆娘,还有木子家的闺女都能干的事儿,凭啥就认为我干不来呢?你说,你娘是不是瞧不起我?”  在絮絮叨叨中,陈念莞总算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这位婶子是为什么要堵住自己了。  原来是前儿熬制蚝汁儿的活儿,大舅母跟四舅母没选上这柳婶子去干活,这柳婶子心存不满,今儿恰巧碰见了她,所以要给自己说个理儿呢!  因为为陈念莞着想,也为断了某些人的坏心思,所以在柳家村,柳大舅一家子都没往外头说这营生是自家外甥女的主意,毕竟陈念莞年纪轻轻,又还是个小娘子,这事传出去怕招惹上什么,所以在外头都拿柳氏来说由头。  这婶子就这么误会了。  “所以啊,你看在过去的情分说,这柳大姑娘,不,你娘,是不是也得拉扯我一把?”这位婶子说得口干舌燥,看陈念莞不为所动,不耐烦地一甩她的手,“你到底是听没听进去?”  “大柱子家的,你说啥要咱家莞莞听进去?甩什么脸呢?”摘了一篮子菜的大舅母挽着一篮子的小白菜跟水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陈念莞身后。  远远地瞧见这大柱子家的纠缠着陈念莞说个不停,她心里头就一个咯愣,快走几步过来,恰好见她使劲摔外甥女的手,不由得就怒了。  “唉哟,我能说什么?不就是讨好莞莞,讨好你家姑子嘛!”大柱子家的冷笑,“我知道,眼下她跟这陈家的崽子,可都是你们家的宝贝儿,又在里正跟前的脸,谁敢欺负她啊?”  “知道就好,安分点儿,别招惹事儿!”  陈念莞被大舅母拉着就走,她才从大舅母口里知道,前阵子大舅家里头找人用生蚝煮汤儿,在村子里头找了不少妇人,那村里头的人见着柳大舅家富起来,都愿意跟着做这行当,只是大舅母跟四舅母是挑人的,那人品不好的不考虑,自然就让一些人给怨上了。  这大柱子家的就是其中一员。  “她啊,平时好吃懒做,又嘴碎,招谁都不能招她!她男人也是,听村里头不知谁到县城,见着你家开的铺子生意好啊,又见咱家给店里头送货,几次找上门来想打听酱肉干跟蚝油的做法,有天夜里还偷偷摸进屋子来了。”  “真的?那没出事吧?”  “没事,有你大舅跟大表哥呢!”大舅母道,“咱狠狠地把人教训了一顿,那大柱子家的就到处说咱忘恩负义。”  “他们家对咱有恩?”  “呸!不过是遭海贼时候,家里头一时揭不开锅,吃了她家几个杂粮饼子,那里头还掺和着稻杆跟碎石呢,差点没把你山儿表弟的牙给嘣没了。”大舅母唾弃,“再说,咱后来日子好起来了,还送了半袋子的稻米给她家,平时年节礼也没少他们家一份,到底谁没良心?”  大舅母带着陈念莞细细碎碎说着,很快就回到了屋子里头。  在院子里才放下菜篓子,菜没择多少,柳大舅跟柳四舅就农忙回来。  他们自然是知晓她是来干嘛的,进屋坐下歇了一会儿,喝了口茶,就带着陈念莞就去储藏蚝油的地窖。  除了上次挖的那个地窖,柳大舅还多挖了个更大的地窖,他们已经在后院专门腾出一间大房子来专门生产蚝油。  房子前头是十二个小灶,走过过道后,后头是专门接手熬制好的蚝汁,搭配其他佐料做成蚝油的专用场所,最后才是存放装蚝油瓷罐跟瓷瓶的地儿,一边是两个大土灶,烧火用的,主要是煮水,用来烫洗这些瓷罐瓷瓶,一边就是干净的大案桌,用来沥干烫洗过的瓷瓶。  那地窖入口就挖在这后头,那蚝油一装瓶就会用腊密封起来,然后成批送到地窖里存起来。  陈念莞跟着柳大舅跟四舅走进这个地窖,感受着冷冷的凉意,看着里头分罐装跟瓶装,摆放?????的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蚝油,很是高兴。  “这里的存货,加之前那地窖里的存货,估计都接近七百多罐,瓶装的也有五百。”柳四舅跟陈念莞道,“你说,够不够用的?”  “这可不一定。”  陈念莞想到二十多家分店,估量了一下蚝油的用量。  如果像府城的分店那般生意兴隆,估计不到半个月就会来定一次货,便是一个月定一次,算上路途上要用的时间,算是勉强够用。  因为只要进入九月份,就能继续收购新鲜生蚝制作蚝油了,如今是五月初,只要库存满足三个月的需求就可以了。  等九月份开始,柳大舅他们也正好利用现有的人手再多做一些蚝油存放起来,再加上年节差不多两个月是猫冬不做活的,那段时间不仅是生蚝最肥美的时节,也是退潮,海边礁石大量露出水面,是这些生蚝随处可捡的时候,大可以利用起来,就不用像今年这么匆匆忙忙,急得焦头烂额了。  嗯,这完全是可持续发展的一门产业,看来是不怕蚝油供应不上了。  陈念莞于是放心将这蚝油这产业完全交给柳四舅全权负责。第82章   等交代完相关的蚝油出货订货事宜,陈念莞想到如今正是河虾海鱼盛产的时节,并且柳大舅家里头的农活算是初初忙完了。  柳家村主要种的主粮是水稻跟苞谷,上交的官粮也主要是以稻米为主,苞谷为辅。  苞谷在四月左右就已经种植完了,水稻也是在同一个时节栽种下田,一稻双季。  因着气候温暖的缘故,早稻一般三月末播种,四月初插秧,可以在七月初或中旬左右收割,而后抢种第二茬的晚稻,晚稻成熟用时间比较短,约莫在九月底或十月初收割。  所以今儿算是苞谷跟稻米都处于等待熟成的时期,地里活儿没那么繁忙。  既然如今暂停了蚝油的炼制,又有河海鱼虾,何不干脆教大舅母她们做虾酱鱼露呢?  一来开拓多一条财路,二来给店里头多增加一项产品,三来,大舅家也能再增多进项,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况且,等成功做出酱料后,她能用来做美食的选择更多,譬如,鱼露拌面,鱼露烤肉,鱼露炖菜,譬如,虾酱煎蛋,虾酱豆腐,虾酱猪排,譬如,瑶柱酱焗藕,瑶柱酱煎鱼,瑶柱酱烧骨等等,等等。  陈念莞想着想着,忍不住擦了擦嘴角,馋得刺溜刺溜的。  还可以给河粉加料,或许,装罐后,直接供应给各分店售卖也行呐,反正如今柳大舅家里头不缺冰块,让他们再挖几个地窖,就也有多几个状态良好的酱料储存仓。  这就等于让柳大舅家成为陈家河粉店的酱料制造商,让他家作坊里多上新几个品种。  于是这天晚膳的时候,陈念莞直接给柳大舅家里头的人说了自己的打算,大表哥跟四舅都满面笑容地搓了搓手。  “莞莞,你要觉得我们能行,就尽管教咱们吧!”  “就是,如今这村子里头人多,要咱家里头的人忙不过来,还能雇人。”四舅母也赶紧道,“莞莞,我们能做得来,你相信舅母。”  陈念莞笑了,“行,那我这几日就把要做这些酱料的法子都交给你们。”  其实虾酱鱼露的原料都是些小鱼小虾,并不值几个钱。  她在码头摆摊卖河粉的时候,就见过渔民卖这些鱼虾,便宜得很,最后很多都没人买,那个时候她就觉得,拿来做酱料正正好。  麻烦的是瑶柱酱。  正宗的瑶柱酱,瑶柱要选用新鲜的海贝类,并且只选取作为柱心的那一点闭壳肌来做,要找出海的渔民捕捞大量的海贝,而后所有肉类只取用那么一丁点,过于奢侈,还挺麻烦的,所以陈念莞就打算做改良版的瑶柱酱了。  恰好家里头还有做蚝油剩下的香辛料存着,等买来了鱼虾贝类,马上就能做。  熬制方法自然是交给大舅母跟四舅母的。  所以这些天陈念莞没干别的,就专门教她们做这三种酱料。  鱼露的制作周期最长,也最繁琐,只能一步步来,所以眼下陈念莞先让大舅母跟四舅母去找村子里的木匠做四个特制的木桶,木桶靠底部以上则开了一个口子,另外专门做了个塞子封起来。  而后托人买了满满四筐的小海鱼,除去内脏后洗干净,一层层码进木桶里头,洒入适量的盐巴,而后放到阳光下曝晒。  曝晒时,每日需要翻弄一到两次,如此,让盐分均匀,便于让腌制的鱼肉分解汁液,这种操作必须持续一到三个月,直到让木桶里的鱼与鱼汁晒制出香。  这个时候,可以砍下一截小竹子,贯通中间的竹节,接到木桶口子上,将里头的腌出来的鱼汁倒到另一个木桶里,清空鱼汁后,再将收集到的所有鱼汁淋入原桶中,如此反反复复几次操作后,再流出来的,便是浓度较高的鱼露原汁了。  将鱼露原汁放入瓮中,密封后继续在阳光下曝晒约莫二十天左右,才算真正熟成,搭配不同的品质的原油,就成为了鲜度不同的鱼露。  虾酱的原材料都是海边渔户卖的贱价的小虾,各种虾类都可以,不过要选用鲜活的那一种,处理杂质泥沙清洗干净后,沥干水分。  同样用盐搅拌均匀,放进木桶里面,而后用木槌捣碎搅匀,碎沫要一层一层压实,而后合上盖子,放置在阳光下曝晒,这种搅拌跟发酵必须连续进行至少一个月,便算初步完成。  之后是加入花椒,甘草,橘皮等香料,混合搅拌,加入些微的米酒促进发酵,而后加盖静置,两三天后发酵成熟,就得到了风味独特的虾酱。  至于瑶柱酱,做法比鱼露跟虾酱都简单,按照陈念莞的改良版本来做就更便捷了。  将买来的海贝肉全部取出,处理后清洗干净,而后剁碎,热油后加入蒜头葱段以及姜片爆炒,而后放入海贝肉蓉,些许碎肉,以及白糖,盐,蚝油以及其他香料,炒得香香的,等所有肉糜跟配料都融合在一起了,放凉后就可以装坛子里备用了。  以上,除了瑶柱酱的制作方法比较简单用时不长外,那虾酱跟鱼露制成都需要时间。  虾酱起码要一个月,鱼露则更长,三到六个月。  所以陈念莞将三种酱料的制法分别教了她们后,成功收获六坛子改良版瑶柱酱,至于鱼露跟虾酱,就等过些时日看看大舅母跟四舅母能不能做成功了。  近晌吃的便是瑶柱酱拌面。  面便是寻常的农户家里头的粗面,只是煮熟后用大瓷碗装着,隔着冰水放进盆里,等凉却后,倒出瑶柱酱一拌,根根面条沾染上新鲜出炉的酱料,无污染海贝新鲜香浓的滋味随着面条就传到味蕾上,美味得差点没把舌头也给吃下去了。  至于说想吃辣儿的,也有两坛子是加了辣子油的,完全满足嗜辣群众的要求。  陈念莞吃得很满意,打算离开柳家村的时候,先搬四坛回城里的河粉店,瑶柱酱拌河粉也是要得的。  如今没试过食客反应,自然也不敢大量做的,先推出新品看看效果,受欢迎的话,就让四舅母按照自己留下的罐子图样,订做专门的罐子将瑶柱酱分装后,成批送店里头上架开卖。  真好!  又有一条生财之道被自己开辟出来了。  陈念莞得意。  吃完后,众人就在柳大舅家院子里的桃树下纳凉。  早过了桃花开的季节,却是桃子成熟的时期,陈念莞闲倚靠在树下的竹藤椅上,一抬头就能见着累累的果子。  墙角处是在杆子架上牵藤而起的豆角,一条条地垂落在藤根上,竹架子下面是一垄开出来的块地,种着葱蒜姜什么的,间隔着一茬茬的长着。  舅母家新养的两条家狗则懒洋洋的躺在门口——自从遇着大柱子进门偷盗,大舅就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两条狗看家。  一旁石桌上是新摘的桃子枇杷跟李子,还有大舅母炒的蚕豆,抓一把,吃得咯吱咯吱的,听着萱萱跟柳叶两个小丫头在嘀嘀咕咕,偶尔还低声在笑。  陈念莞眼睛微眯瞧着摇晃着从树叶缝间透出的阳光,凉风习习,不觉惬意十足。  柳氏跟柳大舅也在一旁闲聊着,见日头益晒,大表哥到冰窖里头切了几块冰,冻了几杯冰水给说着话的众人。  “冰块够用吗?”将要出地窖的时候,陈念莞问。  “够用。”大表哥点头,“有莞莞你教的那法子,我们接连不断冻了不少冰,每次运蚝油到县城里头,都会用冰冻着送过去的。”  “冰又冻冰,这地窖后头都存着大冰块,多得很,少了马上就再冻。咱嫌热的时候,都挖来用呢!”柳大舅笑着摸摸头,“冰是好东西!有冰啊,咱干农活的时候能喝冰水解渴,那柳水说,等天热了,我们就在堂屋放冰,那坐着凉快?????,睡得也香。”  柳大舅这么一说,倒是说到陈念莞心坎上了。  “没错没错,我家里头地窖里也冻着冰呢,也打算天热的时候拿来用的。”  糟,她倒是想到了一个问题。  柳大舅家如今有冰了,抚宁县陈家河粉店里头,也有冰。  可府城的西店没有冰呐!  她没敢在二舅母租的那院子里头挖地窖呢,毕竟那是租人家的房子,不得乱改建。  所以,到天完全热起来的时候,乍办?  陈念莞一到这个严峻的问题就有点急了。  烧味倒还好,河粉一个是炒的,一个是汤烫的,到天气热起来的时候,销量肯定会减少,那就算是淡季了。  对饮食业来说,控制就餐环境是提高销售的关键之一,现代有电有冰柜有空调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这里,存冰问题是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热气候难免会影响顾客的食欲,这是无法消除的,但如果食客进铺子里头,凉快,或许能另说。  不然现代夏天酒店茶楼里的空调为何开得那么猛呢?就为了留住食客,提高他们的食欲。  不仅要改善夏天铺子里头的环境,还得想想,夏天的河粉店里头,搭配着卖点啥消消暑才好呢?  凉茶?龟苓膏?糖水?果汁儿?  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得用冰。  陈念莞想了想,想到了自己手上的二千两。  要不,她去府城买个商铺,专门挖地窖屯冰,等天热了,一边给西店供冰,一边给府城的有钱人家卖冰?  陈念莞是说干就干的类型,惦记着要到府城买铺子后,再与柳大舅家里头的亲戚说话聊天儿,就时不时走神了,直到柳大舅把一迭地契递到了她跟前。  “莞莞你上次留下的银子托我买的地,还有妹子你托我看的地儿,我都给你们买下来了,地契就在这儿,你们看看,对不对得上?”  对呢,她曾经托柳大舅买地的,都差点忘了。  不过阿娘啥时候也给银子让柳大舅买地了?陈念莞好奇地瞥了柳氏一眼。  柳氏回嗔她一眼:“怎么,就许你托你大舅买地,我就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陈念莞连连点头。  “我啊,不仅要在这买地,还要在这儿建房子,建个大房子,要很气派的那一种。”柳氏昂着头看着大女儿道。  如今她可是也有银子在手的人了,单说大笔的进项就有主店跟西店的分红,还有陈家酱汁的盈利,以及两个分摊的进项——除了给负责出摊的四个人的月俸,其余银子都是她的。  所以底气足得很,往年被欺负着不得不不忍气吞声压着的柳家独女的气势,又回来了。  “建房子好啊,妹子你在这儿买地建房子,跟你哥我一快住,届时咱照顾你。”柳大舅笑着道。  “没错,我就在这儿起属于我自个儿的房子,等你两姊妹嫁出去啰,我就搬回这柳家村慢慢过活养老。”柳氏撒娇地看着自家哥哥,“哥,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  “不嫌弃,不嫌弃。”柳大舅连连摇头。  柳四舅跟大舅母均笑了,“大姑你真搬回来,就是多加一双筷子的事,怎么会嫌弃你呢?”  柳氏也笑,抱着萱萱,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陈念莞没想到柳氏已经考虑那么长远以后的事儿了,她都还没嫁呢!  就算她嫁了,不是还有萱萱吗?  萱萱也就才七岁,她要谈婚事,还得过个八年呢,日子还早着呢!  不过,柳家村这儿环境不错,说要在这儿建个房子,偶尔回来,权当度假,也蛮不错的。  反正在柳家村建房子便宜,而她们不缺银子。  嗯哼,没错,就是这么土豪,她们母女仨已经不缺银子了。  所以陈念莞对柳氏说:“阿娘您要愿意在这儿建房子,我当然支持啦,不仅支持,还能给您设计一套房子,让您一看就觉得气派的,行不?”  柳氏点头。  看家里头的灶房跟橱柜,还有铺子里的改建,柳氏信得过女儿的手笔。  要真能设计出漂亮的房子,住起来那该多舒服的。  所以,柳氏托柳大舅给自己物色宅基地,结果柳大舅马上指了指他旁儿的一堆残砖败瓦。  “这儿住的你二婶子,年节后被她闺女带到城里去享清福了,托我把这房子卖了,然后我那会子正翻修房子,就连同她这老房跟周边的地都给买了,打算推倒重建个啥来着!你要喜欢挨着大哥一家住,哥把这地让给你,妹子你看行不?”  柳氏探头看了一眼,点点头,于是在柳家村建房这事就这么定了。  柳氏母女仨在柳家村住的这几天,陈念莞掏出随身带的炭笔写写画画,最后画了一幢跟村子里头的瓦房并无多大差别的房子。  毕竟是要融入村里头的建筑,也不能太出格,如今柳大舅家是首富已经够招惹人眼了,所以陈念莞就不搞特殊了,与村里头的瓦房保持一致。  但外表看起来不能与众不同,屋子里头还是可以搞搞新意思的,所以屋里头的庭院房梁,陈念莞就按自己的喜好来了,每一处布置都详详细细地写清楚各项参数,端看柳大舅找回来起房子的人做不做的出来。  “阿娘,到时候回柳家村,我们就能住自己的房了。”陈念莞笑。  嗯,她们这样子,在现代,就等于是有了在乡下的别墅,度假时会超爽的。  柳氏也笑了,笑得开心。  夫君尚在的时候,在青枝巷陈家住得狭仄,她就想过,要是一家子能住到柳家村来,建个大房子,那该多好。  没料到,夫君去世后,她这个愿望倒是实现了。  看来啊,夫君还没女儿靠得住。第83章   既然已经确定自己下一步要到府城开冰铺。  陈念莞脑子里就暗暗筹划开来,开店资本有了,首先要买店面,其次要有冰,鉴于商品的特殊性,冰窖肯定要挖的,那最后就是需要人手了。  建冰窖要人,切割冰块要人,运送冰块要人,看铺子也得要人。  人手告急啊!  陈念莞看看柳大舅家里头的几口人。  叹了口气。  柳大舅家四房人的表兄弟姐妹,都被自己薅完了,如今留在村里头的:柳大舅跟大舅母当然不会离开的,大表嫂就快临盆,大表哥自然也走不开的。  四舅跟四舅母一个要帮着柳大舅照看那么多亩地跟田,四舅母则要照顾柳水跟柳叶,嗯,再想薅,也没处下手了。  陈念莞叹着气坐在屋外头时,看着跟在柳大舅跟四舅后头的那串小伙儿,眼神儿一亮。  哎,这儿有那么多乞儿啊。  可以叫他们帮忙呐,要这里找不着,也可以回县城外头的城隍庙里找,让小佑帮着过眼看看人选可不可靠就得嘞?  陈念莞把自己这个念头给柳大舅一说,柳大舅一家子都吃惊了:“你还想开铺子?不是已经开两家了嘛?”  这外甥女再有本事有银子,也耗不起她这么马不停蹄地开完一间铺子又开一家吧?  “我也是为了府城的西店着想嘛!”陈念莞把厉害关系一说,柳大舅们想想,是这个理。  “所以,你要找人手跟你到府城干活计去?”  陈念莞点点头。  “莞莞你既然缺人,不如到牙行买些下人。”柳氏再次提出自己的经验之谈。  “阿娘,我想过了,下人也买一些,这些乞儿也请一些。”  冰铺都是力气活,要的人也多,一来到牙行,未必就能选到合适的,二来,这些做惯农活的乞儿,肯定比一般人勤快能干。  “我记得大舅母说,他们有几个是已经落户柳家村了?”  “哎,有五,不,眼下怕是有八九个人了,你都要?”  “想请四个左右吧,不过,柳大舅你们地里的活干完了?”陈念莞怕自己把人请走了,柳大舅反而缺人。  “没事,今儿都过了立夏,地里该忙的活早忙完了,忙不完的活还得慢慢来。”柳大舅道,“再说,咱这会子不愁没人。我帮你跟他们说一声,莞莞你要挑啥样的?”  “人品好,勤快,力气大的。”  于是,柳大舅去了旁边乞儿那边一说,就带回来了四个人。  人家是有名有姓了,手里也有属于自个儿的地契,就不能算乞儿了,都是年轻小伙,他们的名儿也容易分,都姓柳,一个柳虎,一个柳狮,一个柳豹,一个柳熊。  听着都是猛兽啊,威风!  四大猛兽也长得壮实,虎背熊腰,一看就是有力气的。  据说刚来柳家村的时候,这四人都病恹恹的,但下地干活能耐得很,然后柳大舅家里头提供的伙食没短缺他们的,这半个月一个月就养出个人样来了。  怕柳里正也是看他们年轻小伙儿苗儿好,才愿意让他们成为柳家村人的,乞儿大多数没有自己的名儿,落户时,柳里正就让他们干脆姓柳了,自己取名,他们就取了自己认为是最威风的狮豹虎熊。  陈念莞差点没在心里头竖起大拇?????指,正要跟他们说雇用的条件呢,看后头还缀着一个画风不同的小伙儿。  人看着也精神,就是瘦巴巴的。  看陈念莞往后头看,四位狮豹熊虎也朝后看,“哎,是柳羊啊!”  羊?柳羊?连名儿都跟这四大猛兽相差甚远,他们都是肉食动物,忽而来了个草食动物,站一块儿怎么看怎么不合群。  “陈东家。”柳羊摸着头,笑嘿嘿地,不好意思说道:“我听说您在招人,能不能看看,有没有我能干的活计?”  “你会什么?”陈念莞看柳羊毛遂自荐,反问。  “我,识字。我以前做过大户人家的奴婢,是跟在公子爷身边的小厮,后来又给了管事打下手。后来公子爷家里遭了事,老夫人发善心,把咱这些家生子发还了卖身契,都遣散了。”  柳羊已经过了二十岁,在郎君里头算年纪大的,但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身段又比其他四位矮瘦,所以看起来反而是最年轻的。  “那你识字,又在大户人家做过事,估计有两分本事吧,怎么还落得个做乞儿的地步?”陈念莞不解。  “哎,是,我离开公子——前主家后,本打算带着我爹娘回祖家的,可途中遇着匪盗,爹娘都去了,我苟且活下来,身子受伤,败坏了,人家不愿意招我这么个病秧子。”柳羊难过道。  “那你以为我就会招个病秧子了?”  “不是,我现在身子好多了,不信,你问柳大伯,大伯,是吧?”  陈念莞看向柳大舅,柳大舅点头。  人是当初来柳家村的时候,他挑过的,这柳羊虽然看着病歪歪的,下田种地倒是利索,不耍滑头,其他大毛病也没发现。  “因为你说是要力气大的,柳羊力气不算大,我就没找他过来了。”  谁知道他偏偏就跟过来了。  “那你做人家奴婢的,又识字,不该是有自己的名儿吗?怎么还叫柳羊?”  “我以前的姓,是前主家给的,名儿是奴名,咱不想要。”柳羊摇摇头。  前有柳大舅说可以,后有柳里正愿意让这柳羊落户做柳家村人,怕是没问题的。  陈念莞想了想冰铺的人手,除了卖力气活,还是得有人看着铺子,迎来往送跟算账啥的,既然能做大户人家的小厮,也给管事打过下手,这柳羊还挺适合的。  “那,你会看账簿吗?”  “会。”柳羊连连点头,“我帮着前东家经常查账管账的。”  行了,冰铺的掌柜的人选有着落了。  这年头找个识字会筹算的可不容易,所以当即陈念莞就给他们开了条件,定了薪水,再逐年增加月银,至于工作年限,暂定签契一年。  一年后若表现良好,再继续签契。  一听一年都不愁有活计干,五个人都笑不拢口。  “中,中!”  “陈东家,您放心嘞,咱知道小佑也给陈东家您干活的,大伙儿信得过你!”  “就是十年咱也干,要不陈东家给咱签十年的契怎么样?”  陈念莞笑了。  他们想签十年,她还得考察考察,看他们是不是合格的打工人呢!  这事决定好的当日,张二郎一个人雇驴车到柳家村来了。  陈念莞瞧着吃惊得很。  他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书院专心念书吗?  而后有点心虚。  因为她想起来,要送他的荷包还没开始绣呢!  “这两日休沐,所以就来找你了。”张二郎脸上有藏不住的笑意,欲言又止,“见见你们,明日我就回去。”  古言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跟莞娘都许多日不见了,心里念着呢,再加上他还有事儿想迫不及待地告诉她。  如今见着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等回去再说,让她亲眼见着那个惊喜才好。  “那你来得正好,我们也准备回城了。”  三种酱料都交给舅母们,阿娘房子的事有柳大舅一家看着,开店的人选也找到了,得趁着天气正式热起来之前,到府城买好铺子,建好冰窖,储好冰,不然,等热天来了,这笔营生就白白错过了。  当天晚上,知道姑子一家要回城,大舅母跟四舅母都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给他们做了丰盛的一桌子菜。  因着恰好要做酱料,从渔户手里买了不少鱼虾螺贝,所以那硬菜都以鱼错为主,主食则烙了几张大饼。  看大舅母跟四舅母都抢着下厨,要做好吃的给她一家子表示感激,已经自诩可以跨入高级厨师行列的陈念莞就决定把这个主场让给她们。  自己则只用了个小灶,取了一个瓦罐,切一块肉,做了一道鱼香茄子煲。  茄子是大舅母刚从地里摘回来的,个个都新鲜得很,名副其实的紫得发亮,一看就是味道极好的。  洗干净后,茄子切成条,而后用淡盐水泡着,等泡软后取出,沥干水分,起锅热油,将茄条炒软即可。  将肉剁成蓉,敲一个鸡蛋黄搅拌进去,而后跟蒜头,葱白跟姜片煸炒,同时放入豆豉以及辣子油,等飘香后,才放入瓦罐里,其上放进炒软的茄条。  加汤水后,搅拌均匀,而后阖上盖子,用旺火煮沸,再抽出木柴降低火温。  揭盖加入适量白糖跟蚝油,以及料酒,还有,不是有新鲜出炉的瑶柱酱么,拿来提味正好,放下去后,慢火炖约莫一刻钟。  这时候茄子炖得软香入味,再加入葱花后,香喷喷的茄子煲就好了!  大家都知道陈念莞厨艺好,正等着她做的这道菜上桌尝鲜呢!  等整个瓦罐拿出来,先盛了一瓷碗上来,大家纷纷夹一筷子到碗里,送进口里一吃。  嗯嗯,茄子充分吸收了肉味跟调料的滋味,汁稠茄软,尝起来富有层次感却又不油不腻,入口即融,拿来下饭,相当开胃!  “莞莞,没想到你就单做一个茄瓜也能做得这么好吃啊!”  “我们没试过像莞莞你这么做茄瓜菜的呢,莞莞咋能这么聪明?”  “那是,我们家莞莞可是被那个有名的明海大师指点过的,当然聪明咯!”柳氏为女儿骄傲。  大舅母又盛了一大碗上来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这菜软烂得很呐,又不费牙,很好送粥,莞莞,咱能送一碗过去给那段爷爷吗?”  “段爷爷?是谁啊?”陈念莞还是第一次听这号人物。  “哎,就那群乞儿的长辈啊,说他孙子是在你店里头做活计的。”大舅母道,“段爷爷的孙子,叫啥来着?”  “小佑!”柳大舅道,“他们在咱村里头落脚的时候,还是小佑亲自送他爷爷过来的。”  “对对,段小佑。”  小佑的爷爷,也搬到了柳家村?  作者有话说:  是谁,在敲打我窗~  是谁,在拨动我心弦~  是谁,用热情支持让我把默默码字的脑袋不得不抬起来~  是这位“天静纱”小可爱~  拯救出来~  膝盖献给“天静纱”同学!!  我会继续努力加油哒!!第84章   陈念莞才知道,那小佑将自己爷爷送到柳家村时,还特意每月给了柳大舅家一些钱银,托他们本村人多照看照看。  念在小佑一片孝心,兼之又是外甥女店里头的伙计,柳大舅一家自然应诺了。  陈念莞跟着大舅母,捧着一碗鱼香茄子走进收留乞儿的那幢庭院里。  “哟,柳大婶子啊,你送啥吃食过来了?怎么这么香啊!”  “柳大婶子,有好吃的?我们能吃吗?”  院子里头的人都跑了出来。  “能,能。”大舅母笑眯眯地说。  陈念莞跟在她身后,手里也提着个竹篮,里头是从餐桌上分了送来给他们的加菜,还有十几个大烙饼。  那柳四大神兽跟柳羊也跟着出来了,一瞧,那柳羊就说:“柳大婶子客气了,咱屋里头还有吃的呢!桂姨跟蒿婶子也都在给咱下厨呢!”  “那有啥的?送过来你们就多吃一点儿,孩子们才正在长个儿呢!”柳大舅母摆手让他们别客气,见柳四大神兽收下拿去分给孩子们了,才问:“段爷爷呢?”  “哎,段爷爷就在那屋里头。”柳羊笑着跟陈念莞打了一声招呼,在前头领路。  陈念莞走进那大通铺的房间里头时,一眼见着了那位段爷爷。  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怀里抱着一根拐杖,坐在最里头的角落,嘴角抿着,双眼阖着在打瞌睡,嗅到茄子的香气时,微微把头转了过来,眼皮才慢慢撩了起来,看着陈念莞一行人。  躺他身边的还有个少年,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见着柳大舅母手里的茄子,嘿嘿直笑:“婶子给咱送啥好吃的来了?”  “哎,这是我们家莞莞做的,我看刚好适合你段爷爷吃,就送过来给他尝一尝了。”柳大舅母笑着给这少年跟段爷爷介绍陈念莞:“我外甥女,你们家小佑就是跟着她去了府城的。”  “哎,是,莞莞大姐。”少年赶紧冲莞莞行了个礼,而后嘿嘿地笑,“莞莞大姐当初出事儿,咱还帮忙找过你呢!”  “对啊,?????那次真是多谢了。”陈念莞笑着再次表示谢意。  柳大舅母给陈念莞介绍,这少年叫阿竹,是小佑专门留下来照顾自家爷爷的。  “他姐姐,也在县里的店里做活计,莞莞你知道吧?”  “对对,我姐就是小佑哥给叫过去店里头的,说给陈家河粉店做活计,吃好睡好,还能挣银子,莞莞大姐人不错。”阿竹正朝陈念莞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见旁边段爷爷颤悠悠地站起来,赶紧转身将人给搀扶稳了。  陈念莞看着段爷爷拄着拐杖走到了跟前,朝那碗鱼香茄子看了过去,听得柳大舅母道:“是今儿莞莞给做的一道菜,我看这菜软绵,段爷爷你牙口不好,吃这菜合适,就端过来给你尝尝了。”  段爷爷瞅瞅那碗里头的菜,又瞅瞅陈念莞。  陈念莞笑着跟他说了一句:“段爷爷好!”  是小佑大佬的爷爷,她先前都不知道小佑大佬还有一位爷爷,所以打算过来拜访一下子的。  毕竟张二郎曾经提过一嘴,这小佑的来历怕是不简单,因此她也好奇小佑的爷爷是什么样的人。  只是眼下她看这位段爷爷,也就是个很普通的老爷子,是深藏不露?还是她跟张二郎都想多了?  段爷爷微微点头,再一瞅阿竹,阿竹晓得了,接过柳大舅母手里的菜:“那我替咱爷爷谢谢你啊!”  柳大舅母这才跟他们告辞,跟陈念莞一起出了院子。  陈念莞不知道,她们送完茄子煲离开后,有两个打从她们进屋后,就一直贼头贼脑子盯着她的人。  其中一个人嘴里嚼着方才她们送过来的烙饼,低声问:“都问明白了?她们一家子是明天出发?”  “问明白了,袁哥,是计划明儿离开柳家村。”另一个人点头,“大栓叔都替咱打听清楚了,原本就一家三口,外带一个车夫,不过,今儿这陈四的未婚夫也来了,咱要对付的,就这五个人。”  “那不过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碍事。咱十来个人,对付区区五个人,绰绰有余。”袁哥将嘴巴里的烙饼全吞进肚子里,美美地舔了舔舌头。  自从听那大建的吩咐,住抚宁县城外城隍庙里的乞儿找到活计,后来又受雇到柳家村,还在这里落脚了,传闻开来后,许多同样处境的乞儿就也结伴到这村子里头来了。  其中有勤快能干的,也有懒惰成性的,更有就是像袁哥等人这种不怀好意,天生坏胚子的,只是隐身在大众里头,未见着利益前,不显山不露水,等见有机可趁时,那歹意,就如蛇的毒液一般,渗出来了。  听说这雇乞儿干活的柳家,就是跟县丞里那陈家河粉店是姻亲,那陈家河粉店是柳家的大姑娘开的,当初乞儿们做的活计,也是给陈家河粉店接的。  眼看着柳家气势雄浑的大庭院,再看运送货物进进出出的驴车,袁哥等人眼红了。  他们早就想打柳家人的主意了,却一直按捺着,原因,自然是想干一票大的。  柳家人有钱,那柳家大姑娘更加有钱。  比起根儿扎在柳家村,有乡里邻居,还有一群乞儿相帮的柳家人,明显柳大姑娘一家子更好对付。  他们守株待兔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柳大姑娘一家子来柳家村。  在打探情况后,让他们更为欣喜。  这一家三口都是娘们,弱的弱,小的小,身边还没半个护卫,可不是极好下手的肥羊吗?  袁哥等人心里发笑,恰好村里头还有见柳家人起势了看不过眼的大栓叔,两边一接头,要对付柳大姑娘的计划就出来了,劫人,要银票,不怕柳大姑娘不给。  陈念莞一家子在村里头住了多久,他们便暗中盯梢了多久,终于,明儿可以动手了。  袁哥招手,凑到另一个人耳朵前嘀嘀咕咕的,那人一边听,一边点头,而后迅速跑出庭院去找人布置去了。  袁哥拍拍手,拍落了手里烙饼的碎屑,而后哼着小曲儿回房。  经过阿竹住的这间房,听出他心情很好的阿竹奇怪地朝外头瞅了一眼,只见着一个背影,又把头缩了回去。  大通铺上,段爷爷盘腿坐着,用鱼香茄子拌粥,吃得津津有味的,最后连一丁点儿地肉沫跟汁水都没放过,舔得干干净净地,还意犹未尽,回味了好一会儿,才用筷子敲了敲空碗,那阿竹回头,赶紧将碗着收拾起来了,给段爷爷递上了一杯茶水。  段爷爷颤巍巍地抓着抿了一口水,而后慢慢躺在通铺上睡了过去。  *  第二日,陈念莞一家准备回县城了,柳大舅送给她们的山货,装满了一辆驴车。  幸好张二郎有另外雇一辆驴车,不然一准走不了。  离开前柳叶跟萱萱还恋恋不舍的。  “阿娘,叫柳叶跟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嘛?”萱萱哀求,然后掉头去看陈念莞,“姐姐?我们带柳叶一起回去好不好?”  两个丫头片子年纪相仿,臭味相投,怕是感情要好得很呢。  陈念莞看着柳氏。  “我才打算在城里头物色个女夫子,教咱萱萱念书识字呢!”柳氏看陈念莞没反对,转头跟四舅还有四舅母说到,“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你们要信得过我们,不如,就让柳叶搬到县城里头,跟萱萱一起学?”  四舅跟四舅母眼神一亮,齐齐看向陈念莞。  自家这位外甥女这般厉害,怕也是跟她自小有做秀才的爹教她念书识字大有关系,如今大姐说要让自家女儿一起学念书,他们哪有不愿意的?  他家里头的合适上学的柳水,早让他们送书塾去了,就是没有给娘子进学的书塾,单独给柳叶请夫子嘛,舍得出钱银还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如今大姐开口说要给萱萱找女夫子,那县城里头比柳家村大,人多,再说,大姐家里头就有个读书人,叫柳叶去大姐家,自然是好的,就不知道自家女儿愿意不愿意。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柳叶早忙不迭地应着,掉头去收拾自己的衣裳去了。  早在给表姐烧火就能赚钱银的时候,她就特别乐意到姑母家了。  还不是家里头觉得自己给姑母表姐添麻烦,才不让自己去的!  如今家里头哥哥姐姐都跟着表姐到外头去了,就留她一个人在家,多没意思的,能搬到县城跟萱萱表妹在一起,可好了。  所以,等柳叶飞快地收拾了个小行囊,而后一溜小跑跳上驴车,唯恐被留下时,大伙儿都笑了。  陈念莞嘱咐过大舅母跟四舅母关于酱料的事项后,这才钻进驴车,慢悠悠地离开了柳家村。  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的,尤其是柳叶,那股高兴劲儿一点儿没掩饰,除了跟萱萱叭叭叭地聊丫头之间的小话,就是一会儿叫一声姑母说着山里头的那茬那茬是谁家的,一会儿叫一声表姐问哥哥们的表现,小嘴可甜了。  柳家村很快被抛到了车后,两辆驴车一前一后进入了山路。  大概经过了两座山头,进入第三座山脚下的一片树林时,山路前面横着倒放了一截树干,树干后是几个蒙面持刀面色不善的山匪。  “主家!”大山一惊,长吁一声停下了驴车,陈念莞听得大山惊叫,一掀帘子,看着前头的人眼皮跳了跳。  不好,居然遇上劫道的了!第85章   被勒令着从驴车上下来时,陈念莞无比后悔自己的反应迟钝。  因为一直生活在昌明的社会,她向来没遇着这等歹人,又兼之来到这世界后,始终没见着穷凶恶极之人,便是两次面对恃强凌弱——一次是陈峰伙同牙婆挟持自己,一次是奎六爷要挟要孝敬银子,也化险为夷了。  虽然过后,也有提过要找护卫,可她戒心始终不够高,以致疏忽了,而没有第一时间想过出门在外得带几个得力护卫出门,再说来往柳家村这么多趟,也没遭遇过什么贼人劫匪,结果便造成今日见着歹人只能束手就擒的窝囊。  柳氏便更不用说了。  手里才将将有几个钱银,根本没想到,自己一家子会成为山匪劫掠的对象。  她记着买下人照看好家里头,也因着从来没富过,缺乏防范意识,所以就忘了有钱人家为人身安全着想,都会给自家添护院跟护卫。  如今两母女均悔得肠子都青了,看着蒙着面逼迫过来的山匪。  “身上的银子,都给我统统拿出来。”  陈念莞跟柳氏各抱住了萱萱跟柳叶,后头被截断退路,在另一辆驴车上的张二郎也被带了过来。  “莞娘!”  张二郎见着陈念莞母女,发现她们没事,松了一口气。  “快点,身上的钱银,首饰,但凡值钱的,都给我乖乖交上来。”劫匪为首的,正是袁哥,他抖着手里的刀,强调兴奋得直发抖。  小佑到陈家河粉店里头做活计那会儿,他就跟几个人过去瞧过,那生意可火爆了,难怪连带着让柳家人?????也发财成为了村里的首富。  这两个娘们身上肯定有不少银子。  即便身上没带,把她家的女儿掳回去,害怕这柳大姑娘不交银子来赎人吗?  瞧瞧,这里头能换钱的,有一二三个小娘子,发了发了,这趟子买卖,简直赚发了。  “莞娘,陈伯娘,给他们。”张二郎护在了四人跟前,那赶车的大山也站在一侧,紧张地看着这群山匪。  陈念莞无论心里头再怎么悔恨,眼下还是照张二郎说的,将荷包取了下来。  钱银到底没有人来得重要。  柳氏也将荷包取下,都交给了张二郎。  张二郎接过众人的荷包,丢给了一边候着的山匪,朝袁哥拱手:“这位……好汉,我们所有人的钱银都在这,还有后面那辆驴车上的东西,都可以送给各位,还请各位笑纳之后,勿伤人性命。”  “笑话!我们山大王做事,需要你个病弱书生插嘴?”袁哥不耐地一把推开了张二郎,而后朝柳氏跟陈念莞走去。  “你们想干什么?”  陈念莞跟柳氏齐声呵斥了一句。  “柳大姑娘,你放心,我们就是求财!”袁哥冷笑着伸手去抓陈念莞,“把你家姑娘都留下,啥时候你把银子送过来了,我们再把人给你送县城里去。”  “你……无耻!”  敢情,挡道劫走了现银还不满足,还想要更多的?  柳氏才愣怔着,陈念莞早摆开架势要跟袁哥拼命。  那袁哥看她不自量力,笑了,才欲说什么,背后猛地被人一踢,一个趔趄,整个人就往地上摔了下去,看得一旁严阵以待的山匪们惊呼了一声“袁哥”。  “谁敢暗算我?”袁哥倒在地上,颜面尽失,狼狈得爬起来一看,是张二郎。  “二郎!”  “张二!”  陈念莞跟柳氏吃惊。  张二郎瞟了母女俩一眼,心里也道一声怪了。  他原本以为破财消灾,这遭劫就过去了,没想到山匪还敢打人的主意,眼见着山匪头子对自家未来娘子动手动脚,他心里憎恨不已,一抬腿,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时候,就将这山匪头子给踢了个狗趴地。  咦?  张二郎一惊之后,猛地想起来,自己似乎,曾学过武艺?  还是救陈四姑娘那次无意中发现的。  “你他娘的不想要命了是吧?敢跟老子动手?”袁哥说着,一把操起身边同伙手里的刀,朝张二郎劈了过去。  奇迹出现了。  张二郎竟是接连躲过了袁哥劈过去的大刀,反而动起手来,几下把袁哥给逼退了。  陈念莞跟柳氏一行人也看得惊疑。  原来,张二郎练过武艺的吗?怎么平时没听他提过?  众人正欣喜怕是能逃过一劫时,那袁哥羞恼至极:“还看着干嘛?快动手,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分银子啊!”  还在一旁懵逼的山匪赶紧举起手里的家伙便朝陈念莞她们围了上去,大山一个人挡了一遍,陈念莞顺势抓过赶驴的鞭子,也打算拼个鱼死网破。  一旁的张二郎早将袁哥丢到了一旁,箭步疾奔,一手一个山匪把人给揪了出去,杀开一条血路护到了陈念莞身边。  “二郎!”陈念莞下意识地就揪住了张二郎的袖口。  “先上车。”张二郎让四个女眷赶紧躲驴车上去。  “杀,给我杀了他们。”恼羞成怒的袁哥再不装模作样,落了面子后连钱银也不要了,恶狠狠地让同伙们将人往死里打。  看张二郎以寡敌众,陈念莞抓着鞭子不时抽打逼近过来的山匪,眼见他们动手越来越凶恨,眼皮直跳,胆战心惊。  这些山匪可不同奎六,那奎六便是地头蛇,可也得在固定的地界生存,是以也有不敢得罪的人,便是欺凌弱小,也得掂量几分日后的形势,怕后头会被人寻仇上门。  可山匪不一样。  这些亡命之徒居无定所,劫了银子,犯了人命,往深山密林一逃,谁知道他们下落在哪?  这便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行事一没顾忌,那狠毒起来,凭张二郎一人怎么抵抗的住?  果然,张二郎脸色难看起来。  驴车里,萱萱跟柳叶吓得抱着一起哭了起来,柳氏眼眶泛红,陈念莞无计可施,绝望之际,忽而听得不远处有人在喊:“是他们呐,他们的驴车在那儿!”  “陈东家!”  陈念莞转身看去,见着丛林里忽而出现了一群人,打头的竟然是四大猛兽,她不由欣喜:“是你们!”  “是我们!”  “还有我们!”  在四大猛兽后头,还跟着一群少年,手里还抓着榔头锄头呢,卷着裤脚,光着脚丫,一脸英勇地朝她们奔了过来。  “是柳虎他们!”劫道的几个人惊疑,“他们怎么知道咱今日要干买卖?”  袁哥见势不妙,丢下同伙才想开溜,便被柳虎与柳熊一前一后一掌一拳给击倒在地了。  张二郎看着十几名山匪推枯拉朽地就败了,猛地呼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陈念莞。  “莞娘?你们没事?”  陈念莞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点点头,而后看着缀在这群人后头,慢吞吞走过来的人:“柳羊?段爷爷?阿竹?”  “哎!陈东家,咱这么快又见面了。”柳羊笑嘻嘻地,搀扶着段爷爷坐到驴车辕木上。  “你们怎么会在这?”  总不会是,未卜先知,知晓她们会在这头遭山匪埋伏,及时赶过来救人的吧?  “这事,亏得是段爷爷带我们过来了。”柳羊看着四大猛兽跟乞儿们将这群山匪绑了起来,将他们脸上的布逐一扯下:“姓袁的,真是你。”  袁胜恶狠狠瞅着柳羊,还想口吐秽言,被柳虎一把揪了起来:“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柳东好意收留咱,竟然还敢做出这种伤人性命的事。”  “陈东家,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陈念莞还没回话呢,见到柳氏猛地从驴车跳了下来,奔到其中一个山匪跟前,一巴掌便扇了下去:“柳大柱,你,你好狠的心呐!竟然勾结这些恶人,来抢劫我们?”  陈念莞听着这“大柱”有点耳熟,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不就是那抓着自己唠叨的大柱婶子的男人么?听柳大舅母说,这大柱叔——姑且得唤一句叔,老早就打他们家的酱肉干跟蚝油的主意了,夜里做过贼还摸进过家里去。  是眼见着前头儿没得逞,就施出了拦路劫道这等毒计?  因为牵扯到柳家村的本村人,再加上这群乞儿假扮的山贼落脚也在柳家村,所以陈念莞一行人不得不折回了柳家村。  回程途中,陈念莞才知晓,今儿柳羊等人照常跟着柳大舅下地耕种,那阿竹也带着段爷爷散步去了,谁料散着散着,散到田埂,段爷爷就敲起了瓷碗。  嗯,段爷爷口不能言,但随身带着一只瓷碗一双筷箸,平时有啥吩咐,便拿出瓷碗来敲着行事。  “咱听段爷爷敲的意思,是要咱跟着跑圈呢,谁知道阿竹推着段爷爷坐着驴车,就把咱带到这来了。”  柳羊他们还纳闷呢,平日里头农忙,段爷爷早放松了他们的锻炼,怎么今儿又捡起来了?还挑这个时候?还领着他们跑出柳家村,翻了两座山了!  他们直以为会就这么跑到县城去了,而后就远远见着陈念莞他们遭匪了。  陈念莞听得一愣一愣的。  段爷爷乍知道她们会遭匪呢?  对了,那山匪头领袁胜就是乞儿堆里头的人物,所以段爷爷是有什么手段知晓了,才带着众人来救他们的?  哦,不对,柳羊跟四大猛兽他们,说什么锻炼?  段爷爷跟这事儿怎么有关?  “嗐,陈东家你是不知道,咱先前都是乞儿,吃不饱睡不好,要身子再不好,很容易就没了,尤其是天冷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睡着就去了。”柳羊解释,“再加上段爷爷跟小佑小哥没来咱住的城隍庙的时候,那城隍庙里头的人为了个地儿,也是你争我抢的,就没个安生。后来小佑带着段爷爷跟芳姐姊弟来了之后,收服了那些不听话的乞儿,咱才算住安稳了。”  有地儿住后,乞儿们便各凭本事,在县城里头讨生活了,小佑也不例外。  这不,陈念莞认识他的时候,不就是在王德手底下打杂的么?  “那小佑小哥见咱身子孱弱,就教我们扎马步,练跑强身健体,偶尔也划拉两下。”柳羊说着,也笑了一声,“咱身子能慢慢变好,也是托段爷爷跟小佑小哥的福啊!”  “那小佑,真会武啊?”陈念莞问。  “他功夫比咱都好。”柳羊点头:“哎,听说段爷爷以前就是练过武的,可惜老了,平时指点咱两下子还是可以的。”  既然小佑大佬会拳脚功夫,那放后厨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她遭了这难,回头肯定是要找护卫的,要不,再给小佑大佬挪个工位?第86章   本村人犯了事,自然是要禀告里正的。  那劫道的一干人等,谁也没逃走,都给逮着,就丢到了乞儿住的庭院里头。  闻讯?????过来的柳里正,看着大柱,恨铁不成钢,而赶过来的大柱婶子见夫君被五花大绑,嚎啕大哭,给柳大舅家里人一个个求过去。  “大伙儿,咱家大柱只是一时糊涂哇,看在他早死爹娘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大柱婶子求过了柳大舅等人,又跪到了柳氏跟陈念莞跟前:“柳大姑娘,陈四妹子,我给你们磕头了,饶他一回吧?”  那袁胜等人有不少先前就是被柳家村收留的,出了这事儿,他们自然是要被逐出柳家村的,其他想留下来的乞儿也得引以为戒。  麻烦的是柳大柱。  虽然气恨他干出的混账事,可一番教训之后,柳里正给他说话:“这些心术不正的乞儿,自然是得送官的,可是这大柱,能不能,咱本村人里头内部解决?”  柳里正的意思很明白,他怕将柳大柱送官,外头的人知晓了他干的拦路劫道的营生,败坏了柳家村的名声。  毕竟,今儿是讲究宗族的朝代,族人犯的错,很容易就影响到本村的人。  譬如说村子的地位,柳家村人的口碑,以及,柳家村人日后对外村的联络交流。  最简单直接的例子就是,若知道柳家村里头有人做匪贼,别村别地的姑娘不会愿意嫁这里头的儿郎,而柳家村里头的娘子也难在外村外地找到婆家。  因为别人一打听,哟,那是做贼匪的人家村落啊,一句话,就能将柳家村的名声打到最低谷。  若是换作平时,陈念莞定是要送这柳大柱见官的。  可是她想到了府试那一回,她在楚州府听闻的,关于陈念蹇风评不好的流言,她就沉默了,再看柳大舅他们,亦是一脸为难。  她要坚持送大柱去见官,不说这大柱的罪行给柳家村抹黑,更怕这人走投无路,不知晓会怎么污蔑柳家村的人。  万一,他攀咬上柳大舅一家子怎么办?  她闭了闭眼,窝着一肚子气问:“若是不送他去见官,柳里正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咱不报官,免了他牢狱之灾,作为交换,咱将大栓一家子也剔除族谱,从此,他就不再是咱柳家村的人。”柳里正看着耷拉着头默不作声的大柱,叹息,“他这一家子还想在咱柳家村住下去,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做人,要有再犯差池,就逐出柳家村,你们看,行不?”  论起来,柳里正还是大柱的长辈,看着大柱长大的。  大柱性子不好,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儿小,说过,屡禁不绝,也就算了。  谁家村里头没个赖子泼皮?不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村人忍忍也不会怎么发作。  可纠结外人,劫掠本村的人,甚至还想杀人灭口,那就是捅破天的事了。  这样的人,不能留。  虽然柳里正对大柱有着长辈的一份情谊在,到底是拎得清的村官儿,他这么一处置,双方都偃旗息鼓下来。  当即就派人通知了县衙里头的官衙来拿人了。  这事不仅让陈念莞一家子警醒,也提醒了柳大舅等人。  如今他家是柳家村首富,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眼馋着呢,万一再遇上有人使坏怎么办?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听说了那群乞儿如何救下外甥女的,柳大舅跟柳四舅便心动了。  他们打算就雇用这些乞儿做柳家护卫,反正雇用他们做农活是雇,当护卫也是雇,同一伙熟悉的人,出两份工钱,换得平安,也值了。  那担心农忙过去后没活计没着落的乞儿们当然很高兴,应允下来后,保证天天锻炼身子,务必让自己做个合格的壮实护卫。  这场风波便这么平息下来。  而陈念莞一家则不得不又在柳大舅家再住了一宿。  大舅母等人给她们重新张罗吃食压压惊的当儿,陈念莞则去厢房见了张二郎。  “二郎,你有受伤吗?”  张二郎朝陈念莞笑笑,摇头,“你呢?”  “还好,有你护着我嘛!”陈念莞想起当时的情形,看张二郎的眼里都带着光,“你可没说过,你也会两下子拳脚功夫!”  其实他也不知道啊!  “以前,家里请过师傅,练过几招。”张二郎面上干咳,不好意思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读书人都得通习一二。”说着,便又瞥了陈念莞一眼。  所以,可别以为,天底下所有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至少,他就不是。  今日能护上她,是不是自己亦非百无一用呢?  但愿,能让她对自己,更满意一些。  张二郎心里头的这些话,陈念莞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她对发现张二郎习武这事,颇感意外之余,亦是欣喜。  有个能耍功夫的夫君,很好,至少不怕被人挑恤生事时,自己没人镇场子。  陈念莞笑眯眯地看着张二郎,心里头在想怎么说服小佑大佬专职做护卫。  等陈念莞一行人第二次离开柳家村时,怕途中生事,干脆叫上柳羊还有四大猛兽一起护送上路。  告别时,却生了意外:段爷爷坐到了她们离开的驴车上,怎么劝也不肯下来。  “爷爷怕是跟小佑小哥分别的时日久了,也想进县城看他。”  “可小佑哥明明不在县城,在府城呐!”  到底是昨儿救过她们的恩人,看这架势,老人家是要跟他们离开柳家村的意思,按照如今陈家的家底,多养一个老人家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就添两双筷子的事,这人带出去了,还有阿竹跟着照顾呐!  所以陈念莞就把固执的老人家带走了。  一行十来人,浩浩荡荡的上路,可别说,陈念莞觉得倍儿有安全感,当即决定一回县城,就让柳氏去物色护卫去。  抚宁县里头,也有人正等着她呢!  是特意到抚宁县来给她送分店盈利的李富商。  “陈东家!”李富商跟陈念莞约在陶然居见面,一看她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李老爷。”在诸多合伙人当中,除了张掌柜,李富商算是陈念莞打交道最多的。  毕竟,除了河粉生意,她还跟李玉铨老爷做过硝石的买卖,而如今她打算在府城开冰铺,自然,也得仰仗他帮忙。  “哎呀,咱这辈子能认识陈东家,可真是三生有缘呐!”李玉铨哈哈笑着,坐下跟陈念莞寒暄一番后,递上了四月份分店开业以来的分红,“瞧瞧,陈东家可真是咱们的送财童子呀!”  看李玉铨笑得那么开心,陈念莞自然猜到他那分店生意不差,这分红不薄,虽然心里亦是兴奋,但也没急着去瞧有多少,反而按捺着雀跃,旁敲侧击地问起他那瓷窑生意。  李玉铨何等精明,马上猜到陈念莞的别有用心:“怎么?陈东家对瓷器营生有兴趣?”  “哪里哪里!”陈念莞赶紧摆手,“我哪里有李老爷这么大的本事,我多问一句,就是想问问,你手头上那硝石,够用么?”  李玉铨原本正捧着茶盏喝茶呢,听陈念莞提到硝石,又把茶盏放下了,“怎么?上一次我卖给你不少了,还不够?你是拿那东西干啥去了?也是赚钱的买卖?”  可不是赚钱的买卖吗?  一块冰可是寻常能卖到二两到一两银子,若是有地方储存,冬季的时候存好冰,那夏季来了,光卖冰就已经能赚得瓢满钵满了。  不就是水凝固的块状物嘛,那么值钱,简直可以空手套白狼!  哪像她们,辛辛苦苦的做酱肉干,磨米浆,烤烧鸭,一斤也卖不到这个价。  卖冰,里头利润大着呢!  当然,这话是不能跟李玉铨说的,不然等这些精明的商人知道了这法子,又有能接触硝石这般便利的条件,他自个儿开起店来,自己就没先机之利了。  便是她愿意让他知道,也得等自己先赚一波再说。  所以陈念莞摇摇头,胡乱扯了个由头,“有样新的吃食要用到这玩意儿,可尝试着做了几次,都没成功,所以啊,还得劳烦李老爷,能不能给咱卖几斤?”  李玉铨才从河粉店里头赚不少,心情很好,刚要点头答应,又顿了顿,“我记得,陈东家你说过,若是我要再开这河粉分店,还得找你另外签契?”  “怎么?李老爷这么快就想开第二家分店了?”陈念莞吃惊。  “我年轻时候行商,天南地北地走过,很多地儿,我都熟。”不然,他名下那么多产业,哪儿来的?  “照你这种模式,我多到几个地方开多几家,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李玉铨笑着看向陈念莞,“陈东家不如先给我签个三家分店的契约,那你找我拿硝石,要多少,我李某人尽量满足你。”  “好。”  一能多拿三家分店的红利,二能马上解决她开冰铺最关键的原料,分明就是送银子上门的,陈念莞哪有不答应的?  当即乐滋滋地一口气跟李富商签了三家分店的契,也一家收了五十两银子当做提供新手大礼包的费用,来取的届时让李玉铨想办法送?????五十斤硝石过来。  李玉铨表示完全没问题,他回头就找人去搜罗,只是得按此分批送过来。  陈念莞也表示没问题,两人商谈好细节后,她这才拿起他给的红封,拆开一看,四百两银子。  好家伙!  比楚州府东店的盈利还多!  难怪李老爷还想多开几家!  陈念莞抓着银票偷着乐,这头还没窃喜完,另外一头,那窦家兄弟也找上门来了。  自然,也是送银票的。  那窦家兄弟亦跟送银子给陈念莞的曾老爷以及李富商一般,满脸笑容,所以陈念莞亦是心情很好地照例寒暄几句,当面拿出分红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至少五秒。  “这是?”  “陈东家,便是四月份咱们分店盈利该分给你的银子。”  “二十两?”  才二十两?  陈念莞暗自灵魂发问。第87章   陈念莞神情怔了怔,拿着手里头的两张十两银票,看着窦氏兄弟:“是二十两吗?”  “没错。”  窦氏兄弟一点儿没察觉到陈念莞的不对劲,脸上的兴奋显而易见。  “那陈家河粉店的营生果然可以做,咱回老家县城,这卖河粉的咱是第一家,城里人都喜欢这新鲜玩意,那店里头一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陈东家,咱很快就能赚更多的银子了。”  两兄弟相视一笑,均期待得很。  陈念莞明白了,估计是窦氏兄弟开店的地儿的小县城,店面估计不大,再加上或许是刚刚从商,没有曾老爷跟李富商那么擅长开店事宜,一个月下来才赚了他们店将将半成的银子。  她或许觉得少,可对于窦氏兄弟来说,估计才刚刚回本。  可不是,若换在她还在出摊卖河粉的时候,她也会觉得一个月赚一百两银子就已经是超厉害的一笔巨款了。  明白这一点后,陈念莞面不改色地将那二十两银子收下,想到两兄弟以前是镖行的,说起自家打算雇用一些在镖行做过活的伙计,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帮忙物色一些人选。  “陈东家是打算找女镖客?”窦氏兄弟惊讶。  陈念莞点头。  她自然知道,这年头女镖客难找,可自己一介单身女郎出门在外,雇用男护卫不是不行,只是麻烦,还得处处避忌,如果可以,她想尽量给自己找个女护卫,拳脚功夫最好是能以一敌百那种。  “咱行镖不说女镖客少,就是有,很多到年纪就不干这一行回家去了。”窦氏兄弟说,“再叫她们给人做护卫,她们也一般不愿意干这种活儿!”  陈念莞未免失望。  窦氏兄弟互相看了看,再问清楚陈念莞是给自己找的,犹豫了一下,才道:“要是陈东家带在身边的,只看护您一个人,也不是说没人,就是,年纪小一些,饭量大一些,不知道陈东家你嫌弃不?”  窦氏兄弟给陈念莞推荐的,是同族的堂妹,叫四丫的。  家里头穷,可堂妹却是个力气大的,还忒能吃,当初堂叔家里头实在揭不开锅了,窦氏兄弟在镖行干活儿,院子里头缺干粗活的仆妇,于是就托他们把人给带走了。  那时候四丫才七岁,就能举起院子里头成年汉子轻易托不起来的石磨,使唤她干镖队里头重活粗活,好用得很。  四丫才这般活了下来。  如今窦氏兄弟都不在镖行干了,叫四丫给自家开的河粉店帮忙,但四丫不愿意。  她自小在镖行,眼看着镖队里的活计练武学艺,跟着也学了几年,吵着要跟镖队一起护镖行走江湖,那堂叔婶子哪里舍得?一直央窦氏兄弟劝她来着。  窦氏兄弟劝不动,四丫是铁了心要让自己一身的功夫有用武之地。  当然,行镖要看身手,做人护卫自然也要看身手,窦氏兄弟就觉得,陈念莞要不嫌弃她年纪小,吃得多,叫四丫来给她干活或许能说得动人。  “她年纪小?今年多大啊?”  “她啊,今年才十二呢!”窦氏兄弟道,“陈东家,您看?”  “她要愿意,那叫她过来吧。”陈念莞也知道做护卫的姑娘可遇不可求,如今见当真能找着一个,不久饭量大了些嘛,她有银子,养得起人,只要这叫四丫的当真好使就可以了。  于是,窦氏兄弟便告辞离开,说不日便叫人把四丫带过来。  陈念莞坐在雅间里品着茶,正待歇息一会儿后回家,见彭东家笑盈盈地擎着一壶茶走了起来,“陈四姑娘!”  “彭东家!”陈念莞笑着将茶碗放下。  算算时间,这彭东家送到隔壁地店里头培训的厨子应该学成,这个时候已经在返京途中了。  抚宁县离京城远,等回到京后筹备开店,又得耗费些时日,想从彭东家这手里接到分红,怕还有些时日要等。  彭东家给陈念莞送了一壶好茶,“这些天,陈四姑娘手头上进项不少啊!”  那分店合伙人来找陈念莞,到陶然茶居谈天说地,这些天彭东家具看在眼里。  当初他亦是见着陈念莞总是把人往他茶居里头带,才听闻了陈家河粉店贴出招子找合伙人共同营业店铺的事的。  至于他送人到陈家河粉店里头学艺,跟陈念莞签订协议开铺子,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如今学成出师的厨子被他送回了京城,他也了却一件心事,但愿能收到好讯。  陈念莞看着彭东家,倒是想起了自己即将要在府城开的冰铺。  啧,卖冰呢,这盘营生是专做有钱大户跟权贵生意的,那铺子一开,应当比陈家河粉店更打眼。  就是这样也引来了地头蛇奎六,要她的冰铺一开,指不定还会得罪什么人。  她在府城始终根基太浅,要不,找棵大树一起合伙,好乘凉?  反正上一次奎六到店里头闹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京城彭尚书的头衔打出去了,干脆直接拉彭东家入伙,他只需露个面,那她陈家背后靠着彭家就名副其实了。  陈念莞心念一转,就笑嘻嘻托着下巴看着彭东家:“彭东家,我在府城要开一家新的铺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入点小钱,做个幕后东家?然后每月等着就有银子收了。”  既然他都对陈家河粉店这么感兴趣,她主动让利,估计他会同意吧?  彭东家失声笑了,捻着手里的茶碗盖,“这么大的好处,陈四姑娘还是留给别人吧!”  欸,居然不为所动?  “彭东家就不先问问,我做的是什么营生?能赚多少银子?”  彭东家摇摇头,“我看陈四姑娘啊,并不需要我彭某人给你做合伙人。”  “哦!”陈念莞失望。  彭东家看着她:“不过嘛,你实在想在府城的店给自己找一个合伙人,我倒是可以引荐一位合适的人选给你。”  陈念莞怔了怔。  “明儿你再来一趟,我给你写封引荐书。”彭东家是什么人呐?一下就看穿了陈念莞的小心思。  “我们彭家,毕竟根基在京城,别处的人,未必会卖我们彭家这个面子。”彭东家淡淡笑了笑,“你想给你在府城的铺子找依仗,还是找楚州府的世家,更稳妥。”  陈念莞尴尬之余,讪讪地笑了。  大佬就是大佬啊,啥都瞒不过。  但既然彭东家愿意帮她引荐,又听他的意思,那引荐的人在府城是世家,估计来头不小,陈念莞心里感激得很。  回头把这事跟柳氏一说,柳氏定定地看着陈念莞,许久才叹息一声。  陈念莞知道,柳氏这是想起亡夫了。  那彭东家为何会在拒绝自己之余,还乐意给自己引荐府城里头的世家?还不是看在死去的陈鸣的情分上吗?  听说彭东家跟范夫人感情要好,自己没有成亲,就将范夫人的孙儿视为珍宝。  而这珍宝偏偏却是陈鸣拿命保下的,可不就对她们陈家的人刮目相看了?  陈念莞想到因着陈鸣的救命之恩得来的诸多便利,心神也是一下恍惚,恰在这时,那张二郎也来找她。  “莞娘,我有事想跟你说!”  张二郎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赧然。  自从在奎六跟前直接唤她莞娘,在外头时他就一直没改口了。  “什么事?”  “你能,跟我出去一趟?”张二郎说道,看陈念莞蹙了一下眉,便又很快补充,“不远,就在隔壁。”  不远?就在隔壁?  隔壁不就是何木匠家吗?找何木匠有事?  陈念莞跟在张二郎身后出了门,才要向左转,那张二郎赶紧叫住了头,“不,莞娘,在这边。”  左邻右舍,左邻是何木匠,右邻她记得是一户本地人,张二郎啥时候跟他们这么熟了?  张二郎见陈念莞跟过来了,从袖口里掏出钥匙,把门推开,伸手让陈念莞进去。  陈念莞才发现里头没人。  不对,张二郎怎么会有这房子的钥匙?  “张二郎?”  “这房子,我买下来了。”张二郎看陈念莞尤站在门外不进来,自己率先走了进去,“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买下来了?”陈念莞吃惊,这房子?????,成张二郎的了?  “这房子,是我买下来送你的。”张二郎不好意思地拂袖,掩了一下脸,“总不能,咱俩成亲的时候,我还没个地迎娶你过门吧?”  他早就想买一处自己的房宅了。  便是穷,可安身之处还是该有的,若不然,当真成亲的时候,还在莞莞家吗?  所以,这次府试下注的赌资赢来的银子一拿到手,他心里就有了盘算。  莞莞一家就三口人,都是女眷,若住得远,怕照顾不到他们,所以,婚后莞莞跟自己与柳氏跟萱萱住得越近越好。  那宅子就还是选燕来巷里头的吧?回来后他就逐门逐户上门问,有谁家愿意卖房子的?  可大多数都是抚宁县本地的,又住得好好的,当然很多人都不愿意啦!  这户人家也是本地人,但他看过里头的格局,而且又在陈家隔壁,所以他最属意这一户房子了,本来他们是不愿意卖给他的。  后来,张二郎托牙人在跟燕来巷相似的里弄找了一家大小相仿的房子,又愿意另外多给二十两银子,那户人家才终于松动,愿意搬走,这房子才算是给他买下来了。  陈念莞张了张口,然后一想不对,“你哪来那么多银子买房子啊?”  当初她从曾老爷手里买下隔壁那宅子可是前后用了差不多二百两,这房子看起来比她买下来的隔壁院落还要好呢,肯定更贵,张二郎拿哪来那么多钱银?  张二郎在两个店铺以及分店里头的分成都还攥在自己手里头呢!他每月月例就十五两,再不济就是以前抄书存下来的银子,能有五十两都算好大一笔钱银了。  瞧瞧这房子,怕是没有二百五十两拿不下来。  “张二郎,你做贼去了?”  张二郎一怔,抚额,“莞娘,原来你这么看我的?”  “不然你怎么买得起房呢?”  “总之,这买房子的钱,来路清清白白的。”  虽然是赌来的,但也确实来路明确。  本朝并没有禁止在学子们应考期间开设赌项,是以府城的客栈拿学子案首们下注,亦是官家许可的,张二郎利用自己对陈念蹇的信心,在没人看好他的时候下注,也算是明智的风险投资。  虽然后来有学子偷偷加注,到最后导致赔率下降,可整体押陈念蹇拿榜一的人还是少,张二郎分散下注得多,所以虽然赌资不大,可却赢得多,所以才攒到了一笔买房钱。  “原来你是有自己偷偷藏私己银子的。”张二郎不明说银子的来源,陈念莞就不依。  “莞娘!”张二郎无可奈何,只好将自己下注赌赢陈念蹇是县案首的事道了出来。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陈念莞不是死板的人,上一世的时候她也会过海去赌场娱乐娱乐,到跑马地看看赛马,但她是个有原则的人。  “你可不要变成赌徒,变得烂赌成性。”陈念莞告诫,“不然,我休了你。”  张二郎握着拳头又干咳一声,发誓以后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拿银子去赌的。  “我们成亲后,我的所有钱银,都让你来管,你拿着,就不用担心我会去赌了。”  “那还差不多。”陈念莞放下心来,那张二郎大着胆子伸手抓住了她的柔夷,陈念莞一下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他。  “莞,莞娘,等我乡试过了,做了举人老爷,咱,咱就成亲,好不好?”  陈念莞想了想,伸出手指数了数:“可你还不是秀才,不是成了秀才才能考举人吗?”  “我觉得,我能考中秀才。”张二郎颇有信心道,“所以,等我成了举人老爷,咱,咱就把喜事办了?”  陈念莞正想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这事,得你叫人跟我阿娘说吧?”  “我正有此打算。”张二郎笑了,松了口气,“只是,想先问过你!莞娘你答应,这事自然就定了。”  陈念莞瞧着那晃眼的笑脸,抿抿嘴,羞赧地垂下头去,心里却暗呼:哎呀,自己真要成家了,简直一点现实感都没有。第88章   陈念莞晕乎乎地走回自家堂屋去找柳氏时,柳氏正左又愁今日到牙行去买人,没见着心水的候选,右又愁等人买来了,要放哪儿安置才好。  自从买了这小玉莲姨等人回来后,院子里的厢房都住满了,如今要买两个护卫兼做杂役,也不知道怎么安顿才好,正开口跟陈念莞说着呢,那陈念莞只听得阿娘说没地安置护卫,脱口说了一句:“实在安排不下,让他们住隔壁好了!”  “隔壁?”柳氏一下笑出声来,“左邻还是右舍啊?谁家买两个护卫回来,还塞别人家里头住的?万一真到用得上他们的时候,还得临时到左邻右舍去叫人?”  “不,阿娘,右头,那屋子,是咱家……”陈念莞说到是咱家的,转而又改口,“是张二郎家了。”  “什么?”  等柳氏听陈念莞说,张二郎将隔壁的房子买下来了,竟也是愣怔了半晌,看着陈念莞:“他倒是个心好的,这样一来,就是你嫁了,也还是住燕来巷,与阿娘跟萱萱都近。”  “岂止是住得近,简直可以住一起呢!”陈念莞笑了,“我跟他说过了,既然那房子都买一块儿了,咱们两家的房子可以打通了,在墙上开扇门,可不就是一家人了嘛?”  “他愿意?”  陈念莞捧着小脸高兴地使劲点头,“当然愿意。”  柳氏也忍不住笑了。  其实她心里头也在担心,这婚事跟张二郎是定下了,可届时礼成,那宅子在哪处呢?  总不致于让自家莞莞掏钱,给张二郎买一个吧?  还是说,那婚房就定燕来巷自家?  结果如今张二郎把房子给买到手了,她操的心也能卸去一半。  既不怕女儿届时成亲时,夫君没自个儿的屋子让人笑话,也不怕女儿嫁得太远,她心里挂念担心。  “阿娘,张二郎好吧?”自己找的夫君,真是没话说,能文能武,还能看。  “好,好,那你是不是该好好准备自己出嫁的事了?”柳氏问。  便是小户人家,这等婚仪的事也该早早地操办起来。  “阿娘,这些琐事,您看着办就成了嘛!您忘了,我还得回府城去开铺子呢!”陈念莞瞄过一眼那三书六礼的章程,瞧着那繁琐的事宜便头疼。  原本这事也不需要自己揽下的,再说她也不是本土人事,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于是就全丢给柳氏了。  “行行,阿娘帮你看着,可嫁衣,你自个儿的喜服,总得自己也绣吧?”柳氏说到这儿,想起来先前陈念莞找自己绣给张二郎的荷包,“二郎的荷包,你绣给人家了?”  陈念莞苦着一张脸摇摇头。  那嫁衣的事,她早说过自己不会,要找绣娘订做,可柳氏偏不愿意,看女儿实在忙不过来,无奈之下,把这活儿包了。  自家女儿的喜服,给谁绣都不放心,恰好她绣工不差,那就自己来做吧。  “你忙,别的都可以不管,就是喜服,阿娘也可以帮你做,唯独给二郎的荷包,身为人家娘子,这么一小件物件都不给自己郎君做,于理不合。”  “我知道了,阿娘!”  陈念莞嘴巴上应着,回到房里头,掏出了绣绷子,看着上面的描绘出来的花样子,叹了口气,捏着针,认认真真地绣了好一会儿,瞌睡就上来了。  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腹部一阵抽痛,才又清醒过来。  那感觉,怎么那么熟悉?  陈念莞揉着腹部,按了按,阴阴的疼,再察觉到异样,心里头一惊。  不好,居然在这个时候,大姨妈来了。  陈念莞手足无策,爬下床,赶紧打开箱笼找替换衣物,而后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呃,她没有卫生巾,咋办?  平时没这个需要,这等隐秘的事也从来没问过人,不过听柳氏提过一嘴什么月事带,当时她没留意,所以,只能找柳氏拿这个,月事带?  “阿娘!”  一阵兵荒马乱后,陈念莞换了衣物,钻进被褥里乖乖躺好了。  柳氏将几个月事带丢给了她:“所以就说,平时再忙,一些小物件你也得自己学着缝制,不然,下一次阿娘不在身边,你打算怎么办?”  陈念莞尴尬地笑了笑,随手抓起柳氏给的月事带,一把抓着全藏进了被褥里。  唉,来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觉得这么麻烦的,要不找个缝纫技术好的给自己专门做衣裳跟这月事带好了。  陈念莞原本打算明日拿了彭东家的名帖跟引荐信,就回府城的。  如今已是天气正当热的时候,建造冰窖需要时日,买铺子也需要时间,再耽搁下去,她一块冰没卖,这夏日就过去了。  人算不如天算,谁料到大姨妈会在这个时候造访呢?  陈念莞眼看自己没办法按时启程,干脆窝在厢房里头琢磨月事带,学着自己缝制了一条,瞧见那绣了几天都没绣完的荷包,忽然计上心来?????。  嗯,她虽然绣工不行,但上一世,她也学着随大流玩儿过十字绣啊!  既然都是要绣出花样就得了,她仿造十字绣这么绣个荷包,不就可以了吗?  陈念莞当即找出了炭笔,而后重新选了一块水青色的绸布——炭笔黑色,深色不大容易留下笔锋,浅色比较看得出黑色炭迹。  先在绸布上画出花样子,而后,用炭笔画刻度一般,一个个“+”字画上去,等画满了整个花样,那绣线的坐标就全定好了,接下来照着逐个“+”字绣满,就大功告成了。  因为陈念莞并没有想绣多复杂的,给选的花样不过是个几片荷叶,一个含苞待放的莲骨朵儿,统共也就选了四个颜色:荷叶深绿浅绿两种颜色,莲骨朵儿粉红白色两种颜色。  给标上了“+”字符号后,很快就绣好了。  陈念莞看了看,满意得很,里头多缝了一层布,而后缝制成了荷包。  拿过去给张二郎的时候,张二郎一脸吃惊:“莞娘?伯母不是说你身子不舒服吗?怎地还给我绣荷包?”  说着赶紧起身去搀扶她,“伯母不是说要好好躺几日吗?怎么就起身了?你说一句,我叫莲姨去拿便是了。”  陈念莞有点不好意思。  每个月都不舒服的那几日,让她也说不出口,干脆直接问:“喜欢吗?”  张二郎怔了怔,看着方才接过来的荷包,嘴角翘了起来:“喜欢,莞娘绣的,都喜欢。”  “好不好看?”  “好看,莞娘绣的,都好看。”  张二郎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只荷包,爱不释手,笑得合不拢口。  陈念莞呆呆地看着张二郎笑得好看的那张脸,咕咚咽了咽,而后飞快地转过身,嘟囔一句:“呆子。”  说完便也不由得低头笑了起来。  “莞娘?”后头张二郎又喊。  “我回去歇息了。”  陈念莞回房里头,看着弄乱的绣绷子,还有凌散的碎布、绣线,忍不住捧着发红地小脸:他居然那么喜欢,那她得空多绣几个,也不是说不可以的。  这日稍迟些的时候,柳云来看她了,还带了一些亲手做的红枣糕。  “表姐,听说这个时候,吃这个补血。”柳云不好意思地表达自己对表姐的关怀。  陈念莞笑着接了过来。  “表姐,我听说,你迟些回府城,还要开铺子?”  半年前,那个连一两银子都不敢拿的柳云还显得胆怯懦弱,但眼前的这个表妹,则显得大方多了,甚至也紧跟家里头的哥哥们的步伐,跟陈念莞谈起了生意。  “表姐的新铺子也是要找合伙人的吧?表姐你看能不能算我一个?”柳云大着胆子问。  陈念莞笑了。  啧啧,瞧,这就是自己教出来的好大厨啊,跟表哥表弟们一个样,有志气。  “能,当然能。”  在陈念莞的商业版图里,柳云可是不能或缺的一位,只是时候暂且未到而已。  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个原因呢?  还是说,不开冰铺了,揣着怀里头的二千多两银子,直接到府城开一家酒楼?  陈念莞根据前段时日了解的府城的情况,估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银子,还是暂且按捺下了开酒楼的冲动。  不行,不行,稍安勿躁。  冰铺是一定得开的,这不仅关系到当下陈家河粉西店的营生,也关系到将来酒楼的营生,对拥有现代商业理念的陈念莞来说,用冰是大事。  虽然乍看卖冰是季节性的营生,可餐饮业这行尤其少不了冰,不说目前已经用上冰块的酱料储存跟运输,单说肉蔬保鲜,食材储存以及店铺降温,都要耗费不少冰量,夏季的冰是奢侈品,一块冰算最低一两银子,对于河粉店来说,也是一笔巨额的开支。  若是自己不知道制冰也就算了,如今明知道自己可以节省一笔银子之余,还能利用卖冰巨额盈利,分分钟拥有万两银子,这等稳赚不亏的好事,怎能眼睁睁看着银子被人赚去,自己无动于衷呢?  不行,绝对不行。  所以开酒楼的事得压后,让她先把冰铺开起来再说。  “云云表妹,放心吧,我回头再开铺子的时候,肯定会要请你这位大厨过去的。”陈念莞安抚柳云,“你抽空,也给自己多教几个助手,省得将来你调职离开了抚宁县,店里头缺人手。”  “这事表姐你放心。”柳云得到陈念莞的允诺,高兴,“如今店里头苦练厨艺的不仅是我啊,还有郑二哥跟柱子哥,他们如今都抢着想到店里头做主厨呢!我跟阿山哥哥休沐的时候,让他们下厨,从来没出过差子!凭他们的干劲,很快也能跟阿山哥哥一样,独当一面的。”  陈念莞表示吃惊。  她记得,郑二哥跟柱子都是负责出摊的,过了这么些时日,他们居然就能够胜任主厨了?不简单啊!  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大家都在要求进步,勤劳刻苦得很呐!  因为如今陈念莞算是放手给表弟们自己管理店面的事,至于两个分摊的人手变动,也是柳氏在负责,具体的人事变动,她也没过问,只要店铺能保持正常运作就非常OK了!  毕竟,她这个打工领头人,不能局限在一个店铺里头,还得在新营生上花心思嘛!  当然,这日柳云说自己想做合伙人的事,也让她放在了心上。  她跟表弟表哥们都签契开了两个店面了,总不能不带表妹一起玩儿吧?  所以陈念莞决定,开下一个吃食铺子的时候,一定会把合伙人之一的位置,留给柳云表妹。第89章   陈念莞这次去府城,带的人比以往都多。  除了柳羊跟四大猛兽,还有段爷爷跟阿竹。  对了,外带一个芳姐。  芳姐就是小佑前头推荐给店里头的女跑堂。  从柳家村带走段爷爷跟阿竹后,他们俩就被安置在河粉店里头,恰好芳姐也住铺子后院,姐弟俩就这么团聚了。  听说陈念莞要带段爷爷去府城见小佑,阿竹要跟着照顾段爷爷,芳姐不放心,一定要跟着过去。  陈念莞听柳羊提过,这芳姐跟阿竹一直是呆段氏爷孙身边的,是以就答应了。  柳氏见乌泱泱一群人陪着大女儿出行,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从柳家村回程遇见劫道的恶人,她就再也不许女儿像前头那般单身行走。  女儿如今前后差点出事两回了,再来一回,她怕自己受不住。  叮嘱过陈念莞等到了府城,也不能单独外出后,陈念莞也回过头来叮嘱柳氏诸多事宜,主要的有三点,一自然是照顾好自个儿跟萱萱,二是注意带来的瑶柱酱在店里头的销售,三是等窦家的四丫来抚宁县找她时,记得送人去府城。  柳氏自然是一一答应的。  一路顺利回到府城后,自然也是先把人带到陈家河粉店去的。  一来得先找二舅母给钥匙,二来,她要把两种口味的瑶柱酱带到店里头,三来,通知小佑他爷爷来府城了。  在后厨正忙活着的小佑见着段爷爷一行人,当即傻了眼。  “小佑不急,你先好好干活!我把你爷爷带回榴花巷去,等你下工了,你们爷俩可以好好聊一聊。”陈念莞笑眯眯的。  她找了小姑父问了这些日子以来店里头的运营,发现情况良好。  “就是这天时,一日比一日热了,咱得想法子降温,还有后厨的食材,也坏得快,如今店里头多了一项买冰的开支。”  陈念莞拿了账本翻了翻,发现店面用的冰量还算少,主要耗冰的地方暂且是在后厨。  这情况,陈念莞在柳家村的时候都料到了,所以点点头。  看来,冰铺是亟待开起来啊!  等把人都带到了榴花巷,当初租得院子就住满人了:二舅母一家就住了堂屋左右的厢房,东厢张二郎住过的那间拿来用作了客房,西厢则留了一间给自己,余下能住人的是两间倒座房跟另一间西厢客房。  倒座房里头已经住着两个伙计跟小佑等四人,另外一间倒座房给了后来雇用的护院,那柳羊等人拢共八个人,分了两个与小佑同一间倒座房外,其余人等都跟护院一个厢房,住的都是碌架床。  幸亏当初二舅母有先见之名,多打了两张碌架床,不然还真住不下这么多人。  等安顿好他们后,二舅母跟柳迟等人也打烊回来了,得知这回陈念莞带的人手都是为着开新铺子,二舅母一拍陈念莞的肩头:“莞莞啊,你还要开啥店?跟二舅母说,二舅母今儿也攒不少银子,能给凑一份子钱吗?”  陈念莞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柳风也在一头嚷嚷起来,柳迟则是冷静多了,先问是开什么店,多大的店,在哪儿开,开店资金需要多少?  待听得陈念莞想开冰铺,一家三口都愣了。  “卖冰?好哇,咱店里头就缺冰块呢!”柳风一拍大腿,一副苦冰久矣的模样,“表姐你不知道,这府城卖冰的,贵得很呐,一块?????冰就要二两银子,忒贵了,咱要不是开店,还真用不起。”  “可,你哪来的冰?”柳迟问。  “哎,莞莞肯定有办法。”二舅母知道柳家村自家里头,用冰库冷藏蚝油的事。  当初也是没冰,不也是后来莞莞出面解决的吗?  虽然那法子他们外头的人不知晓,但肯定是莞莞想出来的。  “对,是有法子。”陈念莞点头。  不过开冰铺麻烦的一点在于,冰块这种特殊商品,要考虑存储条件,不是随便租一个商铺就可以的,要么找有地窖的商铺改建,要么直接买了商铺后自己建造一个冰窖。  所以,这冰铺一开始的店面投资就要贵很多,而陈念莞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铺子。  她这次来府城,带上了之前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全部银钱了。  自己所有的积蓄,加上张掌柜跟孙富商等人送过来分成银子,加上李富商另外开分店付的一百五十两,如今她手头上的钱银足足凑够了三千两。  三千两啊,要是她不做什么营生,就躺在家里头做咸鱼,安分守己的做个小户女,都可以管够一辈子的花销了。  吃好,住好,玩儿好。  还有每个月不停的进账,她干嘛还自讨苦吃地还要开铺子呢?  那当然是因为赚了钱银还想再赚更多钱银啦,她的目标毕竟是家财万贯呢,三千两,跟万贯比起来,马达马达de捏!  嗯,目标尚未成功,莞莞还需努力!  陈念莞握拳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听得外头传来敲击纱窗的声音,推开窗,见着是小佑大佬,局促不安得捻着手:“陈东家,谢过你把我爷爷带过来。”  “没事没事!”陈念莞笑,托腮看着他:“你听柳羊他们说过了吧?你爷爷救了我跟我阿娘跟妹妹,是我们陈家的救命恩人呢!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可,也不能让爷爷一直住在这!”小佑年纪看着小,可是也颇知世故。  他如今是托了陈念莞的福,在府城的店里头得了活计,他跟另一个伙伴能住在榴花巷,是看在这份活计份上。  那柳羊跟其他人日后是要跟陈东家干活的,住下来理所当然,但段爷爷跟阿竹,还有芳姐不是。  他们是他的亲属,根本没资格在这里白吃白住,如今能收留他们,也是陈东家一番好意。  “等我明儿找到了别的地儿,我就让爷爷他们搬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了。”陈念莞摆手,“反正院子里的厢房也空着,他们住着也不碍事。”  “可终归不好。”小佑坚决摇头。  “要不,小佑啊,我给你提工钱,那多出来的工钱,权当是他们住下来的租子跟吃食花销,如何?”陈念莞正愁没法子跟小佑开口呢,这个时候这么引诱道。  “提工钱?”小佑眨巴了下眼睛,“可,平白无故的,干嘛要给我提工钱?”  “我想把你从后厨调出来,升职,做我的护卫如何?”陈念莞也不含糊,直接问,“一个月五两银子,扣下一两当做你爷爷跟芳姐他们住这里的开销,那你每个月还能拿四两?”  小佑惊呆了。  他如今在后厨里头干活,一个月也就拿三百文左右,如今说调职就调职,还给一个月五两银子这么高的月俸?  “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是东家嘛!”陈念莞笑嘻嘻的。  身为东家,这点特权自然是有的,等小佑做护卫了,那就不算河粉店里头的伙计,这每月五两银子,走自己私帐得了。  “倒是你,愿不愿意呢?”  小佑赶紧点点头,“行,陈东家,这活儿,我愿意。”  到底是从河粉店里头抽走了伙计,陈念莞随后便去跟柳迟等人说了一声,柳迟等人已经从柳羊等人口里知道了她们险些遭劫的事情,心里庆幸,一听说要找小佑给她做护卫,都一致同意,至于后厨助手的空缺……  “没事儿,咱另外找就是了。”柳风大包大揽地说。  “就是,咱店里不愁没人的,前阵子我家侄子也想过来府城做活儿呢!”二舅母也道,“莞莞放心,那厨房重地,不是咱信得过的人,咱不放进去。”  就此,那小佑的调职的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次日,在去牙行找铺子之前,拿着彭东家给的引荐信,陈念莞带着小佑跟柳羊来到了府城东城区的玉矶巷。  长长的巷子用整块的青石铺就,端得是气派大方。  听说,这一整条玉矶巷里住着,就一户人家。  崔姓,楚州府的百年世家,也是京城宣平侯的祖家。  而彭东家给陈念莞的引荐信,就是来找崔府的崔三爷的。  陈念莞瞧着这巍峨高耸的院墙,心里无端地也生出了一股子敬意,乖乖,这就是本朝侯府人家,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等高层次的权贵,不免有点紧张怎么办?  紧张也要硬着头皮上啊!  陈念莞一路走到了气派的两尊狮子守着的双扇大门前,跟护卫说明了来意,并将那封引荐信拿出来,托他们转交给崔老爷子。  那护卫看了看陈念莞,又打量了身后的小佑跟柳羊一番,这才带着信,进崔府禀告去了。  陈念莞没等多久,便有个管事快步走了出来,一见陈念莞便笑:“陈四姑娘对吧?让你久等了,里头请,里头请。”  陈念莞笑着回过礼,带着小佑跟柳羊,跟着管事便进去了。  陈念莞以为跟自己见面的人会是崔三爷,没想到,这位管事将他们引进了一个偏厅,让奴婢们上茶,送糕点,招呼得相当殷勤,但待陈念莞说起彭东家引荐自己见崔三爷的事,那管家便左右而言他,到最后谈不下去了,才歉意地道:“不好意思,陈四姑娘,你今儿个来得不是时候,咱家三爷出了远门,所以只好让我来暂且招待你们,至于别的事,还得等三爷回来再说。”  “那,崔三爷什么时候会回楚州府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  想问明白等日后再来拜访的机会也没有了!  得,所以,不管那位崔三爷真不在还是假不在,他们是见不着人了。  想想也是,区区一个开商铺的陈家,寂寂无名,想光凭着彭东家的几分薄面,就攀附上关系,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人家怕是压根儿没将她们这种小商人放在眼里头。  陈念莞心里郁结,可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跟管事平和辞别。  虽然崔府是看不起人,到底也大家风范的把她们迎进门,又好茶好水招待过了,从做法上看,崔家人并没有怠慢她们。  这等世家权贵做派不得不让人折服。  “陈东家,咱怎么办?”走出崔府大门,柳羊瞟了一眼诺大的金漆牌匾,担心地问。  “能怎么办?咱先到牙行直接看商铺呗!”  难道缺了一棵能做靠山的大树,她的冰铺就开不起来了?  她有银子,又有人手,还懂得制冰,靠自己就能行了,先前无论干啥,从卖鱼腐到开河粉店,开分店,不都是自个儿支棱起来的吗?  这点子挫折,对于陈念莞来说,完全是小意思,湿湿碎啦!  陈念莞将这事如拍灰尘一般从心上掸去,一头扎进看商铺的奔波里去了。第90章   冰铺要长久做下去,当然要考虑铺子里头的冰窖可以维持足够的存冰量,至于自己动手用硝石制冰,只能用在非常时期的对策,或者是紧急救场的情况下使用。  陈念莞打算用从李富商那头买的硝石应付过这一年的夏季,plan-A还是冬季开始就得自己存冰,那可以再循环利用的硝石就可以保存起来当做不得已时的plan-B。  既然从长考虑要自己取冰,自然那商铺离河道越近越好,方便冬季河面结冰时,铺子里切冰搬运回冰窖里储存。  所以陈念莞托牙行给她们相看铺子时,选择府城河道附近的商铺。  这一看就是三天。  听说陈念莞要开的是冰铺,牙行的中人显然很吃惊。  毕竟夏日里,冰这玩意儿难寻,是权贵大户才能用得起的贵价货,而府城里卖冰的,除了府衙专供的如意大冰铺,便是些零星的铺子,但他们大多数是一早在冬季结冰的当儿早早储存好了冰块。  如今这个从抚宁县来的娘子,天儿都热起来了,两手空空,竟然张口就说要物色卖冰的铺子,不是开玩笑?  那她的冰打从哪儿来?中人看陈念莞认真查看商铺的模样,半信半疑。  邻近河道的商铺并没有几间,更何况是想要自带地窖的商铺,或者是能挖冰窖的商铺,仅有的两间看过后,陈念莞表示不满意,中人也很无奈。  “陈姑娘,咱手头上靠近河道的商铺,眼下暂且就只有这两间,要不,你过些时候再来看看?”  牙行手头上没合适的铺子,陈念莞也急不来,所以离开了这家牙行,又寻了另一家牙行,问过才知道,现成出沽的商铺,符合她要?????求的,暂时也没有,问她要不要考虑别处的商铺看看。  陈念莞是急着开冰铺的,虽然口头上应了牙行,跑了两个地儿看铺子,但终归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两天下来,铺子的影儿也没见着,回到陈家河粉店后,便不免有点丧气。  “不急啊,莞莞,当初这河粉店的铺子,不也找了大半个月嘛!”  店里头二舅母跟柳迟这么安慰她。  可,此一时彼一时嘛!  河粉店找铺子慢一点儿没关系,开了就是持续做的,但冰铺能做营生的,就只有五六七八月是需求最旺盛的时候,八月末冰铺生意就会慢慢消褪下去。  如今都五月中旬了,她满打满算雇多一些人将冰窖挖好,争取半个月之后开张,还能突击销售两个多月。  一块冰算卖便宜的一两银子,只要她一天最低限度卖出一百块冰,每日就有一百两的收入,就算只卖两个月,那也有最低九千两的收入,区区两个月,她就能实现万贯家财的梦想了。  这么稳赚的行当,错过了这一季,让她眼睁睁看着将近一万贯的银子就这么没了,好心痛的。  陈念莞正趴在桌上低低哀嚎,那一边的食客忽然说了一句:“陈姑娘在找铺子?是打算又开一家河粉店吗?”  陈念莞转头,见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儿郎,瞧着眼熟,然后猛地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位榆林县的案首吗?  江,江禹?  “江公子!”陈念莞一下坐直了身子,笑:“今日江公子也来咱河粉店里帮衬呐?”  江禹点点头。  自从沈帆带他来过这和分店后,他就不时来这店里吃河粉,或者斩料拿回家配饭。  “店里新推出的这个瑶柱酱拌粉,不错。”江禹说着,看着跑堂将他桌上的碗着收拾干净,送上了一壶新茶,“不知道,这瑶柱酱,是不是也是陈姑娘想出来的吗?不知道能不能帮忙捎带一罐?”  “江公子有眼光。”陈念莞挪过来跟江禹坐到一块儿,“这瑶柱酱确实是我做的,现在还是试卖阶段,要你真想买,我迟些时候再做一些,送一罐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江禹淡淡地笑了笑。  “江公子是来府城有事?还是走访亲戚?”陈念莞记得,江禹跟沈帆是同一所书院的学子,这个时候应该呆在榆林县K书为下个月的院试做准备才是。  “我如今在梧山书院念书。”江禹解释。  “哦!”陈念莞点头,府试后梧山书院广开诗会,看来是将榆林县案首给招揽进去了。  “我听说,陈姑娘在找商铺?”  “对对,可惜没找着合适的。”  “怎么样才算是合适的?陈姑娘是想开什么店铺做什么买卖?”江禹好奇。  “嗯!想开冰铺,卖冰。”  江禹微微睁大了眼睛。  “卖冰?”  陈念莞点点头,虽然每个听说她要卖冰的人,都一副难以置信得模样,可等她真的把铺子开起来了,大伙儿自然就知道,她不是说笑的。  而江禹观察过陈念莞,确定了她不是说笑的,稍微思忖了一会儿,才道:“那陈姑娘难以找到合适的商铺,莫非,是想要邻近河道的商铺?”  陈念莞使劲点头,“江公子你可真聪明,一猜就猜准了。”  江禹忍不住笑了一下,摇摇头,看着陈念莞道,“既是如此,我倒是知道,有一处商铺,或许能满足陈姑娘你的条件。”  “真的?”陈念莞高兴。  当下江禹便跟陈念莞约了时间,写下了一个地址给她,让她明日亲去看看合不合适。  难得江案首介绍商铺,不管合不合适,陈念莞都是要去跑一趟的,所以第二日便带着小佑跟柳羊兴冲冲地来到了江禹所介绍的商铺。  那商铺是在距离河道两条巷子外,前头是店面,后头是能住人的院子,最好的是,那后院里头是自带地窖的。  陈念莞一看,欢喜得不得了。  “江公子,原来你手头上有这么好的一个商铺啊?”  商铺在一条叫五柳巷的街道上,左右均是寻常的铺子,大多数都是卖吃食的。  看这商铺的格局,似乎原先是做酒坊的——前头卖酒,后院酿酒,是以后院子里头才有地窖,用来存酒啊。  商铺前头过去百米就是靠河边的大街,街面上市井繁华、商家林立,行当俱全,附近还有一个渡口,意味着来来往往的客流量会很多。  商铺后院则连着去往东城住宅区的街道,街道够宽,足以容得下两辆马车,以其所在的五柳巷为界,便是这河道毗邻商业街与住宅区的分水岭。  铺子也够大,两开间的门面,比河粉店的店面大快一倍,外头还有一米半出挑的屋檐。  因是商用的,庭院打了一口小水井,西厢是一间厢房两间储货房,地窖就挖在中间的那个储物房里,东厢便是伙计住的两间厢房跟膳厅,另外还有两间主房两间侧厢,完全是一进大院落的格局。  陈念莞见着实在是太喜欢了,问江禹:“江公子,这商铺格局好,地段好,怎么就不做营生了呢?”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这么好的商铺运作好了,不得财源滚滚?  江禹表情显得有点尴尬。  他总不能说,自己的阿爷一生嗜酒,才专门开了这家酒坊的,可因酗酒过度丢了性命,阿爹痛失阿爷后,悲伤不已,连带着痛恨上这个阿爷开的酒坊,那酒坊的营生也不受落,渐渐这酒坊就形同荒废了。  如今靠的还是先前酿造好的库存余货,等卖完了,这酒坊便打算做点别的营生,或者租出去也行。  “租啊!”陈念莞左边瞧瞧,右边瞧瞧,觉得这酒坊这么大,光拿来做冰铺,似乎浪费了一些。  因为固有思维主导,陈念莞一直都秉承利益最大化的观念。  就譬如开河粉店,顺带着间隔一个小区卖烧味,捆绑销售,双重获利。  眼前这铺子一出现,陈念莞心里头便冒出了一个主意:反正都有冰了,依靠着这么大一个冰窖,不再做点啥靠冰起家的营生,似乎,有点吃亏啊?  况且这酒坊前院后院,这店面街道,前后两盘生意做起来,天时地利啊!  “江公子,如果我想把这商铺买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子的笋盘,当然尽快下手占为己有才好啊!  “你是想买啊!”江禹就为难了。  他原本以为陈念莞只是想租个带地窖的商铺做冰铺的,可没想到,这小娘子一张口就是买。  虽然他知道陈家河粉店生意很好,听沈帆说,他这位表姐一家子就是靠河粉发家的,可,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上千两钱银来,在府城买商铺了?  他有点不太相信。  “对,冰铺不比别的商铺,我自然是想买自己的商铺来改建的。”陈念莞点头,“不知道这商铺多少钱银愿意出手?”  “这商铺,其实并不是我的,而是我爹的,他原意只是想租出去,若陈姑娘想买,我尽管回头跟我爹说一声,看他如何再说?”  陈念莞点点头。  若是能买,那是最好了,但若是不能买下来,先租起来卖了这一年的冰,而后在这地方物色一间能买下来的铺子就可以了。  江禹将有人想买自家酒坊商铺的事儿跟江父一提,江父对这个自以为是害死了生父的酒坊没好感,厌嫌地把手一挥,“那酒坊的铺子,原本便是想划到你名儿下的,你是打算租出去还是卖了,自个儿做主便行了。”  有了父亲的这句话,江禹便打算做主干脆将这铺子卖了,当然,这卖,亦不是没有条件的。  陈家姑娘既然能将陈家河粉店做得如此有声有色,估计是有几分能耐的,再说她信誓旦旦说能开冰铺不缺冰,这本事也忒大了。  原本酒坊这不过是讨好阿爷才做起来的买卖,但并不善经营,江禹翻过账本,亏损的时候多,盈利的时候少,虽然江家不缺这个酒坊的进项,但比起少一项出息,还是希望多一项出息更好。  阿爹常跟自己说,未来他是江府主心骨,以后江府的大桩营生,都是要他过问的,那他,借用这个商铺,也不是不可以试着运作一番,让阿爹看看自己能耐如何。  再加上,卖冰,可是大买卖。  江禹思忖了一番后,对明儿要怎么跟陈念莞开口,有了盘算。  *  陈家河粉店里,陈小姑听说了江禹推荐铺子给陈念莞的事,不由得欣喜。  “哎呦,莞莞你是要跟江家做生意?”  “哪里是跟江家做生意!”陈念莞摆了摆手,她不过是想跟江禹买商铺而已,怎么成跟江家做生意了?  “我只是想租江家的铺子而已。”  “哎,也是,江家家大业大,怕是看不上咱们这点营生。”陈小姑知道自己误会了,慌忙解释。  “江家家大业大?”陈念莞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她只知道,江禹是沈帆的师兄,江禹是榆林县县试案首,如今在梧山?????书院念书,倒是没听人提过什么府城江家。  “莞莞你都跟人家租铺子了,还不知道江家啊?”小姑丈也奇怪。  陈念莞摇摇,一颗八卦的心促使她把身子转向了小姑两夫妇:“表弟跟江公子很熟?他知道江家是啥情况?他跟你们说过?”  “便是帆儿不说,咱随便到外头打听打听,就知道江家是哪个江家了。”  江家便是当朝京中贤妃的娘家,江家二房便是朝中户部侍郎的江大人。  江禹的父亲,便是贤妃的大哥,江侍郎的伯叔。  江家原本祖籍在榆林县,但这些年随着宗族子弟纷纷进仕为官,发迹后,足迹遍布国土各处,为官的,经商的,均风生水起,且不说在榆林县,江家是唯一独大的名门,便是在府城,也不敢让人小觑。  “喔哦哦!”  陈念莞惊讶,果然读书郎便是交友广阔,人脉资源意料不到得令人吃惊。  等等,她不是在四处找大树乘凉吗?  崔府那棵大树够不着,江家这棵大树,不是触手可及吗?  陈念莞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  要是能跟江禹合作,就算买不下他们江家的商铺,持续租他家的铺子,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等第二日江禹来告知消息时,未有谈条件,陈念莞就先笑嘻嘻地将两罐分装开来的瑶柱酱推到了江禹跟前:“江公子,呐,这是我承诺给你的瑶柱酱,两罐哦。”  江禹瞥了一眼两罐瑶柱酱,笑了笑,“陈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要的要的,那商铺的事还得麻烦江公子嘛!”陈念莞也笑,觍着脸套近乎,“不知道,江公子的阿爹,江大人对我买铺子这事,怎么看?”  江禹干咳了一声,“陈姑娘想买,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陈念莞欣喜了。  “陈姑娘也知道,那商铺格局好,方寸大,地段也好。”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就不知道江大人开价多少?”  “四千五百两银子!”  陈念莞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倒抽了一口冷气。  四千五百两,不是吧?府城的商铺都这么贵的吗?  江禹看着陈念莞震惊的表情,淡淡抿了抿嘴,“陈姑娘还想买吗?”  想,当然是想的,可,四千五百两?她手头上不过才三千两,上哪里再找一千五百两去?  便是凑够了四千五百两,那开店装修门面的钱银,又从哪里来呢?  总不致于,要找阿娘或者是表哥表弟们借钱吧?  可便是搜刮完他们的现银,怕也是不够一千五百两啊!  所以,只能租了?  陈念莞苦着一张脸,才要问每个月租金多少,那江禹又开口道:“但是,这价位,也不是说,不能降。”  不是一口价,还能讲价的啊?  陈念莞愣了愣,没想到这皇亲国戚这么通情达理的,试探着问:“那,能降到多少?”  “我能冒昧问一下,陈姑娘你能接受的价位,是多少?”  陈念莞算了算自己要留下来打本开店铺以及改建的花销,硬着头皮道:“两千五百两?”  江禹捻起了下巴,似在若有所思:“我记得,陈姑娘说过,你买这商铺,是为了权做冰铺?”  “对,不过或许,可能不止卖冰。”陈念莞点头。  “那,若陈姑娘卖冰的买卖,算我江某一份,这铺子也不是说,不能用两千五百两就卖给你。”江禹看着陈念莞。  其实,四千五百两的商铺价位,是他故意抬高的价格,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参与到冰铺营生的条件。  江禹哪里知道,此举正中陈念莞下怀。  陈念莞心中暗喜,可面上不动声色,连连摇头:“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自己的营生,要不,江公子以二千五百两的价格将这商铺卖给我,以后你们江府每年的冰块,都由我陈家的冰铺包了?”  “既然陈姑娘不愿意,那……”  “愿意,愿意。”陈念莞见好就收,装着不情愿的样子问,“既然江公子想要与我一道做这冰铺的营生,不知道,江公子以为,以商铺的折扣,这冰铺的盈利,你该分几成?”  “陈姑娘以为,我以二千两的银子,入资你的冰铺,应当占几成?”  “一成?”  江禹微微摇头。  “那,江公子你说多少?”  江禹迟疑了一会儿,心里揣摩间,也怕占成太多,交易黄了,“至少,两成。”  陈念莞装作怔了怔的模样,而后不情愿的点头:“行,两成便两成,但我有话说在前头。”  “陈姑娘但说无妨。”  “这商铺我买下来后,可不仅只做冰铺生意,但我与江公子的交易,就只限于冰铺的营生,江公子两成的分红,只从冰铺的盈利里拿。”  “可以。”江禹点头答应的同时,还吃了一惊。  就这一间商铺,这陈姑娘还能做除冰铺以外的营生?  “另外,既然冰铺是我跟江公子共同所有的,那么,冰窖的改建,能不能请江公子也帮点小忙?”  “没问题,我可以暂且调用一个管事给你,你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吩咐管事。”  “最后一个条件,”陈念莞笑眯眯的,“冰窖建成之后,店铺里头的一切事宜,江公子无权过问,我们冰铺会直接将每月分红及时送与江公子!”  “当是如此。”  虽然江禹很好奇陈念莞如何拿得出存冰,但他毕竟不是商人,对行商也没兴趣,这等不需要他操心,每月定期能得银两的事,自然最好不过。  陈念莞与江禹又进一步探讨了契约的细节,很快达成共识。  毕竟,江禹除了接受两千五百两卖出商铺,定期拿得到冰铺两成盈利就没别的条件。  于是,江禹叫来了一位王管事处理商铺过契事宜,而陈念莞,捧着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三千两,闭闭眼,忍着心痛将两千五百两交到了王管事手上,而后换来了跟江禹的一纸契约书,安慰自己迟些时候拿到商铺地契跟房契,便正式在府城拥有自己的商铺了。  江禹这头笑吟吟地。  以前这铺子放着也不能盈利,如今分文不出,能到手二千五百两银子之余,还能从陈姑娘的冰铺占两成红利,堪称空手套白狼的典范,自己真不愧是念过书的,比一般人都来得聪慧。  因此他得意地揣着与陈念莞签下的冰铺合伙契约书走了。  那头陈念莞抓着江禹签下自己大名,加盖了私人印章的契约书也嘿嘿笑了。  大树啊,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冰铺营生的合伙人是江家,江家哎!  宫里有贵妃娘娘的江家,朝中有户部侍郎的江家,这棵大树可粗了!  平生第一次抱到辣么粗的一根金大腿,陈念莞笑得合不拢口。  日后要有人敢在这府城地界找她麻烦,搬出江家来可就名正言顺了!  江禹一定没想到,原本想借机抬价拿捏着陈念莞合伙做冰铺生意,还结果反而被陈念莞占了个大便宜。  *  小姑丈跟陈小姑也没想到一转眼,陈念莞当真跟江禹一起做营生,连契约都拿回来了,吃惊。  自家这个侄女当真好本事,做的什么买卖能让江家的公子也愿意纡尊降贵跟她合作的?  再听侄女是想做卖冰的营生,跟大多数人一样,都不太相信。  “莞莞,你当真的?”小姑丈说着,看着外头明朗得一日比一日热的天气。  如今这天儿见日的热起来了,柳风每日都得跑城里最大的如意冰铺一趟,买一车冰回来。原本那冰块的价格还是一两银子一块,如今随着天气渐热,都要二两银子了。  听说,最热的那会儿,冰铺的冰块还会提高到三两银子一块。  做他们吃食这一行的,这夏季的几个月,对冰块的需求量可是大得不行,那花出去的银子也是好一笔花销。  侄女要真有本事将冰铺开起来,那店里头的这笔花销就能省下来了。  “当然是真的。”陈念莞点头。  原本在府城开冰铺的初衷,就是为了开这河粉店,不过如今能有这么好的铺子攥到了手里,她自然是改变想法,多搞一门赚钱的营生。  这个当儿,她已经叫柳羊回抚宁县,把王德、何木匠等人,还有柳云请来府城了。  王德跟何木匠等人请来,自然是为了改造店面,至于柳云,是因为,她新的搞钱的营生,可以跟柳云合作了。  陈念莞不欲跟小姑丈多说,回到榴花巷,拿出炭笔跟毛边纸,根据商铺的格局,画起了改建后的设计图纸。  卖冰是季节性的行当,等于一年里,过了天气热的几个月,那铺子就要空置下来,那么大喇喇两个大开间,如果全拿来当冰铺,太浪费了。  寻常冰铺就是单靠热天卖几个月冰的盈利,也可以歇业好吃好喝,算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一种营生。  但陈念莞可是勤苦劳动人民捏,让她空置几个月的铺子啥也不做,她心慌。  所以,前面的两个大开间她另有打算,而冰铺,就利?????用西厢那地窖出口的厢房,又拆了主房旁边的一个侧厢,打通起来成为专门卖冰的铺子,然后跟后院的角门连一起建造一个门面。  没错,她冰铺的店面,就开在商铺后头,西厢的两个厢房加侧厢再加庭院一部分改建成一体,已经是偌大的一个铺面了。  如此,这冰铺每年运营几个月,这铺面就可以关闭起来,冬季九伏天要存冰块的时候,也可以直接用驴车搬运过来从后院进出。  商铺后面的街道够宽敞啊,容得下两辆马车的宽度,不仅方便自己届时搬运冰块,也方便来买冰的顾客带着驴车马车进进出出。  更方便的是,她将把这侧厢跟西厢厢房砌一堵墙隔开,只开一个小门,平时在里头锁着,恰好就能将冰铺跟起居的庭院分隔开来了。  到时候,那边卖冰,这边住人,两相不干扰,等热天过去,冰铺歇业,这边商业区就可以安静下来了,perfect!  陈念莞简直要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正房这里,去了一个侧厢,那还有一个堂屋两间主厢跟一间侧厢。  靠改建的冰铺那一边的主厢,自然是留给她住的,她这个主人家嘛,拥有一间自己的大厢房是应该的。  旁边的堂屋,她打算改建成第二个主厢,至于原来的另一间格局方正,面积大的主厢则拿来做员工宿舍,反而最里头的侧厢拿来当做堂屋使用,平时众人歇息商议啥的都可以在这里进行。  东厢的膳厅自然是要的,两间厢房也保留,拿来给伙计住。  所以,要改动的也就是堂屋跟那间侧厢,并不牵涉到太大的改建,只是需要添置家具床铺。  至于前面的商铺,设计图也已经出来了,从装饰跟桌凳布局上看,跟陈家河粉店的一般,都是做吃食营生的,不过分了左右两个开间,右侧那个开间还多建了一道固定的屏风,左侧靠后院西厢那头,靠墙一侧会打一排储物柜提供给伙计,连接着后院的墙体则被打通,连到西厢余下那个与冰铺连接着的厢房。  而连同前院与厢房之间,原本归属于后院的空间,被建成近十个方的招待柜面,类似于陈家河粉店下单取餐的地方,两侧靠墙都会打造高高的分层橱柜,专门用来存放碗盏瓷盘。  接下来,与此毗邻的厢房,便是吃食制作的后厨了。  那后厨进一步的设计图纸,标识着靠墙一侧,是一个大橱柜,底下间隔出一排屉子,是专门拿来放冰的,与冰铺毗连的一侧,也做了个四方长柱,里头显而易见地也是用来储冰的,照样式跟功能看,便是有冷藏效果的一个储物柜。  紧挨着这个橱柜的一侧,冰铺的中隔墙体,除了一道连通冰铺的小门,也做了一个类似冰箱的大储物木箱,足有一米高,里头亦是下层存冰,上面置物。  至于靠院落这一侧,是放了一个小石磨的处理台,靠门另一侧堆砌了两个灶口。  中间则是长条形的处理台,恰好将储物区跟制作区隔开来,形成两个泾渭分明的空间,处理台本身就是橱柜,可以一物二用,存放碗盏或食材。  陈念莞看看细则图,表示很满意。  次日,拿着图纸,就带着四大猛兽还有小佑,到商铺去实地考察了一番,在设计图纸上修改不得当之处,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改造的最大关键点,冰窖。  原来的地窖是用来存放酿酒的,挖得并不深,想让地窖改建成冰窖,还差得远。  首先考虑藏冰量,必须先将这地窖挖大扩宽,其次,储冰讲究保温,没错,便是维持冰窖内部温度,不让里头的低温与外界常温接触,导致散热融化,就需要考虑密封性能。  所以,原来的地窖入口要重新挖宽改建,还需要建筑屏蔽层。  针对地窖改建成冰窖,陈念莞打算往下挖深到五米以下,原本仅有两个厢房大的地窖,向后院这个方向扩宽,五米以下的几乎整个后院都挖通,而后建造高约莫三米的冰窖。  如此大的面积,首先考虑的自然是承重问题,才不致于在建造过程中,或者是建造好后,轻易塌方。  在用墨线测量过实际格局后,陈念莞先将每个支撑点的方位标注了出来。  跟在抚宁县小仓房的地窖一般,她打算用砖石砌出几个四方柱作为支撑点以及通风口,同时,考虑到本朝砖石的硬度以及冰窖的面积,她还打算找十几根宽厚的柏木原木当做额外的承重支柱,结合冰窖顶部也用柏木做成的顶梁框架,减轻砖石方柱的支撑负担。  如此,将整个地窖的形状固定后,从入口开挖,每挖好一段距离就用框梁跟柏木支撑起来,砖石砌好了方柱,再进行下一段的深挖,循序渐进,直到挖完整个冰窖,顶上再抹浆美观即可。  当然,在用砖石堆砌出窖壁的同时,也要处理地槽。  考虑到底层冰块会有溶解成水的情况,必须在几个存冰处设置水槽,水槽会连到院子里的那口水井,如此,底层融冰之水可以及时排除,而不会浸没冰窖底层。  另外还要考虑的,便是搬运冰块的通道了。  陈念莞将冰窖一侧改造成平坡路,届时会让何木匠做两架专门搬运冰块的圆轮车子,如此,在搬运冰块时就能省力,在冰窖通往冰铺入口那段路,则建造一段渐缓渐上的滑坡,方便上面的伙计借助圆轮,直接用绳子将装冰的车子拉上去。  建造冰窖要用到的工具,施工人员,尤其是砖头石头,以及柏木,陈念莞都委托了王管事帮忙。  王管事看过改建的冰窖图,听了陈念莞的讲解后,不由钦佩。  他虽然是没做过冰铺这个行当,当然更不会挖掘冰窖这等活计,可听陈念莞说得头头是道,深为信任。  当然,世家的管事办事能力也是妥妥的。  这冰窖如果只有陈念莞跟柳羊两个人张罗,怕是耗费太多精力跟时间,甚至要花更多的钱银。  可王管事身为江府管事之一,本身对府城的各项行业都比她们了解,所以,他叫来几个小厮,按照陈念莞的嘱咐分头行事:去雇用开挖地窖的人手的,去找泥瓦匠来堆砌冰窖的,去找砖窑订做砖石的,去跑木商买卖柏木,等等,不出两日,那陈念莞要的东西便都找过来了。  陈念莞看着乌泱泱一堆给自己干活的活计,马上便分成小队开挖。  柳氏四大猛兽也加入了开挖冰窖的行列,他们在买下铺子的第二日,就按照陈念莞的要求先将地窖往下挖通了入口那一段,如今地窖口子扩宽,一下能下六个人。  这六个人一边挖的当儿,那找来的泥瓦匠就根据陈念莞给的图纸跟详细说明,开始砌垒窖壁,入口是需要堆砌两根砖石方柱承重的,附带通风口,等支撑点建筑好了,才不怕里头窖顶忽然塌陷下来。  等地窖入口挖好后,能进去挖的苦力就更多了。  王管事给陈念莞足足找来了五十多人一起开挖,还有两队四十六位泥瓦匠,两方面配合起来,工程进展迅猛。  陈念莞看冰窖进展顺利,总算放下心来。  恰在这时,王德跟何木匠带着各自的伙计也来了,陈念莞于是转头给他们安排起了各自的工程。  何木匠的主要任务,是前面铺子店面的改建,主房跟堂屋的配制家具,以及动手做冰铺隔壁那间厢房里头的冷藏储物柜。  至于盛装吃食的碗盏,因为整体讲究精巧细致,看起来要漂亮,陈念莞这次将设计图给了王管事,让他找府城的木匠行跟瓷器行,专用的碗着木制跟瓷制的各做了一百套,也有一百套专门配套了瓷盖儿的瓷碗,以及五十套小碟盏,另外还打造了一些专门用来盛放吃食的大木桶小木桶,大木盆小木盆,大瓷碗小瓷碗等等,也都是加盖的。  而王德的主要工作,一是完善冰窖入口,按照她的设计做密封的口槽以及封闭墙——当然会配合何木匠做一扇厚重的隔绝木门;而后在冰窖店铺,修建一个外置放冰块的土箱台,类似冰箱那一种保温容器当做小冰库,方便暂时存放拿出来的冰块,以及制造顾客需要的碎冰;  二自然就是到前面店面的厨房里,以及水井旁边垒做灶子。  如此,做冰窖的在地底施工,改造店面的在地面进行,双向进行,各不干涉,商铺的改建有条不紊。  看进度,绝对能在自己期待的六月初完成施工。  作为施工总指挥的陈念莞期待着商铺大变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表姐,你买下这商铺,是打算做多一间河粉店吗?”  跟着何木匠与王德来到府城的柳云,在榴花巷里安置后,马上就来五柳巷找自家表姐了。  她前前后后将商铺打量了个遍,欢喜得很。  这店铺的位置,跟商业街上?????的陈家河粉店一般好,面积比那一边的店铺大多了,是不是表姐听了自己说的那番话,要找自己入伙开新一家铺子了?  柳羊回抚宁县跟她一说,她就马上将伙计交代给了郑二哥。  郑二哥原本就是学厨的,这些日子不仅在出摊的时候磨炼了厨艺,时常到后厨帮忙时,也将那烧鸭跟酱肉干等的技巧学到手了,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完全没问题。  所以柳云便收拾收拾行囊,欢欢喜喜地来到了府城。  陈念莞看着柳云,笑着揽住了表妹的肩膀,“不开河粉店,云云,你瞧,这天儿这么热,咱这铺子建好后刚好就有冰窖,到时候啊,透心凉,冰冰凉的,这么好的地儿,是不是有更好的选择呢?”  “那,表姐你想开什么店?”柳云纳闷了。  “那你说,大热暑天的,什么吃食店受欢迎呐?”  “卖饮子?”柳云想了想热天时候县城人家卖啥自己最喜欢吃的,答。  “哎,怎么能光卖饮子呢?眼光放远一些。”  陈念莞摆手,见柳云想了半晌,实在答不上来,最后才揭露了谜题:“我们啊,卖糖水。”  可不是嘛,背靠着能无限量提供冰块的冰铺,卖糖水最好了。  俗语有云,糖水啊,夏天凉心,冬天暖胃。  这糖水铺子一年四季都可以营业,可不是正好吗?  陈念莞生活的上一世,夏季都会惯例喝一碗糖水的,当然,这糖水不是单单把糖融于糖水的那种糖水,而是汤水类甜品的惯常叫法啦!  像红豆沙绿豆沙,芝麻糊龟苓膏,杨枝甘露西米露,双皮奶姜撞奶,等等,等等,都可以称为是糖水的哟!  陈念莞要做的就是这类糖水的甜品生意啦!  糖在这个朝代还是贵价货,就跟冰一样,在夏季时候,能吃得起得的,都是社会上中上层人士。  所以这店面的整个装潢,都讲究幽静典雅,为的就是迎合这中上阶层的食客们的审美。  便连装糖水的那些碗盏,都费了陈念莞好大心力,设计得精巧新奇,还根据糖水的卖相,分为了木质碗盏跟瓷器碗盏,务必到时候拿出来时,完美呈现糖水的完美特制。  卖相好,自然就能刺激食客的胃口,进而引起食客冲动消费啦!  在想到要开糖水铺的时候,陈念莞就已经想好店名了。  念云糖水铺。  不用念云甜品铺,是因为,用糖,通俗呐!  咱的铺子是卖“糖”水的,一见这个“糖”字,就知道铺子里头的吃食,要用“糖”这般矜贵的食材,比起甜品的“甜”字,自然直观许多了。  说出来,嗯哼,咱要去念云“糖”水铺喝糖水,跟咱要去念云“甜”品铺吃甜品,给人感觉还是不同的。  糖水铺,一听是连水都加“糖”的地儿,就比别人高贵了。  甜品铺,要说是去吃“甜”品的地儿,当然就没那么戳中人心啦,谁知道你那“甜”是用啥子做出来的“甜”品呢?  而“糖”水铺就不一样了,因为一说别人就知道,啊,这人是去高消费的地方,喝“糖”水啊,有钱人,有钱人!  届时,每逢跟旁人说去“糖”水铺,说出来都会觉得自己简直倍儿有面子。  嗯哼!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可爱们国庆快乐~~第91章   铺子名字确定下来是念云糖水铺,那当然已经考虑了将柳云视为合伙人了,也是即将走马上任的糖水大师。  糖水店铺既然是面对中高层消费者的,那出品的吃食,除了是冷藏这点要做到以外,也要考虑这些见识多广的郎君娘子夫人们,家里头的点心厨子不常做得出来的甜品。  但,也是考虑到“糖”的稀罕程度,照常理推测的话,这个朝代运用糖制作甜品的厨子,并还没有达到她生活的上一世的时代里、将“糖”制品的甜点制作得种类繁多、出神入化的水平,这就留了许多操作的余地给陈念莞。  而每每,一家铺子能在餐饮业立得住,都要有自己的招牌产品。  陈念莞经过周全考虑后,选定了糖水铺的主打产品,辅助产品,以及推陈出新的产品三个系列。  主打产品就是维持糖水铺口碑跟支柱型甜品。  陈念莞决定就用极富特色的双皮奶,龟苓膏,加上甜碗子,首先推出这三种甜品作为糖水铺的头部系列。  双皮奶可是本朝代还没有出现过的新品,而龟苓膏,据说还是只有极少部分富贵人家的女眷才吃过的美容极品,可谓江湖上只有传闻,难见其庐山真面目。  刚好,陈念莞就知道怎么做这一味龟苓膏,自然要将其作为念云糖水铺的头牌之一啦。  甜碗子就是用食用冰酪混合各种果子,譬如果粒,红豆,冷元子,莲子,藕片或者芋圆子等等搅拌成一碗的杂锦甜品,冰酪为主料,其他需要加什么配料,由店铺当日提供菜单,让食客选择就行了,算是万能又保险的产品。  初初开店,暂且决定先推出这三样主打品牌,陈念莞就叫柳风跟柳羊帮忙赶紧去收购原料了,特别是龟苓膏要用到的龟壳,说清楚要求后,要柳羊照着标准去搜罗龟板。  至于辅助产品,就是一般人家寻常可见的陈皮绿豆沙啦、芝麻糊啦,甜薯汤啦,白果薏米糖水啦,红枣核桃糖水啦!  这些产品是主要对象,便是那种,到店铺里有选择困难症,不知道该吃什么,会随口说“是但啦”“求其啦”“随便啦”的那一种食客。  提供给这类消费者的,自然就是普通、让容易接受、平平无奇的产品,准不会出错就是了。  当然,是商铺里拿来售卖的,陈念莞会根据自己的多年煮糖水的经验进行改进,譬如说让绿豆沙更糯软,让芝麻糊更香甜,让甜薯汤更好看,绝对是与homemake版本不同的风味,能让他们漫不经心地品尝铺子里的美食、却在尝到意料之外的口感之后,悄悄成为糖水铺的拥趸,那就最好不过啦!  最后的推陈出新产品,就是各种饮子!  因为随时节变动,那饮子采用的食材不同,所以才叫推陈出新系列。  譬如,如今杨梅上市的季节,就做杨梅水,将来豆蔻收获的时候,可以做豆蔻熟水,橘子丰收的时候,可以做橘子冰,还有木瓜汁、紫苏饮、漉梨浆等等,等等,端看到时候能采购到什么做饮子的食材而现定啦!  听完陈念莞的打算,柳云眼里冒出了一股热切的渴望。  “表姐,你快教我吧?不然到时候开业,我还没学会,就来不及了!”  “么事,么事,我对云云你的厨艺有信心!”  柳云可是她看中的厨艺天才,这些日子在河粉店,除了帮忙做那几样主打产品,她也陆续地教了她其他菜式跟点心,上手快得很咧!  再有日日多番苦练,做这些甜品,对于厨艺技能加满的柳云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得给柳云配个助手。  在物色助手的同时,陈念莞也在叫柳风帮忙雇用以后会在店铺里帮忙的伙计。  那糖水铺分了郎君食客区跟娘子食客区的,当然,因为估计女性顾客会比较多,因此那娘子食客区明显比郎君食客区要大得多。  无论叫糖水还是叫甜品,寻常情况下,都是嗜甜的娘子比较多的。  柳风一口答应了,顺便带来了陈念莞要的做糖水的食材。  于是陈念莞每日除了去五柳巷监工检查进度,其余时间便在开榴花巷教柳云做糖水铺的主打产品。  *  龟苓膏是一种药膳,用包括龟板在内,有蜂蜜,土茯苓,甘草,珍珠粉,枸杞,干地黄,防风,栀子,女贞子,金银花,菊花,人参等二十多种辅料做成的,它性质温和,老少皆宜,不仅可以清热去湿,旺血生肌,还有滋阴补肾,养颜提神等等的功效。  在这般气温高的大热天时吃龟苓膏,恰可以清热解毒,祛除暑气。  但因为造价昂贵,本朝更是少人可以研制得出,不想现代已经可以随便买龟苓膏粉就可以在家简易自制出一碗龟苓膏,或者随便哪个凉茶铺都可以买到,本朝龟苓膏还是稀罕玩意儿,是专供宫廷的南方药膳珍品。  若不是如今陈念莞手头上的钱银充足,以及为了让念云糖水铺一炮而红,她也万万不想研制这种费钱银的甜品。  有柳风跟柳羊分头去采购回来的原料,单单是用来做龟苓膏的辅料,便用了将近一百二十两银子。  啧啧!  虽然心疼,可量大管够,想到龟苓膏上市后能赚得到的更加多多的银子,陈念莞忍下了这股割肉般的疼痛。  原料准备好后,为了后续方便,陈念莞一边启用了一个大锅直接烧煮龟板,陆续添加那二十多种辅料,一边叫小佑帮忙,将龟板磨成粉,其他辅料清洗后晒干,也如此分类处理,最后将这些粉末按比?????例调配后分袋装好放起来。  这样再做龟苓膏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用龟苓膏粉来熬制,比次次熬制都要花费五六个时辰来得简易方便。  榴花巷里的其他人都去商铺帮忙了,留在铺子里的就是段爷爷跟阿竹跟芳姐。  芳姐两姐弟瞧着陈念莞跟柳云忙个不停,本还好奇地在一旁观望,后来便主动提出帮忙。  陈念莞自是欢迎的,笑眯眯地道过谢,然后毫不客气地指使他们做活计,将药材分类切片磨粉,帮忙看火,直到锅里头的龟板跟放进去的辅料都煮成了半凝固状,就来找她。  那段爷爷则坐在树荫下,眯着眼睛,不知道是打盹儿,还是在默默看着她们忙碌。  等龟苓膏熬制好还要有些时辰,在这个当儿,陈念莞自然是抓紧时间教柳云做双皮奶。  *  比起龟苓膏,双皮奶的造价明显便宜多了。  但跟龟苓膏相比,只要有银子,多去几处就能买齐的龟板跟一干辅料相比,双皮奶存在着原料供货不稳的情况——双皮奶需要用到牛奶,而想要牛奶,就必须找到养牛的农户或者农场,且这些农户跟农场,最好能定时定量,提供牛奶给她们。  本朝极少有奶牛这一物种,所以只能找养了母牛的农户,但并非每个农户家里头都有牛恰好在产奶期的,所以为了找供奶源,柳风跑断了腿,最后定下了三家,其中一家专门出产养育耕牛的,母牛数量比较多,其中有三头在产奶期,于是成为了念云糖水铺最主要的供奶供应商,其他两家农户则成为了候补。  有了牛奶,那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花银子叫柳风买了几块冰回来,在屋里头囤好,就可以开始制作双皮奶了。  双皮奶最重要的是做出那两层奶皮,主料是牛奶,而辅料只需要蛋清跟糖。  起锅防水隔屉烧煮,水开后,将牛奶倒进瓷碗中,用盘子盖上后,加热继续煮沸,而后取出瓷碗,放在靠近冰鉴的附近,等凉。  在放凉牛奶的当儿,将蛋清,跟细白糖搅拌均匀后,打开瓷碗盖子,可以见着上面已经凝固出了一层奶皮。  用筷箸轻轻将奶皮揭起一角,慢慢将牛奶倒进方才搅拌好了蛋清的碗里头,如此,瓷碗里就只剩下了奶皮跟些微的牛奶。  将与蛋清液混在一起的牛奶再度搅拌均匀,而后又倒回瓷碗里,等碗底的第一层奶皮慢慢浮起,若是没有成功浮起,可以用筷箸挑上来。  接着便再度盖上瓷盖,等锅里的水煮开,再度放入锅里,约莫大火煮一盏茶(十分钟)的时间,熄火,利用余热烘煮半柱香(三分钟)后,取出等其慢慢冷却,顺利的话就会凝固出了第二层奶皮。  如此,成功的一份双皮奶就算完成了,瓷碗合盖,放入冷藏柜冷却至少一个时辰,要吃的时候取出,在面上加入红豆,就是经典的红豆双皮奶啦!  陈念莞厨艺过人,用蒸锅一次就煮六个瓷碗,而后成功得得到了六碗双皮奶,等冷藏过后,陈念莞把这六份双皮奶拿出来,屋子里头恰好一人一份。  每个人都开动起来。  嗯嗯嗯,摇一摇,有豆腐那种细腻的脆弱感,闻一闻,蛋奶飘香,舀一勺,像是炖蛋那般鲜滑纤弱,尝一下,顺滑甜嫩,入口即融。  从来没有尝过用这种方法做出来的甜品的众人,均如品尝珍馐仙品,难以置信。  那段爷爷吃完后,甚至直接掏出瓷碗不停敲起来,意思是还要。  “爷爷,陈东家只做了一人一份呐,没了没了!”阿竹跟小佑在一旁劝。  陈念莞则看向还在回味的柳云:“云云,接下来,该你了。”  “好的,表姐,看我的!”  刚刚尝过双皮奶美味的柳云干劲十足地走进了伙房里,让一旁放下碗的芳姐蠢蠢欲动,欲言又止,最后看了看两个还在熬制的大锅,还是作罢。  而众人也顺着视线望向了那两个大锅。  陈念莞没有说那锅里头熬制的是什么,也就跟柳云提过,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那锅里正在熬制的就是传闻中的珍品龟苓膏。  但此时,众人心里头都在想:那简单做出来的双皮奶都这么好吃了,这锅里头放那么多药材跟食材,还要熬制几乎一整天的东西,是不是比双皮奶更好吃呢?  而他们不知道,他们以为双皮奶做起来很简单,柳云也以为很简单,但其实真正做起来,并不简单。  陈念莞等龟苓膏熬好的当儿,搬了个盆儿装了冰块进自己屋里头,躺在榻上美滋滋地忙里抽闲大个盹儿的时候,听伙房里柳云不时传来的大叫。  “怎么会这样?”  ……  “又失败了!”  ……  “为什么呢?”  陈念莞就知道,肯定是柳云在蒸煮牛奶的当儿,没能成功凝固出奶皮。  双皮奶双皮奶,毕竟,能凝固出来两层奶皮才是关键哟!  不知道实验了多少次,柳云才终于第一次成功将奶皮凝固出来,而这个时候,天边的夕阳西下,天色在慢慢暗沉下来。  “云云,要准备晚饭咯!”  “知道了,表姐!”  虽然实验如此多次,柳云才首次成功做出了一碗可怜兮兮的双皮奶,那奶皮还破破烂烂的,拿成品给陈念莞看时,她还颇不好意思的。  “表姐表姐,我这是今儿第一次做,你要对我有信心。”柳云铁心明儿要继续加倍练习。  陈念莞笑眯眯的:“好啊好啊,表姐一向对你有信心。”  等晚饭过后,芳姐帮忙收拾碗着,清洗完后,踌躇了一下,咬咬牙,走到了陈念莞住的厢房,鼓起勇气说明了来意。  “你想学做双皮奶?”陈念莞诧异。  “不仅仅是双皮奶,还有,我,还想学更多的。”芳姐慌忙解释,“我知道,你们要开个铺子,我,我想到铺子里头帮忙。”  芳姐在小佑引荐到陈家河粉店做活计时,跑堂过一段时日,算是对吃食铺子也有经验。  自从弟弟要陪段爷爷到府城,她不放心跟来后,住在榴花巷,就闲下来了。  虽然小佑并未说什么,也跟阿竹说过,可以安心住下来,可平白得了这般的好处,芳姐只觉得受之有愧。  芳姐跟阿竹是在三年前,流亡的途中,遇见小佑跟段爷爷的。  那时候小佑才不到十岁,却已经稳重得很了。  他们因为饥荒从老家南下寻找活路,途中被人欺凌,是小佑出手相救。  那会子小佑就开始四处找零工干活,因为不放心年迈的段爷爷一个人,看芳姐跟阿竹也孤苦无依,于是就拜托他们照顾爷爷。  如此,四人一直南下,结伴到了抚宁县,见抚宁县政清治明,于是在城隍庙里头安顿下来。  很多时候,小佑到外头寻活计,芳姐也会去城里寻一些浆洗缝补地活儿赚几个铜板,至于阿竹就一直陪着段爷爷。  后来小佑到了府城,引荐芳姐成为了河粉店正式的活计,也是为了他们能在府城照顾好段爷爷。  如今人在榴花巷,他们都有了安身之处,段爷爷亦不像在城隍庙里头居无定所,需要人时时看着,芳姐就想带着弟弟一起出去找活计。  听说陈东家又要开铺子了,芳姐心里尤其心动。  在河粉店干过,她知道陈东家开的店铺雇用的伙计,月俸都高,她也不怕苦不怕累,就是,先前在河粉店她是主动不干的,不知道陈东家还愿不愿意雇用自己。  这天下午亲眼见着陈东家教柳厨子做这吃食,她心里头就动了也想学做的念头,憋了一日,现在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陈念莞的铺子正在找人呢,芳姐说想学做甜品,她没有啥不乐意的,就是,这做厨子,关系到甜品的制作方子,得找个嘴巴密实,人品牢靠的,另外还得手艺过关呐!  “我,我跟陈东家签那啥契书,保证不说,说了天打雷劈。”芳姐举手发誓。  陈念莞考虑了片刻,“那,我先跟你拟个保密协议,你明儿跟着柳云一起学做甜品,要是过关,我就聘用你做甜品厨子,要是不过关,你便还是到糖水铺做跑堂,行么?”  “行,行。”芳姐高兴地点点头。  她其实年不过十五岁,比陈念莞还小半岁,从逃亡到做乞儿好一段时间,流离失所,从没得到过正经的活计,在陈家河粉店做跑堂是第一份,如今眼看能得到第二份,怎能不让她高兴?  只要跟着陈东家好好干,银子,一定会有的。  芳姐想起在陈家河粉店跑堂一个月后,拿到手二百五十文钱时,兴奋得直发抖的那一刻。  那可是她人生第一次靠自己赚得那么多铜钱,将这二百五十文钱带回去给弟弟看时,她几乎哭了起来。  如今赚钱的机会再次被她争取到了,她要好好把握才行。  *  锅里头熬制的龟苓膏,半夜时熄火,次日凌晨起来一看,锅里头除了熬烂的辅料,更多的是深褐色?????接近黑色的透明凝固体。  陈念莞将里头的余渣全捞了起来,留下一大锅像是琥珀的晶状体,软软的,滑滑的。  这龟苓膏就算是熬制出来了。  她将这些龟苓膏全部用大木碗装了起来,同样放在冰鉴旁冷藏过一段时间后,才拿出来一些,装进了六个碗里头——恰好给屋子里留下来的人每人一碗,用勺子压碎,加入了蜂蜜跟牛奶,还洒了些白芝麻。  这就是熬制了那么久做出来的好东西?  昨天吃过双皮奶的众人期待已久,纷纷端起来尝一尝。  嗯,有点苦,又有点甜,吃起来弹口细滑,比起双皮奶,又是另一种风味。  “好吃吗?”  众人有点头的,也有摇头的。  毕竟是药材熬的,带一点苦涩,不是谁都喜欢这种味道。  唯有段爷爷,又开始拿出瓷碗敲了起来,表示自己还要。  征询过陈念莞后,柳云到屋里头给段爷爷有装了一碗。  “哎,你们真不识货。”陈念莞看着说不喜欢的阿竹跟小佑道,“这龟苓膏,可是好东西,天底下能有幸随时吃得上这甜品的,也就只有宫里的贵人了。”  “真的?”  阿竹瞪大了眼睛。  小佑不屑一顾。  “这龟苓膏能滋阴润燥,凉血解毒啊!”陈念莞摸着自己的脸蛋说到,“还能美肤养颜,青春常驻呢!”  “所以这是娘子家吃的玩意儿?”阿竹脱口而出。  “去,好东西给你也不会欣赏,以后不给你吃了!”陈念莞看着阿竹,面上嫌弃,心里头却很满意。  昨儿芳姐跟自己提过要学做糖水后,还提议让自己弟弟也到店里头做活计。  这伙计好啊,不喜欢吃龟苓膏,就不怕他到店里头干活的时候贪嘴了。  柳云跟芳姐在榴花巷学做双皮奶跟熬制龟苓膏的时候,陈念莞用小木桶下面装了冰,上头装上剩下的龟苓膏,跟小佑一起去了陈家河粉店,打算让店里头的众人也尝尝这难得的稀罕物。  果然,店里头的众人有喜欢龟苓膏的,也有不喜欢龟苓膏的,而喜欢龟苓膏的,以娘子居多。  尤其是听说龟苓膏用驻颜效果后,那些姑娘跑堂们纷纷嚷着要再来一碗。  所以,龟苓膏的主要消费市场,还是得看娘子们咯?  “哎,莞莞你捣弄这些糖水啊甜品的,能不能也给河粉店捣弄一些能吸引客人来吃的东西啊?”柳迟问。  最近天时越来越热,虽然每日铺子里都用上了冰,但来的食客肉眼可见的少了,便是来光顾的,点单吃得也不多,那每日赚到的钱银一下就少了一大截。  “没问题,我明儿,不,我今儿就教你们熬点去热开胃的饮子,回头就能给店里头供应上了。”陈念莞一口答应。  “那敢情好。”众人满脸堆笑。  要知道,店里头每个月的盈利,也关系到他们的荷包啊!  掌柜的说了,每个月根据盈利额,都会有除月奉外的红包,赚得多,红包就多,赚得少,红包就少,所以每个人都盼着来光顾的食客越多越好。  陈东家要是能解决食客减少的问题,那可就等于给他们送钱银呢,怎能不好?  陈念莞看看越来越热的天,也是觉得该是时候趁早给河粉店里头供应上冷饮了,去了后厨,给柳迟跟二舅母写下了方子,说了一遍做法,让柳风明儿去采买原料回来后看方行事。  “金银花茶?酸梅汤?”  “没错,给店里头的客人都免费来一杯,让他们开胃消暑,那在店里头点单吃的东西就多了嘛!”  “不要银子?”二舅母有点肉疼。  “第一杯不要银子,第二杯开始就得收钱了。”陈念莞拍拍二舅母的肩膀,奸诈得桀桀地笑,“最主要,把人给勾着留下,不怕他们不花银子。”  “那是,那是!”二舅母点着头,露出了跟陈念莞的同款奸笑。  要不怎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经过这么长跟着陈念莞做营生的日子,二舅母也是越来越有商人的精明了。  三个人在后厨里就金银花茶跟酸梅汤的做法探讨了一番,又对如何营销讨论了一下细节,确定明儿会回到店里头现场教学,陈念莞就打算去五柳巷那头看看进度,然后出来店面就见着了江禹正在下单。  “江公子!”  “陈姑娘!”  江禹看陈念莞走到自己这一桌坐下,对着自己笑盈盈的,他也忍不住眯着眼微微笑了笑。  那冰窖的建造,江禹听王管事说过了,光听王管事说的大概,江禹就意识到这陈姑娘对冰窖构造极为熟悉,到后来他抽空亲眼见证过后,不得不说,这冰窖建成后怕是颇为可观。  这么大的冰窖,能存放的冰量不小,但到目前为止,他似乎并没见过陈姑娘联系哪处的冰铺采购冰块,也没见着陈姑娘为这事发愁。  反而是,为给商铺干活的人提供凉水,还每日去买城里最大冰铺的冰块。  她手头上没冰?那她要卖冰,冰从何而来?  江禹心里头纳闷,不免操心冰铺开业,无冰可卖的困境,可此时见陈念莞依旧好不忧虑的模样,忽而释然。  罢了,他不过是占成两股的合作人而已,陈姑娘才是主东家。  便是届时无冰可卖,也不是该他来操心的,他这次到河粉店里头,也不是为了冰铺的事。  “陈姑娘,上一次你送我的瑶柱酱,不知道店里头是否还有存货?”  “我带过来的,都给店里头用上了,上次送你的还是从他们的份额里头匀出来的。”陈念莞解释,“江公子已经吃完那两罐了吗?”  江禹干咳一声,略微赧然,“家母苦夏,这些日子胃口不大好,陈姑娘的瑶柱酱开胃,她恰好喜欢,便与府上的姑娘分食了。”  “原来江夫人喜欢瑶柱酱,那可真是我的荣幸。”陈念莞高兴了,“江公子放心,这瑶柱酱一做好,我马上送几罐给你带回家去,对了……”陈念莞想起了带过来的龟苓膏,问小姑丈,“方才我带来的龟苓膏还有吗?”  “有,放后厨冷藏起来了。”小姑丈点头。  “给江公子来一碗。”陈念莞看着江禹,笑得别有用意,“江公子喜欢瑶柱酱,江夫人也喜欢瑶柱酱,你尝尝我做得龟苓膏,看喜不喜欢,要喜欢,可以带点回去给江夫人给府上的姑娘们。”  江禹略显囧迫,但听到龟苓膏这名儿,心里暗惊,等送上来后,更为惊讶。  他自然是听过龟苓膏这名儿的。  是前年跟父母进京,进宫面见姑母的时候,他们有幸吃了一回姑母赐的龟苓膏,母亲当时便赞不绝口,回楚州府还念念不忘。  听说龟苓膏制法繁复,用料不凡,光是药材就得十几种,一般厨子做不来这龟苓膏。  这眼前碗里的,当真也是龟苓膏?  陈姑娘做的?  江禹带着狐疑吃了一口,震惊更甚。  这龟苓膏的味道,比起在宫里吃的,更浓郁,甘甜中带着苦涩,似乎,不相上下。  品相相似,味道相近,莫非,当真是龟苓膏?  江禹自是不知道,陈念莞做这龟苓膏,用的是现代改进过的药材,自然是跟宫中吃到的龟苓膏的口味有差别的。  “如何?”陈念莞注意着江禹的反应,问。  “容我带一些,回去给家母尝尝。”江禹决定道。  “当然可以。”陈念莞心中暗喜。  若是江夫人喜欢吃这龟苓膏就最好了!  那她就为念云糖水铺发展了第一位潜在的顾客!  *  江禹带龟苓膏回江府的后续,是次日,陈念莞在监察冰窖的当儿知道的。  “陈姑娘,不知道,你做的龟苓膏,还有没有?”江禹笑着道,有点赧然。  好像每次跟陈姑娘见面,他都在找她买吃的。  有什么办法?  自从府城的河粉店开了之后,他自己成为了河粉店的常客,偶然一次带来一份炒牛河回去,母亲跟妹妹们就喜欢上了,之后常常让他出门就带河粉店里头的吃食,今儿汤粉,明儿河粉,再来就是烧味区的几种吃食,都惦记上了。  原本是不管西店东店,但凡是陈家河粉店的都行,等听得他说了学弟沈帆说这河粉店是自家表姐开的,得知西店才是正统后,就抛弃了东店,非得要他到西店买的,才算是正宗货。  对于这么蛮不讲理的母亲跟妹妹们,江禹无可奈何,也就这么成为了陈家河粉店西店的熟客。  最近店里头开卖一款瑶柱酱凉拌粉,新口味,他吃着喜欢,也带了给家里头的女眷吃。  吃完不仅满心欢喜,还念叨着那酱料好,要江禹问店里头买酱料。  是以才出现了江禹找陈念莞买瑶柱酱的事儿,陈念莞大方地送了两罐子,拿到府上去,他都没吃两口,就被母亲跟妹妹们瓜分了。  原本他只尝了正常口味的,没想到陈姑娘送的瑶柱酱里头还有放了辣子的,辣的那一罐恰好被母亲拿到手,当晚就拌着送饭,原本苦夏的人?????也不苦夏了,胃口大开,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热汗满身。  父亲见着每年入夏就吃不上几口饭的母亲居然破天荒吃了两碗大米饭——自然是小碗的,还以为儿子拿回了什么仙丹灵药,见着那罐瑶柱酱,也拿过来试试。  结果——  结果自然是欢喜的。  原本不嗜辣的父亲也吃得津津有味,讲究养生,食不过饱的人连干三碗大米粉——自然是大碗的。  见父亲母亲食欲大开,心情畅快,江禹也偷偷满意了。  不过,这种满意到夜里头就变成了懊悔不迭。  平儿不怎么吃辣的两夫妇,饮食讲究的江大人江夫人,睡着睡着,那辣子跟肠胃来电起反应,闹肚子了。  争着抢着上了一轮溷室后,想来想去是那瑶柱酱的问题。  莫非是朝堂上的政敌收买了陈家河粉店的人,借助儿子之手,下毒想除掉江家的人?  江大人勃然大怒,等叫来大夫,诊察过后,方知道摆了乌龙。  那,这罪魁祸首的辣味瑶柱酱,要马上丢了吧?  奄奄一息的江夫人听闻要扔这儿子送回来的酱料,忽然有力气了,抢下酱料,死活不依。  听说这酱料在陈家河粉店才刚刚上架售卖,份量不多,限量也找不着地儿买。  好不容易找着能开胃下饭的拌酱,那么好吃又稀罕,怎么能丢?  他们肠胃不适不是瑶柱酱的错,是他们自个儿的错,谁让自己的肠胃那般脆弱呢?  江大人闭了闭眼,无力地挥了挥手,叹息,罢了罢了。  实在是,那瑶柱酱好吃,既辣,又鲜,尝过后太让人念念不忘,他也不舍得放弃这点子口腹之好!  至于说肠胃不适,那,那是他们平时缺少经验,多吃吃,锻炼锻炼,就能习惯了!  江禹第二日听说了这事,哭笑不得。  这事能习惯的吗?  这事还真能习惯的!  接连几日,江大人江夫人每逢用膳,都用那瑶柱酱拌饭,浅尝即止,而后望梅止渴,看着下饭,当真胃不疼了,腹不泻了,最后敞开肚皮吃,苦夏的坏毛病治好了,那瑶柱酱也吃完了。  再然后,就,催着儿子到陈家河粉店买瑶柱酱来了。  当然,这些家宅里发生的事儿,江禹是不会跟陈念莞提的。  昨日他将陈念莞做的龟苓膏拿回了家,江夫人原本是等着他拿瑶柱酱回来的,结果等来的是龟苓膏。  说是龟苓膏,江夫人自然是不信的。  能做出河粉的人,能做出烧味的人,能做出瑶柱酱的人,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陈姑娘,确实在厨艺上极有天赋,可到底,说出来,不过是民间的奇人奇事一件。  可龟苓膏?那可是贡品,不说制法极为隐秘,还稀少。  她也是进宫,到自家姑子那头才能尝一尝,如今儿子提着一食盒回来,说是那陈姑娘做的龟苓膏,口感比专供宫里的珍品还好,谁信?  江夫人尝了一口,呆了半晌,然后信了!  “儿啊,这陈姑娘谁啊?真是龟苓膏,她把龟苓膏做出来了!太大本事了。”江夫人嚷嚷开来,“快把这陈姑娘请到咱府上来做厨子,咱出重金。”  那分食着吃龟苓膏的妹妹们,边吃边频频点头。  “阿娘说得没错!”  请了一个陈姑娘,那河粉,烧味,瑶柱酱,还有这龟苓膏,不是应有尽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吗?  “阿娘,人家好端端开着店呢,干嘛要给咱家做厨子?”江禹无奈道。  人家还在建冰窖,开冰铺呢!  要真开得起来,那冰铺一个月的进项就恐怕能有大几千的银子,自家再怎么重金,也不可能一月大几千两银子单请个厨子,陈姑娘又怎会愿意干呢?  江夫人瞪了儿子一眼,“我不管,禹儿你得赶紧地给咱买那个瑶柱酱去!还有着龟苓膏,你赶紧地,问问,这么一食盒,多少银子?阿娘缺吃了,你就得给娘寻过来。”  家有这般慈母,江禹也很无奈。  于是,今儿见着陈姑娘,江禹便不得不又提跟陈念莞提买瑶柱酱跟龟苓膏的事儿了。  “江公子,你回头跟江夫人,还有江娘子们说,等迟些时候,我的念云糖水铺开了,便天天都有龟苓膏制作出售,届时,她们可以随时到我的糖水铺子来吃甜品。”  “糖水铺子?”  “对啊,我这商铺前头的店面,就是开糖水铺子的。”陈念莞笑眯眯道,“店里头不光卖龟苓膏,还有好吃的其他糖水,尤其是双皮奶啊,甜碗子啊,还有各种风味不同的饮子,欢迎江夫人跟江娘子们来光顾哦!”  江禹听明白了,敢情这陈姑娘当真把这商铺一铺双用了。  前头卖冰饮甜品,后头卖冰。  果真是好打算,江禹哑然失笑。  可不是嘛,反正是开冰铺的,冰自然是不缺的,开个冰品铺子,相得益彰啊!  当然,也要陈姑娘有这个手艺。  亲自尝试过陈念莞做出来的瑶柱酱跟龟苓膏的江禹,心中生出了对她的钦佩。  好一个经商奇才啊!  难怪能将陈家河粉店经营得风生水起。  大名鼎鼎的江夫人竟然这般赏识自己做的龟苓膏,陈念莞心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夫人生出了伯乐之遇的好感,一则为了回馈她的这般知遇之心,二则为了勾住江家夫人姑娘们的好奇心,顺带给她们糖水铺的产品发散宣传,陈念莞答应每隔两日,给江禹留些龟苓膏。  反正,家里头柳云跟芳姐都得学着熬制龟苓膏的,放着不吃,又没个冷藏的地儿,久了就失去了风味,留一些给江禹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也是给银子的,不赚白不赚。  所以给江禹送龟苓膏的时候,陈念莞也送些其他糖水或饮子做添头。  今儿是现磨的芝麻糊,明儿是煮得绵绵软软的绿豆沙,今儿是酸梅汤,明儿是橘子水,让尝着这些冷食的江夫人每每惊叹之余,叹惋不够吃啊。  尤其是尝过一次双皮奶,就再没见着江禹带回来过后,天天盼着陈姑娘再做一次当添头吃一次。  可江夫人哪里知道,对于双皮奶这种主打产品,就是要送一次,勾出了江夫人跟江娘子们的瘾,就不送了。  饥饿营销嘛,她们觉得好吃,又吃不到,届时糖水铺开业,可不得去铺子里捧场吃个够了。  如今江夫人跟江娘子们是天天问江禹:“那糖水铺子开在哪里?还没改建好吗?什么时候开业啊?”  江禹就,头疼,扶额,转头也去问陈念莞。  陈念莞笑笑,将一摞红票塞到了江禹手里。  “这是?”  “我们念云糖水铺的红票哦,开业后,但凡在糖水铺里消费,都可以凭票领取糖水铺的甜品一份。”  这就跟陈家河粉西店在府城乍开张的时候,给来消费的食客都会赠送茶叶蛋一个道理了。  江禹接过了那摞红票,看着陈念莞,眼里均是欣赏。  这陈姑娘,说要开冰铺,冰窖挖起来了,说要开糖水铺,龟苓膏给做出来了。  当真能干。  陈家河粉店的成功他是看在眼里头了,如今店里头还讲究但凡入店消费,都会送一杯金银花茶或者是酸梅汤,他甚至在店里头甚至有客人直接买一大壶酸梅汤回家喝的。  那冰镇酸梅汤他也喝过,滋味酸酸甜甜,清清凉凉,不愧为消暑解渴的圣品。  眼看着河粉店的生意从冷清又变得火热起来。  不知道,陈姑娘开的糖水铺,又是什么光景呢?  江禹忽而期待起来。第92章   江禹在盼着陈念莞的念云糖水铺,而陈家河粉店的小姑丈跟柳迟二舅母却是在盼着陈念莞的冰铺开起来。  “莞莞,你那冰铺,啥时候能开卖啊?快送点冰儿到咱铺子里来吧!”小姑丈看着账簿上冰块的支出,这么催促陈念莞。  “快了快了!”陈念莞嚷道。  她翻开账本,也知道,这些天儿,河粉店里头消耗的冰块很多。  店铺里维持一日的营业,需要用冰降温,烧味区自然也是要用冰的,还有后厨食材存放,再加上今儿做了金银花茶跟酸梅汤,都得用冰块冷藏。  虽然是将食客又一拨一拨吸引回来了,不说靠新出的瑶柱酱拌粉留下的食客,光是售卖金银花茶跟酸梅汤也赚了一笔进项。  但买冰块耗费的银子也在蹭蹭蹭地涨得飞快,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耗冰会逐渐上升,这笔开销就会越来越大。  如今天儿不算太热,一日如果平均十块冰就得二十两银子,再往后一段时日呢?这要河粉店卖多少份河粉、卖多少只烧鸭才赚得回来哟?  因着店里头没储存冰块的地儿,柳风每日都得跑冰铺一趟,把冰往店里头拉,都快成为那家如意冰铺的常客。  陈念莞去瞧过自己挖的冰窖,已经进行到最后一个阶段了,再过两日,估计就进入收尾阶段,要提早进行制冰环节了。  这日,为了考察一下本朝的冰铺运转,柳河跟另一个伙计驱赶着驴车去如?????意冰铺买冰时,陈念莞跟小佑也一道跟了过去。  如意冰铺是城里最大的冰铺,传闻,如意冰铺里头卖的冰块来源,还有府衙冰窖专供的,除了如意冰铺的其他小冰铺,都不成气候,每年还是如意冰铺卖的冰块最多,赚的银子也最丰厚。  “这可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就只有如意冰铺才有最大量的存冰,其他小冰铺我瞧过了,冰太少啊,没办法支撑咱店里头这三四个月的用冰量,就只能跟如意冰铺拿冰了。”柳风道。  跟如意冰铺拿冰的,不仅仅是陈家河粉西店,那陈家河粉东店,还有府城的其他酒楼,食肆,甚至是很多权贵世家,都是从这里拿冰的。  没办法,论藏冰,谁能比得过府城官家啊?  如意冰铺简直坐拥冰山,自然赚得瓢满钵满了!  但也正说明,陈念莞在府城开冰铺,是明智之选啊。  如意冰铺一家独大,那便是说,这冰块市场还没人能来分一杯羹,所以陈念莞的冰铺开起来,如意冰铺吃掉百分之九十的消费者,其他小冰铺占余下半分之五,她陈家铺子再占百分之五,纯利润就已经很可观啦!  陈念莞在一旁跟着柳风走进如意冰铺,看铺子里头的掌柜收了银子,而后叫伙计将冰块抬出来,心里美滋滋的。  等开始制冰的时候,她也得叫四大猛兽来如意冰铺买一车冰块回去做冰种呢!  等柳河赶来的驴车装好了冰块,陈念莞跟着往外走的当儿,迎面碰见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中年人。  “哎?”他不是?  陈念莞以为自己记错了,下意识去瞅小佑。  小佑也认出了来人,见陈念莞找自己确定眼神儿,略一点头。  柳风正打算上车呢,看陈念莞愣在当场,喊:“表姐,咱买好啰,要回店里头了。”  “来了来了!”  陈念莞与小佑上了驴车,问柳风,“如意冰铺还能有府城官衙供冰,那是谁管事啊?”  “表姐做冰的买卖,还不知道如意冰铺的主家是谁啊?”柳风一扬鞭子,随口道,“就府城那最大来头的侯府,宣平侯家啊!”  “哦!”陈念莞跟小佑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是崔家。  难怪方才见着那个人那么眼熟,那不就是当初他们登门拜访,招呼他们的那位崔府的管事嘛!  原来楚州府衙的冰块,是专供给他家铺子卖的。  这么说,当初便是见着崔三爷,估计也不屑跟自己合作冰铺营生了!  陈念莞啧了一声,不再多想。  回到陈家河粉店,正打算去五柳巷那头,便见着柳羊早在店里头等着她了。  “陈东家,咱冰窖出事了。”  出事了?塌方了?还是乍了?  陈念莞吓了一跳,眼看就要收尾了,怎么会出事呢?  可别啊,她赚来的全副身家都压上去了。  正往店里头帮着抬冰块的柳风一听,连冰都不卸了,交给店里头的伙计后,急匆匆跟着陈念莞一起去了五柳巷。  等陈念莞赶到商铺后院的时候,那在冰窖里干活的人都爬上来了,坐在铺子里。  因为已经到最后一段,干活的伙计不需要这么多,王管事就交付了钱银后遣散了一些,今儿只剩下十个开挖活计以及八个泥瓦匠。  当然,没算上四大猛兽。  今儿王管事不在,四大猛兽就成为了临时的主管,冰窖里发现情况,也是他们马上叫伙计停下活计,先上来等候陈东家处置。  “到底是什么事?”  陈念莞问。  那四大猛兽没吭声,两人留在地面的铺子里头招待活计,两人带着陈念莞柳风跟小佑进了地窖里头。  不得不说,王管事找来的伙计活儿就是好,泥瓦匠也都是技巧出色的,一路从入口进去,那冰窖建得稳妥,坚实。  看看这砌得贴贴服服的窖壁!  看看这夯得严严实实的窖底!  看看这矗立得笔直端正的方柱子!  陈念莞一边视察,一边夸赞伙计们工作出色。  在后头跟着得柳羊则不停地笑:“那还得多亏了陈东家构造得好,也指点得妙!”  那是那是!  她设计出来的冰窖在本朝来说,已经相当完美了,所以,他们照章办事的话,为何还会出事呢?  “陈东家,您看!”  陈念莞走到出事地点,眼睛都瞪直了!  好,好家伙!  在他们正往下挖开一处冰窖内壁,居然破了一个碗口大的洞,里头风幽幽地灌进来,吹得陈念莞脸上一丝丝凉意生起。  “为,为什么?”她家的冰窖,跟别人家的啥子连在一起了吗?  柳风直着脖子去瞧的洞口,里面黑森森的,啥也瞧不见。  “表姐,我看里头,可能通到了什么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陈念莞看了看那黑洞,抚起下巴,而后视线跟柳河碰上了。  柳风一脸兴奋,眼睛闪闪发光,语气掩饰不住地发颤。  “咱,咱听说,这地底下,能挖通的地儿,都有什么大秘密在背后。”  “啥大秘密?”  柳风还没有开始说,陈念莞也已经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密道啊,通往啥密室的,密室里头,有可能是武功秘籍,也可能是金银珠宝!”  宝藏!  “是密道,是通往藏宝之地的密道!”陈念莞的声音也激动起来,两个人互相对视着,都捂着嘴,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厉害啊!  挖个冰窖,挖出藏在地底下的宝藏来了!  天降横财啊,发了!  “表姐!”柳风眼睛闪闪发亮,“咱啥时候,去瞅瞅?”  要这外头,真通往宝藏的地儿,得赶紧挖通把金银珠宝搬回来啊!  “嘘!”陈念莞竖起食指让柳风小点声,“这事就咱几个知道,不能告诉别人!”  “什么事不能告诉别人?”  江禹的声音一响起,吓了在场做美梦的众人一跳。  “江公子,你啥时候来得?”  江禹不语,一眼也瞅见了那个洞,左右瞧了瞧,心中亦是断定里头可能别有洞天,难怪叫伙计叫上去不干活了。  他今日休沐,听王管事说冰窖挖到了最后一截,很快完工,就过来瞧一瞧的,没想到见着铺子里的都是伙计。  得知冰窖出事,陈念莞等人进来了,于是也跟着下来看个究竟,结果就听说什么密道,什么宝藏。  所以,这洞口就是通往宝藏之地的?  “你们打算怎么办?”江禹问。  “当然要,我们自己挖挖看。”陈念莞充满期待道,握拳。  无论那洞里头是啥,都是属于她的,她的。  “这么神秘的地底下,里头肯定藏有黄金。”柳风肯定地说。  他可是听过不少将金银宝藏的传闻,能藏地底下的,这么严密的地方,不是值钱的金子银子,那还会是什么?  江禹不太相信,可听他们在一边低声说,宝藏挖出来越快越好,商定今天晚上到这里头开挖,他也隐隐心动了。  身为江府的公子,江禹自然不缺钱银,可,亲自挖宝,这事,刺激。  “今晚,算我一个。”  陈念莞跟柳风等人齐齐看向他。  江禹不好意思干咳一声:“见者有份!再说,原本这商铺便是我家的。”言外之意,隐隐是说,就是有宝藏,这宝藏本也合该是他家的。  是你家的,可你家有挖这么深、这么大的冰窖吗?  不挖怎么知道有宝呢?还你家的。  不过鉴于江禹尊贵的身份,鉴于她如今的心情实在美好,陈念莞没跟他计较,算一个就算一个吧!  反正被他发现了,到时候大不了宝藏少分一些给他得了!  回到地面冰铺里后,陈念莞借口要修补出问题的冰窖后才能复工,让他们随时等着王管事通知上工后,暂且将苦力跟泥瓦匠们都遣走了,而后轻飘飘地回到了榴花巷。  柳云跟二舅母问起冰窖出啥事了,陈念莞随便找个借口给敷衍过去了。  那边柳风也是,在众人跟前装糊涂,做锯嘴葫芦。  哎,宝藏呐,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份危险,也多一份要分的宝儿,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陈念莞从下晌开始,那杏眼就一直弯着,笑眯眯的。  柳云跟芳姐看着,一边纳闷,一边松了口气。  不是说冰窖出事了吗?那表姐/东家还笑得那么开心?  哦,既然还能笑,就是冰窖没事啰!  太好了,太好了!  冰窖没事,那就意味着糖水铺子可以顺利开起来!  只是,表姐/东家高兴归高兴,干嘛老是望天呢?  不嫌阳光太晒,刺瞎了眼吗?  嗯哼!  陈念莞频频望天,是盼着天早点黑下来,到夜儿里头,她好去五柳巷里挖宝呐!  啊,终于,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终于,终于要有奇遇了吗?  但凡挖地窖的,但凡在地下室见着神秘莫测、来历不明的密道的,谁不是偶然通过密道去到什么神神秘秘的地方,然后找到了神秘仙境啊,天才地宝啊,前朝宝藏啊,什么的,然后坐拥满室金银,开始人生赢家之路的?  她要是今晚挖到了大笔的宝藏,哪还?????需要这么辛辛苦苦汲汲营营兢兢业业搞事业呢?  做什么糖水卖什么冰呐?  她马上就有万贯家财了啊!  陈念莞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这不就是她的终极梦想吗?  拥有万贯家财,躺平做咸鱼啊!  但凡有捷径能一步到位,谁想奋斗做个勤奋人呢?  扪心自问,给点机会浇浇水,细胞基因里的懒癌种子,谁人的不是就灿灿烂烂发芽了呢?  而她的,她的翻身做主当咸鱼的机遇就在眼前了,不容易啊!  陈念莞眼里饱含泪水,都是感动出来的热泪!  这日终于熬到了天色渐暝,她跟柳风带着小佑,还有柳羊跟四大猛兽,借口今晚儿要解决地窖问题,可能就宿在那五柳巷了,让二舅母等人别操心,然后,一行人奔他们的光明前途去了。  江禹早等在商铺后院了。  一身的夜行衣,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果然是世家公子,见过世面,对这种事情准备妥帖啊!  陈念莞开了后院铺子的门,一行人神不知鬼不知地就进了商铺。  这个时候陈念莞就要觉得自己当初将冰铺与庭院隔断出来做得忒好了,那王德跟何木匠是带着伙计就住在隔壁东厢的,可他们这么多人进去,都没有惊动到一墙之隔的他们。  他们没有停留,神色激动地直接下了冰窖。  每个人都拿着铁铲跟箩筐——挖泥装泥。  四大猛兽力气大,负责前头开路,柳风跟柳羊还有小佑负责将挖出来的泥铲到箩筐里,江禹跟陈念莞一左一右擎着火折子。  每个人都难免心潮澎湃,那地洞挖开一些,挖进一些,挖深一些,都代表着他们离宝藏近了,更近了。  终于,在不懈努力下,他们挖通了跟冰窖这侧的土墙,遇着石壁的地方就拐道儿,终于连同了密道。  四大神兽首先停下了铲子,柳河跟柳羊蹲着,边将最后的泥土铲进筐里,便抻长脖子偷偷去瞧。  擎着火折子的陈念莞这个时候自然是向前探路的,小佑跟在她一侧,以防不备。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弯弯曲曲的一条密道,因着火折子照亮的空间有限,只照亮了一段路,看不见周围的其他环境如何。  众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先朝前面走一段路,探探情况再说。  于是他们一起向前走了约莫百米距离,便发现身处一个岔路口,分别通往三个方向。  要分头行事吗?  “不行不行,这个时候大家还是选一个方向稳妥。”陈念莞不敢,这种明显就是抱团的时候,分散危机更大。  再说,万一分头行事,那头他们找到宝藏,他们没找着,到时候分宝藏的时候,不就落后了?  “表姐说得对,大家还是一起吧!要遇上啥事,也好有个照应。”柳风无条件支持自家表姐的决定。  “那,陈姑娘你说,先去哪头?”江禹眼见着当真挖通冰窖后出现了密道,从没做过这等事的公子哥儿也很兴奋,礼貌地征询陈念莞的意见。  陈念莞觉着,今天夜里不找着宝藏是不罢休的了,三个方向都是得跑一趟的。  所以随便指了道口儿,一行人便簇拥着朝前慢慢摸去。  摸了好一段距离后,便感觉密道越来越窄了,最后变得仅容两个人行走的宽度,顺着拐了一个弯儿后,那密道便呈现往上的趋势。  众人登时紧张起来,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在怦怦加速。  终于,快到密道尽头了。  不顾密道狭窄,大家都下意识地往前挤,生怕自己落后了。  密道尽头,是一段木梯,木梯连着,是一道厚重的金属板。  看着就很贵!  上面,该是金银满屋的密室了。  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昏暗的火光下,激动跟昂然洋溢于脸面。  四大猛兽使劲搓手,是该到他们发挥的时候了。  两双手伸出扶稳了木梯,一人身先士众攀上去,才要伸手去撬那道金属板,忽而上面传来了响动。  咦?密室里面居然有动静?  是有人捷足先登了,还是……  众人正惊疑,上头便传来了声音,众人齐齐凝神,竖起耳朵听起了动静。  “哟,崔四爷,你今儿个竟然有空来看奴家了?”  “燕儿,爷不来看你,看谁啊?”  “你这个死鬼,还有脸说这话?上次你明明说过,要送奴家贡缎,然后就一个月不见人影儿,怕是被外头哪个姑娘勾走魂儿了吧?”  啪啪巴掌声响了起来,听得密道里的众人眉皱,心抖,冷汗簌簌真掉。  “哎呀,燕儿宝贝,爷哪里有别的姑娘?爷就只有你一个心小肝,别生气了,啊?”  桌椅碰撞,瓷器摔地的声音响了起来,而后是厮打声,重物落地声,最后,是那位爷呻*吟着,痛苦中带着喜悦,还不停地在叫,“燕儿小宝贝,饶了爷吧!”  密道里的众人抽抽。  陈念莞尴尬了,首先抓过小佑就捂住他的耳朵,那后头江禹冷漠地扯着一脸纳闷的柳风掉头就走,四大猛兽耸耸肩膀,跟柳羊悻悻然离开了。  得咧,寻宝寻到人家燕儿小宝贝闺房里头了吗?  还听了一耳朵的床角,啧!  “江,江公子干嘛啦?”柳风人被揪走了,耳朵还听着那头的动静,惊讶,“哎呀,这燕儿姑娘干架还真厉害,把那位爷抽得直叫唤。”  江禹瞟了一眼柳风,表示无语子。  “咋地?我没说对吗?表姐。”柳风回头去瞅陈念莞。  陈念莞扶额。  这小伙还不知道方才是乍回事呢!  要好好保护他此刻的天真纯洁。  “对对,表弟你说得都对。”  江禹干咳不止。  “咱以后找媳妇,准不能找像这位燕儿姑娘这么粗暴的。”柳风下结论道。  “得了,你找媳妇?还早着呢!”江禹瞥了一眼柳风的脸,道。  “怎么就早啦?我今年十三啦,还存下银子了,我娘说可以相看起来了。”  可不是嘛,柳山比他大一岁,都定下媳妇了。  众人在柳风的嘟嘟囔囔中,回到了原来的分岔口,换了火折子,也换了个方向,又摸了过去。  虽然有先前失败的经历,可大伙儿寻宝的信心,丝毫没有被打击分毫。  依然还是干劲满满的。  这一回,他们走了比先前更长的时间,中途还换了一次火折子,才终于走到了密道尽头。  出口处是一个水洼,但水不多,还长满了草,里头蚊蝇丛生。  众人在密道里便瞧见了月亮。  心里头已经知道,这个方向的密道没有通往密室,自然也不会有啥宝藏,还是一个接一个弯腰钻了出来。  透透气嘛,歇息一下,密道里闷人。  于是,一行九人排排站,看着眼前阴森可怖,堆成小山的尸骨,还有难闻的腐朽腥臭味扑鼻而来。  陈念莞感觉到一股冷风,咻的一声,从他们身上打着圈儿掠过,沉默了。  “这是啥地方?”没有见识的柳风问。  “府城郊外的乱葬岗。”见多识广的江禹答。  他脸上此刻的表情是后悔多过于挣扎。  还自诩是聪明的读书人呐,连圣上跟皇后都见过的世家子弟,本朝地位尊贵的王族贵亲,竟然听这些市井平民说两嘴有宝藏就信了。  现在他在哪?宝在何处?  脸呢?自己的脸掉哪儿了?现在还能找到捡起来吗?  承受不住冷风吹的陈念莞第一个钻进了密室,随后众人一个接一个走回去,走了许久,才又走回了那个三岔路口。  此时,寻宝的众人均面露疲惫了。  可不是,折腾半宿了,刚才见月色,怕是过了子时,金子银子却还没个影儿。  “怎么样?还去吗?”人群里不知道谁问。  陈念莞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  摸都摸两条密道了,还剩下一条,说啥都要去一趟,前两条密道没有,万一,这最后一条密道有呢?不能错过不能错过。  所以咬咬牙,“去。”  “没错,表姐说去,咱就去。”  大概都跟陈念莞抱着同样的心情,她一说,众人均没有反对,默默朝最后一条密道摸索过去。  就是,来都来了,不探个明白,不甘心呐!  绝对无条件支持自家表姐的柳风事后含泪回忆,每每都会后悔这个决定。  要是当时,劝着表姐见好就收,多好呐!  可是,世上却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且说一行人朝最后一条密道吭哧吭哧走了许久,等又一次走到密道尽头时,所有人均眼前一亮。  前面出现的是什么?  是一堵长着青苔,上头有斑斑驳驳的铁锈,一看就有好些年月的金属门。  是它了,是它了。  深藏地底下的宝藏,多年不曾为人所知,一道厚重的金属门成为了秘宝金银的第一道守卫。  那啥,传奇,秘闻,话本子里不都这么说的吗?  金属门越陈旧,代表宝藏隐秘得越长久,也越无人发现。  众人的脸上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笑容,那道其貌不扬的金属门,在众人眼里闪着皑皑圣光。  所有人的疲惫一扫而空,都争着去推开那道?????金属门。  众志成城啊!  But,那道金属门上了年月是真,腐朽生锈也是真,却一点儿也不厚重。  大伙儿想着一股气将金属门推开撬开的当儿,那堵金属门,它倒了,倒了!  吹灰不用力地倒了!!  然后一股难以忍受的味道涌了进来,比在乱葬岗嗅到的气味还要无法形容。  大家没反应过来之前,便被冷不防门倒了的不提防所促使,不受控制地都朝前头扑了过去。  然后,陈念莞在后面刹不住脚的人的冲撞下,一下被挤到了密道出口。  接着,是震惊压过了恶心。  那密道入口,竟然在崖上!  可崖下,并不是什么仙境山谷,居然是一片,粪坑!!!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一个粪坑?  救命!  身子稳不住,摇摇欲坠的时候,陈念莞才想求救,便见两个矫健的身影毫不留情地咻咻,身手敏捷的左一个右一个飞了出去,避免了掉下去的危险。  是江禹跟小佑!  再看其他人,显见下头是粪坑,居然无视她的危机纷纷争先恐后退了回去。  怎么回事?  你们,你们看不见本姑娘快要掉下去了吗?  现在不正是出手相救,触发或加深跟她的什么亲近感情跟友谊的时刻吗?  为什么没有人来英雄救美啊?  伸伸贵手啊!  我是你们的东家啊,合伙人啊!  陈念莞避无可避,身子眼看着要坠下去,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吧?  苍天啊,大地呐!  难不成,她要成为首个掉进粪坑的女主了吗?  这让她形象何在?  NO!  Jio多麻die!!第93章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念莞相当庆幸自己眼尖,一眼瞅见旁边有个还没来得及躲回去的肩膀,电光火石的抓住了,借力一把,把自己的身子甩进了密道。  惊魂未定,就听得一声“嗷”,然后“嗷嗷”一连串惨叫。  是柳风。  陈念莞顾不上冲天臭味,快速伸头,瞧见柳风惨兮兮叫着朝粪坑掉了下去。  方才,让自己借力成功摆脱危机的,是柳风表弟啊!  “表弟!”  陈念莞爱莫能助,眼含热泪,看着柳风即将栽进粪坑,成为那粪发涂墙的人肉炸弹,那缩回去的四大猛兽也探出头来,震惊着,啧啧看这一大奇观。  幸亏柳风命不该绝。  但见一个人影嗖嗖几下起落,将柳风的一只脚拎住,避免了柳风遭遇最惨的下场。  是小佑。  陈念莞松了口气,感动,庆幸自己早早地劝服了小佑大佬做自己的护卫。  大佬就是大佬,身手竟如此这般的好,成功挽救柳风于危难之中。  啊,离成功,还差一点点的。  眼神好的陈念莞见着柳风避免了葬身粪坑,但一头长长的秀发,还是无可避免的落到了,嗯,粪坑里。  所以小佑大佬拎着柳风提身而上,丢进密道里头时,大伙儿怕溅着的粪沫子沾到自己身上,都纷纷避开了。  柳风从惊险中将将回过神来,躺在地上,忽而又“嗷嗷嗷”地叫了起来,怕是被吓着了。  “表弟,小风,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陈念莞凑过去,内疚得想安慰表弟几句,一凑过去,那头发上沾染的东西就发出了恶臭,柳风想起身,被陈念莞强行按住了。  “别,先,先将你这头,头发,清洗干净。”  可密道里,哪里干净的水能清洗头发呢?  无可奈何之下,柳风脱下外褂,将自己的头发整个包了起来,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丑有多丑。  陈念莞蹲到他身边,看表弟欲哭无泪、羞愤兼气恼,愧疚得直道歉:“小风,是表姐不好,那会儿,表姐情急下,一个伸手,就……”  在那性命攸关的时刻,紧抓着身边的救命稻草,是她第一个反应,其他的都没多想。  “小风小风,表姐对不住你。”  要是方才柳河真掉粪坑里头了,那后果,陈念莞不敢想。  “没事,表姐,我,我身先士卒!我掉粪坑总比表姐掉粪坑好。”柳风一脸事已至此,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壮烈牺牲的大无畏。  他是郎君,郎君掉下粪坑,洗洗就好了,最严重不过被人笑着叫一句粪坑小郎君!  要是表姐掉下粪坑,回头就算洗干净了,名声也要坏的。  谁家娘子掉进粪坑后还会觉得有活头?怕也要寻死路。  所以柳风眨巴眨巴泪眼,委屈巴巴瞅着陈念莞:“只要表姐记住,对你最好的表弟,是我柳风就好了。”  “是的,今儿我才知道,表哥表弟中,就小风你对我是最好的。”陈念莞连连使劲点头。  柳风可谓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呐,自然算是对自己最好的表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逃外头去的江禹钻进了密道,铁青着脸,与四大猛兽一起,将倒地的那道破门扶起来,强行将门堵了上去,虽然还是摇摇欲坠,但比起方才任由粪臭味涌进来,好多了。  “快走!”江禹再也忍受不了密道这处的气味,提脚飞快地往回路赶。  陈念莞等人也狼狈地落荒而逃。  等走出了好长一段路,江禹才开口道出,那密道出口处,是就在城外的农家,专门收买城里人家的夜香,专卖给农户做肥料营生的。  好好的密道,为何会挖到农家的夜香集合地?  陈念莞等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也不想去追究。  折腾了一宿,啥宝儿都没找着,没半点收获不说,还差点出事,大家都萎靡不振,兴趣缺缺。  这一路走回去的步子,沉重得很。  尤其是身边还有个用褂子包着头的小郎君,不时发出恶臭,却又避无可避。  等好不容易走回三岔路口时,大家停了下来——除了柳风,让他早早地赶紧回上面铺子去,省得留下来不时发臭。  大家一夜不眠,都很疲惫了,可疲惫还是得面对密道这个大问题。  本来不挖通冰窖那一头,这密道就只通三个方向,如今挖通了冰窖,就多了一条密道,还要是通往自家冰窖的,这不等于自掘坟墓么?  也不清楚知道这密道的人多不多,要有人在密道里头行走,未免摸到自家冰窖那头,挖通的密道还得他们自己再堵起来,安全起见,在冰窖里头还得设一道隔绝墙体。  陈念莞扶额。  想宝藏没寻着,还给自己多找了事儿回来,麻烦。  于是,利用原来挖出来的一箩筐一箩筐的泥土,又把自己挖出来的那条通道填了起来,接通密道的最外头填补厚厚的土墙,外头做旧了一番,务必跟原来的密道墙壁保持一致,让人看不出异样。  而后顺着密道回路一边填土,一边夯实重新做土壁。  末了在石壁那头,回冰窖拖了几根柏木板子,将入口堵了起来,再一路填满通道,快到冰窖那一段还不够泥堆填,幸亏昨儿解散苦力跟泥瓦匠时,他们挖出来的几筐黄泥还没搬出去,于是用砖头跟黄泥一起填,总算将挖出来的通道填了回去。  以后在通道处再建筑一道墙体就算是完全堵上了这个漏洞。  做完这一切的大伙儿回到地面冰铺时,见着天色已经发白了。  一个人守在冰铺里的柳风已经趴着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叫醒柳风后,大家准备回榴花巷好好梳洗梳洗。  打开铺子大门,驱赶着驴车出去,与江禹分道扬镳。  江禹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臭着一张脸跟他们说:“昨晚的事,你们一句也不许说出去。”  为了子乌虚有的啥宝,听了人床脚,钻去乱葬岗,还差点失足掉进夜香池,这事说出去,分分钟江家公子的脸面就没了。  陈念莞表示理解,讪笑着跟江禹保证不说。  江禹这才放心离开。  啧,当初,是谁说那密道里会有宝藏来着?  陈念莞瞥向了柳风,头上顶个大包的柳风正巧也回看了一眼自家表姐,彼此都看到了对方黑眼圈浓重的憔悴苦瓜脸,哼的一声又分别把头扭开,同时从心底深处发出了灵魂鄙视!  啧,还有谁呢?  是谁说的?  又是谁信的?  一行人在大街儿上没啥路人的时候回到了榴花巷,给他们开门的店里头的伙计觉着奇怪,但也没多问,大家各行其是。  柳风进屋里头时,二舅母起来了。  没多久,屋子里就传出了柳风被抽得“嗷嗷嗷嗷”的声音。  接着是二舅母愤怒的咆哮:“你这个死疯崽子,身上怎么混得这么臭?掉粪坑里头了?”  陈念莞眼角抽抽。  可不、就是、差点、掉粪坑里了么?  然后回自己屋里头,叫醒来的芳姐帮忙抬了一桶热水进房里头,浑身上下清洗得干干净净,换上干净衣物后,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下坐在梳妆台前,像具莫得感情的木偶。  I HAVE,啊不,SHE HAVE A DREAM!!  她有一个梦想。  她梦想穿过来后就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时代海清河晏,朝纲清廉公正,皇上英明神武,宫中妃嫔相?????安无事,皇室兄弟姊妹和和美美。  然后她生活奢丽,荣华富足,招了个高富帅驸马平平安安过一生。  她有一个梦想。  她梦想穿过来后就有金手指,是“金”手指,名副其实点石成金的“金”手指,缺银两的时候随便拿块石头点一下就成金,不缺的时候带上指套就相安无事。  然后她买良田万顷,购宅邸无数,有美婢良仆百名,悠悠闲闲过一辈子。  她还有一个梦想。  奋斗中途乍有奇遇,发现前朝积累的地库宝藏,内有珠宝无数,金银千箱,绫罗绸缎数不胜数。  然后她寻一山清水秀之地,盖建农庄无数,买山林无数,日日不是避暑,就是度假,一家几房阖府统请。  ……  可惜,昨儿晚上,她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大满贯赢家的美梦,彻底破碎了,破碎了。  啧,若是不给予她这等希望,又何至于失望呢?  醒醒!你不过区区一个小户女而已。  偏不醒!先做一场美梦也好!  陈念莞相当惆怅,瘫到床榻上,大腿一伸,躺尸过去。  *  等陈念莞再度醒来,是柳云进房里头叫醒的。  “什么事儿?”陈念莞没睡够,打了个呵欠。  “那,吕掌柜叫人来说,东店的曾老爷来找你,让表姐你抽空去一趟。”  曾老爷?  找她干嘛呢?  陈念莞梳洗过后,换上郎君装束,就与小佑一起去了陈家河粉西店。  曾老爷正坐在靠入口没多远的位置,手里抓着一杯酸梅汤喝着,桌上是一盘酱肉干。  “曾老爷!”陈念莞过去打招呼。  “陈四姑娘!”曾老爷看着陈念莞坐下,摇了摇手里的酸梅汤,“陈四姑娘,这事儿你可做得不地道了!”  “什么不地道?”陈念莞刚问出口,注意到曾老爷眼神瞅着酸梅汤,明白了,一拍手,“嗐,是说这酸梅汤么?曾老爷?”  “不然你以为我在说啥呐?”曾老爷道,又抿了一口酸梅汤,美美地舒了口气,“前儿店没开的时候,你陈东家跟咱说过,要陈家本店推出了啥新品,咱们这些分店里头,也会教地吧?陈四姑娘这么快就忘了?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呢!”  “没忘没忘,这酸梅汤如今也就西店里有售,抚宁县的总店都没呢!”陈念莞解释,“您要不信,大可以回抚宁县问问,总店里有酸梅汤卖没有?”  曾老爷自然是信抚宁县的总店没得酸梅汤卖的。  他就是从抚宁县过来府城的。  在抚宁县也帮衬过总店的生意,不过来到府城,到店里头见着食客比寻常时候要少,还有人问,“都是陈家河粉店,咋另一家店免费赠送酸梅汤,你这店就不送呢?”  “就是!你们这家店当真是陈家河粉店?跟西店同一家的?”  曾老爷揪着人问了个明白,一切就清楚了。  他没见着抚宁县的总店有卖这酸梅汤,那陈四姑娘如今人在府城,怕是做的新鲜饮子,先给西店供应上了,总店没来得及,他们分店也没有。  但东店的生意冷清了,还被西店拉走了不少食客是事实。  于是,曾老爷就上门兴师问罪,顺便要熬制酸梅汤的法子来了。  一进门,啥都不吃,先尝尝店里头免费赠送的酸梅汤。  那,味道,啧啧,清凉开胃,一下肚,食欲见涨,舒服得就想吃点啥了。  难怪会被拉走不少熟客,这还不赶紧叫陈四姑娘把方子教过来,学到手吗?  陈念莞晓得的,马上叫小姑丈到后厨叫了柳迟出来,告诉他不日,曾老爷会派厨子上来学做酸梅汤。  柳迟表示知道了,随时欢迎东店的厨子来取经。  曾老爷这才满意。  “那个,曾老爷你有所不知,再过几日,我开的冰铺要开张了,你们东店也是咱陈家河粉店的一员,届时有需要,到咱铺子里买冰,我给你打个折扣。”陈念莞不忘趁机推销冰铺拉生意,“便是曾老爷其他有需要的朋友,也欢迎到咱店里头来哟!”  “卖冰?”曾老爷瞪大了眼睛,“就,就你?”  “不仅是我,还跟府城江家一起合作的。”陈念莞无辜地眨了眨眼。  “哪个江家?”  “府城最有名的那个江家!”  “就是宫里头有娘娘的那个江家?”  陈念莞点点头。  曾老爷啧啧称奇起来。  这陈四姑娘不吭不响的,眨眼跟那个江府居然也合作起了生意,好本事啊!  曾老爷原本想问陈念莞铺子里的冰块是打哪儿来的,一听说是跟江府合作就误会了,觉得估计是江府里头的本事人,凭能耐从哪个地儿调过来的,再也没有多过问,离开时,还提着满满一茶壶的酸梅汤回宅子去慢慢细品。  曾老爷的到来,提醒了陈念莞,对呢,抚宁县总店都还没冰镇金银花茶跟冰镇酸梅汤供应,她也得回去教教柳山,让他们也开始售卖酸梅汤。  并且,带到府城来的瑶柱酱反响良好,是时候可以正式上架售卖,得提醒大舅母她们可以大批烹制了。  回来的时候恰好还能把西店里要的蚝油也带回来。  于是,交代王管事跟柳羊等人检查冰窖进度,这日下晌,陈念莞就带着小佑,还有两大猛兽充当护卫,赶着驴车回了抚宁县。  陈念莞他们是赶上城门恰恰要关之前的那拨人。  排在城门外的人群里,陈念莞见着队伍里有位身段纤细的娘子,背着一个包袱,在问她前头的一位郎君:“这位好汉,还请劳烦告知一声,那城里头的燕来巷在哪处?怎么走?”  “姑娘,你是来抚宁县投亲的?”那郎君回头瞧着那位姑娘,笑嘻嘻地问。  “就是,瞧姑娘不像咱这地界的人,是打哪里来的?”  排在后头的一个大汉也笑着问,毫不忌惮地放肆打量着那位娘子。  “对,我不是抚宁县这地儿的人,我第一次来,是来找我东家的,听说她家就住燕来巷。”那娘子似毫无城府,如实相告。  陈念莞才遭劫道,警惕心大增,见着这位娘子不仅孤身上路,还胆敢跟陌生郎君交浅言深,莫名有点焦躁。  哎,这娘子,真像先前装成少年郎跟许老头到处奔波的自己啊!  陈念莞才嘀咕,便听那娘子又道:“对了,我东家开了一间叫陈家河粉店的铺子,家里头的哥哥们都说那铺子名头在抚宁县很大,是真的吗?”  她不由得愣了。  陈家河粉店的东家,不就是她吗?  她也住燕来巷啊,所以,这心比自己大的姑娘,是来找自己的?  “你们没听说过陈家河粉店啊?”  陈念莞给小佑抛了个眼神,正想招呼那娘子一声,便听得那个大汉哎呦呦的惨叫起来,然后整个人都被那个瘦瘦弱弱的娘子单手举了起来。  “这位好汉,你好心愿意告诉我燕来巷怎么走,我很感激,可是,不要随随便便动手好吗?我最讨厌你这种不规矩的人了。”  小娘子的举动惊起队伍的哗然,便连前头守门的官兵也不得不走出来维持秩序。  在官兵指责下,小娘子不得不把人给放了下来,听得后面百姓的碎嘴,她回头瞧了一眼。  陈念莞见着了一张稚嫩的脸,扶额。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跟窦氏兄弟问过,有没有武艺高强的女镖客,他们似乎,推荐了自家的堂妹过来,叫,四丫?  如果是她,胆敢自己孤身一人来抚宁县,倒也理解。  “小佑,你看得出,这丫头,武艺高不高不?”陈念莞低声问。  小佑瞟了她一眼,摇头。  是看不出来,还是武艺不高?  小佑不说,陈念莞不好追问,再看那小娘子已经转过头去,想喊人,但见乱糟糟的队伍,还是决定进城再说。  等眼见着官兵查验四丫的路引,进城的当儿,陈念莞才叫了一声:“四丫?四丫!”  四丫回头看着叫出自己名儿的陌生姑娘,脸上掠过惊讶。  “是四丫吧?你,到那头先等等。”陈念莞道,“我就是陈家河粉店的东家,你的东家。”  四丫一愣,而后一脸惊喜,傻傻地笑了笑,然后又一脸警惕地看着陈念莞,一副你别骗我的神情。  等进了城门,陈念莞走到四丫跟前,介绍了自己与小佑,并提出要不信,可以先带她到陈家河粉店验明身份。  四丫看着年纪小,又一副对人不无可言的模样,其实并不是一点防人之心也没有的。  到底是在镖行混过的人啊,一点子人情世故都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等到了河粉店,店里头的众人都肯定过,陈念莞就是河粉店的东家后,四丫才总算相信了,掏出了窦氏兄弟的引荐信给陈念莞,大口吃起了柳河端出来给她的汤河粉。  “四丫,你怎么一个人过来呢?你家里人就这么放心啊!”  “我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是我二叔伯跟小栓哥送我过来的,不过我嫌他们走得慢,所以就先行一步,自己过来了。”  跟陈念莞说话的当儿,四丫就干掉了三?????份炒河粉,一只烧鸭,一盘酱肉干,半盏叉烧,看得一旁的陈念莞眼角直抽抽。  这恰好是柳河送上来给他们三个人充饥的份量,四丫一个人就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跟柳河说:“麻烦再来一份鸡汤河粉跟一份素炒河粉,也给我再揣两个茶叶蛋。”  四丫饭量大,窦氏兄弟提过,陈念莞是知道的,不过看她现在下单下得如此麻利,也很熟悉,估计在家里时没少到窦氏兄弟的店里头蹭吃蹭喝的。  说起窦氏兄弟,陈念莞问他们店里头的营生,四丫边吃边道来,得知他们店里头的生意算是他们小县城里最受欢迎的,陈念莞松了口气,暂且不怕窦氏兄弟的河粉店开不起来,会倒闭。  那河粉店打烊后,陈念莞才带着小佑跟四丫回了燕来巷。  于是四丫才彻底相信,陈念莞就是堂哥给介绍的护卫的活儿的主家。  反过来,萱萱跟柳叶不信。  嗯,柳叶是在燕来巷住下了,如柳氏说的那般,给萱萱做伴,还能一起开蒙念书。  “姐姐,姐姐,她才那么一丁点儿大,怎么可能保护你?你是不是被人骗啦?”  萱萱指着四丫问。  “她看着也不比柳叶姐姐大多少呐!”  “才不是一样大,我今儿已经虚岁十三了。”四丫反驳,“跟你们这些豆丁点儿大的小屁孩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啦?”  四丫看了看院子,走到角落一下把石磨给单手举起来了。  萱萱跟柳叶看得瞳孔地震。  四丫屏了屏呼吸,一腿踢起,把四方台上那块大石板给踢到一旁翻滚倒地。  萱萱跟柳叶倒抽了一口冷气。  四丫……  “四丫!”陈念莞无可奈何地叫住了四丫。  正伸手呵气打算施展铁拳的四丫赶紧恭恭敬敬地给陈念莞拜了拜:“东家!”  “好了,我叫莲姨给你安置下来,你跟着她去梳洗梳洗,好好歇息吧。”  “谢谢东家。”  四丫乖巧地下去了,萱萱抓着陈念莞的手直摇摇:“姐姐姐姐,那个四丫姐姐好厉害,是不是跟小佑哥哥一样,能咻地一下就飞上屋檐呐?”  “表姐表姐,咱能叫四丫姐姐教教,让我们也变这么厉害吗?”柳叶兴奋。  “四丫姐姐那叫天赋异禀,就是教了,你们也学不来。”  陈念莞好不容易劝服了两个小丫头,这才进堂屋找柳氏互通生意经。第94章   其实,这一次趁冰铺跟糖水铺没有完全改造之前,回一趟抚宁县,陈念莞还有另一个目的。  她想在开业的时候,带柳氏跟萱萱去一趟府城,跟她一起启动开业仪式。  那冰铺是她跟江禹合作的,而念云糖水铺子的合伙人,除她占五成,柳云占两成外,柳氏跟萱萱各占一成半。  也就是说,念云糖水铺完全是属于她们四个人的。  作为糖水铺的东家,当然应该在开业的时候到场。  柳氏听大女儿说着在府城买商铺,建冰窖,开铺子,听得她们连夜去探密道,白忙一场,又气又笑,再拿过大女儿给自己的几份念云糖水铺的合伙人契约书,让她作为本人以及代表萱萱签名按指印,脸色微动,眼眶默默地便湿润了。  “阿娘,今儿我去河粉店里头看过了。”  如今陈家河粉店运作良好,柳河也将整个店子管理得有条有理,店里头不管哪个伙计,都很勤奋上进,如此上下一心,不怕后头稳不住营生。  柳氏如今手头上主要管的,也就是酱料接收发货,以及分摊管理。  但分摊管理可以暂时交给柳河,酱料接收,嗯,既然郑二哥跟柱子如今都能胜任后厨的活,让柳山过来暂且接手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阿娘您就能放心地带着萱萱跟我到府城住一段时间了。”陈念莞跟柳氏说着自己的打算,“要阿娘您实在不放心,可以在糖水铺子开业后,再回抚宁县就好啦!怎么样?”  柳氏笑了笑,问,“那你知道,拿店里头的瑶柱酱凉拌河粉粉,很受欢迎吗?”  陈念莞点头。  她今日已经看到,瑶柱酱凉拌粉已经正式推出,成为店里头的一道招牌产品了。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人,尝过这酱料后,要直接跟咱购买的。”柳氏说,还有那位李富商派人过来送东西给陈念莞的时候,本来是订购新一批蚝油的,尝过瑶柱酱凉拌粉后,当即也下单要买一批一百罐的瑶柱酱。  “说辣的,不辣的,都先各要五十罐,要是反响好,马上回头再订。”柳氏道,“还有码头那处,有行商尝过这瑶柱酱,想直接跟咱谈生意的,你说,卖不卖?”  “卖,当然卖。”陈念莞兴奋得直点头,而后赶紧问:“阿娘,那你通知大舅母跟四舅母赶紧叫人制作这瑶柱酱了吗?”  “当然通知了。”柳氏数着手指头跟她一一说着瑶柱酱的需求方:总店里用来拌河粉的跟用来零售的,分店里头自然也要留一批,曾老爷订了五十罐,李富商订了一百罐,前些日子来交分红给陈念莞的几个分店合伙人各几批……  “那单子下到四舅母那头,回柳家村递信的人回来说,四舅母跟大舅母都高兴坏了。”  “那她们赶得及吗?”  “赶得及,自然赶得及的。”柳氏说着,站起身,擎了灯,用眼神示意一下,陈念莞便跟着她走到了堂屋后头,进了小仓房:而后在昏暗的灯光下,见着一罐罐码得整整齐齐的瑶柱酱。  这可是她定价二百五十文钱一罐的产品。  银子,都是银子!  陈念莞眼神发亮。  大舅母跟四舅母她们真是太能干了!  “瞧,这里应该有五百罐。”柳氏得意地说,“足够应付第一批订货量了吧?”  因为在陈念莞教授她们做酱料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如同先前大卖蚝油的期盼,所以四舅母跟大舅母都时刻准备着,平时就开始接洽可以收购海贝的渔户跟码头,有意无意地教几位信得过的村里人熟悉工序。  等订单一来,所有人便马上起用做蚝油的灶子,开始上工做活。  这不,第一批五百罐就这么很快做出来了,如今村里头怕是在抓紧时间做下一批。  她去府城的时候就已经将酱料的后续交代给柳氏,没想到她们处理得这么顺利。  “阿娘,你跟舅母们,都能干得很呐!”  “可不是!你这么能干,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这个做人阿娘的,怎么能输给女儿呢?”柳氏得意。  陈念莞忍不住揽住柳氏笑了起来。  “阿娘,你就去府城,看看能干的女儿开的糖水铺子嘛!”  柳氏看着撒娇的女儿,最终心软了。  可不是,如今侄子们都陆续能独当一面了,完全可以撑起河粉店的营生,酱料制作方面,有嫂子跟四弟妹在,也不会出差错,带萱萱跟柳叶去府城看看,让她们两个丫头走出县城开开眼,也是好事。  所以,柳氏最终答应了。  次日,送四丫过来的窦家伯叔跟那位小栓哥找到了燕来巷,柳氏跟陈念莞招呼他们后,顺便将酸梅汤的方子跟十罐瑶柱酱让他们捎带给窦氏兄弟的店里头,而后才有空去隔壁张宅转转。  嗯,张宅。  这次陈念莞回来,张二郎已经搬离陈家这头,住到隔壁宅子去了。  两个宅子的墙体中间,也已经打通了一扇月洞门,两家人随时可以互通有无。  月洞门过去就是一条新铺的石子路,沿着石子路便可以走遍张宅各处。  靠陈家这一侧,月洞门靠近门口的那一边是伙房跟膳厅,至于靠正房这一边,居然修砌出了一个小小的亭子,里头摆放着石桌石椅子,周围栽种上了花木。  除了原本院子里有的花木,庭院各处也移植了好些绿植,正屋前头便是新栽的一排绿树。  因后头没有小仓房那块地,张宅的庭院比陈家宽阔许多,堂屋跟正房面积也都要大。  张宅也跟陈家一般,有一间堂屋,两间主厢各带一间耳房。  张宅除了西厢也有两间厢房外,还多了两间倒座房,因没人住,都暂且空置着。  张二郎如今就住在正房里头,身边只跟着一个叫七木的管事,还有一个叫稻禾的小伙充作是书童跟跑腿,还是柳氏帮着从牙行买的,因着许老头先前对照顾花草有经验,于是常让许老头跟着张二郎,充作花匠跟车夫。  除了看书歇息,吃食方面张二郎都还是过去陈家与柳氏等人一块儿吃的,陈家的下人也都还负责着照看张宅,萱萱跟柳叶更是一有空就喜欢跑过这头来玩儿。  张二郎跟往常一般,还是书院跟燕来巷两头跑,专注于即将到来的科考。  毕竟,提前说了要考中举人就成亲的约定,成亲的日子也定在了九月十二日,恰好是秋闱桂榜揭晓之后没多久,他不努力不行。  不过,便是专于进学,听闻过两日,柳氏一家会跟陈念莞一起到府?????城,张二郎还是有点受伤。  这岂不是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宅子里?  但不想陈念莞为难,更不想让陈念莞觉得自己一个人便不行了,张二郎还是颔首微笑。  六月院试很快就到了,届时,他也要去府城。  能见她的日子,也很快就能到的。  跟张二郎交代过后,陈念莞又去河粉店里头教柳山等人如何熬制金银花茶跟酸梅汤。  自从柳云调走到府城后,如今总店里后厨的人,主要就是柳山,郑二哥跟柱子,算是一套很稳定的后厨班子。  郑二哥一开始就是柳山找过来的,是大表嫂娘家的人,有这方面的从业经验,厨艺自然是过硬的。  至于栓子,也是柳家村人,人很本分,也很勤快,所以才会被柳河跟柳山审核过关放到后厨里来的。  陈念莞到店面后院时,恰好遇见建哥采办回来,一见她建哥就笑得灿烂:“哟,陈东家来啦!”  陈念莞点点头。  对于能干的打工人,她一向是喜欢的,然后拿出了熬金银花茶跟酸梅汤的原材,递给了建哥,“麻烦建哥再跑一趟,把这上面的东西买齐了。”  “这是?”  “咱店里头搞的新产品!”  “得咧,我卸了这驴车上的东西马上就去。”  陈念莞点点头,等教会了柳山他们熬制,总店也很快开始搞免费赠送第一杯冰镇酸梅汤的活动,收买了不少食客的人心。  特别是建哥,大热天时在外头劳碌奔波,来一壶酸梅汤随身带着,渴起来的时候喝一口,啊,简直如饮甘露!  等主要事务准备就绪后,分别嘱咐过柳河跟柳山,陈念莞就开始清点要带到府城的东西:  给西店要送一批蚝油,有了。  给西店要送的一批瑶柱酱,也有了。  给西店要送的一批酱肉干,有了。  还有,嗯哼,李老爷派人分次送过来的硝石,五十斤都到手了,厉害。  ……  至于要带到府城去的人,自己,小佑,四丫,两大猛兽,阿娘那头有,萱萱,柳叶跟小玉,还要带上两个护卫。  这么看,只有一辆驴车怕是不够。  那就租一辆马车吧!  这么决定后,陈念莞笑嘻嘻地去找柳氏,结果柳氏伸手将一坛子红红的块状物递到她跟前:“我们去府城了,那这个咋办?不是也打算拿来赚银子的?”  陈念莞定睛看了一眼,啊,是南乳啊!  自从那一次做粽子发现缺了这一味酱料,陈念莞就买了几块豆腐回来,到药铺里买了红曲,哦,这个时候叫丹曲,与料酒,白糖等配料混合腌着,放到低温的小仓房里尝试着发酵。  那之后又去柳家村解决蚝油的事,回府城之前,看过做的第一批,失败了,于是临离开时又做了几罐,如今差点把这事给忘在后头了。  南乳也是腐乳的一种,只是做法不同而已,从专业角度说,腐乳属于白方,南乳属于红方。  寻常的腐乳是白色的,随时可以拿来下饭拌面;而南乳因为用了丹曲,所以呈现红色,一般用来做菜肴小吃的配料,不能直接吃。  腐乳是在豆腐胚形成后,放在低温下,等其发霉,让其长满菌丝后,再装坛放盐巴腌制,南乳则是除了盐,还加了其他包括红曲在内的几种配料。  腐乳的味道只有咸味儿,而南乳味道比腐乳丰富,咸中带甜,而且香气更浓。  陈念莞看着里面发红的一块块南乳,看模样似乎发酵成功了,就不知道味道如何?找了一双筷箸尝了尝,杏眼弯了弯,奈斯,居然成功了。  然后甜甜地跟柳氏说:“阿娘,今儿我用这个南乳做道好吃的。”  陈念莞一下厨,萱萱跟柳叶就知道有好吃的啦,所以都跑到伙房里来,抢着给她打下手。  在小仓房里冷藏的肉类里头,找几块里脊肉,稍微解冻后,放到砧板上,用刀切成薄片,  把萱萱跟柳叶帮忙择好并清洗过的小葱,切成小粒,将蒜瓣剁成蓉,而后跟盐,蚝油,还有一些花椒碎末,搅拌起来,  取出适量的几块南乳,用勺子碾碎碾烂,倒一些里头的液汁,与之前做好的配料拌匀后,浇到切好的肉片上,同样拌匀腌制起来,  接着便是准备玉米粉,敲一个鸡蛋,并倒一勺豆油,加适量的清水搅拌成糊糊状态,而后倒进腌制好的肉片身上,让肉片均匀沾染上了面糊,  前期工作准备好后,便起锅,放油烧热后,将裹好面糊的肉片一片片放进油锅里,等炸得金红金红的,小酥肉就做好了。  这道小酥肉可是金红金红的哟,色泽如此出众,自然是因为放了南乳呈现红色的缘故啦!  这道小吃外面酥脆,里面的肉却鲜香可口,上一世的时候,陈念莞就经常在家做这道小吃,完全可以代替X拱门的炸鸡块跟鸡米花哟!  分了一些给四丫跟莲姨等人,留一碗给张二郎,陈念莞就端着满满的一大碗小酥肉,走到隔壁张家的凉亭子里,提上一壶冰镇酸梅汤,一边吃酥肉,一边喝凉饮,那感觉,简直享受!  跟柳氏萱萱还有柳叶一起吃着小酥肉,陈念莞心里头已经闪过了无数可以用南乳做的道道佳肴:南乳葱烧鱼,南乳炖猪蹄,南乳罗汉斋,南乳脆烧鸡……  呲溜呲溜!  听,是谁肚子里的馋虫在叫?  于是陈念莞决定把这坛子南乳也带到府城去。  *  次日,一辆马车,跟一辆驴车从燕来巷陈家出发,直接奔往府城。  前头的马车里是柳氏,萱萱,柳叶跟小玉,两个护卫跟着,陈念莞则坐在后面的驴车辕木上,赶车的是小佑,坐她旁边的是四丫,驴车两边则是柳虎跟柳豹。  没办法,驴车上都是重要物资,她不亲自护着不放心。  四丫第一次上岗,显得很激动。  她来抚宁县之前,堂哥们就跟她说了,人家陈东家不嫌弃她年纪小,也不嫌弃她饭量大,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做护卫,她只要好好跟着陈东家,饭管饱,睡得好。  所以四丫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表现表现,展示自己的能耐。  可惜一路上,水静河飞,啥子动静都没有,她在镖局的时候,从其他镖客口中听说的,途中遇着劫匪啦,恶人啦等等,而后镖队英勇杀敌的凶险,是没一点子出现的痕迹。  路程过半,四丫很失望。  “东家,咱怎么没碰上劫道的啊?难道你们这头都没山贼的吗?”  陈念莞嘴角抽抽。  拜托,她雇用护卫自然是为了以防万一,谁希望随便出个门,都会遇着山贼劫匪呢?没出现这些糟心的事就是个好的,四丫怎么还盼着出现呢?  四丫也很委屈。  她就是想大展身手才来的啊,还以为陈东家身处险境,时时都会遇着危机,她终于能有用武之地了,结果,就这?  当时四丫就不想干了,这跟给人家做奴婢有啥不同?  四丫认同你是东家,是乖巧听话不惹事,但不认同就“你是谁啊”的态度,脾气倔的八头牛也拉不回。  “当然不同了。”陈念莞明白四丫的心思后,耐心跟她解释,末了,看四丫颇有点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头疼。  “这样吧,你来都来了,就这么回你老家县城,我也不放心,我捎个信,给你家堂哥寄去,等他们亲自或派人来接你了,你再回去,行吗?”  四丫还在犹豫,陈念莞怕她像来抚宁县一般,在路途上就丢下窦氏伯叔跟小哥自己走了,万一出事她可担当不起。  “我听你堂哥们说,你家是因为穷,你又吃得多,所以才年纪小小就送你到镖局里去的,如今你家里头也缺银子,对吧?”陈念莞只能利诱。  四丫可是家里头第四个孩子,今年才十二岁,前头不说多的兄弟姐妹,听说家里头还有几个更小的娃嗷嗷待哺。  当初窦氏兄弟改头换面做河粉营生、不呆镖局的最初,四丫爹娘怕他们初次做营生不牢靠,硬是让小小年纪的四丫一个人独自留在镖局,就为了那一月一百文的月奉。  “你给我做护卫都还没赚着银子了,就这么空手回去,那不是白跑一趟吗?”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  “你好歹呆上一个月,也没别的事,就专门跟在我身边,我去哪儿你去哪儿,我有危险你就出手,没事好好呆着,我给你五两银子,等一个月后……”  “五两银子?”四丫的腔调都变了。  乖乖,做这陈东家的护卫一个月能赚五两银子?  四丫眼睛灼灼发亮,盯得陈念莞快要烧起来。  她呆镖局里干活一个月才多少?一百文而已呐,这陈东家那么阔气,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  她,她长这么大,一两银子也没摸过呢!  难怪堂哥他们要跟着陈东家做生意。  “我,我,我,我跟你一个月。”四丫马上改口了,拍拍胸口,“陈东家你要有什么吩咐,尽管跟我说。”  “行。”陈念莞松了口气,总算能把人暂且?????留下了。  四丫忽然就高兴起来,也不埋怨了,静静坐在陈念莞一旁,一双小腿晃啊晃的。  赶车的小佑回头瞥了四丫一眼,而后又瞟着陈念莞,眼神幽怨。  陈念莞对上他的视线,做过打工人的她马上明白了什么。  啊,这四丫跟小佑都是护卫,都拿一样的银子呐!  可一个肯干,一个任劳任怨。  一个新来的,一个是前辈,居然月俸一样?  陈念莞仿佛听到打工人前辈的怨念,讪笑着用口型跟小佑说:回去给你加银子。  小佑似乎听明白了,微微颔首,然后转过身去,继续赶驴。  很快,他们就到达府城门口,然后进了府城。  像第一次陈念莞来府城,发出乡巴佬一般的“哗”,那萱萱跟柳叶还有四丫都跟曾经的她一样,看着亭台楼阁,齐齐瞪着眼睛发出了“哗”!  “姐姐,这里,好大的。”萱萱跟柳叶都是第一次来府城,兴奋得笑脸涨红。  “嗯哼嗯哼,等住下来了,咱们就叫柳风哥哥带你们到城里到处逛逛,好不好啊?”陈念莞展现自己见过世面的从容不迫,这么跟小丫头们道。  萱萱跟柳叶,还有四丫都连连点头。  四丫虽说是向往镖客生涯,却从来没走过镖,也没到过像府城这般繁华的地儿,一时也迷了眼。  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住是一个问题。  幸好,陈念莞平时就在收拾五柳巷的正房,那何木匠跟王德也是先改建了后院的,那商铺后院其实是能住人了。  所以陈念莞让在榴花巷住不下的两个护卫先住五柳巷那头去,让两大猛兽带过去,顺便搬走那五十斤硝石。  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全涌进店里头,妨碍营生嘛,所以跟小姑丈跟二舅母打了个招呼,众人就直接回榴花巷了。  虽然只是在外头瞧了一眼,但萱萱还是很激动:“阿娘,姐姐,那就是咱家开的河粉店啊!”  “对啊,咱家开的。”陈念莞看着这个小东家。  小小年纪就是两家,不,三家铺子的合伙人了呢,真不简单。  “那,那店比咱县城里的都大,姐姐你好厉害。”萱萱崇拜地看着陈念莞。  陈念莞小胸脯一挺:“那是,我是你姐姐么?当然厉害了。”  萱萱捂着小脸笑了起来。  “明儿啊,姐姐带你去看更厉害的。”  萱萱嗯嗯点头,期待。  柳叶艳羡极了,看着陈念莞便眼红红的。  她也想要一个这么厉害的亲姐姐。  柳氏则微笑着看着自己一大一小两个女儿。  她不是第一次来府城,但距离上一次来府城,已经许久了。  还是没有生下大女儿时,夫君来府城赶考那次,她陪着一起过来的。  府城的店从租铺子开始,就听自家莞莞不停提起过了,亲眼看着抚宁县的河粉店开起来,有莞莞过来府城亲力亲为,吃了不少苦头,为这铺子还骤然清减的许多细节,她都记着呢!  如今亲眼看着女儿开起来的分店,柳氏只觉得与有荣焉。  这丫头,明明说来府城开的是冰铺,结果回头就跟她说,还开了一间糖水铺子,简直是停不下来,那手头上的银子,怕是又花光了吧?第95章   柳氏猜对了。  不算陈念莞另外存的一些用于绝处求生的近百两银子,她的全部家当,三千两,已经将近告罄。  仅是买下商铺就花了二千五百两(过契费用跟商税,还是王管事妥善处理了,不需要她另外花银子),那三千两就只剩下五百两。  这其中,冰窖建造,她给了一百两的开支费用给王管事,让他找挖掘冰窖的工人,泥瓦匠,还有建造用料方面的砖石跟柏木支架等等;  而后,店铺改建方面,因为临近竣工了,也已经可以算出大致的费用,王德的工程小,花了三十两出头,何木匠的工程大,特别是还有两个设计独特,要求严格的冷藏储物柜,以及打造两架搬运冰块的木车,花了七十两左右,那拢共也花了一百两出头。  接下来,便是针对铺子运营跟销售的开支了。  冰窖要有冰,得买硝石,从李富商那头买的五十斤硝石,花了她七十五两,还没算后续得去如意冰铺购买冰块做种的开销,  糖水铺方面,设计的别致精巧的瓷器跟木质的碗盏,以及存放糖水的木桶瓷碗,花了差不多四十两,还未提聘请伙计的开销,也先不提给伙计订造的工装费用,  然后到准备糖水铺主打产品的龟苓膏、双皮奶、芝麻糊等等的原料费了,单说龟苓膏一项就先花了一百二十两,加上其他饮子,前前后后共花了约莫二百两出头。  !  五百两,单算以上这么多项,就花了四百八十多两。  五百两只剩下二两。  开冰铺另说,因为原本建造冰窖就是投资高昂的营生。  只说糖水铺,在这朝代,糖贵,药材贵,辅料还难找,做糖水真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能营生得起的。  回到府城后,算过总账的陈念莞心疼得直抽抽!  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几千两钱银啊,就这么没了!  她可是第一次做这等巨资耗费的投资,要是开业后不盈利,就亏大了!  幸亏这一次回县城,柳氏收到了第二批合伙人两家分店送过来的盈利分红,约莫有一百七十两银子,来府城之前,总店盘账先分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回到府城,也马上收到了西店分成四百八十两,不然,后续投资肯定跟不上。  等柳氏过来问她这事时,她觍着脸:“阿娘您放心,没有的事,咱手上那么多钱银,管够。”  “真的?”  陈念莞使劲点头,就差没赌誓。  柳氏半信半疑,而后想到她这趟回抚宁县,拿了一笔分红,还有总店跟西店的盈利,估计确实不缺,嗔了女儿一眼,没再追究。  陈念莞松一口气,抹了把虚汗。  第二日,大伙儿就浩浩荡荡地去五柳巷看商铺去了。  那糖水铺的改建还在收尾阶段,但冰窖已经建造好了,王管事带着人就等陈念莞验收,看有什么地方查漏补缺后需要复工的。  陈念莞带着柳氏跟萱萱等人进了冰窖,众人一边往冰窖里头走,一边惊叹。  “莞莞,你挖这冰窖这么大,当真有这么多冰吗?”  “放心吧,阿娘,我说有,准有。”  “这冰窖也是我们家的?”  “对,没错萱萱,这冰窖也是我们家的。”  冰窖既已经做好了,下一步自然就是存冰了,冰有存量后,那冰铺就得开起来了。  冰铺的店面也不需要多装饰,只要一方便搬运冰块出入,二有掌柜记账的柜台就得了,另外加上布置一下员工暂且休息的地儿,非常简单,要不是没冰,将招牌“凉冰铺”挂上去的同时就可以开始营业,伙计都是现存的,掌柜的柳羊,搬运冰块的伙计有四大猛兽,齐活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陪儿柳氏跟萱萱玩了一日,陈念莞就着手制冰了。  存冰是从冰窖最里头开始的。  而冰窖里头也分了几个区,便于未来存储不同的冰块:老冰区,新冰区。  陈念莞首先就叫了柳羊跟四大猛兽过来,给他们将老冰跟新冰的区别,还有冰窖仓储方面的规矩跟注意事项。  老冰跟新冰么?顾名思义,老冰就是存放过一段时间的冰块,像冬季时候,存在冰窖里,等到这个时节拿出来卖的那些冰块,都是名副其实的老冰。  老冰硬度高,融化慢,最适合放在屋子降低温度凉快用。  新冰自然是冷冻时间没那么长的冰块,像她即将要用硝石制作出来的冰,就叫新冰,新冰的硬度比不上老冰,融化快,比较适合用于冰冻即用的东西或者是用于覆盖物体。  虽然本朝的一般顾客不会意识到这种区别,大概也就是用冰时,以为温度问题导致冰块消耗太快,但作为有良心的东家,陈念莞还是有点心虚的。  你想,花一样的银子,同样是冰块,到如意冰铺买的冰块能维持冷度四个时辰后才融化,而在她凉冰铺买的冰块只能维持冷度两个时辰就化掉了,那被人知道,以为在凉冰铺里买的冰劣质,那多砸招牌的。  所以,陈念莞要去如意冰铺买他们的冰,做冰种。  而借用这些冰种做出来的冰,在卖出去时,除了在售价上做折扣,出库方面一定要注意的几个原则,其中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嗯咳,叫做先进先出,FIFO原则。  仓储人一般都知道这个最基本的原则,FIFO,first in first out,在很多方面都很适用。  其实也很简单,陈念莞在教大舅一家子如何管理炼制出来的蚝油的时候,就是让他们遵循这个规则将蚝油放入地窖冷藏的,其他酱料也是如此。  说起来似乎很pro.(很专业),说穿了就是,仓库里总会有先存入仓库里的产品,在收到订单时,这些先存入?????仓库的产品优先出货。  就是根据产品生产日期,考虑到有效期嘛!  先入库的产品自然是先生产出来的,出货时自然应该先消耗掉生产日期更早的这些先入库产品了,所以就是先进库的,也先出库。  就好比家里买了一堆食物,没吃完,存进冰箱,而后你又买了一堆,放进冰箱。  道理上,自然是先消耗之前没吃完放进冰箱的那一堆食物,再来解决后面一堆啦,所以也是first in first out!  因此,下次若有前头买的食品放在冰柜里头快过期了,又发现后来买的同类食品却吃完了,可以很拽地皱着眉头说一句:“喂,你是不是没有first in first out啊?”  会显得你也,很pro.的喔!  这么说,会不会、也显得、她、很pro.呢?  嗯咳,言归正传。  陈念莞考虑到他们制出来的冰太新,怕被顾客买回去后发现质量不太过关,所以,先制出来的新冰要搁置一段时间,这期间他们自然会继续制造新冰,等冰铺有人来买冰时,那出货的冰,就必须先拿前头制好搁置过几天的冰,而不是后来制出的冰,自然也吻合先进先出规则啦。  当然,冰铺今年只能这么干,等将来冬季他们存上冰了,就没有这种顾忌啦!  陈念莞说得简单明了,柳羊跟四大猛兽都点头表示理解了,于是分头行事,柳羊看着店铺,两大猛兽负责用木桶去河道里挑水,越多越好,放冰窖最里头存着,准备冻冰,而另外两大猛兽就跟着陈念莞,到如意铺子去买冰。  按照陈念莞的计划,买两次冰,她买一次,让柳风帮忙买一次,统共两百块冰,要用四百两银子,估计就够他们在冰窖持续冻冰了。  就在陈念莞完成了对柳羊等人的初步培训,打算分头行事的时候,江禹来了。  听王管事说冰窖完工了,他过来看看,到底算是自己首次打本参与的买卖,必须得关心一下。  “陈姑娘!”  江禹见着空荡荡的冰窖,却一块冰也没有,一拂袖,回头看着陈念莞,动摇了。  “冰呢?你的在哪儿?”  冰铺没冰,怎么卖?  “江公子放心,马上就有了!”  呵哦,马上就有了?  陈念莞给了个眼神给四大猛兽,四大猛兽了解,打水的去找桶,买冰的去拿驴车。  “还有柳羊,你去伙房把灶子起了,用大锅烧水,那锅跟装水的东西,一定要弄得干干净净的。”  陈念莞差点忘了要准备一些可食用冰给糖水铺子了。  做冰酪甜碗子,冰酪冰酪,可不得用上碎冰吗?不准备食用冰那怎么行!  冰窖下分了七个区,必须给拿一个区出来专门囤放可食用冰。  江禹看柳羊应了一声就去忙活了,看陈念莞上了驴车,他也一个箭步给蹬了上去。  他倒想看看,陈念莞是如何无中生有,把冰给变出来。  结果驴车一路驶去了陈家河粉店,看着陈念莞跳下驴车,江禹在外头站了许久。  河粉店里头有冰?没听说啊!  陈念莞进了河粉店,笑眯眯地就跟小姑丈打招呼,而后找柳风。  “表姐!”  忽然出现的柳风差点没吓坏陈念莞。  但见平时样貌不算特别突出,但也能算个清俊小郎君的柳风,此时头上寸发不生,成了光溜溜的秃瓢,明媚的空气里,就如通电一般,亮得耀人眼睛。  要不是认识的人,准以为遇着小沙弥了。  “表弟,小风,你,别你想不开。”  是因为粪坑那一遭,被打击了,于是破罐破摔,想出家做和尚?  “说啥子呢?”陈念莞一张口,柳风就知道她误会了,伸手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怨念:“是我娘,嚷着我的头发要不得了,所以一剪子剪了。”  可不是嘛,都,都沾染上那啥了。  “剪太短,我也嫌太麻烦,干脆就全剃了。”柳风说着,又振作起来,“表姐你可别说,虽然我这模样看着丑,可这天儿,剃光了,凉快。”  毛都没了,当然凉快了。  “小风不丑,真的,一点儿也不丑。”陈念莞安慰道。  柳风嘿嘿笑了起来,“表姐,你找我有事。”  “没错。”陈念莞将托他要到如意冰铺买冰的是跟他一说,柳风一口答应了,而后去牵驴车。  跟在后头听着他们要去如意铺子里买冰,江禹眉头皱的,那叫一个深。  “你卖冰的铺子,自个儿没冰,还得去如意冰铺买冰?”江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啊!”陈念莞回。  江禹闭了闭眼,无语,决定再也不跟着陈家姑娘胡闹了,一拂袖,走了。  啧!  陈念莞鄙视了一下下。  走便走呗,走了好,省得留下来碍手碍脚的,还要担心他把制冰的技巧给学去了。  于是,一行人径直到了如意冰铺,分先后买了两辆车的冰回来,送去了五柳巷的冰铺。  另外两大猛兽还去了河道里抬水没回来,柳羊也烧了两锅的水在放凉。  见着陈念莞买冰回来了,帮着将冰卸下来,装到运冰车上,推进了冰窖里。  冰窖最里头分区的两个存冰区,都堆砌成半密封的空间,两车冰分别被搬进了这两个冰封空间,陈念莞一边叫猛兽帮忙将抬回来的水围靠过来冷却成冰水,好迟些有效率的冻结成冰,一边叫柳羊将带回来的硝石拿过来。  柳羊等人并不知道,陈念莞拿来制冰的玩意儿是硝石。  早在抚宁县的时候,她就叫四丫将五十斤的硝石全碾碎了。  四丫力气大么,做这种事恰好。  所以柳羊跟四大猛兽见着的硝石,都是粉末。  陈念莞吩咐过他们是制冰要用的东西,问是什么,陈念莞笑着说是神仙粉。  能制出冰来的好东西,难怪叫神仙粉。  柳羊按吩咐将五十斤神仙粉搬了过来,眼瞅着陈念莞教四大猛兽怎么将一桶冰水变成了冰,当下震惊了。  哇哦,是真的神仙粉啊!  陈东家太厉害了,居然真的制出冰来了!  她她她,从哪里找到的神仙粉?  太神通广大了吧?  陈念莞在众人的崇拜中*功成身退,留下他们继续捣弄,走出了冰窖。  第一次看制冰的柳风也看直了眼,见表姐要走,还依依不舍,看好一会儿后,才跑着追了上去,“表姐,表姐,那神仙粉要用光了咋办?”  陈念莞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硝石用完了,还可以循环利用啊!  再加上靠越来越多的冰块,也可以直接冷却冰水凝固成冰,只要有充足的时间,不怕制不出足够的冰填满这个冰窖。  “表姐啊!”  “小风啊!”  陈念莞看柳风嘿嘿地冲自己讨好的笑,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  果然,吭哧吭哧地,柳风问那糖水铺子啥时候开业,有没有最终签契。  哦,陈念莞明白了,柳风这机灵小子是想入股糖水铺子呢!  先前开冰铺,河粉店里头的众人也是想掺一脚的,不过听说江家的公子用二千两才买了两成干股,一股就要一千两,乖乖,太多了。  就是买半成股,也要将近五百两。  他们手头上是稍微有点钱,可攒起来浑身上下都还没到这个数呢,参不动,参不动,当即偃旗息鼓。  等再后来听说陈念莞开糖水铺子,嗯,一听那个“糖”字,就知道跟“冰”一样昂贵,他们这等穷人不能奢想,所以就很知趣的没人主动提入股的事!  现在柳风居然有勇气提啦?可惜已经晚了,她已经确定下糖水铺子的合伙人,连契书都签好了。  “哦!”柳风相当惆怅!  “怎么了?你不是已经有两个河粉店的干股在吗?”  “表姐,你不明白。”柳风一副你不知道我心里多苦的郁闷模样。  柳风在总店跟西店的干股,都只有半成。  柳家表兄弟在讨论占股多少的时候,考虑到柳迟跟柳风都是二房里头的兄弟,所以,若不是自己主动自愿减少股权,那柳山跟柳河都有优先权先考虑要几成。  特别是柳河,因三房叔婶没了,他身为三房主事人,话事权力最大了。  而每次陈念莞都只留三成给他们分,那不就代表每次都会有人占股少吗?  所以既是二房的人之一,年纪又最小的柳风,每一次都只能拿半成。  柳风不敢有意见,可心里苦啊!  怎么吃亏的老是他?就因为他人小言微么?  柳风再度惆怅。  冰铺干股太贵,买不起,可糖水铺子不一定啊,所以才想偷偷问问,那糖水铺子是怎么入股的?要买得起,半成他也咬咬牙借钱给买了。  “小风,你要这么想,在两家店里头就算占成少,可银子也不少了啊!”  “表姐,银子哪有人嫌赚得多的呢?”  “你年纪小小,赚那么银子干嘛呢?”  “养媳妇啊!”一说到这个,柳风勉强抖擞了一下精神,“咱要娶个貌若天仙的媳妇,还要性子温柔的,不能像咱?????娘,一有什么就拎棒子,喊打喊杀的。”  “哦!”陈念莞抿了抿嘴,想笑又不敢笑。  看不出来,天真纯洁的小表弟原来心里头也有追求了。  “咱听说天仙娘子都忒会花银子,钱银不多都不够天仙娘子败家的,所以我得提前攒多一些,不然将来肯定会让天仙娘子瞧不上。”  “所以,你攒着的银子,是打算将来娶个天仙娘子回来,给她败的?”陈念莞无语。  “啊!”柳风丝毫不觉得有啥不对劲,笑嘻嘻地看着陈念莞:“表姐,我谁啊?”  “你谁?我表弟,柳风啊!”陈念莞以为柳风傻糊涂了。  “那,那我是……”柳风顶着一颗秃瓢,朝陈念莞挤眉弄眼。  陈念莞明白了。  “小风啊,是柳家对我最好的表弟。”  “就是了嘛,我可是对你最好的,表姐。”柳风顺杆子爬着上,道,“所以以后你再开啥铺子,说什么也得看在我对你最好的份上,好好给我另外留着股份,别让咱哥哥们擅自决定,行不?”  “行,我答应你。”  得到陈念莞的承诺,柳风这才满意了,大手一拍,奉承,“不愧是我应该对你最好的表姐哇!”  陈念莞哭笑不得。  且不说冰窖这头,柳羊跟四大猛兽日以继夜的制冰,单说糖水铺子的改建,王德先完成工程,结算工钱了,两日后,何木匠也完成了任务,陈念莞验收通过,也给了工钱,何木匠没带着伙计离开,而是笑着跟陈念莞说了一个地址。  “陈姑娘,这是咱住的地儿,店里头要有什么不满意要改进的,直接到这地儿找咱们就好了。”  “哟,你这是?打算留在府城了?”  何木匠点点头。  “看不出啊,何叔你也很有本事啊!”  何木匠笑了。  说起来,还是托这陈四姑娘的福。  在抚宁县有不少人都知道,陈家河粉店的铺子是他何木匠负责改建的,那工艺跟成果都彰显著他的木匠技能过硬,也有不少人来找他专门做改建的活。  在这次来府城,就前些日子,便有府城人家也找到了他。  据说是见着陈家河粉店的铺面,打听到他,也是主动上门来请他做活计的。  既然光凭着河粉店的改建成果,都有人看中他的木工活儿,等陈四姑娘的糖水铺子一开张,知道改建人是他何木匠的潜在客户,怕是只多不少。  何木匠也是个有追求的木匠。  光靠改良版本的橱柜跟双层床的订单,已经能支撑起抚宁县的何木匠铺头的营生了,他不如叫大徒弟负责抚宁县的生意,他再跟其他几个伙计,专门接府城里的营生得了。  反正他干完陈四姑娘店里头的活,另外还得去两家,不如暂且找个地租着住下,怕是他们干活的当儿,糖水铺子开业期间,又有人上门来请了。  这活计接活计,不就能在府城把何木匠的名声支棱起来了吗?  再说,做了陈四姑娘这一大工程,赚得的银子,完全够在府城找个落脚之处。  前后一合计,何木匠就这么决定了,于是才有了把地址给陈念莞这一出。  何木匠带着人走后,陈念莞带着柳氏等人就去看后院了。  后院是打算住人的。  榴花巷的院子毕竟算是二舅母租的,她们那么多人老是住那儿也不方便,若是二舅母家随便来个客人,那地儿都被她们住了,没个待客之地,就算二舅母不介意,她们也不好意思。  所以陈念莞就打算五柳巷这商铺弄好后,一家子搬过来住。  自然,小佑跟爷爷也是要跟着过来的,四大猛兽跟柳羊更也要住过来。  恰好,改建时,陈念莞就考虑到了两个铺子需要的人手多,对厢房的改动,也是以住人为主的,如今虽然人多,却也够住。  她自己原本就保留了一个房间的,旁边堂屋改成的厢房自然是给柳氏跟萱萱还有柳叶住,小玉跟四丫可以住进员工宿舍——这厢房原本就是正房,宽敞,所以打造了三张碌架床以及三排橱柜,放进去之后还宽阔得很。  而四大猛兽跟柳羊,则住东厢。  东厢的两个房间里,一间放置了三张碌架床,一张放置了两张碌架床。  四大猛兽跟柳氏带过来的两个护卫,住三张碌架床的那一间。  柳羊,小佑跟段爷爷还有阿竹住两张碌架床那一间。  将将够住。  不过天气热儿,有两大猛兽自告奋勇去住冰铺。  嗯,冰铺店面够大,设置了员工休憩区,靠墙打造了一排柜子,也打造了木沙发。  两大猛兽一个睡木沙发,一个打地铺,说凉快,睡着舒服。  陈念莞表示,你们高兴就好。  至于糖水铺的糖水师傅,柳云跟芳姐,自然也跟过来,住在员工宿舍啦!  于是,商铺里头一下就多了一拨子的住客,人气满满啊!  等大伙儿都安置下来后,陈念莞才带着她们去看即将投入使用的糖水铺子。  柳氏这才第一见着大女儿开的糖水铺子全貌。第96章   陈念莞的审美一直都在线的。  在改造针对中高消费阶层食客的糖水铺时,她也纠结过,要不要取一个新奇,将在上一世的装潢理念移植过来,因为那样改建出来的糖水铺,自然是与众格外不同的,出来的效果绝对会令人哗然,大胆地说,绝对会引起全城热议,极端瞩目。  但思前想后,陈念莞还是放弃了现代风格的打算。  因为,瞩目,加上改建效果的奇特,自然会让糖水铺子成为府城特别的存在,或许会吸引到因为好奇或求新的食客。  但,与众不同,也存在着一定风险。  譬如,会被一些保守食客们排斥,会因太过于出格而令主要市场的消费者对象——那些家中富裕的权贵世家的娘子夫人们,望而却步。  毕竟,不是谁人,都有勇气尝试新鲜事物的,若稍有差池,就会成为千夫所指。  更何况,她糖水铺的主打产品,已经相当稀罕,也算是足够新奇了。  能尝到寻常只有宫中见的龟苓膏,对于这部分世家大户的娘子夫人们,吸引力已经足够,就不要做多余的事了。  所以,陈念莞决定还是与本朝的装修风格保持一致,不搞太大的特殊。  整个店面都以红木为主,到里头的桌案,便都是浅色跟棕色的原木所造。  虽然分了两个区,但郎君区都是开放式的案桌,而娘子区则讲究多了,有用木屏风隔开的雅座,也有开放式的厢座,尽力满足进店来的姑娘妇人们的诸多要求。  为免出现郎君顾客过多,而座位不够的情况,那一米半出挑的屋檐下,也会成为灵活就餐区,放置了一张方案,四张靠背椅。  总体上,座位不多,能同时招待的食客自然也不会多。  但,销售产品特殊嘛,但求留住高要求的食客,就不求数量了。  这样空间反而显得空落许多,而陈念莞便在适时的地方,摆上了从花市买来的绿植花木做美化,便连店面外头,也特意在没有屋檐的另一边,栽种了一株招财树,至于墙脚也摆放了一溜花植盛开的瓷盆,靠墙摆了爬架子,攀沿上藤萝类的绿植,绿意盎然,乍看是哪家的庭中小院。  还有届时盛放冰块冷却就餐环境的冰鉴。  不能像大户人家那般买金买铜的,就叫何木匠做的木盆跟木桶。  当然不是普通粗糙的那一种,表面打磨得光滑,而后雕刻了线条简洁的图样,或者是配套了玲珑镂空的花格子,便成为了店铺里处处可见的艺术品,瞧着便赏心悦目。  如此一点缀,整个糖水铺看起来,虽不说雕梁画栋,却也典雅,幽静,带着一丝高大上的气息,跟河粉店充满的烟火气截然相反。  柳氏等人见着了,也是吃惊。  这么好的就餐环境,一点不像是做营生的。  “姐姐,这里真的就是咱家开的吃食店吗?”萱萱忍不住发问,伸手摸了摸那光滑如洗的案桌,问。  “当然啰,不过,要是萱萱喜欢,以后咱也来这里用膳。”  “太好了!”萱萱马上选了个位置自己坐下了,笑着冲跑过去的柳叶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坐这里。”  柳叶在萱萱身边坐下,使劲点头。  陈念莞跟柳氏都笑了。  这些天,住在榴花巷,柳云跟芳姐每日都在尝试着熬煮糖水,龟苓膏,双皮奶,冰酪甜碗子,还有各色各样的冷冻饮子等等,让她跟两个丫头大饱口福。  光看那些做出来的让她赞不绝口的糖水,她就知道女儿想出来的这些甜品绝对会卖得出去的,如今再看这个店面,比谁家府上招待客人的厅子还要好看,柳氏对女儿地佩服至极,而后那股子骄傲便又涌上来了。  这么漂亮能干的丫头,是谁家的啊?  她家的,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是她的莞莞啊!  这么想着,柳氏忍不住笑了起来,问,“莞莞,这铺子造好了,咱啥时候开张啊??????”  “这两日让柳云跟芳姐提前准备好开业的糖水,采购好做饮子的原料,就能开张了!”陈念莞将开业日期选在了六月十日,就两天后。  “好,到时候,阿娘也来帮忙!”  *  江禹再次来五柳巷商铺里找陈念莞的时候,从冰铺进去,就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  他怔了怔,然后就想进去冰窖,被柳羊拦了下来。  “做什么?”  “哎,江公子,那陈东家交代过了,如今冰窖里头,谁要进去,都得先跟她禀告一声。”  自然是为了防止有人突然闯进冰窖,撞破了四大猛兽在制冰,然后这机密就保不住了。  “我也不例外?”  柳羊摇摇头,而后敲了敲连同冰铺与糖水铺后厨的那扇门。  “什么事?”陈念莞在另一头问。  “东家,江公子来了!”  门被从糖水铺那头打开了,陈念莞探出头来,笑:“江公子啊!”  江禹进了后厨,见着陈念莞跟其他两个陌生娘子看灶头的看灶头,推石磨的推石磨,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然后就被那靠墙的一个大木橱吸引了注意力。  是陈念莞专门要求何木匠定制的冷藏橱柜。  冷藏橱柜里一排排的放满了用大瓷碗小瓷碗做好的糖水食材,尤其是一个个好看的木碗瓷碗,外头不是彩绘着好看的图样,就是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上面都盖着圆滴滴捏把儿的盖子,让江禹忍不住伸手拿了一个瓷碗起来,揭开盖子一看:好家伙,居然是满满的一碗龟苓膏。  江禹想起了他来找陈念莞的任务。  最近一段时日,陈念莞专供给母亲跟妹妹们的甜品停了。  王管事许久没带过陈念莞送的龟苓膏,甜碗子什么的回江府了,母亲跟妹妹们馋瘾犯了,竟然派小厮跑梧山书院去,专门要他去问问陈家姑娘。  你不是正跟陈四姑娘做营生吗?她不给咱家带好吃的了,你去找她,她胆敢不看江府的面子也得看你这个合伙人的面子。  为了口吃的,母亲您要不要这样?  江禹无奈,只得又来跑这趟了。  没想到却让他发现,那冰窖里,似乎有冰了?还有,这里头明明有这么多龟苓膏,为何陈四姑娘不让王管事买些回去?  明明他前头留了十两银子给她的。  陈念莞见江禹不问自取了那一碗龟苓膏,白了他一眼。  她自然是猜到江禹的来历的,先前无限量供应给江夫人江娘子们的甜品,是因为反正都是柳云跟芳姐练厨艺技巧要做的,江夫人愿意花银子买,她自是愿意卖的。  但自从柳氏跟萱萱来了,还有那么大一伙子人,都表示喜欢吃那糖水跟饮子,自然先紧着自家人了,所以江夫人那边就不供应了。  “可,我已经先付了银子。”江禹有点恼了。  “江公子,你那点银子不够的。”陈念莞道,“单说我这龟苓膏,一碗就得要一两银子,你那十两银子只够买十碗,我送江夫人跟江妹妹们两次糖水就已经超这个数了,其他多送的,我也没收你钱银。”  江禹一愣,呆呆的看着手里那碗龟苓膏。  这,这龟苓膏,这么贵?  江禹知道,只能作为贡品在宫中常见的龟苓膏价值该是不低的,但见陈念莞随随便便做得出来,又那么大方地送给自己母亲跟妹妹,便以为用料简单,造价便宜。  毕竟他去河粉店,那里头最贵的整只烧鸭吧,也不过一百五十文钱左右。  就算是那最新上架的瑶柱酱,不也就二百五十文一罐吗?也是像他这等不缺银两的人才会去买。  能让陈四姑娘开店做营生的龟苓膏,怕也是最贵不超过二百文钱,不然如何能吸引客人做得成营生?  结果,陈念莞跟他说,这一碗龟苓膏要一两银子?  不是不觉得龟苓膏不值这么价位,实在是一两银子的价位,跟陈家河粉店给人的感觉,相差甚远。  陈念莞看着江禹脸上“这么贵,你是在抢银子吧?”的表情,暗自得意。  没错,一碗龟苓膏,就要一两银子。  毕竟是特供宫廷的药膳甜品啊,不贵一点,怎么能衬托出龟苓膏的尊贵身份呢?  看看念云糖水铺这就餐环境,想想糖水铺消费者的身份定位,还有贵得离谱也多得离谱的龟苓膏的材料,漫长的熬制耗费的人工跟柴火费,一两银子的定价,就是这么有底气。  她陈念莞要让府城的夫人姑娘们,都以吃得上念云糖水铺一两银子一碗的龟苓膏为荣,成为府城权贵女眷盛行的奢侈活动之一。  “那,我买。”  江禹不欲与陈念莞辩驳,打算掏银子,陈念莞制止了他,“不卖。”  “不卖?那你做这么多干嘛?”  “准备明天开店啊!”陈念莞笑嘻嘻道,“今日这里的糖水跟饮子都不卖的,江夫人跟江娘子们要想吃龟苓膏,明儿请早啊!”  陈念莞抢过了江禹手里的龟苓膏,盖得严严实实的,又放回了橱柜里。  江禹退后一步,刚好瞥见芳姐打开了靠墙放置的笨重的大木箱,最底下居然搁置着冒着冷气的冰块,上头是堆垒放着合起盖子的大桶小桶。  他觉着新奇极了。  从橱柜里拿出的龟苓膏是冰的,怕那橱柜下面也放了冰,这大木箱,也是个能冻食物的箱笼。  这么存放冷冻吃食的新鲜玩意儿,陈姑娘想出来的?  看不出来,她还真有点本事。  而后瞥见角落里还堆着一桶散热的冰块。  这里居然用上这么多冰了?哪儿来的?  对了,冰窖。  “陈姑娘,冰窖里,有冰了?”  “有了。”  “哪儿来的?”  “就从如意冰铺买回来的,你信不信?”陈念莞微笑着问。  江禹一愣。  “对了,江府缺不缺冰块啊?江公子你好歹也是凉冰铺的合伙人,帮衬一下自个儿的生意嘛,叫你们江府的管事来我这儿买冰吧?现在优惠期,一块冰只要一两银子。”  江禹竭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从如意冰铺买二两一块的冰回来,转手卖一两银子,这亏本生意,谁做?  骗鬼呢!  但,她既然说有冰,他就是要看个明白的。  等他跟陈念莞说要去冰窖看看的时候,陈念莞也不急,“江公子,你怕是忘了吧?当初签契,说好了,你不得过问冰铺营生,我只需要将每月的分红如期给你就行的。”  “我,关心一下自家的营生,还不行吗?”江禹反问,“方才陈姑娘才说,我好歹也是冰铺的合伙人呢,转头就不同说辞了?”  “行吧!既然江公子要看,我也不是不让你看。”  柳羊那头早下冰窖去通知四大猛兽暂停制冰活动了,陈念莞带着江禹进冰窖的时候,他们早上来呆在铺子里头,而后彼此使了个眼色,又跟在后头下去了。  “怎么样?”  经过四大猛兽七天的努力,除了冰铺下面那个方位的两个存冰区还没有放满冰,其他五个存冰区都已经堆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块了。  江禹一下冰窖,就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再见着那堆满的冰,一时呆了。  这,这些,当真是买来的冰吗?  如果不是,她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上哪儿找来这么多冰?  原本硝石粉末就能制冰,买来的冰种,跟制出的新冰放置期间,也能靠低温将水凝固成冰,冰又冻冰,一开始速度还慢,等冻出来的冰量一多起来,那能冻的水量越来越多。  到后两日,就是四大猛兽夜里头睡着不干活,那堆垒的冰块不仅在降低的冰窖温度,也在不自觉不停歇的把搬进去的水冻成冰块,制冰速度当然也就越来越快啦!  如今,柳风每日都来这里拿冰,陈家河粉店完全实现了用冰自由,而东店,曾老爷那头,也开始到凉冰铺买冰了。  卖冰赚银子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  江禹带着一肚子的不痛快走了。  找陈念莞买龟苓膏,没买着,问陈念莞那冰的来历,没问着,回到家里还怏怏的,等江夫人问龟苓膏的时候,江禹将明日念云糖水铺开业的事儿说了。  “明儿要专门去她那糖水铺才有得吃啊?”江夫人瞟了一眼那热辣辣的太阳,“这么热的天儿,阿娘真不想出门。”  然后恨自家儿子没用:“你不是明明在跟那陈四做营生吗?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到?”  江禹瞟了母亲一眼,没吭声。  可不是,连人家冰块打哪儿来的也弄不清楚,算什么合伙人!  “什么时候,陈四做的龟苓膏,才能跟瑶柱酱一样,上架售卖啊!”江夫人叹气。  陈家河粉店开始售卖瑶柱酱后,江禹就一口气给买回了十罐,江夫人自家留了六罐,其他四罐都在访友上门的时候送出去了。  就跟她收到陈念莞送过来的龟苓膏一样,她从分享给上门的夫人们,得到了一致好评。  这些夫人们也专门叫自家管事到陈家河粉店买瑶柱酱去了,不知不觉间就成为瑶柱酱最忠实的拥?????趸。  江夫人挥退了没用的儿子,慢悠悠地走到花厅,那儿,有平日儿上门的府城世家的夫人们,听江夫人说了陈家龟苓膏的事,就是上门来尝尝的。  江夫人这才临时叫人跑梧山书院叫儿子回来一趟去陈四姑娘那里专门买龟苓膏的。  结果,哼!  没用的儿子啊,让亲娘丢脸了,可这事是不能让她们知道的。  “别提了,听说,那陈四姑娘,正忙着明日新铺子开张的事,今儿个没做,所以我儿子去,也没见着。”  “那怎么行?我就是听江夫人你说这什么龟苓膏好吃,才特意过来的。”  “哎,别说,还真好吃。”曾经有幸跟江夫人分享过龟苓膏的楚州府知府,曹夫人说道,“我得了一些拿去给府上的大夫看过了,那当真是传闻中的龟苓膏,十几种药材的成分,还有一些连大夫都分辨不出来的,货真价实。”  “曹夫人你这就不对了,我好心好意送你龟苓膏,你还偷偷拿去给大夫看呐?”江夫人有些许不满。  她得了好东西想跟人分享,曹夫人倒好,竟然回去查自个儿送的吃食,未免有些下作。  “哎,我不就是想看看这龟苓膏是什么成分,怎么做的吗?”曹夫人赶紧找补,“我想着,大夫经验丰富,这要分辨出来了,让自家的厨子学着做,不也就能随时吃得上,哪像现在,想吃,还得求着陈四姑娘做呢?”  江夫人心里的不痛快还是没消。  “既然陈四会做这龟苓膏,江夫人您为何不请她到府上来,专门给您做厨子呢?”也有人问。  “我们江府就是请,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啊。”江夫人叹气,“那陈四的新铺子,就是专门卖龟苓膏的呢!”  “真的?就你说的,明儿会开业的新铺子?”夫人们惊讶了。  “没错,之前我请你们品尝的什么双皮奶,甜碗子,还有那些饮子,都是她那什么铺子?”江夫人一时没想起来,是她贴身丫鬟提醒,“夫人,是念云糖水铺,您还有公子拿回来的红票呢,说会有免费吃食。”  “哦,对对,还有红票呢!”江夫人手一拍,叫丫鬟将那红票拿了出来,分给了那些女眷们,“说是,届时可以凭红票免费赠送小吃食。”  “什么免费赠送的吃食?能有我们自家厨子做的好吃?”有人不屑。  “可,能做得出龟苓膏的厨子,厨艺,总不会太差吧?”  “那你明儿要给这个名不经传的陈四捧场啊?”  “为了龟苓膏,也得跑一趟看个究竟啊!”有人嘀咕,“听说宫里头,那丽妃就是靠吃这龟苓膏驻颜的,那脸儿……”  众女眷互相传递着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念云糖水铺里,店里头柳氏在给招来的伙计分派工装,以及上岗培训,陈念莞则还在后厨对付小吃。  明儿虽然食客是冲糖水来的,可一些小吃食,还是要准备的,一来新店开张,给食客提供些免费的福利,二来,也可以丰富糖水铺的吃食种类嘛!  陈念莞已经决定好了两样小吃食,一种就是南乳小酥肉啦,另一种是绉纱鱼腐。  嗯,天气热啦,鲮鱼活跃起来了,就又到一年可以开卖鱼腐的时节了,陈家河粉店里头也开始供应这种吃食,不仅用于汤河粉里头,还直接按斤销售,卖的也好。  渐渐有越来越多的人,除了去府城的月满楼吃鱼腐,也去河粉店里头吃鱼腐了,糖水铺自然也是直接到河粉店里头取货的。  现在陈念莞就在做第三样吃食。  毕竟,南乳小酥肉跟绉纱鱼腐都算是肉食,万一,有夫人或姑娘,不喜用肉做的吃食呢?  那她就做一个不带肉的小吃嘛!  这道小吃就是一道糕点了,煎松饼!  因为,做松饼的原料都是现有的,有用来做双皮奶的牛奶跟有鸡蛋,也有面粉,糖自然是店铺里头早就要储备起来的,所以现场就可以做最简单版本的煎松饼。  拿木碗装适量的面粉,依次加入糖,牛奶,鸡蛋跟豆油搅拌成糊糊状,最后加入酵种,随后盖上盖子静置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这一点对于铺子后厨来说就太好了,因为可以提前准备面糊,也可以随时续做。  但比较麻烦的是,要临时去找酵种,以替代现代随时可以找到的苏打粉,让面糊发酵起来,煎后更松软。  这还是柳风给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陈家河粉店附近有一家专门卖馒头包子的店铺,柳风平时做采买,有时候也会捎带给那家店铺顺便购买食材,关系要好,听陈念莞要能给面团发酵的东西,于是就跑到包子店里头,买了一些酒酵子,据说,包子店就是利用这些酒酵子,将馒头包子做得暄软好吃。  所以,陈念莞才得以顺利让面糊发酵。  足够时辰后,拿出煎锅,也不用油,慢火,等锅热起来后,舀一勺糊糊下去,那糊糊就会摊开成为不规则的圆形,等一面烘得焦黄了,就可以翻转另一面,同样将其烘至金黄即可。  这样一个香煎松饼就做好了。  松饼的厚薄,可以根据舀起的糊糊的多少而定,要是觉得不规则圆形不好看,等起锅后可以用刀修剪一番。  陈念莞一口气做完了一碗的面糊糊,于是得到了一大盘薄薄的松饼。  她将一个松饼拿起来,中间糊一层蜂蜜,而后再加一个松饼,就成为精致的夹心松糕饼啦!  或者几个松饼层叠起来,在上面抹点甜酱料,切几片应季的水果薄片或小粒做topping,就成为西式糕点了,也是可以的哟!  要如何搭配,都可以看个人喜好。  在一旁看着的柳云跟芳姐都表示学到了,四丫则盯着松饼,止不住咽了咽唾沫。  哎呀,怎么说呢,堂哥介绍的这个活计,说不好是不好,说好,也好。  说不好,自然是她跟在这陈东家身边,没啥用武之地啦!  可说好,自然是,银子多,还,还能经常吃到好吃的,那些好吃的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味道还,特别好。  她也特别喜欢。  那她一个月后到底还要不要接这份活计呢?四丫现在就开始苦恼了。第97章   念云糖水铺开张并不像陈家河粉店搞得轰轰烈烈的人尽皆知,而只是陈念莞带着柳氏揭开了牌匾的红绸布,放了一挂鞭炮意思意思一下,便算是正式开业了。  伙计们穿着米白色细棉布裁剪的工装,也没有出来招揽食客,而只是在店铺里坐着静静等着客人上门。  对于这间从外头看起来,就不像是铺子的店子,五柳巷的其他商家也很好奇。  里头改造有一段时间了,也有人上去打探过,这原本卖酒的坊子是打算拿来做啥营生了,何木匠大概是想给陈念莞揽客,照实说了是糖水铺,还说欢迎届时光临。  那打听的人啧啧称奇:“这平儿吃糖可就贵着呐,哪儿有谁家能经常吃啊,你这还专门卖糖水?加糖的水啊?谁会来光顾呢?”  “就是,不行不行,这盘营生,我看不行。”  然后改建完工了,他们看着这糖水铺的东家叫人在店面外头搬来了绿植,买来了花木,一布置,哎,还挺好看的,就是,怎么也不像是店铺的样儿。  “这糖水铺的东家,是不是不知道咋做生意呐?”  谁家不把真金白银花在店铺里头,这糖水铺的东家却花在店铺外头来了?  外头干嘛弄这么好看呢?  等今儿开业,见着一不舞狮庆贺搞得热热闹闹地,二也没几个捧场的食客,笑了。  可不是嘛,这糖水铺的东家,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不会想法子招揽客人,也不提前叫几个人来支起场子,看看,才新开张,就门口冷清,哪像是开得下去的样子?  等人都进店铺里头了,一个木板夹子被拎了出来,看热闹的跑上去一看,上面是写的工工整整的字儿,知道是字,可很多人看不懂,摇摇头走了,于是围观的人去了一大半,剩下几个识字的,看得懂,眼睛登时就瞪圆了。  嘿,这上面,第一列写的啥来着,龟苓膏,一两银子一碗?  乖乖,这龟苓膏啥玩意儿卖一两银子一碗?  能卖得出去吗?  再往下看,双皮奶,这又是啥?  双皮奶,二百文钱一碗,冰酪甜碗子,二百文钱一碗,芝麻糊,一百文钱一碗,绿豆糖水,五十文钱一碗,……,后面是一溜的饮子,二十文钱。  看完后,彼此面面相觑,得,这糖水铺子里,最便宜的一杯饮子,也得二十文钱啊!  啧啧!  陈念莞见着外头有人看糖水铺的招子,推门走了出去。  推门的那一刻,外头围在招子旁边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冷冷的凉意。  乖乖,里头怎么那么凉快啊?那得耗多少冰呐?  “诸位,是不是对咱糖水铺的吃食有兴趣呢?要不要进来尝尝?”陈念莞笑着问。  那几个?????人纷纷摆手,而后作鸟兽散。  五十文钱一碗糖水,谁吃得起啊?  陈念莞回头进了店里,柳氏看开业就没个食客上门,担心:“莞莞,这价格,是不是定太高了?”  “不高,阿娘,咱们店就是做贵客生意的,就值这个价。”陈念莞不怕没人来,“还有啊,我们做的糖水这么好吃,只要有一个客人上门了,自然就会带动着其他人来了!”  尤其是龟苓膏。  这里靠近河道渡口,河道又时常有乘游画舫纳凉的夫人跟姑娘,而五柳巷又是回城途中的必经之道,她们迟早会经过糖水铺子的,只要见着她们外头的店面跟招子,她就不信没有不会因为好奇进来看一眼的。  “姐姐做的糖水,好吃!”  作为本店第一批小食客,萱萱跟柳叶坐在自己挑的座位上,边津津有味吃着芝麻糊,边跟陈念莞嚷嚷。  陈念莞回以骄傲的笑脸,示意那还一脸紧张的六位跑堂稍安勿躁。  这六位跑堂,两位郎君,四位娘子,都是府城本地人士,挑选的都是样貌端正的姑娘跟郎君,然后在接单处柜台负责接收订单传给给后厨的,是芳姐的弟弟阿竹。  掌柜的暂时还是陈念莞,等以后寻着合适的,再换下来。  只是考虑到那冰铺是季节性的营生,只开张两三个月,那边的掌柜柳羊就会得闲了,陈念莞倾向于若柳羊能干,就让他兼顾两个店面的掌柜。  届时冰铺那一头,找四大猛兽中的其中一个做两三月的收银活计,让柳羊辅助应该就得了。  糖水铺的众人没等多久,就迎来了第一批顾客。  来人正是江夫人,带着她两个女儿。  “这店看着不像铺子,真有龟苓膏卖啊?”  “这糖水铺里可真凉快,阿娘,比我房里都凉快。”  陈念莞早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夫人,娘子们,欢迎光临鄙店,这边请,这边请。”陈念莞将人往右边带,江夫人看着左边吃着糖水的萱萱跟柳叶问,“我们不能坐这一边?”  “啊呀,夫人有所不知,这左边的位儿,是郎君专座,右边这雅间,才是专门给像夫人,娘子们这般的食客特别预留的。”  江夫人在来的路上就犹豫了,今日第一天开业,糖水铺肯定人多,天儿又这么热,店里头肯定挤死了。  她堂堂江夫人,才不屑于跟人挤,要届时人多,找个雅座,没雅座,马上打道回府,想吃龟苓膏,反正她都开业了,叫管事来买就是了。  没想到马车在糖水铺的五柳巷停下,见着的店铺,瞧着便不像在营业的。  在女儿们的催促下下了马,江夫人硬着头皮走到店铺前头,便见着了木架子上的招子。  呵,还真明码实价啊!  等推开门进来,江夫人舒爽了。  且不说里头冷气充足,一下将一路来的燥热消没了,单看这店里头的布置,雅致,幽静,竟不像寻常的吃食铺子。  江夫人跟着陈念莞一路走进屏风里的就食区,看着用屏风隔开的雅座,跟放置方案的厢座,“各位夫人娘子,喜欢坐哪儿,可以随便挑着坐,今日供应的糖水,牌子都挂在墙上了,想吃什么,直接跟我下单即可。”  两位江娘子都看着江夫人,等她决定座位。  江夫人选了屏风隔开的一处雅座,两位江娘子赶紧跟过去坐下,瞟了一眼墙上的木牌:“阿娘,我想要一碗龟苓膏,还要一碗双皮奶。”  “我也要一碗龟苓膏跟一碗双皮奶。”  江夫人的第一首选自然也是龟苓膏。  她点了三碗龟苓膏,两碗双皮奶,三杯饮子,而后示意奴婢拿出了红票,“听说,有这红票,贵店会送一份小食?”  陈念莞接过了红票,笑:“是的,请各位夫人娘子稍等,你们点的糖水,我们马上送过来。”  第一眼见着这夫人,陈念莞便觉得眼熟,等多看了几眼,想起来了。  这夫人眉眼有点像江禹,莫非这位就是江夫人?  知道自家的糖水铺开店,进得店来也不含糊,直接点龟苓膏,还有红票,陈念莞确定了,这位非是江夫人不可。  所以将单子说与了阿竹,阿竹马上报给了后厨。  很快,陈念莞就与两位跑堂就用托盘端着三碗龟苓膏,两碗双皮奶,三杯饮子,还有三份各不相同的小吃食就送了上去。  江夫人一见着那许久没吃的龟苓膏,就觉得胃口大好,那两位知道龟苓膏好处的江娘子,也乐滋滋地动起手来。  见她们就餐愉快,陈念莞跟其他跑堂就退下了。  如今坐在柜台后面的,是柳氏,见着好不容易有食客上门,听着单儿,露出了微笑。  一来就三位食客,居然不嫌贵,眉头不皱地每人都点了一碗龟苓膏,这就有三两进项了。  莞莞说得对,这价儿,还真没定高。  这么说,便光是龟苓膏,要一日只招呼二十位客人,就有二十两银子了?柳氏震惊。  过了一会儿,那店铺的门又被推开了。  有陈念莞的现场示范,受过培训的跑堂也不慌了,均上前笑着招呼:“欢迎夫人光临鄙店。”  “哟,这里还真凉快!”那位夫人一进门就这么嚷了一句,而后才问,“听说你们这里有龟苓膏卖,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夫人这边请。”  “这里太凉快了,是用了很多冰吧?”那位夫人忍不住问,“你们店里头舍得这么耗冰啊?”  “没错,鄙店买了大量的冰块。后面那条街道,就开了一家凉冰铺,因为新开业,所以这几天便宜卖,一块冰只要一两银子,夫人要是有兴趣,可以叫府上的管事来看看?”陈念莞笑着推销。  “真的?”  “真的!”陈念莞笑着指指店里头,“要是夫人您到凉冰铺买一车冰块回去,您府上肯定比鄙店更凉快!”  那位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找了个位置坐下,跟跑堂道:“就给我来一碗龟苓膏,我先试试是不是真的。”  屏风隔开的雅座里,江夫人看着两个女儿:“你哥跟陈四姑娘合作的营生,是凉冰铺?”  两位江娘子点点头。  “凉冰铺的冰块那么便宜?咱府上的管事自家营生有冰不买,还去如意冰铺买冰?”管着府上中馈的江夫人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那,凉冰铺不是才开没多久吗?怕是,哥念书累,一时忘了?”  江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两个女儿一眼,不说话。  等末了要离开的时候,叫奴婢去结账,并要另外买三碗龟苓膏带回府去。  “阿娘,糖水铺里好舒服,下次再带我们来吧!”  “阿娘您那还有红票吗?我喜欢吃那个小酥肉。”  “我比较喜欢吃鱼腐,以前都是月满楼才有的,没想到这家糖水铺也有。”  江夫人进了跟糖水铺比起来,显得燥热许多的车厢,也觉得,那糖水铺清凉多了。  那里头花费的冰可不少啊!  不然那店子里怎么能冷气十足,让她这位在家里头,屋子三个角落的冰鉴里放满冰的夫人,也觉得凉快舒适?  “行,等过两日,阿娘再带你们过来!”  陆陆续续地,有好奇路过的哪家的女眷进来糖水铺,顺便尝试店里头的糖水跟饮子的,也有几位拿着红票上门,专门为龟苓膏而来的。  开业第一日,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结束了营业。  等盘算这一日的盈利,柳氏却吓了一跳,龟苓膏卖出了二十二份,就有二十二两银子,另外还有其他糖水跟饮子的进项,也有十三两三百二十文,统共加起来就是三十五两三百二十文。  这么看,虽然跟河粉店里的营生比起来,缺少人气,也缺少食客,可实际上,没有额外的揽客,也没有需要大声叫卖,只招待少量的客人,却赶得上河粉店的进项。  在糖水铺这头,是安安静静地就能赚到银子啊!  柳氏这时候才彻底对大女儿信服了。  “阿娘,不急,今儿才第一日呢!”陈念莞看着攥着账本的柳氏,这么笑嘻嘻道。  可不是,光龟苓膏的成本就差不多一百二十多两了,做的糖水不翻倍赚回来,可回不了本。  况且,她糖水铺不仅卖糖水,也在推销自家的冰铺。  来糖水店花销得起的食客,家里肯定是银子不少的,那自然也是城里冰铺的主要消费对象,家里头自然少不得会用冰的。  但是,能像她的糖水铺这般大肆消耗用冰么?  不说糖水铺所有食物都是冰镇冷藏的,便光为了让店子里温度降下来,她就使用十二个大大小小的冰鉴——那专门定制的木盆木桶,装着冰当做摆设放在店面各处呢。  府城能像她这么大肆挥霍冰块的,她算是独一家了吧?  谁让她坐拥一个冰窖,又能随时制出无限供应的冰块呢?  而这样一个清凉舒爽的铺子,不正好为凉冰铺做模范广告么?  如今凉冰铺存了大量的冰,除了免费为西店送冰,再有一个主?????顾就是东店了,冰铺的冰,也需要慢慢找到客源的!  等三伏天一到,糖水铺力求做到府城最凉快的所在,还怕凉冰铺的口碑传不出去么?  届时,就是两家铺子一起,客似云来了!  而凉冰铺在第二日,柳羊便接待了来询问买冰事宜的两个谁家的管事。  “你这凉冰铺,当真是卖冰的?”  “哎,这位爷真是的,没冰卖还能叫凉冰铺吗?”  “那,你这冰块怎么卖啊?”  “一两银子一块。”  “一两银子?怎么这么便宜?怕不是什么坏冰吧?”  “怎么可能呢?我家凉冰铺的冰可是好得很,绝对不是啥坏冰,你们要不信啊,柳虎,柳豹!”  柳羊冲铺子里头喊。  “啥事啊?柳羊?”  “什么柳羊?叫掌柜的。”柳羊皱眉,而后叫,“把冰给我搬一块出来!”  “好咧!”  冰搬出来了,不是一块,而是迭摞在一起的五块,块块晶莹剔透,在阳光底下璀璨耀眼。  “瞧,两位爷看看,咱凉冰铺的冰,货真价实。”  两位管事上前摸了摸,冰冰凉的,还真是冰。  “不知道两位爷想要多少呢?”  “先给我拿五十块吧。”  “我这头也先要五十块。”  “哎,两位爷,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拿够一百块怎么样?如今凉冰铺新开张,为了感谢先来捧场的爷,买一百块冰块,额外赠送十块冰给两位爷。”  两位管事打起了小算盘。  平时到如意冰铺买冰,五十块冰得花一百两银子,在这儿一百两银子却能买一百块冰,另外还有十块冰的送。  那十块冰是添头,自己不说,府里头也不会知道!  冰可是好东西,自个儿一般还用不上,如今能白得十块冰……  于是两位管事点点头,各自掏出了一百两的银票。  柳羊喜滋滋地接过两张银票,给站在一旁的柳虎柳豹使眼色,“还站着干嘛?快给这两位爷搬冰块去,一百块,两位爷各要一百块冰。”  “晓得咧!”柳虎柳豹才想将搬来的冰块直接给搬到其中一位管事带来的驴车上,那柳羊使劲敲他们的脑袋,“不行,这冰块都搬出来有些许时间了,不能再给这两位爷,快搬回去,给他们现搬点牢靠的来。”  牢靠的?冰还讲啥牢靠不牢靠的?  两位管事纳闷。  柳虎柳豹将那几块冰搬回铺子里临时存冰处,便跟坐在冰窖口的柳熊柳豹喊:“来生意了,两百块冰,快去将最里头的老冰搬出来。”  “好咧!”  四大猛兽一起进了冰窖,推着两趟运冰车,一口气跑到了冰窖最里头,分两次将两百块冰搬出冰窖,先后搬上了两位管事带来的驴车上。  那头驴车才走,这头柳羊便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王管事,笑:“王管事呐,好久不见咯,来找咱有事?”  王管事笑吟吟的,挥手,把后头的马车给露出来的:“咱奉夫人之命,来这买冰块。”  “王管事客气了,江府要多少冰?咱现在给您搬去。”  王管事伸手,将三张百两银票递给了柳羊。  柳羊眼儿都瞪圆了。  “柳豹柳虎,快快,王管事要买咱三百块冰,快,快搬去。”说着差点没岔气。  可不得了啊!  江公子派人来帮衬东家的冰铺,一出手买三百块冰,那今儿,光赚他家这笔生意就进项三百两,东家怕不是要高兴坏了。  陈念莞当然高兴,瞧,才在糖水铺子提点这么一句两句,就真有夫人派管事上门买冰了,等再过一阵子,来找的人更多了,怕不是能卖更多?  果然,随着糖水铺第二日,第三日,都有食客上门,虽然不多,每日也就十来位夫人娘子罢,可这些夫人娘子显然在糖水铺呆得很满意,对糖水铺里头的新鲜糖水,尤其是龟苓膏,赞不绝口,吃了都要再捎带买几碗回去的,交际时,不免说起府城里头那一两银子一碗的龟苓膏,还有店里头好吃的双皮奶,甜碗子,等等。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府城在同几个圈子里的夫人娘子们,都知晓城里五柳巷新开了一家念云糖水铺。  店里头特别清爽冰凉,那龟苓膏也相当正宗。  江府夫人跟娘子们就经常去吃,林家的姑娘们也喜欢,石家的夫人甚至专门下定,让糖水铺每过十日就送一批龟苓膏到府上去,最近好像有人见着,曹知府家的夫人也去光顾这家糖水铺了。  “你吃过念云糖水铺的龟苓膏吗?”  这句话,慢慢在几个圈子里盛行起来。  那龟苓膏听说平时都只有宫里的娘娘能吃得上的,寻常人家,哪有机会?  现在忽然冒出一家卖龟苓膏的糖水铺,还一两银子一碗,是真货?  肯定是真货,不然,江府的夫人跟娘子们怎么会去?林家跟石家的怎么会去?甚至连知府夫人都为了龟苓膏去过糖水铺了,据说还想请人家东家到府衙呢!  要不是真货,这些夫人们又不傻,怎么会去吃呢?  于是,原本零零星星陆续过来光顾的夫人们娘子们,渐渐地就越来越多了。  而凉冰铺的生意,也在日渐变好。  在江府派人来买冰块之前那段时日,凉冰铺的生意还是零零星星的,等来糖水铺的夫人娘子们渐渐多了以后,那后院来问冰块的管事也慢慢多起来。  今儿三百两进项,明儿便四百两进项。  每日数着不少于百两的银票,柳羊止不住嘴角抽搐,眼尾上扬。  发了,发了!  陈东家做这门生意,当真要发了。  也不知道那神仙粉,是陈东家从哪里找回来的,花了多少钱银?  那神仙粉那么厉害,怕也贵得很。  如今每日赚这么多银子,应该够东家填补买神仙粉的成本了吧?  陈念莞不知道柳羊心里头的念叨,就是知道,也不会跟他说,早填补上了。  不说买下这商铺用的二千五百两银子,也不说这冰窖前前后后花了她差不多一百多两的改建费,光说买硝石的耗费,算上她一路带过来的跑腿费吧,要八十两,而后买冰种花了四百两。  这几日光盘冰窖的帐,进项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两了,她当初也就带着三千两银子来府城,只打算开一家冰铺。  如今不仅开了一家冰铺,还开了一家糖水铺。  这家冰窖经营不到半个月,她就差不多可以回本了!  而这,仅仅是个开端。  现在的冰都是一两银子便宜卖的,还买一百送十块,为的是勾住那些第一次来买冰的管事,但冰价迟早是要跟如意冰铺看齐,一两银子要提到二两银子的。  那什么时候提价呢?  自然是等进入酷暑之后啊!  距离夏至,也就几天的时间了,到时候,一两变二两,那盈利,可不就翻倍了?  至于后续成本,基本忽略不算,因为,要出的不过是四大猛兽的苦力。  拿来制冰的水,不要钱的捏!  直接要四大猛兽河道里去搬去抬就可以了!  打好了前头的基础,后头,简直是坐着就可以收钱,还是收贵钱的美事!  是谁?这般英明神武,想出这般一本万利的生意?  是她,是她,就是她!貌美如花的陈东家啊!  陈念莞这夜盘算完银子,对着铜镜梳发的时候,铜镜映出的那张脸,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分分钟,分分钟就可以赚到万两银子了。  靠自己双手就能实现家财万贯,那啥子密道,啥子宝藏,咱一点儿不稀罕!  陈念莞眉头忍不住翘了翘,正暗自得意,柳氏走了进来:“莞莞!”  “阿娘!”陈念莞心情好,叫起柳氏来格外甜蜜。  “你看看你,连梳个头儿也要梳这么久!”柳氏接过陈念莞手里的梳子,给陈念莞慢慢的梳理秀发,也慢慢说出了来意。  原来,柳氏带着萱萱到府城也有段时日了,眼见着糖水铺的营生走上正轨,就打算回抚宁县了。  “这么快?”陈念莞脸上的笑容一下渐渐消了下去。  “不快了。”柳氏瞥了铜镜里的女儿一眼,“都来快小半月了,县城里头那营生不知道咋样了,总得回去看看,还有村子里头,你大舅给咱建的房子咋样了,也是时候去跟一跟了!”  还有其他很多的事情呢!  尤其是这次带来的瑶柱酱如此受欢迎,上架这些天,西店里拿来零售的都卖光了,还不知道总店那边情况如何。  听柳氏絮絮叨叨说完,陈念莞不得不点头:“那,阿娘,我陪着你们一起回去。”  “糖水铺新开张,你不留下来看着?”柳氏摇摇头,“还有啊,算算日子,那张二,是快要来府城了,你还回去做什么?”  陈念莞还要说什么,柳氏又道:“你留在这,安心陪他考试,以前你爹考中秀才那一次,也是阿娘跟着来府城陪考的。你爹是秀才,我也希望那张二,至少也考个秀才回来。”  柳氏说着便笑了,“届时,你嫁与她,便跟阿娘一样,也是秀才娘子了。”  陈念莞这才?????作罢。  次日,知道自己要跟着阿娘回县城的萱萱,不舍地抓着陈念莞的手:“姐姐,过两日,你再接我来府城吃糖水好不好?”  “好!”陈念莞一口答应。  “那有啥的!”柳氏笑着摸摸小女儿的头,“萱萱要喜欢喝糖水,回去阿娘也给你做。”  住在府城这些日子,柳氏是看着柳云跟芳姐做糖水的,自然也学了几招。  为了让柳氏回去后也吃上龟苓膏,陈念莞还特意叫柳风又去采购了一批龟板跟辅料,让柳氏带回县城后自己熬制。  送走柳氏一行人后,城里的陌生来客便又渐渐多了起来,其中主要自然是参加院试的童生们,还有就是一些来观摩院试,提前感受院试气氛的学子跟家长们。  陈家河粉店里头,上一次参加府试时候来帮衬过的学子们,再次来府城时,也都会再来光顾。  然后就发现,这陈家河粉店里头可真清爽啊,比别处的吃食铺都凉快。  再喝一杯免费赠送的酸梅汤,点几个一文钱的鱼腐,就着吃,甭提多痛快了,连诗兴都高昂不少。  于是闻讯而来的童生们越来越多,热热闹闹的,自然连带着店里头的其他生意也好起来了。  陈念莞瞧着这一群意气风发的童生们,笑嘻嘻地让小姑丈把一张招子给贴了出来。  自然是,招合伙人加盟的招子啰!  这些童生们来自不同州郡,要是其中有谁愿意将陈家河粉店开到自家门口的,她一方便能扩大陈家河粉店的经营范围,一方面能收银子,多好!  虽然冰窖进项比这只多不少,可,像柳风说的,银子能赚得多,谁还会嫌少呢?  韭菜啊,能割一茬是一茬。  招子贴出去之后,自然就有童生瞧见了,不过大多数人的心思都放在院试上。  可不是嘛,他们十年寒窗,为的就是通过院试,鲤鱼跳龙门的第一道门槛,谁会想不开,不考科举赚取光明前程,而来做这等商贩营生呢?  是以,招子贴出去之后,反响寥寥。  陈念莞也不急。  她就是想广撒网,先让别人将陈家河粉店招揽合伙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再慢慢敛鱼!  不说陈念莞的计划,没两日,张二郎跟着青云书院的童生们,也来府城了。  遇着跟秋闱一年的院试,跟乡试给撞上了同一年,这些学子们是每隔个一月就有一场大考,马不停歇的,连陈念莞也不禁觉着这些学子们念书辛苦。  原本陈念莞是打算让张二郎住到五柳巷去的。  那边靠着冰窖,凉快着呢!  可柳青住榴花巷,听说张二郎来了,马上劝陈念莞让他住到榴花巷去。  彼此都是应考的童生,住一起,方便考前切磋交流啊!  二舅母也说,那订婚男女不避嫌住一块是前儿没地儿住,如今有地儿住了,那五柳巷的当家就她一个未婚娘子,张二郎住过去不大妥当。  于是陈念莞只得作罢。  跟上一次来府城参加府试一般,青云书院的童生们都是岑夫子带着去府衙报考的,陈念莞自然也瞧见了来科考的自家三哥。  陈念蹇俨然是青云书院的招牌学子了,如今抚宁县许多人都听闻过这位县试,府试都拿到案首的少年郎。  十四五岁的童生很少见的,一般在这个岁数能考上童生,都是聪慧过人的。  但这一年,抚宁县就出了俩。  陈念蹇跟沈帆。  还沾亲带故的。  虽然沈帆也引人瞩目,但毕竟没陈念蹇风光。  他都已经是府试案首,在院试里头考个秀才禀生,应该不是难事。  所有人都在等着陈念蹇再拿一个案首回来,凑个小三元。  而府城里各大客栈赌坊,开设这次院试学子的开赌盛事,关于陈念蹇,再不像上一次府试时那般被人轻视了。  “哪个鳖孙儿两月前说这抚宁县案首名不副实?害老子没敢押,白白丢了那么一个赚银子的机会?”  “就是,哪个鳖孙儿说这陈案首靠不住的?这次要再这么说,老子非得扒了他的皮。”  “我押这陈念蹇这次能考案首,十两!谁都不要拦着我。”  ……  上次错失良机的赌客们,这次大把大把的银子压在了陈念蹇身上。  可不是嘛,都有两个案首在身了,再拿一个案首,眼瞧着几率大得很呐!  “怎么样?张二,你这次还要押陈念蹇拿榜一吗?”曾四看着茶铺里头,争先恐后押陈念蹇的人,瞟了一眼张二郎。  张二郎笑笑,只举杯抿了一口茶,不语。  自然是,不压了。  这么多人看好陈念蹇,赔率小,怕是赢不了多少钱银。  想到上一次赚到手的钱银,张二郎不免失落,但这情绪也没持续多久。  毕竟,难得遇见与秋闱同一年的科考年,像他这般连过县试跟府试的,只要过了眼前的这一关院试,就有资格参加八月份学政举办的乡试。  若过了,就算得上是科举子中最幸运的那一类考生了。  更别说,一路顺利科考,若能在乡试中举,明儿就能参加会试,届时便是用时最短的科考宠儿,可不幸运了?  一般人从考县试到院试,都不知道要磋磨多少年岁。  而他若错过这一次院试,要想再参加乡试,就得等三年后了。  他张二郎可等不起。  他许诺了陈姑娘要在中举人老爷后娶亲的,要连院试都过不了,那九月的婚期……  张二郎这般一想,心里头便万般抖擞。  不管别人,他自是要拼死都得考过这次院试的。  重走科考路的柳青跟他同一个心态。  这几日但凡在家都是静悄悄地,在房里头专心致志念书,而后休憩时,便是来找张二郎讲题。  对于书院里要下场科考的学子们,夫子们都会在临考前,单独讲题押题,传授独门解题秘诀,还会有各个书院的武功秘籍,不,是参考资料。  白日里,柳青到梧山书院上课,张二郎就到青云书院学子下榻的客栈听课,等夜里回来后,两人一聚首,嗯,就各自交换彼此书院里头,夫子们的押题,或者是解题思路,自然是进益良多。  互通有无嘛!两人均彼此默笑。  有时候也会谈到这次院试考过的几率。  这院试,每年每县录取的考生都是有名额限制的,不多,也就二十名左右。  数数所属县里头这次参加院试的童生,推算自己大概能不能过,过了估计能排第几。  张二郎没奢求,只求取中,而后要在岁考时,挤上二甲便行。  因为中了秀才后,还得参加岁考才能获取参加乡试资格。  一甲是成绩最好的,称为廪生,不仅有科考资格,还能接到朝廷按月按例发放的银子跟粮食,最优异者,还可能有机会通过举荐选为贡生,那日后就有去京都国子监念书的资格了。  二甲则被称为“增生”,虽然不会收到朝廷每月的例银跟粮食,但也能获奖一笔银子。  张二郎的目标,就是成为增生。  柳青亦是如此。  毕竟学业中断了几年,如今才复学不到一年,但能考中秀才的话,自然想再拼一拼乡试资格的。  在谈及梧山书院成绩优异的学子时,柳青便提到了榆林县案首江禹。  “以前不知道,等我进了梧山书院才知晓,这江禹学识不差,兼且还是府城江家的人。”  张二郎只与江禹有过一面之缘。  便是那一次,奎六到西店那一次,榆林县学子们在场,那江禹,也来了。  江家?  张二郎虽失去了记忆,却学得很快,一些朝中大事,特别是与科考相关的大臣学士们的名字,亦听了不少。他在心里过滤了一遍关于府城江家的信息,很快记起来了。  江家,朝中江侍郎的本家,宫中贤妃的娘家,亦是京中三皇子的母族。  张二郎敲起了案桌,试探着问:“那,你们夫子,如何看江禹这次的科考?”  “上一次府试,是马失前蹄,这一次,胜券在握。”  呵!  张二郎轻呼了一口气。  这院试不比府试,可算得上是为朝中各部日后选取人才的第一步。  而主持的学政宋大人,听闻是刚刚从京中调到楚州府的。  嗯哼,可以考虑,小小地博弈一下。  张二郎瞥了一眼专心看著书卷的柳青,当天下午便借口去客栈会晤青云书院的学兄学弟们离开了榴花巷,等再回来的时候,一脸轻松。  两人继续温书不提,很快,就到了院试这一日。  张二郎与柳青告别后,各自找到了自己书院的应考学子。  跟府试不一样,院试的时候,学政大人会亲自到考场外面,对科考的童生们点名入场,入场后,便会由专门的小吏进行全身检查,确认无事后,才会被带到指定的座位。  而点名结束后,考场会升炮封门,学政大人会回到考场内的大堂,现场撰写试题。  院试主要考的也是八股文与试帖诗,八股文会在四书内出题,试贴诗亦是要求五言六韵。  并且另外,还要默写学政大人指?????定的《圣谕广训》的部分章节,一般百字左右。  所有题目答复完毕,会在下晌过了申时两刻才能交卷。  院试一场正试,一场复试。  中间不放榜,两场连考结束,三天后才会发案。  连考两日出得考场的张二郎,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张二兄弟。”  提前出了考场,正与陈念莞跟二舅母站在一起的柳青远远地便朝张二郎招手。  张二郎一见着陈念莞,忽而便放松下来,大踏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张二兄弟考得如何?”  “自是尽力了,一个秀才,怕是跑不了的。”张二郎瞥了陈念莞一眼,自信道。  柳青哈哈笑了起来。  当晚,两位童生吃好喝好,早早地便睡了过去。  听张二郎说自己准能考上秀才,陈念莞自然是心里高兴的。  阿娘盼着他成为秀才呢!  他是说考上了,可考中的榜单没放出来,他自己说的不作数,还是等三日后,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第98章   三日后,府衙放榜。  跟之前府试一般,天没亮,府衙门前就挤满了人,等到放榜,等候的童生跟家眷们更是一涌而上,生怕落后了就瞧不见结果似的。  有了前儿等看榜的经验,陈念莞等人也知道提早过来,叫了最机灵的柳风早早地排前头去了,她们省了再挤过去的功夫。  而后,放榜后没等多久,在府衙汹涌群情后面等结果的陈念莞等人便听到了柳风嗷嗷嗷的尖叫。  “过了过了,过了!”  “谁过了?”身为长辈,这次二舅母自然也是要来看宝贝长子的应考结果的,听得自己幺子这么没头没脑地喊,其实只想第一时间知道大儿子过不过的她心中恼得很。  就知道说过了过了,家里头那么多人应考呢,到底谁过了?还是都过了?  这疯崽子就是做事一点不牢靠。  “二舅母,别急,看小风那么兴奋,怕是二表哥是过了。”陈念莞安慰道。  不大一会儿,柳风就从人群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看其他人从案下能挤出来的人,都是衣裳不整,发髻凌乱,而柳风,哦,柳风没头发,难怪脸容还是那么清俊,他笑着一把抱住了大哥,如猴子上树一般使劲地喊:“哥,你过了,你是秀才啦!”  二舅母伸手使劲抽着没个正形的柳风,便笑,又便哭。  不容易啊!  他们柳家,总算出了一个秀才了。  他爹死去的时候,柳青断了学业,她还想着,这辈子,儿子怕是再也摸不上书卷,做不了读书人了,谁知道……  看二舅母哭了起来,陈念莞才想安慰开解,便被她一把抱住了:“莞莞啊,我们家阿青过了,是秀才了!”  都多亏得有这个外甥女啊,不然,家里头哪能挣来那么多钱银,有机会送儿子进梧山书院啊!  “是啊,二表哥是秀才了,二舅母你就是秀才的阿娘了。”陈念莞笑着拍拍二舅母的肩膀。  榜下陆续有人知晓了结果,有大声笑的,也有陆二舅母这般大声哭的,一时吵嚷纷杂。  作为当事人的柳青则镇定多了,笑着把弟弟放下来,问:“不是叫你看我跟张二兄弟的名字么?”  岁考的结果,只张榜考过得了秀才功名的童生名单,并不排名。  要论优胜,是要等三日科考之后,按成绩揭榜。  “哦,张二哥啊,他也过了。”柳风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张二郎,“张二哥,恭喜恭喜。”  张二郎一直很淡定,似乎早料到了自己能过这个结果,只朝柳风笑笑,倒是在柳风冲陈念莞嚷:“表姐,你要做秀才娘子了。”时,才忍不住嘴角弧度上扬,而后去瞥陈念莞。  “嗯,没错。”陈念莞好不羞涩,大大方方笑着应了下来,而后看着张二郎,两人款款对视。  已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停抹泪的二舅母,瞧着这两口子的甜蜜蜜,瞟了自家大儿子一眼,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时,陈小姑也抹着泪,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小姑,沈帆过了?”  陈小姑听着这话,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原来,沈帆没过,但陈念蹇是又过了。  “没事,沈帆表弟还年轻,可以隔年再来。”陈念莞安慰。  众人均也纷纷开解,陈小姑才算勉强止住了泪水,跟在母亲身后的沈帆眼圈红红的。  这日放榜,几家欢喜几家愁。  原本二舅母是想回头大肆庆贺的,可柳青跟张二郎都要参加三日后的科试,想博参加乡试的资格,所以便挪到科试后。  两位新晋的秀才抓紧考前的短短三日,很快投入到新一轮的学习当中。  众人知趣,也不去干扰他们。  陈念莞也是,有二舅母一家子看着张二郎呢,便回了五柳巷,专心她冰铺跟糖水铺的生意。  如今立夏已过,冰窖的冰块价格提到了二两一块,但来拿冰的顾客依然络绎不绝。  无他,盖因如意冰铺的冰在这个时候提价到了三两。  如今知道五柳巷凉冰铺的人家越来越多,两相对比,便是提价了,凉冰铺的冰块依然比如意冰铺的便宜一两银子。  一块冰一两,一百块冰可就是一百两银子。  虽说酷暑,用得起冰的人家,早早到对这会子要用冰的开销做了预算,家大业大的,往往一个夏季过去,那买冰的开销动辄就上千两银子。  可如今在如意冰铺买冰,一千五百两只能买五百块冰,但在凉冰铺,一千五百两能买七百五十块冰,可是足足能多买二百五十块冰的量。  二百五十块冰可不是小数目。  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平白水里漂来的,相同的银子能买多那么多块冰,自然很多大户世家都转而跟凉冰铺买冰了。  这个时候,如意冰铺的管事还没察觉到府城里头不声不响地就多了一家凉冰铺,并且那存冰量惊人。  见着提价后来买冰的顾客少了,还以为是乍提价,那用冰的小厮管事一时退缩了呢。  他一点不怕。  哼,现在嫌冰价贵,等实在热得不得了了,不还是得回如意冰铺买冰么?  *  五柳巷里。  与凉冰铺一墙之隔的陈念莞,正坐在梳妆台前,美滋滋地数着这些天来,冰窖卖冰所得。  如今啊,每日她最高兴的事,就是一天下来,歇业后,空出时间来数银票。  啧啧,那来冰铺卖冰的管事,可都是出手大方的主啊,每每就是五十块冰,一百块冰的买,所以柳羊收钱,也是一张张百两银票的收啊!  萱萱说,一枚枚地数铜钱过瘾,可数铜钱,哪里有一张张数百两银票痛快呢!  她的身家,这些日子以来可是成倍地涨得飞快,俨然股票里最绩优的那个崽!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开业不到一个月,这冰铺的盈利,都已经超过六千两了。  这不,继提价之后几日得进项,每日收的银票可都在五张上下,最多的时候,有八张,对比起来,那糖水铺的区区几十两银子,瞅着居然都不香了!  唉!  陈念莞又是笑,又是叹气,看呆了在一旁的四丫。  陈念莞不介意,将手头上的百两银票都收起来,积攒在一个木匣子里,“四丫,明儿你跟我跑钱庄一趟。”  这么大一笔巨款,可得好好存起来才行!  “东家,跑钱庄干嘛啊?”四丫不明白。  “你没见着东家我手里的这么多银票?得存钱庄去啊!”不然如何安稳捏!  四丫瞪大了眼睛。  “都存钱庄去?”  “有问题吗?”陈念莞奇怪。  “咱镖行里头的人都不喜欢把银子存钱庄。”四丫道,想了想,补充,“最起码,不能全部都放钱庄里头。”  “为啥啊?”  “万一,钱庄倒闭了怎么办呐?那存里头的银子,不都全没了吗?”  陈念莞愣了。  钱庄还会倒闭?她倒没想过这个问题。  “况且你要万一到没钱庄的地儿,怎么拿银子花呢?咱镖行里的大爷们,都只存一些,其他的,都藏起来,然后要出远门,再挖一些出来用。”四丫根据自己学到的有限经验道,“还有啊,那银票,换成银锭子,金锭子最好了。”  “这又是为啥啊?”  “好埋起来啊!”四丫搔搔脑袋,“那银票埋地下,一个不小心,墨糊了,就用不了,不值钱啦!镖行的徐大爷,一趟镖赚了五百两银子,回到镖行跟咱镖行里的大老爷二老爷喝酒炫耀,一个不小心,酒杯倒了,酒水泡银票上去,都糊黑啦,拿去钱庄人家不认,那五百两一下飞了。”  “呵!”四丫成功引起了陈念莞的兴趣,她招手,让四丫过来,给她仔细讲讲镖局里头的人都是怎么藏金子银子的,让她学两手。  东家瞧得起自己,四丫自然高兴的。  这些天跟在陈东家身边,啥事没干,光吃吃喝喝喝的,怪不好意思的,难得有用武之地,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得陈念莞津津有味。  第二日,陈念莞与小佑跟四丫?????一起将银票拿去钱庄兑换,换了一批金锭子金叶子回来。  嗯,要开始迈向万贯大户了,当然得有大户的做派,手头,自然是要有金子在手的。  像四丫说的,银票不过一张纸,金子银子才保值,也好保存。  陈念莞还是第一次碰触金子呢,这些天单从冰窖赚来的钱银,减去要给江禹的两成,其余五千两银票都让她给换成了一箱箱金锭子金叶子以及银锭子。  轻飘飘的银票换回来一箱箱金子银子辣么多实物,陈念莞觉得这感觉果然爽得很。  怀抱一摞银锭子,手里摸着滴溜溜的金锭子,嘴里叼着金叶子,坐在床榻上的陈念莞眼睛里简直要被金色银色的光亮瞎了眼。  沉醉在金光银光中,傻笑了好一会儿后,她开始苦恼一个问题。  这么多金子银子,藏哪里好呢?  陈念莞看向四丫。  四丫抬头,眼睛盯着梁上:“东家你别问我,我初来乍到,对这地儿不熟。”  呵!不熟。  陈念莞白了她一眼,就知道昨儿夜里不应该听她说那镖局往事的。  如今这眼前的东西倒是都能保值了,存放却成了老大难。  放自己房里是不可能的,都知道自己是冰铺跟糖水铺的主事人,要有贼匪摸进来,肯定第一个摸自己的房里头,再在自己房里头放金子银子,简直是犯傻。  可,藏哪儿呢?  为了搬回来的金子银子实物,陈念莞苦恼了几天,才总算解决掉这个问题,随后她到河粉店里头,也找柳迟问他们存钱庄的银子都是咋处理的。  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们在府城钱庄存的银子,都叫大舅四舅在靠柳家村最近的那个县城的钱庄取出来,搬回柳家村了。  “搬回柳家村?”  “啊!那么多银锭子,总要挖个地儿藏起来啊!”  陈念莞嘴角抽抽。  原来,就她想着将银子存钱庄最安全,没曾想他们一个两个都换成银锭子往家里头搬去了。  这是有多不信任钱庄呐?  所以她现在改变想法,还不算太迟?  *  藏好金子银子后的陈念莞一身轻松,满心欢喜。  如今,不需要去寻宝,她自己就是藏宝人。  原来手头攥着一批金银的人,是如此有底气的。  心不慌了,手不抖了,走起路来,沉稳从容,像世界上没啥事情,再能难得倒她了。  啊,果然,做有钱人的感觉,就是真不错。  藏宝人陈念莞踏着愉悦的大方步,笑吟吟地回到糖水铺,见着店铺里的夫人们娘子们,都觉得格外亲切。  这些,都是在继续给自己创收营造金子银子的大户啊,真可爱!  “陈东家!”  一个夫人的一声称呼,让陈念莞从陶醉中清醒过来:“曹夫人!”  说到这个曹夫人,就不得不说她的来历了。  楚州府的现任知府曹大人,就是这位曹夫人的夫君,所以,这位是府城父母官的首号女眷啊,值得特别关注。  但,跟这位曹夫人接触下来后,陈念莞就有点怵这曹夫人,无他,只因这位曹夫人来糖水铺帮衬,每每叫她过去说和两句,三句不离要请她到府衙里头给曹家做厨子。  一次两次,她会觉得很高兴,为曹夫人认可自己的厨艺而骄傲,但当曹夫人执意不顾自己的意愿,想把她弄进府衙当私厨,她就有点烦了。  拜托,她现在左一个冰铺,右一个糖水铺子,赚钱得很呐,干嘛要去给人做私厨呢?  是自己干事业不香呢?还是自己昏了头想不开,才会委屈自己去府衙做个小小的厨子?  但,毕竟是知府夫人呐,楚州府最大的官,面子不能不给,巴结好了,也不失为自己的又一根金大腿。  陈念莞只能好话说尽,抱歉又道歉,一次次敷衍过去,可今儿,又又又来了。  “陈东家,我看你这糖水铺子里,也不光只有你自个儿一个厨子吧?那后厨给咱做糖水的,都是些谁来着?”  曹夫人打量了一下店铺里头的装饰摆设,再瞥了一眼做得开开的食客们,眼里掠过了一丝嫉妒,“我们府衙,过两日要举办筵席,给京城来的大人们接风,陈东家你要实在不得空,就借一个厨子给我专门做甜品吧!”  “承蒙知府夫人看得起,不过夫人您也见着了,咱这卖的,都是糖水!不太适合做府衙筵席的甜品吧?”  怎么可能借呢?一借就怕有去无回。  再说了,无论是去府衙还是别的权贵世家的宴会,肯定都是龙潭虎穴,事发最多的时候,她们不过是小小的厨子,一个不小心就得卷进什么事,麻烦就大了。  何况这曹夫人一开始就亮了想要自己给她做私厨的心,请人过去之后当真只是做甜品,没有别的打算?她可不信。  “怎么不适合了?我看那龟苓膏跟双皮奶,就非常适合。”曹夫人昂着头道,“还有那冰酪甜碗子,都不错。”  “曹夫人,可那……”  “陈东家,你是忘了谁在跟你说话了吧?我开口请你们糖水铺的厨子给府衙出力,可是在赏识你,可别以为开了间小小的糖水铺,就眼里瞧不见人,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几次相邀未果,曹夫人生了一股怨气。  在楚州府,除了几个世家,她可算是最尊贵的那位诰命夫人,夫君是楚州府的知府,权力最大的那一位,谁见着她不是恭恭敬敬的?  可这陈东家就是落她的脸,无论怎么旁敲侧击,就是油盐不进。  好言相劝不干,她就不递敬酒,直接灌罚酒了。  “哪敢呢?我当然知道,曹夫人请我们去府衙的筵席帮忙,是看得起我们。只是,这双皮奶勉强还可以现场做出来,那冰酪甜碗子,是得提前准备冻冰,要府衙有食用冰也有咱做冰酪的器皿,那也不是不可以现做给曹夫人,至于龟苓膏,是没法子当日做出来的。”  陈念莞满脸堆笑,解释,“所以,这曹夫人瞧得上的糖水啊,要准备的碗盏炊具什么的,还得临时订做,怕是赶不及曹夫人的筵席开宴。”  “那简单,把你们糖水铺子的什么碗盏炊具,搬一份到府衙不就得了?”曹夫人颐气指使。  “那我们糖水铺还怎么做生意呢?”陈念莞咋舌。  “你们糖水铺的生意,哪里有楚州府官衙的筵席重要?”曹夫人不耐烦了,一挥手,“停个两三日不就得了?”  陈念莞眉头跳了跳,又不得不压下怒意,“曹夫人,鄙人的糖水铺子才开业不久,动辄关门,对来帮衬鄙店的夫人娘子们也不好,不如,曹夫人给我说说,您那筵席上要多少甜品,鄙店届时在糖水铺子直接做好了,然后马上送去府衙?”  “送来送去的多麻烦的。”曹夫人冷嗤,“既然陈东家要送,不如就送这几种甜品的制作法子给府衙的厨子,那咱们府衙自个能做,就不用劳烦陈东家的厨子了!”  就说嘛,这曹夫人没按好心,原来目的是想要自己手头上的方子。  “曹夫人,咱店里头糖水的制作秘法,是咱老百姓安身立命的根子,怎能随随便便……”  “你也知道你是老百姓,我们府衙可不就是为了你们这等老百姓的事儿,操碎了心吗?”曹夫人不想听陈念莞辩解,“我们府衙那么辛苦,身为老百姓,孝敬一下咱们这父母官,不是很应该?”  陈念莞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又气又愤之下,呆住了。  曹夫人瞧了一眼陈念莞,嗤笑一声,“不舍得将方子都拿出来,也行,本夫人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那就,只拿龟苓膏的方子,就好了。”  原来,是冲龟苓膏来的。  “也别说本夫人欺负你这个老百姓,那方子,我出银子跟你买,十两。”曹夫人说着,凑到了陈念莞跟前,压低了嗓音,“你乖乖将方子说与我,那日后,你这在府城的糖水铺,我给你罩着,谁也不会给你找麻烦!”  陈念莞笑了笑,“那么,我若是将龟苓膏的方子卖与曹夫人,曹夫人能也罩着咱的冰铺吗?”  “冰铺?”曹夫人怔了怔。  她来糖水铺几次,都爱摆知府夫人的架子,就如今儿跟陈念莞说话,便是让雅间的人都给退下。  陈念莞不得已,每次见着曹夫人的马车,都让店里头的夫人姑娘们暂且挪到郎君区,为了表示歉意,还都会每人额外赠送一份小吃食。  来糖水铺光顾的夫人姑娘们,自然是对曹夫人略有耳闻的,甚至有相熟的,知道曹夫人的性子,所以也很配合。  到底是知府夫人,得卖几分面子,何况还有陈东家额外赠送的饮子或吃食,都没意见。  陈念莞知晓府衙有自己的冰窖,不会主动跟曹夫人提自家凉冰铺的营生,而其他人亦极少有机会在曹夫人跟前提这事,是以曹夫人还不知晓,这陈东家经营着一家冰铺的事。  今儿,陈念莞算是主动戳破了。  “对啊,凉冰铺,是?????我跟江府的江大公子共有的产业。”陈念莞笑着道,“说来,我这糖水铺开得起来,也是多亏了江大公子的冰铺在背后援助,若非如此,我区区一个老百姓,怎能做起糖水的营生?怎么能承担糖水铺里这么大冰量的开销呢?”  不是不想背靠楚州知府这棵大树,便是想靠,也得找棵枝繁叶茂,又没有虫蛀的树。  这知府夫人贪婪成性,嚣张跋扈,既蠢且笨,明面上都敢仗着自己知府夫人的身份欺压人了,她怎会奢想,牺牲一点点利益,就能换来她的庇护呢?  更何况,知府,未必就能在楚州府一直干下去。  听说,今年是曹知府上任的第三年,本朝官员三年一任,是该到述职、决定升还是降,亦或是留任的当口,要想她主动讨好,也得端看曹知府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曹夫人听说陈念莞手头上还有一家冰铺,本想冷嗤。  府城里头,要论冰,谁家的冰能比得上府衙?  可听说,那冰铺是这陈东家与江府的江大公子合作的,曹夫人惊了。  在楚州府,能让知府忌惮的人物不多,宣平侯祖家算一家,江府,也是一家。  谁不知道,后宫里的那位贤妃娘娘,姓江,正深得圣上宠爱呢?便连她膝下所出的三皇子,也简在帝心。  作为贤妃的娘家,一般人,没人敢随便招惹江府的人。  这陈东家,居然能跟江大公子合作营生?真的假的?  曹夫人惊疑,而后想起来,那日在江府花厅里头,江夫人叫江大公子专门跑一趟,要这陈东家的龟苓膏,结果江公子没要着,江夫人也不生气,而后,而后就给她们引荐了这家糖水铺。  这,这这……  曹夫人一时慌了起来。  这么前后想想,这江夫人对于陈东家,倒是客气得很,那江公子,居然会跟陈东家合作生意,怕,也是对陈姑娘不差。  莫非这陈姑娘来头不小?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区区一个老百姓,若只是凭我孤身娘子一人,怎么做得起冰窖跟糖水铺的生意呢?”陈念莞依旧笑吟吟的,“要知道,这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囤起来的,这糖,也不是什么几文钱的贱价货,你说是吧?曹夫人?”  曹夫人咽了咽唾沫。  “还有那龟苓膏的方子,不是我不卖与夫人,实在是,教我做龟苓膏的那位贵人,如今儿是去了京都,可离开之前,跟我说过,这方子,没得她同意,万万不能卖,不然,会惹大麻烦。”陈念莞鬼扯。  她口嗨起来就不管了,反正扯的旗越大越好,最好能让这曹夫人知难而退。  反正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做龟苓膏的,既然龟苓膏是宫中才有的稀罕物,那自己有个贵人师傅,又有什么奇怪的?反正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我自己惹麻烦那就算了,可要是把大麻烦带给了曹夫人,可能祸及知府大人,那可就不太好了。”陈念莞道,“您说是吧?曹夫人?”  曹夫人额头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是了,是了,听说,这龟苓膏不是什么人都会熬制的,所以才一般专供宫中,那会熬制龟苓膏的厨子,据说如今也是宫中得脸的御厨。  所以,这陈东家会做龟苓膏,是那御厨教的?  若,若真是如此,万一,这事传到宫里头……  想想,喜吃龟苓膏的贵人们,曹夫人忽而后怕起来,再瞟了陈念莞一眼:“罢了罢了。既然你这般说,本夫人也不好强人所难。”  “夫人真是仁心,为了感激夫人,等夫人筵席那日,鄙店送二十碗龟苓膏给夫人,夫人看,这般可好?”  不想在这棵大树下乘凉,可也不一定就要,砍掉它。  浇浇水,友好相处,也是可以的。  “哼,还算你有孝心。”  曹夫人怏怏然离开了糖水铺,可毕竟是官家夫人,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一上马车,就叫来了管事:“去,给我查查,这陈东家背后,有什么人?”  “还有,那冰铺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江府也开起冰铺来了?”  管事照吩咐行事。  毕竟是府衙的人,打听消息比寻常人快多了。  曹夫人在这天晚上便得到了关于陈念莞的一切情报。  “夫人,陈四是抚宁县人士,在府城开的两家陈家河粉店,也是她家的!”  “夫人,陈四的父亲,据说是朝中范大人长子的救命恩人!”  “夫人,传闻河粉店的幕后东家之一,是朝中兵部尚书彭家!”  “夫人,陈四的商铺是江府卖给陈东家的,到府衙办房契的,正是江府的一位管事。”  “夫人,陈四确实开了一家冰铺,叫凉冰铺,那冰窖还是江府的管事张罗着找人建造好的。”  “夫人,如今府城里许多人家都到凉冰铺卖冰,据说陈四家的冰,二两银子一块。”  “夫人……”  “夫人,陈四是否是宫中那位御厨的弟子,咱得派人专程去一趟京城?还是传信让京城的曹家人帮忙调查?”  曹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管事不用管了。  这陈四姑娘,果然好本事啊!  不仅攀附上江家,连范家跟彭家都跟她牵扯上了。  不说江家,便是范大人跟彭尚书,都是京官,随便拎一个出来,她夫君也是不够看的。  她还居然想在陈四手上捞点好处。  这事要让陈四说出去,届时夫君若调任回京,那她自个儿,岂不是提前在朝中给自家夫君竖敌了?  曹夫人冷汗直冒。  难怪那陈四,对上自己还那般有底气,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曹夫人这就猜错了。  陈念莞才不是有恃无恐,她就是知道自己无甚可恃,所以才想借分店到处培养金大腿,恨不得跟各处分店背后的大佬们沾亲带故,又在开店之初,绞尽脑汁想给自己找棵大树。  嗯,不得不说,找到的江府这棵大树,还真是很有用的。  自从那日说破了自己在跟江府的大公子做生意,那曹夫人再来糖水铺,不搞特殊了。  不需要特别给她清场子了,而是像旁人一样,选个带屏风的雅座坐下。  再跟她说话时,也客客气气的,不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陈念莞就觉得,啊,世界又清爽起来了。  她还不知道,曹夫人把自己给调查了一番,被她莫须有的背景给吓了一跳。  也不怪曹夫人被蒙蔽了,有江府王管事跟陈四来往甚密的铁证,曹夫人哪里知道,那什么京中大佬,多数是陈念莞在狐假虎威呢?  要怪就怪陈念莞太会扯大旗,口才好,更关键的是,假中带真,真中带假。  你要说陈念莞跟朝中的范大人没关系嘛,可她父亲确实是为了救范大人的儿子丢了性命,她未来夫君还是范大人父亲收的弟子,  你要说陈念莞跟朝中的彭尚书没关系嘛,可彭家抚宁县的茶居就在河粉店旁边,据说还真有人见着彭东家跟陈念莞谈合作,  你要说陈念莞跟府城的江家没关系嘛,可商铺是江府卖给她的,冰窖是江府的管事帮着建起来的,连江夫人都帮衬她的糖水铺,她本人也亲口承认,江大公子跟她合伙了,  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不是当事人,谁会那么清楚?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  这日陈念莞将应诺下来的二十碗龟苓膏送到曹夫人跟前,曹夫人呵呵呵笑着收下了,转身就让奴婢给陈念莞付了二十两银子。  “曹夫人,先前说好了,这是鄙店送夫人的。”  “不用了不用了,陈四姑娘你的心意,本夫人心领了。”曹夫人摆手,“你一介老百姓做营生不容易,我们做父母官的,当然要体恤。这银子是你念云糖水铺应得的,你且安心收下吧!”  陈念莞点着头笑:“那我就谢过夫人了。咱们知府大人有夫人这般体恤下情的夫人,真是三生有幸。”  曹夫人得了恭维,心里受落,笑着离开。  陈念莞跟着两位跑堂帮忙将那龟苓膏送到了曹夫人的马车上,一脸带笑跟头挥别:“知府夫人慢走。”  将回店里头时,见着左右两旁都是抻长了脖子朝这边观看的人,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说,施施然推门而入。  “啧啧!”  那原本不敢吱声的人,都围在了一起,眼里羡慕嫉妒恨着,去瞟偌大的“念云糖水铺”牌匾。  方才那是谁啊?  听说就是这糖水铺的陈东家。  方才被陈东家送上马车的是谁啊?  没听陈东家嚷嚷吗?那是咱父母官的夫人,知府夫人。  啧啧,听说不仅仅是知府夫人,来帮衬陈东家生意的,都是城里叫得上名号的世家大户的夫人姑娘们。  有见过世面的,都认出了,不仅有林家的,石家的,便是那不得了的江家夫人,也是这糖水铺的座上客。  难怪这铺子改建得就不像是做寻常营生的,敢情来捧场的,都是不得了的人物啊?  亏他们当初还说这个糖水铺的东?????家,不是做生意的料,原来人家早把主意打得响当当的,压根儿不缺主顾呢!  认识这么多家世家的夫人们,这陈东家来头不小哇!  看她跟知府夫人如此谈笑风生就晓得了,这陈东家至少跟咱知府家是相熟。  啧啧!  附近的商家都对这糖水铺怀着一股子忌惮,带着艳羡嫉恨散去了!  曹夫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中也成为了陈念莞莫须有的一棵大树,回到府衙,恰好见着自家的夫君曹知府换了官服,带着随从出门会客。  这些日子,府衙里最大的事便是这届秀才的岁考了。  虽然主考官是今年新上任的学政,可他作为楚州的知府,责无旁贷地成为了副考官之一,明日的科考,他还得上场监考。  科考是关系着考取了功名后的秀才们,能不能正式进入仕途的第一道门槛,而最终出来的排名,不仅关系着秀才们的才文高低,也跟朝堂上的势力制衡息息相关。  坐到知府这个位置,为官多年,曹甫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故而,虽不敢明面动手脚,但前次自己任主考官的府试里,便开始暗中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只是科考,有宋学政在,倒是不好出手,就希望自己看中的秀才,争点气,届时不要都折戟沉沙了。第99章   科考过后,休息充足,张二郎才第一次来到五柳巷,亲眼见着陈念莞开的冰铺跟糖水铺。  前些日子他一到府城,就一门心思应考去了,根本无暇他顾。  柳青不是没有听说过表妹又新开的铺子,但跟张二郎一样,把重点都放在学业上,虽然都同在府城,都没有来过,今儿终于科考完事,听说张二郎要过来五柳巷,于是也要跟着来瞅瞅,这一瞅,便咋舌。  “表妹,这冰铺,不,这冰窖,当真是你建造起来的?”  “这还有假?”  柳青看着得意翘起鼻子的陈念莞,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没想到啊,柳家这么多儿郎,还不如一个表妹能干,柳青感叹:“可惜了表妹这般聪慧,要跟儿郎一般念书科考,怕是比我们都厉害。”说着拍了拍张二郎的肩头:“这般好的表妹,居然被你小子捷足先登了。”说着摇摇头,不免惋惜。  若是当初早知道自己能拿下秀才功名,大胆冒进一些,听阿娘的,怕跟这般能干的表妹定亲的,就是自己了。  张二郎抿嘴笑了,握拳遮了遮嘴角,压下差点破腔而出的笑声。  可不是!  他一度差点以为柳青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呢!  幸好,他近水楼台,先得了月!  要陈念莞知道了柳青此时的念头,准会说一句咱近亲,成亲,不太好吧?  等带着他们细细参观完冰窖,陈念莞便带着两人来到糖水铺。  说来奇怪,陈念莞明明是考虑到来帮衬的食客有娘子也有郎君,所以还特意贴心的分了郎君区跟娘子区。  可如今到糖水铺里头帮衬的顾客,基本上不是夫人们就是娘子们,从来没有来过郎君。  那特意招回来的两位专门招呼郎君食客的跑堂,每日啥事没有,不仅尴尬,还得担心东家会不会因为见着没有郎君上门,他们没了用武之地,干脆就解雇了他们!  毕竟,这糖水铺的跑堂,月俸高啊,别处一个月普遍也就才二百文,陈东家却给他们开了三百文的高价!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两套订制的工装,每天儿都能吃上一份免费供应的小吃跟饮子,那味道不要太好!  等到月底了,东家说了,要进项好,盈利高,还会额外发钱银奖励他们。  看着每日殷勤招呼上门光顾的夫人娘子们的其他四位女跑堂,两位男跑堂的眼睛都冒出火来了。  额外的钱银他们是不想了,毕竟都没有正儿八经的郎君食客给他们招呼,他们只要保住这份活计就好啦!  毕竟,这么好的铺子,这么好的东家,还有这么好的福利,他们不想走哇!  所以张二郎跟柳青上门儿的时候,是第一次见着郎君上门的,两位跑堂简直恨不得拿出十八般武艺来招呼他们俩!  “两位公子这边请,这边请。”  “这边是专门为公子们配制的座位,来来来,两位公子想吃什么?瞧,墙上都挂着咱店里的招牌糖水,想好了,尽管跟咱下单。”  两位跑堂如金刚一般,一人对着一位郎君,脸上的笑容从他们进店后就没消失过。  糖水铺子里这会儿还有女客,隔着屏风,她们瞧不见张二郎跟柳青,但都听到跑堂的招呼声了,先是心头一紧,而后想到,两处有屏风隔着呢,雅座也还有小屏风,不由得便放下心来。  有大胆的姑娘们,还忍不住从屏风那头探出个头,去看看进店的郎君是什么模样。  张二郎不消说,自然是有着一副好皮囊的,那柳青也相貌堂堂,又刚得了秀才功名,是以两人都焕发了一股昂然的气度。  待见着是两位青衫的郎君,样貌不凡,那姑娘们偷偷笑着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得知自己还是糖水铺的第一批郎君食客,张二郎跟柳青都讶然,而后又很快释然。  毕竟,糖水么?一般说起来,都是姑娘家比较爱喝的,郎君喝糖水,总让人觉得透着一股子虚弱。  “偏见。”陈念莞嘟囔一声。  想想也是,尤其是龟苓膏的效用,对外宣扬的大多是驻颜美容,这受众就意味着会是女性居多,那郎君若是进店里头说吃龟苓膏,怕是会被人耻笑。  便是没有郎君食客,这铺子的进项也不少,所以陈念莞也不太在意,看着两位新出炉的秀才公,笑嘻嘻地:“我们糖水铺的第一批郎君是两位秀才,身份特殊,指不定以后会有什么好造化。”  张二郎跟柳青都哈哈笑了起来:“那是,那是。”  招呼自家亲属自然是不吝啬的,陈念莞做主,给张二郎跟柳青各来了一碗龟苓膏,一碗双皮奶,两杯饮子,还有两份小吃。  张二郎看着小酥肉就认出来了,是陈念莞上一次回县城做过,特意给自己留过一碗的那种小吃,笑着尝了一口,又看了陈念莞一眼。  陈念莞同样对他嘻嘻一笑。  三人正吃吃笑笑的当儿,糖水铺里又来食客了。  陈念莞以为是谁家的夫人,转头一看,呵,居然是江禹!  他好像跟张二郎一样,都是要参加科考的,所以,也是考完了,来帮衬自家店里的?她起身迎了上去,热情道:“江公子,稀客啊,欢迎来鄙店消费,想吃点什么?”  “我是替我阿娘跟妹妹来买龟苓膏的。”江禹一拂袖,“既然都来了,顺便,就带我几位相识,进来坐坐。”  “好啊,各位公子,来来来,这边请。”  两位跑堂在后头看得直乐。  老天开眼啊,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多来几位郎君,今儿可不就来了吗?  “对对对,这边有雅座,公子们都这边请。”  江禹和一群郎君坐下没多久,屏风另一头的姑娘们又坐不住了,偷偷从屏风另一处探头,而后惊讶:“真是江家的那位大公子!”  “他也来糖水铺?”  “江夫人也经常带江二娘子跟江四娘子来这铺子啊,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江公子来又有什么奇怪的?”  那头窃窃私语,这边江禹跟带来的郎君们已经开始下单了。  “哇,这家糖水铺里头可真清凉啊!”  “看着舒服,坐着也舒服,怎么先前我们都不知道五柳巷有个这么好的地儿?”  “喂喂!”  其中一个郎君嗯咳一声,用眼神使劲朝娘子雅座那一处瞟,众郎君都会意,齐齐朝屏风那头瞧去,便连一旁的张二郎跟柳青,都忍不住也跟着瞅了过去。  而后,一波的郎君们就与那偷看的姑娘们大眼瞪小眼了。  偷看反被看的姑娘们倏地一下把脸藏了回去,看回了本的郎君们装着若无其事,转头端坐下,其实一颗心怦怦直跳。  哇,那边好多好看的娘子!这里原来有这么多娘子光顾的?  那头姑娘们也羞红了脸,各自偏过头收拾自己慌乱的芳心。  哎呦,好多好看的郎君!店里头怎么忽然就出现了这么多郎君!  身为东家的陈念莞忙着过去冰铺那头没注意到这一幕,所以没意识到今天这股暗流涌动给日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客流量。  这边娘子们将在糖水铺见着好看郎君的事偷偷告诉了闺中好友,那边郎君们将在糖水铺见着好看娘子的事大方分享给哥们兄弟。  于是,糖水铺的食客忽而莫名其妙地就多了许多娘子们,郎君们。  娘子们是来偷偷看俊俏小郎君解馋的,郎君们是光明正大来跟漂亮小娘子偶遇的,嘿,别说,还真凑成了几双!  来糖水铺的,可能不都是花销得起一两银子一碗龟苓膏,但二百文钱一碗的双皮奶还是吃得起的,那娘子郎君们的家境不会太差,所以,也算门当户?????对。  且说江禹带来的几位郎君对端上来的糖水赞不绝口,吃得停不下来,陈念莞趁着这当儿把江禹叫了过去,从柜台后面的门进去,将上个月冰铺的收益分成交到了他手上。  “这事,你以后交给王管事便是了。”江禹道。  “嗯哼,我只是想让江公子知道一下,你跟我合伙做这冰铺生意,没跟错。”大赚特赚的陈念莞笑得开心,才不管江禹说什么。  “很赚?”  “那当然啰!”  陈念莞杏眼弯弯。  江禹于是打开红封瞧了瞧,看出数额后意外得很。  竟然有两千多两。  说不吃惊,是假的。  江禹当初看中陈念莞冰铺的生意,就是因为冰铺生意盈利大,但陈念莞第一次做这营生,他以为每个月能有几百银子的进项就顶天了。  没想到,第一个月,她就给自己这么大个惊喜。  两千多两,便是放在他江府,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的进项,按照他虚高的入股银子,也早已经回本了。  江禹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这不过是第一个月,接下来这个七月跟八月是耗冰最多的月份,才是冰块营生慢慢回落的季节。  也就是说,夏季结束后,或许,他能够翻倍赚六千两。  六千两。  江禹平常的冷静矜持,终于稍微裂开了一条缝儿。  看看,他谋划的这笔营生,分文不出,就已经将商铺让利的部分,三倍地赚回来了,而这,还不过是第一年而已。  江禹将那红封拢入了袖中,“日后冰铺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王管事!”  “哎,好的,江公子。”陈念莞笑着应得爽快。  她是随意找个由头将分红当面给江禹的吗?  当然不是啦!  就是要亲自将分红交到江公子手上,让他感受到切身的利益,才能对冰铺视如己出,倍加呵护,然后,嗯,得了他这句话,她日后支使起王管事,利用起江府这棵大树,才有勇气跟底气啊!  陈念莞露出了小狐狸的微笑。  论能把狐假虎威做得最好的人,舍她陈东家,其谁呀?  跟江禹聊好了冰铺的事,再回到糖水铺,陈念莞发觉张二郎居然已经走了,只剩下柳青在慢悠悠地吃着鱼腐。  问柳青,柳青瞟了一眼回来坐到一旁雅座的江禹,才瞧回陈念莞。  陈念莞也瞟了一眼江禹,再瞧回柳青。  四目相对,陈念莞都明白了。  是瞧见我跟江公子私自在里头说话,才走的?  没错。  是生气了?  没错。  误会我跟江公子?  没错。  陈念莞转身,看着门口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这这,谁来个人告诉他,她跟这江公子只有挖密道,听床脚,闯乱葬岗,跟差点掉进粪坑的革命友谊?  她跟他,绝对,绝对,绝对没私情啊!  那你还不追啊?  陈念莞倏地一声,飞奔着推门而出。  江禹正尝着一块小松饼,见着陈念莞忽然飞奔离店,再瞧见她急着追上店外的那道身影,眼神不由忽而一暗,慢慢放下手里的松饼,闭了闭眼,又恢复寻常神色,跟自己带来的郎君闲聊自如。  *  糖水铺外头,陈念莞追上了张二郎。  如今是进入小暑了,那天气热得很,陈念莞不过跑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热汗。  从凉快的糖水铺出得阳光炙热的街上,简直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张二郎,你别多想。江禹是我冰铺的合伙人,我方才不过找他谈铺子的事,没别的。”  张二郎瞧着陈念莞站在阳光底下,粉嫩的一张脸,涨得绯红,还滑落下细细的汗珠,不忍,将她随手拉到了一边铺子的阴凉处。  “张二郎?”  “我知道!”  “知道你还跑?生什么气呢?”  张二郎看着她,默然不语,心却隐隐抽痛。  他知道她在府城开冰铺,与江禹合作,不过是看上了江家在府城的影响力,但在亲眼见着她为了冰铺的事,与江禹言笑晏晏,心头却还是不舒服。  明明应该克制,不该多想。  他偏就是忍不住。  甚至生出了自愧不如。  跟毫无家族身世的他相比,江禹是江府的人,江禹一表人才,江禹才学很好,甚至他也认可,江禹能得这次院试的榜一。  而他在江禹的衬托下,一无是处。  莞娘跟比他好的江禹相处久了,当真,不会嫌弃他吗?  自卑,不安,烦躁。  恨不得马上将莞娘叫回来,让她不要跟江禹来往,不要跟江禹说话,不要对江禹笑。  可是,他不能够。  莞娘喜好经营的铺子,是跟江禹合伙的,断了跟他的来往,犹如抢走莞娘最喜好的事物,他亦做不到。  若是他也有江禹的身世,江禹的才学,便好了!  所以,他才坐不住,想要离江禹远远的,也想要离莞娘远远的。  这样,莞娘就不会拿在场的他跟江禹比较,看不出他不如江禹了吧?  “还生我的气啊?”  张二郎摇摇头。  他怎么是在生莞莞的气呢?他明明是在生自己的气。  “不生气了,那回铺子里吧?外头快热死了!”陈念莞看张二郎不为所动,干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就朝糖水铺走了回去。  张二郎被陈念莞拉着走,瞧见她握着自己的手,低头,心里的郁闷总算没那么堵了,甚至还生出了一股小雀跃。  “莞娘!”  “嗯?”  “你跟江公子的事,谈完了?”  “谈完了!”  “你有没有觉得,江公子,人特别好?”  “特别好?”陈念莞眼瞧着离糖水铺不远了,松开了抓着的张二郎的手,而后连连摆手,“不可能,也就是个普通人。”  “真的?”  陈念莞明白张二郎的意思,干脆抬头,盯着张二郎的眸子,问:“真的!张玉郎,跟我定亲的是你,又不是别人,你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办法考中举人,把我娶过门了,不就不会患得患失了?”  看陈念莞率率直直地说出这番话,张二郎心头的那丝惆丝忽而就飘没了,忍不住抿嘴笑了。  “好。我答应你!”  哄回了自家未来夫君,直球girl的陈念莞乐滋滋地数银票去了。  数的自然是糖水铺这个月的进项。  因着糖水铺的性质,开铺以来都是走愿者上钩这条路线,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在门口吆喝叫卖,所以也没有出现河粉店开业客人特别多的景象。  不过,鉴于糖水铺里头的商品,便是吆喝,怕也吸引不来太多食客,反而掉价。  毕竟糖水铺是走高奢路线的,一两银子一碗的龟苓膏,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吃得起的,换成是以前的陈念莞母女,或者是现在的二舅母,也不会舍得拿大喇喇一两银子出来,只为了买一碗吃食。  糖水铺的吃食贵,成本高,吸引来的都是府城里银子多的人家。  所以糖水铺的营收并非河粉店那般以量取胜,一个月就能赚上千两银子那么赚。  但也不会太少。  陈念莞这日夜里头,跟柳云一起盘过帐,便是短短二十日,除去成本商税以及伙计月俸,盈利也有二百五十两。  这其中,自然是龟苓膏的创收又占了大头。  第一次跟着表姐算账的柳云,激动得涨红了小脸。  这么多银子,她还是第一次见着。  以前在河粉店里头做厨子,她不是合伙人,拿的是伙计的月俸,因为自己做菜功夫好,所以还拿的是高薪,六两,对她来说已经从没见过的巨额钱银。  在柳家村帮着大伯娘做饭的当儿,都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因为做菜好能存下好些银子,还都是属于自个儿的。  每次见哥哥们跟着表姐进账房盘账,里头总会传出哥哥们的笑声。  她知道那是他们在分铺里赚到的钱银,羡慕死了。  哥哥每次拿到银子,虽然不跟她说得了多少,可总会乐呵呵的,说又给她攒一笔嫁妆了,不怕将来弟弟日子难过,还会奖赏自己一两银子买吃食买头花。  可,她也想像哥哥们一样,和表姐一起分银子,分很多很多的银子。  所以她才将自己每个月的六两银子存起来,哥哥给也存起来,打算表姐下次再开店,一定要跟她说,她也想做合伙人。  如今,她的愿望实现了,真的坐在表姐身边,可以分银子了。  还这么多。  二百五十两。  她能分多少?柳云晕乎乎的。  陈念莞则笑嘻嘻地将九十两银子推到了柳云跟前:“云云,你的五十两!”  五十两?这个月她就能分五十两?  柳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声音发抖,“表,表姐,你说什么,五,五十两?真的是五十两?都是我的?”  陈念莞伸手,捏着柳云的小脸,笑眯眯地:“没错,云云,你上个月赚了五十两哦,这个月继续努力,或许就能拿比五十两更多的银子了。”  柳云呼吸急促,差点没昏过去。  难怪,难怪哥哥们跟表姐一起在账房分银子那么高兴!  换她,她不也高兴坏了吗?  “表姐,你放心,我这个月一?????定好好干的,争取能赚一百两。”柳云精神抖擞,士气如虹。  陈念莞笑眯眯地点头,而后出了房门,去冰铺找柳羊跟四大猛兽去了。  糖水铺盘账结算,冰铺也一样,盘完帐,该给伙计们奖赏奖赏了。  比起冰铺的盈利,糖水铺的进项对陈念莞来说,简直只是零头。  可,冰铺盈利,也少不了糖水铺在其中发挥的关键作,没她们在糖水铺大力推销一两一块的冰块,谁知道这里有家凉冰铺?  因此,冰铺能短时间能赚将近万贯的进项,糖水铺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的,还有眼前的四大猛兽啊!  得多亏他们日日不辞劳苦地拉着驴车到河道里搬水。  那卖出去的冰块有多少,他们就搬搬抬抬了多少水回来,以及在冰窖里不畏寒冷制冰,线切镐冰,慢慢将冰窖里的存冰区填满。  这些都是粗重活,不仅如此,还是在冰冻环境下的粗重活。  虽然考虑到温度问题,她让柳羊每日都注意煮姜汤给他们暖身子,又另外给他们定制了呆在冰窖时穿的袄子。  连她自己都专门定制了一件专门去冰窖时穿的工装。  但长期在冰冻环境下工作,即使是短短几个月,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不能忽视。  劳苦,功高,说的就是他们。  现代打工人都还有高温补贴以及危险津贴等等之类的补偿金呢,陈念莞自然是不会委屈这么任劳任怨的打工人的。  原来给他们开的月俸,是一个月三百五十文,如今将月俸提高到了每个月二两银子,而后,按照每个月的盈利,另外补发奖金。  四大猛兽听得这话,高兴得直搓手。  二两银子啊,他们以前做乞儿的时候,也在县城的码头干过扛货的活计。  那货物比水重得很,还得来来回回地跑,别提多累了,但每日最多也就二十文钱。  而在陈东家的冰铺干活,虽说也是粗重活儿,可到河道搬水,是搬到驴车上去,等装满水了,有驴车载着他们回铺子里。  至于说要搬运冰块,从冰窖运冰有运冰车,真正辛苦那会子,也就是从铺子里搬到马车里、驴车里的事,比起从前扛货的活计,轻松多了。  可却能赚二两银子!  东家说,这活计估计只能干三个月。  可三个月,他们就能赚六两银子了。  等八月份过去,他们就能揣着这六两银子,回柳家村盖房子去了。  四大猛兽群情激昂。  如今再听,陈念莞要额外给他们奖赏银子,发红包,简直是泪眼花花的。  陈念莞给四大猛兽这个月的奖金,每人五两,她为了让他们高兴,还特意拿的是四个五两的银元宝!  果然,四大猛兽捧着小小的银元宝,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然后就抓起银元宝往嘴巴里塞,都去咬一口。  “哎呦!银子,真是银子!”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着元宝啊!”  “是啊是啊,谁想过,咱做乞儿的,有一天能亲手摸着银子咧!”  “东家,你可真是个好人呐!”  他们做乞儿那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啊!  难怪小佑要跟着陈东家干活计咧!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陈念莞面带微笑,将四大猛兽的崇敬跟感激一一收下,而后,给了柳羊一个红封。  里面是二十两的银票。  柳羊看了一眼,亦是眼眶泛红!  “东家!”  陈念莞微笑着摆摆手,表示柳羊的感激,她都收下了,然后哼着曲儿走回后院。  如今她可是拥有万贯家底的人了,自然要有万贯家底的人的做派。  没错。  从千两小富婆跨入万贯大富婆,就是这么简单!  冰铺赚到的银子是蹭蹭蹭的涨啊,尤其是提价到二两一块冰以后。  这七月份分到手的冰铺进项加上她糖水铺,西店、东店的分成,柳氏陆续送来的合伙人分成以及其他进项,可不就一下子突破了万两银子。  她如今是手握万两银子的大富婆了。  还是同时拥有一家商铺,一家冰窖,一家糖水铺,两家河粉店,还是二十多家开在各地的河粉分店的幕后东家。  呵呵,论起本朝默默发财的女富翁,舍她陈东家,其谁?  以后,她终于可以豪横一把了!  陈念莞握着拳头恶狠狠地这么想,脸色狰狞。  “东家?”她这副嘚瑟的小模样吓坏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四丫。  嗯,旁儿的冰铺藏了大量的冰,有点冷。  人家家里头要买冰纳凉,她们后院的人得晒太阳驱寒。  “没事。”  陈念莞嗯咳一声,拍拍自己的脸,走开了!第100章   如意冰铺的掌柜瘫坐在椅子上,盯着外头火辣辣的日头,呆呆的。  这不对劲啊!  冰块提价后过了好一段时日,从提价后说不来买冰的人家,就再也不来如意冰铺了。  历年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往年也是次次冰铺一提价,那来买冰的管事们都诸多不满,说着嫌弃太贵,不买了不买了。  可到最后,还不是照样不得不忍气吞声回来买冰,把他们如意冰铺的人当大爷?  可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天气那么热,日头那么晒,不正是需要大量用冰的时候吗?  他们怎么就不来了?  没冰,他们能熬得过这个酷暑?  那些娇气的夫人娘子们,不吵着叫着要冰块纳凉?  那些矜贵的老爷公子们,忍得住不要冰汗流浃背?  那些酒楼食肆们,不用冰能招揽客人能存下食材?  嘿!  掌柜的觉得邪门了。  想想不对劲,早发散铺子里头没活干的伙计去城里头打听打听这怪事。  “掌柜的,掌柜的!”  这不,打听消息的伙计回来了。  然后掌柜的就知道了凉冰铺的事儿!  也知道,往年这么多来买冰的主顾,说走就走,不留一点儿情面的原因了。  “凉冰铺?咋往年没听说过有这家铺子?”掌柜的问,“知道是谁家开的?”  “听说,是,是那个江家。”  江家?掌柜的神色凝重了。  就说,这城里头有谁那么能耐,能把如意冰铺的主顾都给收买了不回头?  原来是江贤妃家的。  “可是……”掌柜的抚了抚下巴,“凉冰铺吃得下那么多买冰的人家,那么多冰,从哪里来的?”  府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十几个郡县,就如意冰铺的冰窖最大,藏冰量最多,还能直接售卖府衙专供过来的冰块,这才能每年都坐地起价。  没法子,卖冰就几个月的营生,自然要在短时间内,能赚多少赚多少,一提价,就更是大笔钱银滚滚入账的暴利。  因为提价对于需冰人家来说,也就是个阵痛,过了两三个月,这笔花销不用出了,所以忍忍就过去了。  但有人突然冒出来跟他们抢这笔营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府城里能用得起冰的人家,基本上在如意冰铺这里是挂上了号的,多,可每年耗费的冰块就那么个数目,要他们都去凉冰铺买冰了,如意冰铺的冰还怎么卖得出去?  往年如意冰铺一家独大,便是有零星的小冰铺,他们也不怕。  因为这些人家要的冰块,数量大,除了如意冰铺,没第二家冰铺供应得起。  如今凉冰铺居然吃下了大半的主顾,就是说,这冰铺的存冰量不小。  他家的冰从哪里来?  掌柜的心里疑惑,要换做一般冰铺,胆敢这般偷偷摸摸抢走如意冰铺的主顾,早要恼得派人去打砸一番让他们买个教训。  在府城,知道是宣平侯崔家做着这门生意,可没人敢这么叫板的?  可凉冰铺背后的是江府,他就不敢贸然行事了,左思右想之下,决定将此事禀告给崔家的管事,而后,崔家的管事就把这事告诉给了崔府打理如意冰铺的实际负责人,崔四爷。  毕竟,每年入夏之后,冰铺营生赚那么一大笔银子,今年忽而少了这么多,等月底盘账的时候,主家肯定会察觉不对劲。  等那个时候因办事不力被主家责罚,还不如现在赶紧禀告上去,让主家拿主意。  崔四爷听说了凉冰铺,听说了凉冰铺背后的江家,听着管事提着近日凉冰铺少了一大截的进项,冷哼一声,重重地把茶盏往案上一放。  “好个江家!是不把我崔家放眼里了?”  “四爷!他家的冰块,听说还是二两一块,咱,要不要也……”  “呸!府城谁不知晓,崔家的冰窖最大,冰量最多?等那小小的凉冰铺卖光了冰,不还得回头买咱家的?不降,我就看他江家的铺子,能卖到什么时候!”  于是如意冰铺的人消停了,静静等着凉冰铺的冰卖完,等着主顾重新上门。  等啊等啊,可离开的主顾,还是一个都没回来。  凉冰铺的冰有这么多吗?  *  凉冰铺的冰,就是这么多。  拥冰土豪今日也在冰冰凉的糖水铺里,享受冰铺日进斗金的豪横生活。  今天,她要挑战一款奢豪的糖水:芒果绵绵冰。  不过绵绵冰听起来太软弱,她给改了个富有上流阶层气息的名?????儿,叫酥山芒果绵绵冰。  作为地道的糖水拥趸,她怎么可能会不想吃芒果做的杨枝甘露,芒果刨冰,芒果豆腐,等等,等等呢?  But,采购食材的时候,叫柳风跑断了腿,也没找着西米、西柚跟芒果。  而后才知晓,本朝没西柚,而本土柚子不当季,至于这西米跟芒果啊,在本朝也是稀罕货,少得可怜,甚至有人连听都没听过。  西米可是夏天做糖水绝对绝对少不了的原料啊!怎么能少了它呢?  芒果也是,缺少了芒果的夏天,怎么可以称之为夏天?  府城既然找不到,那就派人回县城,叫建哥去码头找。  但,西米始终找不到,芒果倒是找了一袋子回来。  说是一位海商根据建哥的形容,把从南洋历经艰险带回来的珍果,忍痛割爱卖给了建哥。  建哥出手也是干脆利落,海商说五十两就五十两,宁可买错不可放过,这五十两一袋子的芒果就这么送到府城里来了。  然后,陈念莞就得知,自己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三十个芒果。  陈念莞小心肝狠狠地疼了一下,然后安慰自己,淡定,淡定,你如今是家财万贯的有钱人了,五十两买三十个芒果,Piece of cake啦!  其实夜里头睡着了还在梦里咆哮:TM谁会五十两买三十个芒果啊,超贵的好不好?她上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贵的芒果。  就是她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  哎,便是富了,心底深处那小气巴拉的根儿,还是没除啊!  幸好那芒果贵虽贵,但个头饱满,样貌上乘,剥了一个来吃,吸溜,甜入心肺,不愧是从南洋带回来的珍果!  所以陈念莞就决定要好好享受剩下这二十九个差不多二两一个的芒果,先做一款芒果绵绵冰。  做完全版本的芒果绵绵冰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手头上没有酸奶,也找不着乳酸菌来制作酸奶,但她有的是牛奶啊!  所以,做改良版的芒果绵绵冰,也不是不可以。  将芒果剥皮,将裸露出的果肉用小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倒进石舂里,捣成糊糊,而后放入适量的牛奶,加少蜂蜜,搅拌均匀后放进冷藏柜,等冷却成凝固状再拿来用。  再取一个芒果,用同样的方法切成粒,而后同样捣成糊糊的芒果酱,余下的果肉包括边角料都切成粒,备用,  接着便是拿食用冰出来,用刀子切碎,如果刀功可以,能划出部分冰丝就最好了,  拿出冰冻的芒果牛奶,先刮出来在盘子上倒一些,而后放一层碎冰跟冰丝,接着将芒果牛奶用刀刮出一层一层的,斜斜地堆垒成一座小山的模样,  底部乳黄色,上面一层是透明颜色的刨冰,再接着往上又是乳黄色的绵绵冰,层层叠叠,丝丝缕缕,煞是好看。  将原色正黄的芒果酱从山顶淋一些下去,而后将切成小粒的芒果丁缀上去,那么一份芒果绵绵冰就做好了。  当然,五十两银子是不可能就这么白白浪费的。  陈念莞做好第一座芒果绵绵冰,就马上端出去给糖水铺里头的夫人们,娘子们观看。  “这是鄙店推出的新式冰品哦!”  “是专门从南洋带回来的珍果做成的甜品!”  “颜色色泽亮丽,入口甜蜜无比。”  “数量有限,只售今日,先到先得!”  来糖水铺的夫人娘子们已经习惯了糖水铺每隔一两日就会有新品推出的风格,知道那些推出的新品,都是只限于在一、两日内售卖,错过了便再也尝不到了。  她们记得前两天是鲜奶木瓜炖蛋,再前两天是冰花藕莲露,再再前两天是彩芋圆子雪花汤,再再再前两天是凤凰炒奶……等等,等等,吃过的都说好,没吃过的都遗憾。  所以见这卖相漂亮的酥山芒果绵绵冰一推出,夫人娘子们是满心欢喜,但又听说是南洋过来的罕见果子做的,还有点犹豫。  南洋过来的果子啊,新奇是新奇,万一不好吃呢?  等第一个大胆尝试的娘子觉得好吃后,这才纷纷下单。  陈念莞自是笑得开心。  打着南洋珍果的名头,两个芒果做三座酥山,每份卖二两银子,四两变六两,很快就赚回本了!  在糖水铺里的夫人娘子们为芒果酥山疯狂的时候,有稀客上门了。  陈念莞自己也捧着一座酥山芒果绵绵冰正大快朵颐呢,就听男跑堂笑着迎客:“这位老爷好啊,我们糖水铺的糖水可好吃了,龟苓膏,双皮奶,冰酪甜碗子,你想要啥都有,快快,里边请。”  因为穿着郎君服,陈念莞这个时候也坐在郎君区,转头去看,便见一个大腹便便,穿着一看就很贵的锦袍的中年男人走进了铺子里,一手扇着扇子,头昂得高高地,用挑剔的眼神在店里头巡视了一翻,面色稍稍缓和,手里的扇子也收了起来。  陈念莞不认得这位食客,但认出了他身边的管事。  是在崔府招待过他们的管事,看管事站在这个男人身后恭恭敬敬的模样,来人,是崔府的哪位爷?  那位管事飞快地瞥了店里头一眼,又毕恭毕敬地垂下头去。  瞧见她了,或许是因为看得不够真切,又或许因为陈念莞穿着郎君服,没有认出来。  等这位崔家的爷往右边去的当儿,被跑堂叫住了,那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  “怎么?还不准爷选个地儿坐下?”  “这位爷,那边是娘子专区,这边才是提供给像您这位气度不凡的爷的专座。”男跑堂赔笑解释,“这边请,这边请。”  “爷你想吃点啥?”  崔四爷大喇喇地坐了下来,瞟了一眼墙上挂的木牌,收回视线的时候落到了陈念莞桌前的那碗芒果绵绵冰上,把扇子一收,指着问:“那是啥?”  “这位爷您是凑巧赶上了,这是我们东家今日推出的新品,就今日限售,明儿就没了,叫酥山芒果绵绵冰,二两银子一份,您要来一份?”  “啧啧!我听说,你们糖水铺的龟苓膏一两银子一份,已经算是府城里的头一份了,原来还有二两一份的这玩意儿?”崔四爷简直难以置信。  “爷您不知道,这芒果,可是东家亲自托南洋的海商买过来的奇珍异果,千金难买的啊!您大可以去其他酒楼啊食肆问问,其他地儿,找不找得着这果儿?”  男跑堂一点儿不恼,笑:“就是咱铺子,这果儿也不多,今日来店里头光顾的夫人娘子们,都点了这单,因为错过了今日儿,就没得这绵绵冰卖了。”  男跑堂舌灿如莲,陈念莞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  这伙计不错,回头得给他加人工。  “啧,爷像是吃不起这玩意儿的人吗?”崔四爷啪一声,将扇子放到了案桌上,“这啥绵绵冰,龟苓膏,还有那什么,双皮奶,都给爷来一份。”  “哎,这位爷,您稍等,咱这就给您下单。”  陈念莞埋下头去继续吃自己剩余的酥山芒果绵绵冰。  崔四爷瞅了陈念莞一眼,以为是位身子单薄的少年郎,没理会,等那点的几件凉品送上来后,崔四爷先拿起勺子,吃那最贵的酥山芒果绵绵冰。  这一吃,可不得了了。  崔四只觉得入口即融,又蜜甜清香,还凉透心脾,两个字,好吃!  这果子哪来的?真是南洋海商带回来的?他要不要也找个海商买几个这果子?  可,买回来了,不会做啊!  崔四心里一个转念,嘿,这糖水铺里头,是陈东家打哪儿请来的厨子吧?把人挖走了,不就可以了?  届时,不仅可以给自己做这绵绵冰,便是这龟苓膏,还有这双皮奶……  崔四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那绵绵冰,然后推开龟苓膏,对付双皮奶。  嗯嗯,乳白色的牛奶跟深红色的蜜红豆,色彩撞击鲜明,看着就可口,吃一口,两口,三四口……  爽甜细腻,口感醇厚,怎么先前他不知道这家糖水铺有这等好吃的甜品?  感觉前段时日的夏日,都白白虚度了。  这么好吃的美食,就该天天来吃一次的。  崔四吃得甚欢,连来这儿该干的正事都忘了,他吃完了双皮奶,舔了舔舌头,还是推开了那碗龟苓膏,叫过男跑堂,正要张口,那管事叫住了他:“爷,咱来,是见那位陈东家的。”管事说着,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两个字“冰铺”。  崔四这才猛然想起来,喔,对,爷是来踢馆子的,差点被美食收买了。  所以他又推了推龟苓膏,问:“你们家那位,陈东家呢?”  自从怎么等,也等不到回头客后,崔四又细细调查了凉冰铺一番,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凉冰铺明面上的东家是陈念莞,再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然后,嗯咳,知府夫人曾经调查过的那些情报,就逐一跳到了崔氏眼前。  范家。  彭家。  江家。  “听说,这陈东家跟知府曹大人一家的关系,也很熟。”  崔四眼皮不停地?????跳。  啥时候府城里来了个这么厉害的角色,他怎么不知道呢?  好家伙,一下跟四姓官家都有所牵连的东家,八面玲珑啊!  陈念莞要知道崔四此时的想法,肯定会笑嘻嘻地说,都是大家赏脸啊!  “走,咱会会这个陈东家去。”  崔四爷身边跟着的管事这个时候还没将自己招待过的陈四姑娘跟陈念莞陈东家联系起来。  他在崔府接待过的人,一来,那些不足挂齿的小角色,他一般当时就抛诸脑后了,二来,在管事刻板的印象里,能跟这么多家有牵涉的厉害女人,不可能会是像那些被他遗忘的平平无奇的人物。  便是此时,站在崔四爷后面,在仔细打量店里头的时候,见着了陈念莞,看清楚了,也没放在心上。在提醒崔四爷他们是来见陈东家的后,就又缄口不言了。  “要见我们东家?”  “没错,你给爷跟你们东家说一声,就说,是宣平侯府崔家,崔四爷,来见见她,唠叨唠叨。”  跑堂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转头去看一边的陈念莞。  陈念莞笑嘻嘻地,转身看着崔四爷:“崔四爷,我就是这糖水铺的陈东家。”  崔四爷一愣,看着男跑堂,男跑堂瞧着他,点点头。  没错,这就是咱的东家,货真价实。  崔四爷一下笑了起来:“陈东家啊,久仰久仰!”  “崔四爷,你的名字才是如雷贯耳啊!”  可不是,他大声跟跑堂说自己是崔四爷的时候,陈念莞喝着冷饮子,差点就没呛到。  崔四爷,这名字听着咋那么熟悉呢?  哦,对了,挖密道那一次,他们听人床脚那一次,燕儿宝贝叫的可不就是崔四爷?  府城里有几家姓崔的?几个崔四爷?  是他吗?  他找自己干嘛?  崔四爷惊奇,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打量了陈念莞一番,“哟,陈东家,你这副打扮,难怪别人都认不出来,我看你像个伙计,多过像个东家。”  陈念莞摸摸额头上薄薄的刘海,一点不囧。  哼,太小瞧她这不动声色的女土豪了,这位爷肯定不知道,她上一世生活的城市,每每穿背心趿拖鞋的人,分分钟都是坐拥几座楼的包租公包租婆。  陈念莞微微笑道:“所以呢,这世人说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是专门造出来形容我这等人的。”  “哈哈哈哈!”崔四爷仰头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崔四爷找我有事?”  “嗯嗯。”崔四爷敛了笑容,抓起扇子拍了拍,又看看店面。  就他调查来的信息看,这陈东家可真是个不简单的娘子啊!  不说她背后跟四大家虚虚实实的关系,单说她的手腕,气魄,年纪轻轻轻,就敢从抚宁县开了一家店后,闯到府城来开第二间分店,才过多久,就跟江家一起开了冰铺,又开了这家糖水铺。  听说连每家店里的厨子,都是她挖掘出来的,她本人,似乎也厨艺不凡!  这么出色的人才,怎么偏偏就落到江家手里了?  是给了什么好处?  崔四爷瞧着陈念莞那张脸,忽而咕噜咽了一口唾沫:“陈东家,还挺秀色可人的。”  “过奖过奖!”陈念莞嘻嘻笑着,心里一个咯愣。  坏了,终于有人意识到自己皮相不差了,还是个侯府的爷,是要碰上啥强取豪夺的戏份了吗?  可惜这位四爷既不风度翩翩,又不清俊朗逸,还是个大叔,不是她那杯茶!  “崔四爷找我是何事?”  崔四爷晃了晃手里的扇子,说到:“我听说,陈东家跟江家合作,开了一家冰铺,我是来跟陈东家做一笔买卖的。”  ??  陈念莞震惊了。  崔府不是经营着如意冰铺吗?  还有府衙的冰窖特供送冰,居然跑凉冰铺来买冰?  这崔四爷脑子是不是瓦特了?  崔四爷一颔首,那管事就将几张千两银票,递给了陈念莞。  “这是一万两,我崔四爷想从你凉冰铺,买五千块冰,如何?”  陈念莞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怕不是个傻子,专门给自己送银票来的?  “那自然是可以的。”陈念莞飞快地应下了,眼明手快地将那一万两一把抓了过来,生怕迟了,这崔四爷后悔。  “五千块冰,咱们凉冰铺可能暂时筹不上这么多冰,四爷你看,能不能宽限几日?”陈念莞问。  “这可不行,爷就是要在这个月里头,酷暑最热之际,要用到这五千块冰的。”崔四爷趾高气昂道,“爷要你在三天内,把冰给我送到崔府。”  得,陈念莞明白了,这崔四爷不是来送银票的,而是来找茬的。  “明白了,崔四爷,那,是你来咱冰铺运冰呢?还是咱派人送过去?”  “我崔四爷送你们这么大一笔生意,自然是你们送。”崔四爷道,“三天内,一块不少地给我送到崔府。”  “明白了,崔四爷,我们凉冰铺一定在三天内,把冰给送到你们府上去。”  陈念莞点头。  有钱不赚是傻子,这崔四爷简直是他们的财神爷啊!  大喇喇一万两银子啊!  果然不愧是侯府,家里有爵位有身份的人做派简直与众不同!  以为区区五千块冰,能难倒他们凉冰铺吗?  Nonono,咱就给他开开眼界,让他后悔小看了咱们!  那崔四爷也爽快,看陈念莞应下了,并且主动要立字据为证,他欣然同意。  他还就怕陈东家不接这桩大买卖呢,所以看了一眼陈念莞写的字据:三日内,凉冰铺需将五千块冰块送至玉矶巷崔府,如有延误,双倍赔偿。  觉得没问题,接过陈念莞递过来的狼毫大笔一挥,签下大名,并盖私章为证。  陈念莞当即就去了冰铺,集齐了四大猛兽跟柳羊,召开紧急会议。  听闻有顾客一次过拿五千块冰,大家都跟陈念莞一样,倒抽了一口冷气。  “谁啊?竟然一口气要这么多冰?”  “三天之内送到,有点麻烦!”  是的,挺麻烦的。  因为当初就是想着大干一场的,所以陈念莞设计的冰窖挖得深挖的大,冰窖里头分七个区,除了一个食用冰区,另六个区,经过这些日子以来不停地制冰冻冰,都堆满了冰块。  而六个区,基本上每个区都能存放五百块冰,那就是存冰量总共是三千块冰。  也就是说,崔四爷要的五千块冰,将地窖里头存储的三千块冰全搬给他,都还不够。  崔四爷有备而来,猜得很准。  如果凉冰铺跟其他一般铺子一样,卖掉的冰补不回来,那接了他这票生意,不仅会消耗掉自己冰窖里的冰,余下的两千块冰,还得找地方买。  而他又是硬性要求三天内送到的。  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不能到远的别处购冰了,但要凑不齐两千块冰,就得倒赔一万两进去,那当然不干啦,就只有就近买冰了。  府城里,哪里能在最短时间内购得到两千块冰?  如意冰铺。  所以,崔四爷这一招,叫釜底抽薪。  他花一万两,就能叫凉冰铺卖完了冰,不够的部分还得找如意冰铺花三两银子买一块冰,一买就是两千块,那总共就得花六千两。  回本六千两之余,还便宜买进了三千块二两银子的冰块,他说是送去崔府,但谁不知道,他会不会转手就送到如意冰铺,再以三两一块的价格卖出?  那他还可以再赚三千两。  一万两就回本了九千两。  这么一折腾,凉冰铺也没冰卖了,他等于只用了一千两,就打掉了一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如意冰铺可以继续将卖冰这个营生市场,全部霸占掉,继续赚大钱。  可惜,崔四爷千算万算,算错了一点,凉冰铺的冰块,其实是可以无限量供应的。  不同于其他冰窖,卖掉的冰补不回来,会一直消耗下去,凉冰铺的冰,每每当日卖出了多少冰,四大猛兽都会又去搬回那么多水回来,夜里先制一半冰,另外一半放在冰窖里,等夜里啥也不干,就能靠低温冻好后存放起来了。  所以,崔四爷以为,卖给他五千块冰,他们凉冰铺就无以为继没冰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商量了一番后,三日为限送冰,那就五千块冰分三日送。  前两日各送一千五百块,最后一日送两千块。  也就是每日至少送五趟,每趟载重三百块冰的样子。  麻烦的是,每日消耗一千五百块冰的同时,得尽快补上这一千五百块冰的空缺,甚至更多——除了崔四爷的生意,每日来凉冰铺买冰的其他顾客,也得满足他们的需求啊!  所以四大猛兽,包括柳羊,必须得加入到每夜制冰的行列里。  还有一点就是运送。  如今冰铺里只有一辆驴车,只能够运一趟,调柳风过来,可以运两趟,或许可以分三趟运六次。  可陈念莞偏不。  这么好的机会,怎容错过?  她觉得,是时候该麻烦麻烦江府的王管事了。  作者有话说:  哟,居然一百章了!露个面纪念一下下!!  谢?????谢订阅至此的小可爱们,感激你们一路陪伴!!  爱你们,比芯.jpg第101章   王管事听闻冰铺需要帮忙,很快赶了过来,再听说崔府的崔四爷买五千块冰的事,不免担心。  “陈东家,这崔四爷分明是故意刁难。等我回府,禀告我家公子。”  “不用不用。要是我们凉冰铺做不了这桩生意,就是刁难,可要能做得成,那自然是我们的大主顾,应该感激他才对。”  到底是世家贵族,有底气,一出手就是一万两。  啧啧!  换做从前,她陈念莞哪敢想啊?  可如今自己有一个万贯在手,见着这十张一千两的银票,都不带手抖的,脑子里只会想,bingo!她的第二个万贯原来在此!  “那陈姑娘,是找我有何要事?”王管事不解了,虽然惊讶凉冰铺竟然能一次过拿五千块的冰,怕是做完这桩生意,这凉冰铺也要到此为止,但既然能做成这桩生意,陈姑娘是找自己做什么?  “我们运冰的车不够,不知道王管事,能不能借借江府的马车给我们运冰?”陈念莞道出她的需求,“明儿跟后日,需要三辆,大后日,需要四辆。”  这么点要求?  “没问题。”王管事点头。  江公子交代过,若冰铺有什么问题,自己能解决的,他亲自处理就行,不能解决的,再禀告与他。  借马车这等小事,王管事觉得不需要禀告陈念莞,很爽快地应诺下来。  这天夜里,为了尽快冻好那两千块冰,四大猛兽就已经开始用驴车载水搬运回来,开始了最初冰窖里没冰时的操作:制冰跟冻冰。  次日一大早,得讯的柳风赶着驴车过来了,王管事派来的小厮也赶着三辆马车过来了,四辆车在冰铺门口候着。  陈念莞一早穿着进冰窖专用的袄子来到了冰铺开工。  见人来了,却也不急,先招呼着送冰团队到后院里先吃一些东西果腹。  柳风蹦蹦跳跳走到自家表姐身边,问:“表姐,咱不趁早将冰块运过去?”  “怕啥?就要等人多了才送,让城里的人都知道,咱凉冰铺给崔府送冰了才好。”陈念莞忍不住偷笑。  柳风不笨,前后一想,明白了。  “哗,那崔府的人,怕不是傻子。”  “就是。”  “可,怎么才能让人知道,是凉冰铺的人在送冰呢?”  “所以啊,弄个招子,不就得啦!”  “那招子,谁写啊?”  “你大哥啊,昨儿我就找他写好了,一会儿出发,五辆车都给我插上凉冰铺的招子。”  “好咧!”  陈念莞心情好,给送冰团队准备的早膳特别丰盛。  是她跟柳云一块儿下的厨。  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饭量大,所以先蒸了四屉肉包子,四屉大馒头,都用精面做的,白暄松软,然后一大锅猪肉炒河粉要得的,一大锅肉汤也要得的,另外还有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鱼鲜粥,便是陈念莞熬的。  是因为到手一万两,兴奋得不得了之下,没睡好,于是她早早地就起来做准备了。  米用的是精米,淘洗干净后,放入大锅里头,加入足量的水,用大火烧烫,水滚之后,加入鱼骨,等着它慢慢熬两个时辰,熬出米油来。  恰在送冰团队过来的时候,叫去买新鲜食材的小佑回来了,陈念莞就在一旁准备起配料:  瘦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片,用酱汁腌好,  鱼肉亦切成薄薄的一片片,不用酱汁,  鱿鱼清洗后,切成细条,虾挑去虾线,洗干净,  油条取出,切成一段段,  小葱洗干净,切成葱花,  姜块洗干净,切成细丝,  菜叶子洗干净,若大片则撕成两半,  花生仁剥好,热油炒香,  打几个蛋,煎出薄薄的蛋皮,同样切成细条,  ……  一切就绪后,陈念莞拿一只大碗,放入菜叶子打底,而后加入几片瘦肉,鱼片,再依次放入几根鱿鱼丝,两只鲜虾,最后将油条,姜丝放上面,从滚烫的大锅里舀一勺生滚粥,再一勺,直到碗里头装满,而后洒进小葱,花生米跟蛋皮。  用筷箸一搅拌,哗!  底下埋藏的肉片鱼片什么的,都挖起来,可以见着都烫熟了,嫩度刚刚好!  菜叶子嫩绿,虾红红的,还有黄色的蛋皮跟金色的油条段,白色粥打底,卖相极好。  这就是一碗传说中的艇仔粥啦!  吃一口,熬了几个时辰的粥底绵滑,集诸多食材的长处,味道鲜甜有层次,再加上丰富的配料,吃着吃着不时地就能尝到不同的配料。  要肉有肉,要鱼有鱼,还有鲜嫩大虾,可谓一碗粥百种料,值了!  见过陈念莞这种吃法的众人,纷纷效尤,个个吃得大汗淋漓,却不愿意叫停!  “表姐,这粥可太讲究了!啥都有哇!”柳风吃完砸吧着回味,“一碗也太贵了吧?”  “么事么事,姐有银子。”陈念莞表示姐很淡定。  嗯,即将坐拥两个一万贯的富婆,就是这么豪横!  *  等吃过早膳后,运冰团队就得开始干活了。  这个时候的府城已经热闹起来了,街道上行人随处可见,都趁着太阳热辣起来之前,活动一拨。  陈念莞的第一辆驴车是最先装好冰块先走的。  柳风的驴车紧随其后。  马车走得快,放在最后头。  装满三百块冰块后,陈念莞跟小佑还有四丫,以及两大猛兽做护卫就先走了。  车子上招摇地插了一面旗帜招子,高高的竖起,上面就写着“凉冰铺”。  陈念莞昨儿就计划好了路线,让小佑跟江府的小厮专往人多的巷子走,这么一直绕着走到玉矶巷。  途中有在凉冰铺买过冰的主顾,见着了,陈念莞都会打一声招呼,然后主顾都会礼貌上问一句:“陈东家是送冰去?”  “对,玉矶巷的崔府,崔四爷呢,在咱凉冰铺买了五千块冰咧,咱得赶紧地给他送过去。”  “崔四爷?五千块冰?”听闻者震惊,瞳孔地震。  崔四爷家不是有个如意冰铺吗?干嘛还找凉冰铺买这么多冰?  背后的纷纷议论,陈念莞当做没听见。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慢了冰块就要融了!”  陈念莞笑嘻嘻地过去了。  “怕是假的吧?”  “就是,如意冰铺那么多冰,崔四爷怎么可能缺冰?”  然后,没过多久,柳风驱赶着第二辆送冰的驴车来了,车上同样竖着“凉冰铺”的招子,柳风不客气地大声嚷嚷:“让让,让让!麻烦前面几位都给让一让!爷给宣平侯府送冰咧,耽误了爷的时辰,你们担当得起吗?”  嚷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嚣张跋扈。  众人纷纷避让。  柳风就这么招招摇摇地走街过巷。  再过一段时间,哒哒哒哒,嗯,来了一辆马车。  马是高头大马,车是标着有江府家徽的车,当然,旁儿还是插着“凉冰铺”的招子。  江府的马车自然是高傲得很的,一语不发,从退避三舍的众人视线里经过,消失。  “是江家的马车。”  “怎么回事?江家的马车还给凉冰铺运冰?”  “没听说吗?凉冰铺是陈东家跟江家合作的铺子。”  “怎么我听说是江家的铺子,陈东家只是明面上的东家。”  “所以,陈东家背后真的是江家……”  大家的话音还没落,后头又来了一辆江府的马车,不大一会儿,又来一辆。  都插着“凉冰铺”的招子。  众人:……  真心佩服!  陈东家,不得了啊!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到这个时候,人们不得不信,崔府当真跟凉冰铺买了足足五千块冰,也不得不信,陈四姑娘当真是背靠着江家这棵大树的。  陈念莞很高兴,借助送冰团队要宣扬的两个目的都达到了。  崔四爷很不高兴。  原本这应该是他整垮凉冰铺的神机妙计。  拿着陈念莞签下的字据,目标得逞的崔四爷就等着接下来三日,这凉冰铺哪一日能送五千块冰到崔府。  这么大量的冰,怕是得筹到第三日吧?  就算三日内能筹到五千块冰,那凉冰铺的存冰估计也全没了,那府城最多存冰的,又成了他家的如意冰铺,转手就能将这五千块冰转手三两一块卖出去,还能赚回五千两!  更甭提,日后,那府城用冰得人家,又得回如意冰铺买冰赚到的进项!  就是江家知道了,也不能怪责他。  他可是上门送那么大一笔生意给了他们啊!  陈东家接了,也完成了,他也如约付了一万两银子呢!  便是江府找茬,也找不到他的错处。  崔四爷想着就这么友好地搞垮了江家的凉冰铺,还能不破坏崔府跟江家的关系,觉得想出这个计策的自己简直绝顶聪明!  夜里睡得特别香,第二日就起得比较晚了。  梳洗过后,正吃着丰盛的早膳呢,那管事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爷,不好了!”  正在抿茶的崔四爷差点没呛着,“啥事不好了?一大早就嚷嚷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不是,爷,那凉冰铺,给咱送?????冰块来了。”  “什么?”崔四爷一下站了起来,吃惊。  不是三日内吗?  这凉冰铺今日就给自己送五千块冰来了?  小小的一个铺子,哪来的能耐,能一口气送五千块冰过来?  崔四爷跟着管事急匆匆到了门口。  吱呀一声,那扇象征侯府权贵的双扇门就开了,而后见着陈东家带着驴车跟一拨人,站在门口正中间,见着崔四爷,陈念莞笑:“崔四爷,咱凉冰铺给您送冰来了。”  崔四爷左右瞧了瞧,没瞧见别辆车,就一辆驴车,嗯咳一声:“陈东家,怎么,就只送这么一车的冰,不够啊!”  “哎,当然不够,我这是第一辆运过来的,一车三百块冰,您给点收一下?”  崔四爷心肝儿一颤,五千块冰,真,真都运过来了?使了个眼色,管事就带小厮点数去了,瞧见驴车下湿漉漉的:“哎,陈东家,你这冰送过来,都融不少了吧?”  可不是,专门挑人多的路线,绕道儿了,冰不得开始融吗?  “没事!我们每辆车都特意多带了五十块冰呐,融了的补上,没融的,免费送你们了。”拥冰土豪陈念莞表示咱家服务周到,冇得弹呐!  两大猛兽也在一旁帮着抬冰搬冰,等管事点数对完,确认没差,还多了三十块冰,陈念莞就拿出一纸已送三百块冰的收据让管事签名儿。  管事瞧向崔四爷,崔四爷点点头,于是签了。  这辆驴车空车回去,陈念莞跟小佑四丫,还有两大猛兽都没走,等着帮忙点收下一辆车!  “让让,让让!都给爷让让!没见着爷赶着给宣平侯崔府送冰吗?”  柳风的大嗓门传过来,崔四爷脸都绿了。  要都像他这么嚷,不得让全府城的人都知道他崔四爷找凉冰铺买冰了?  他倒要看看,凉冰铺是不是当真送了这么多冰过来!  等第三辆,第四五辆马车载着冰过来,发现是江府的马车,崔四爷嘴角抽抽。  好家伙,他友情送一桩大买卖给江家,江府的人亲自送冰上门到他家。  最后点完数,陈念莞等人要走了,崔四爷觉得不对劲:“哎,陈东家,说好五千块,怎么才送了一千五百块?”  “是这样,咱人手不足,只能分三天送,今儿送一千五百块,明儿送一千五百块,后天送两千块,不就总共五千块冰了么?”陈念莞笑嘻嘻道。  “啊这?不对啊!”崔四爷一怔,而后马上气了,“我买五千块冰,是让你三天内一次送五千块冰过来,你居然是这么送的?不行不行。”  “哎,可字据上没这么写啊!”陈念莞依然在笑,抽出字据扬了扬,“三天内,送五千块冰,没不让我凉冰铺分三日送啊!”  “你你你……”崔四爷看着那字据,伸手指着陈念莞,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意了。  当时急着让陈东家接下这桩买卖,见她主动立字据还暗喜她入套了,没多想,就同意签契了。  这小狐狸!  崔四爷咬牙切齿。  一连三日,崔府的管事都负责接收陈念莞送来的冰块。  最后一马车冰块签收后,崔四爷的脸都黑成了锅底。  想他崔四爷纵横商海,整日打鹰,今儿个却被鹰啄瞎了眼。  “崔四爷,多谢盛惠,日后要有用冰之处,还请多多来咱凉冰铺多多帮衬。”陈念莞轻飘飘扔下这么一句话,潇洒地一个转身走了。  崔四爷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摔了。  她她她,她是说,卖了五千块冰给他,那凉冰铺里头还有冰卖?  她哪来那么多冰?  江府,谁有能耐给她弄那么多冰?怎么弄到手的?  *  府城这几日,除了科考出来之前,对于最终结果的纷纷揣测,就是关于玉矶巷崔府在凉冰铺一口气买了五千块冰的八卦,以及江府派了三辆马车到凉冰铺送冰给崔府的流言。  “谁?崔四爷买的?”  “我们亲眼见着了,整整三日,每一回都五六辆车,装着满满的冰块,都给送进玉矶巷里头了。”  “真是崔府买了五千块冰啊?”  “崔家不是有自己的如意冰铺嘛?干嘛还去凉冰铺买这么多冰?囤起来干嘛啊?”  “你不知道,凉冰铺的冰块二两银子一块,如意冰铺的冰块三两银子一块。”  ……  !!!  众人沉默了,而后恍然。  凉冰铺那么小的铺子,卖这么一大笔冰块给崔府,怕是没啥存冰了。  那崔府就是如意冰铺的主子,他们跟凉冰铺买完了二两银子一块的冰,囤起来,可不就等着卖三两一块吗?  那三两一块的冰是想卖给谁?  需冰人家醒悟过来,争先恐后地涌去凉冰铺。  快快快,快去凉冰铺抢冰。  现在不抢,更待何时?  难道还要等凉冰铺没冰卖了,去高价买如意冰铺三两一块的冰吗?  崔四爷那个奸商!  谁要给他送银子?  他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于是,这日,凉冰铺里头来买冰的主顾,挤得满满的,差点没把凉冰铺给挤破了。  还是陈念莞出来,当面告诉大伙儿,没事,没事,凉冰铺以后照常做生意,依然是二两银子一块冰,大伙儿不用慌。  要实在不放心,先下单交定金,咱以后慢慢给你们亲自送到府上去。  那来买冰的人这才渐渐消停了。  这一役,陈念莞不仅堪破了崔四爷的奸计,还打了个漂亮仗。  府城里头凉冰铺的名声一下就响亮起来了,用冰人家无人不知晓凉冰铺卖二两一块冰,于是,原本还在如意冰铺里买冰的主顾,大胆的,就直接转向凉冰铺买冰了,忌惮宣平侯府势力的,暗戳戳的,在如意冰铺买一部分冰,在凉冰铺买一部分冰,平衡一下差价。  毕竟,谁家的银子也没有多到视若粪土的地步哇!  崔四爷察觉了,气得浑身发抖。  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啊!  好你个陈念莞,好你个江家!  “爷,咱铺子里的冰价……”管事惴惴不安。  原本冰窖里头的冰就比往年卖得少,存下的冰还很多,如今又从凉冰铺买了五千块冰,那崔府的冰窖放不下,都是趁夜又偷偷运到如意冰铺的冰窖里去的。  所以冰铺的冰就更多了。  现在凉冰铺依然在卖冰,还是二两银子一块,要是如意冰铺还不降价,那么多冰怕是要砸手里了。  崔四爷觉得心头在滴血。  咬着牙,恶狠狠道:“降,他娘的给我降,降到……”崔四爷差点冲口而出,降到一两银子一块冰,要跟凉冰铺打价格战,抢回主顾。  可到底是精明的商人,不会意气用事,也懂得及时止损。  他娘的他花一万两银子买来五千块冰,还要跟凉冰铺搞竞价降到一两银子,他不仅是还要折损五千两银子,连带着冰铺里头其他冰块都卖不了高价,岂不是更亏?  他傻啊!  “给我降到二两银子一块。”  原价买回来,原价卖出去,折腾了几日,半点毛没赚着,还把自家冰铺的主顾整没了许多!  幸好冰块就是降到二两银子一块,也有赚头,权当是回馈这些年跟如意冰铺买冰的老主顾!  如意冰铺的冰价降下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陈念莞这边,便是有主顾念及要给宣平侯卖个面子,又回头去买如意冰铺的冰了,对她也毫无影响。  凉冰铺火爆那会儿,她光是收定金,就已经赚得钵满瓢满啦!  况且,她陈念莞一开始也没想着成为啥杠杆,影响冰块市场的买卖。  会将冰块从一两银子升到二两银子,也是在向如意冰铺看齐啊!  一开始因为刚开业,没啥顾客,不就得便宜点,多送添头,留住一些客人嘛,等见进入了最热的三伏天,就想着把价格提上来,省得破坏冰块的市场价。  谁料到,原来如意冰铺居然还将冰价从二两提到三两呢?  黑,心真黑。  可黑是黑,但能大赚特赚,谁会放过这个商机?  陈念莞原本心动得很,也想跟着从二两提到三两的,无奈她才刚刚把价格提上来,时间那么短之内提两次价,怕是会赶走好不容易吸引过来的客人,于是作罢,想着等过一段日子再说。  结果,结果就出了崔四爷这事!  得,如今个个都说凉冰铺二两一块冰是良心价,那她也不敢再加价了。  唉,错过了卖三两一块冰的好时机,感觉错过了一个亿,心痛!  But,有惊无险赚到了崔四爷的一万两,好爽!  借势宣传后的火爆生意又带来了超过五千两的订单进项,也好爽!  嗯哼嗯哼,咱,陈东家,今儿个,是坐拥两个万贯的大大富婆了!  陈念莞在房里头跳起了单人华尔兹,转着圈圈转出了屋外头,就差没跳到屋檐顶上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东家,东家!”四丫呆呆地看了手舞足蹈的陈念莞一会儿,才想起来办正事。  “什么事?”  陈念莞觉得今日的自己尤其神采纷扬,朝四丫抛了个得意的媚眼?????,吓得四丫一哆嗦。  “是张二公子,说今儿啥揭榜,要跟您一块儿等消息。”  哦,是了,科考今日出结果,原本说想跟前两次一眼,跟张二郎去府衙看案榜的,可张二郎信心满满,说不必,等官差上门报信即可。  嗯,可真是志在必得啊,都不怕自己落榜的。  未来夫君难得那么有自信,还是别打击他,多多支持。  听说考中秀才后,府衙除了在放榜当日,将在敲锣打鼓的热闹声中为入廪的学子发放呈文,还有小吏,争着为考中秀才得了科考资格的学子报喜,以赚得一份喜钱。  而张二郎这次科考的时候,留下的报讯地儿,就是五柳巷的这家念云糖水铺。  知道自己未必能考上禀生,所以便不去到府衙看榜了,但凭自己的直觉,应是能入二甲的,端看喜讯会不会传到五柳巷。  张二郎在糖水铺坐着等候,陈念莞换了一身娘子装,坐到了他身边,身姿盈盈,巧笑嫣然。  “张二郎,可别让我失望喔!”  张二郎看着她,点头微笑:“不会!”  果然,没等多久,他们听得外头有锣鼓声,而后有声音的大喊:“张玉郎何在?”  张二郎与陈念莞齐齐站了起来,相视一眼,而后相携而出。  那提着锣鼓的一个官差还在四处张望找着人呢,见有书生模样的人从一家店面出来,又敲了一声锣鼓,飞快地跑了过去:“抚宁县海礁村张玉郎?”  “在下便是。”  “恭喜张公子取中,秀才公喜列二甲十二名。”  真成秀才了!  张二郎握紧的拳头松开,微微松了口气。  总算,得到乡试资格了!  陈念莞喜得一下叫身边的四丫:“四丫!”  “明白咧!”四丫跟小佑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鞭炮,霹雳啪啦放了起来,陈念莞则赶紧把喜钱递给了那位报讯二的官差。  左右商铺的人都被惊动了,出来看个究竟。  “怎么回事?”  “是咱东家的未来夫君张公子,考中秀才啦!”四丫大声嚷嚷!  “考中秀才啦?了不起啊!”  “张公子,恭喜恭喜!”  这些日子,随着凉冰铺的人气日益见长,糖水铺的地位在五柳巷也逐渐攀升。  且不说糖水铺的主顾们都大有来头。  单单说起凉冰铺豪迈的三日卖出五千块冰给崔府,又有江府的人给亲自运送,就已经让周围的商铺跟居民五体投地了。  五柳巷也有许多商铺做吃食的,果蔬啊,肉铺,小餐馆,面店之类的,夏日都需要冰块,凉冰铺从卖一两银子开始,这些商户就跟陈东家买冰了,距离近,又便宜,那时候起就对陈东家生了几分好感。  原本猜测这陈东家身份了不起,坐实了陈东家的身份后觉得真的了不起,都是左邻右舍,还不赶紧跟她打好关系,沾沾光也好啊!  如今听说她的未来夫君中状元了,再一瞧,呵,好一个风度翩翩的郎君。  能做了不起的陈东家的未来夫君,一定也很了不起吧?  来来来,也得跟这位张秀才搞好关系。  “张公子,恭喜恭喜!”  “张公子,秀才公,前途无量啊!”  ……  也有心里冒酸气的人,低声嘀咕:“秀才便秀才呗,排名又不高,连个廪生都不是,高兴个什么劲儿?”  陈念莞只当没听见。  排名不高又怎么样?不是廪生又怎么样?考中了就考中了!  自家的夫君,自家宠。  身为坐拥两个万贯的大大富婆陈念莞,豪气地抬出一筐一文钱的铜钱,从五柳巷口这一头,派到五柳巷口另一头。  嗯哼,是秀才,就是秀才呗!  往后,咱要嫁的人,是秀才了!  不止是五柳巷,在陈家河粉店,报喜的官差也在店里头敲响了锣鼓声。  柳青也考中了。  柳迟跟柳风在外头高兴地放着鞭炮,店里头的食客一边说着恭喜恭喜,一边哄抢着喜钱。  二舅母抱着大儿子,喜极而泣。  这儿子,能考中,不容易啊!  陈小姑夫妇看着欢庆的众人,脸上笑着,眸子里闪过些许失落。  自家的儿子,这一次没能走到最后一步,真是遗憾。  还有些许遗憾的,是陈念蹇。  他也考中了秀才,廪生,一甲第二名,与案首仅仅一名之差,跟小三元擦肩而过。  说不失落,是假的。  毕竟前两场都是第一名,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连下三城了。  陈峰也很失望,不过一听来报喜的官差说,廪生每月都有例银拿,还有月粮,登时就高兴了。  啥大*三*元小三元,能靠着秀才的头衔拿好处就可以了。  他家二弟以前还没这个待遇呢!  自家儿子,行!  陈念蹇不是案首,那榜一是谁呢?  江禹。  所以,不同于这次花大价钱押陈念蹇榜一的赌徒破口大骂,押中江禹的某人,不出意外,又要暗戳戳地发财了!第102章   江府一片喜气洋洋。  江大公子高中,还是案首,江大人跟江夫人喜不自胜。  府里头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原本因着宫中贤妃受宠,江家便已经是楚州府不可撼动的权贵,如今再有江家长子高中榜首,自是引来众人瞩目,府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寻着机会登门拜访。  管事们帮着主子迎来送往,也与有荣焉。  崔四爷带着管事,亦带着一份薄礼,上门来了。  “恭喜恭喜,江大人,江大公子不仅是经商奇才,原来还才学过人啊,真是没想到。”卖冰一事落了下风,崔四爷还如鲠在喉,此时看看春风满脸的江禹,说话含枪带棒,眼带嫉恨。  如今府城人家谁不知道,那凉冰铺亦有江府掺和在内?  甚至,因为凉冰铺二两一块的冰价对比如意冰铺三两一块的冰价,让人们大为赞叹江家的仁义,刷尽了好感。  江禹早从王管事口中得知了崔四爷从凉冰铺大肆买冰的事,结果事情圆满解决,凉冰铺赚足了银子,他们江家赚足了口碑,皆大欢喜。  故此,江禹对崔四爷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淡淡应对过,那江大人便将崔四爷领引到另一头寒暄去了。  江禹将原本是酒坊的商铺卖掉的事,江大人是知情的,却不知道,原来儿子还参股了凉冰铺,至于凉冰铺与崔四爷的买冰风波,他自然也是有所闻。  毕竟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江大人身为府城吏部官员,少不了应酬交际,此时不仅让同僚多生出几分好感,还有不少到凉冰铺买冰的世家夸赞自家儿子,再兼之江府的名声在府城刷了一波存在,江大人面上有光,对自家儿子自是满意非常。  于是,只有崔四爷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等送走崔四爷后,江大人才跟儿子问凉冰铺的事,得知那冰铺便是河粉店的陈东家,直称是名奇女子,连连打听,再见江禹面带得意,将自己不花一文便成凉冰铺东家之一道出,并颇为崔府买冰刁难不得,却折损一大笔钱银的事沾沾自喜,江大人不由得连连摇头。  “父亲,这陈四姑娘这般本事,不仅化险为夷,还将此事完全为我们江家所用!”  为江家所用?  此次冰价风波,明明是江家完全为陈四姑娘所用,仅仅凭几辆带着江府家徽的马车,就让府城所有人都知晓江府与陈四姑娘牵涉甚深。  外人以为江府成为她的依仗,以江府的权势,楚州府还有什么人敢动她?  这傻儿子,以为不花一文凭白得了凉冰铺的股份,短视得只瞧见了每月千两钱银的进项,却不知道自家的势都被人借光了。  不行啊,这儿子,还缺历练。  江大人摇摇头,而后才撩起眼皮看了江禹一眼。  “我听崔四爷说,那陈东家年轻貌美,又颇有本事,你既能拉下身段与其合作,是有甚想法?”  江禹也瞟了父亲一眼,“陈四姑娘已经定亲了。”  “哦,可惜了。”江大人捻了捻山羊胡须,“若是没定人家,你倒是可以纳其为妾,她那一身本事,才算真正能够能为江家所用了。”  江禹不语,舌中尝到淡淡一丝酸涩。  *  再说崔四爷离开了江府,想想忒不甘心的,又叫马车驱去了五柳巷,恰见着糖水铺的人在放鞭炮,洒铜钱。  踩在厚厚的鞭炮纸屑上,崔四爷拉了一个人便问:“怎么回事这是?”  “这位爷,那念云糖水铺的陈东家,她未来夫婿考中秀才了,正给咱这些邻里街坊派喜钱呢。”  “陈东家的未来夫婿?”  崔四爷才觉得奇了个怪了,后来想起调查陈东家的时候,似乎有提这么一嘴,不过不是什么值得注意到货色,名不经传,重点放在了她与那四大姓的关系上,忽略了。  嘿,对了,这陈东家早有夫婿,搞得他以为怕是跟江府大公子有一腿,结果不是啊!  只是,没一腿,也没想着将这陈东家抬进江府,那为何江府还如此看重她?  崔四爷转了转扇子,莫非,她是还有其他过人之处不成。  “哎??????”  崔四爷正狐疑,身边的管事见着了女装的陈念莞,终于把人认出来了。  “是她?”  “谁?”崔四爷纳闷。  “陈东家,原来她就是那位上门找三爷的……”管事吃惊之下,脱口而出,然后才想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掩口,却已经迟了。  “陈东家,上门找过三爷?”  在崔四爷逼问下,管事不得已,将陈念莞当初带着彭家引荐信求见崔三爷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崔四爷脸色从白转红,再转青。  “这,是爷您吩咐的,三爷不在,来见他的人一概给打发了,奴婢只是,听命行事,爷?”管事咕咚咽下了好大一股唾沫。  崔四爷瞪了管事一眼,抬起腿,恶狠狠地朝管事踢了几脚,气鼓鼓地朝念云糖水铺走去。  “哟,是崔四爷啊,今日是来帮衬我们的凉冰铺,还是糖水铺啊?”陈念莞笑嘻嘻地问。  “陈东家,我今儿才知道,原来你跟我家三哥是旧识?”崔四爷也笑嘻嘻地跟陈念莞套近乎。  “谁?”  “我家三哥,人称,崔三爷?”  “不认识。”  “哎?”崔四爷笑容凝滞在脸上。  “也不想认识。”陈念莞见着跟在崔四爷背后的那位管事全程低着头,躲躲闪闪抬头来瞥自己时,还遮遮掩掩,心虚得很呐!  是?认出自己来了么?  哼,当初上门求见崔三爷还假情假意好心招待,今儿却反过来想要来攀交情啦?  稀罕!  让她也爽一爽,那啥,昨日你对我爱理不理,今儿我让你高攀不起的矜贵。  不过,这位崔四爷倒是出手阔绰的主,看着对糖水铺的甜品啊,相当满意,欲罢不能,给他一个台阶,留住这位挥金如土的爷,指不定日后还能有他犯傻出手就送万两银子的时候呢?  少得罪一个爷,多留一樽财神,也不错的嘛!  是韭菜,走过路过,都得让她割一波!  “崔四爷,今日是我夫君大喜日子,今日冷饮免费供应。另外还有特供的甜品上架售卖哟,仅限今儿,错过就没了,要不赏赏脸,进来喝杯糖水?”  崔四爷想起了上次吃的酥山芒果绵绵冰,还有双皮奶,吸溜一声,皱了皱眉头。  哼,他像是为了银子委屈自己口腹的人吗?不可能。  崔四爷举起了扇子,啪地一下打开扇了扇,露出了自认识陈念莞以来最亲切的笑容:“难得陈东家有喜事,我四爷自然是要捧场的,来来来,前面带路。”  “好咧,这位爷里头请!”  陈念莞看着兴冲冲走进糖水铺的崔四爷,心里小得意。  嗯哼,无论是谁,都逃不开美食的诱惑!  “莞娘!”  从恭贺的人群里钻出来的张二郎,理了理被扯乱的青衫,笑吟吟地看着她。  “玉郎!”陈念莞抬头,也朝着他笑。  “我们,回县城,把这事告诉你娘?”  “好!”  柳氏盼着等张二郎科考的结果呐,要知道张二郎当真考中了,肯定欢喜得不得了!  这天夜里,陈念莞与张二郎到河粉店里头与二舅母一家子,一起吃了一顿庆喜宴。  陈念莞如今有银子了,要豪横,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不舍得银子的,直接在月满楼定了四围酒席,请了河粉店,冰铺,糖水铺的所有伙计,统统吃席。  众人高兴得很呐,不久前,才庆贺过两位童生,如今两位童生就一起考中秀才了,河粉店里头出了两位秀才公,可不得了啦!  “恭喜恭喜,秀才大哥!”  “恭喜恭喜,秀才表姐夫!”  “同喜同喜!”  众人笑逐颜开,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大哥跟表姐夫这次一起考中了秀才,下次会不会一起考中进士啊?”  柳风满心期待,“要大哥中了进士,可不得了啦!得回柳家村搞大排场,请全村人庆贺庆贺。”  “现在也可以庆贺。”二舅母拍了一下柳风的头,笑着对张二郎跟陈念莞说,“咱打算带着青儿回柳家村,亲自把这个喜讯带回柳家去,你们要不要回县城?”  “要的,要的!”  陈念莞频频点头。  于是,二舅母跟柳青,陈念莞跟张二郎就决定,抓紧时间回县城去了。  因为下个月,八月份,他们两人都还要回来府城考乡试。  趁着考中秀才的这股子劲,一口气考上进士,那就再好不过了。  也正因为时间紧得很——平时若非秋闱之年,院试一般也安排在八月,但碰上与秋闱同一年,所以院试提前,他们这些第一次下场而后马上考中获得科考资格的只能苦一些,抓紧不到一个月的间歇温书做功课,匆匆为乡试做准备。  柳青还好一些,至于张二郎,那就真真是每隔一月便进行一场大考,可偏偏每次大考,虽则名次不高,可也低空飞过,比落榜好,比名列前茅的秀才们又差一些。  张二郎心里如何想的不说,青云书院里头的几个落榜学子童生倒是羡慕得很。  范山长也颇有些意外。  原本张二郎下场不过是走过场,旨在熟悉环境,所以对他是否考中并不抱希望,但正是没有指望他考出成绩,他却一路考取了秀才,才让人惊喜。  反而是寄予厚望,以为能夺得“小三元”陈念蹇,未能拿到院试案首,更令人扼腕。  当然,范山长也不会因此就低看了陈念蹇。  毕竟院试考场除了实力,还得拼运气,他虽非榜首,却是廪生第二,仅仅与案首擦肩而过,可见实力不凡。  在谢师宴上,范山长对考中秀才的书院学子鼓励一番,激励一个月后参加乡试的秀才们继续精进,事后对陈念蹇也格外安抚一番。  陈念蹇心态可谓大起大落,经过几日调剂后,已经能平和看待自己未能拿下“小三元”称号一事。  毕竟,比起后面的乡试,会试,小三元算不得什么。  日后会有更多才学更高的秀才们同台竞技,要能陆续通过乡试,在会试中拔得头筹,那才叫本事。  他并没有时间因为这点小事自怨自艾。  见陈念蹇看得开,想得远,范山长深为赞赏。  而陈氏宗族,得知陈念蹇考中秀才,且是不过仅仅略逊案首一名,已经大喜过望,开宗祠庆贺,并祈祷陈念蹇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给陈氏搏个进士老爷回来光宗耀祖。  陈念蹇继续埋头学业,此话便不再提。  单说张二郎,参加谢师宴后,回到陈家河粉店又是一阵庆贺。  给柳青给张二郎办的庆功宴就在福星楼,张掌柜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以优惠价让陈念莞包了整个福星楼,县城里但凡相熟的人,都给叫来吃席。  很快,整个抚宁县都知道,陈家河粉店出了两名秀才公,导致来河粉店的食客络绎不绝,都想来蹭蹭秀才公的福气。  两日庆宴后,张二郎就回青云书院为乡试备考了。  范山长已经乐见其成,便想看看,这总是缀在榜尾的学生能走到哪个地步。  至于柳青,还得跟着二舅母回柳家村祭祖。  陈念莞表示,这么热闹的事儿,怎么能少了她呢?  所以她们一家子带着柳叶,就也回柳家村吃席去了。  柳大舅一家祖上五辈都没出过出息的读书人,这会儿出了个秀才公,不仅柳大舅一家惊喜了,整个柳家村都轰动了。  这成为了村里头的头等大事,柳大舅当着全村人的面就说要办流水席,三天三夜那种。  大舅母拉着二舅母笑得合不拢口。  听说有席面免费吃喝,村子里的人都来帮忙,男人女人们分头摘菜买肉,搬板凳案桌,准备宴席,到最后,柳大舅院子里头外头,全都是各家各户搬过来的桌案条凳,会下厨的全都自发帮忙烧菜做饭,当真办了三天的流水席,从早上吃到晚上,柳家村都热热闹闹的。  当然,作为主角的柳青回来第一日,柳里正在族老们的见证下开祠堂,拜过祖宗,第二日就计划启程回府城去了。  他就读在府城梧山书院,得抓紧时间赶回去念书。  柳大舅不放心,还特意选了四个年轻壮小伙,等明儿护着他一路回楚州。  没办法,毕竟是柳家出的第一个秀才公,矜贵着哪,得好好护着!  对于这种都是大口吃肉大碗装饭的席面,陈念莞表示自己毫无用武之地,看舅母婶子嫂子们菜刀嚯嚯飞起,斩得大块大块的肉丢进锅里头现炒,拿着大铲子挥洒自如,陈念莞自愧不如。  老老实实给一干嫂子婶子们打下手,做零碎活计,洗个葱,掰点蒜什么的。  到夜里头,见着村子里的人谈兴不减,陈念莞表示不行了,便先去自家打个盹儿。  嗯,自家。  柳氏在柳家村的房子盖起来啦!  整个面积将近一亩,外头看起来跟一般农家并无二致,但里头,堂屋跟正房却是跟大舅家的房间隔了一个庭院,庭院里栽种了花木,还修了一座供赏景赏月的凉亭,沿着青板石路,到达隔墙,墙体开了一扇直接通往柳大舅?????家的门,这样,这个庭院她们能在这儿玩儿,柳大舅家的人也可以随时到这个庭院里来赏花赏景,算是两家人的共同活动场所。  如此,也算能跟柳大舅一家保持亲密的同时,也保持着一段恰当的距离。  至于柳氏母女仨起居的堂屋正屋,便是在庭院另一头。  因是柳氏的房子,充分考虑柳氏的意见,前头院子里开辟出了几垄地,给柳氏想种啥种啥,也跟柳大舅家的院落一样,沿着墙体栽种了几株桃树,等桃树开花的时候,那围墙一带都是粉红缤纷的,估计好看得不得了。  靠桃树自然要安置石桌石椅啥的,可以坐着闲话家常。  此外就是铺的整整齐齐的青石板路通往各个院落。  柳氏只有两个女儿,所以她建造的厢房并不多。  东厢两间厢房一间伙房,西厢同样三间厢房,而主屋处,便只有一间堂屋,一间主厢跟两间耳房。  因为房间少,面积大,所以庭院特别大,每个厢房也很大,整座房子看起来简单质朴,却又大方气派,住起来舒服多了。  柳氏对自己的新房子很满意,陈念莞也同样喜欢。  母女仨第一夜住新房,都宿在了柳氏的主厢里头。  房里特别打造了一张大大的床,足够母女仨都睡上去。  萱萱回到柳家村后就跟柳叶一同与村子里的孩童玩儿,兴奋了一天,如今累了,一躺上去就睡着了,陈念莞却被刺激得还兴奋得很,拉着柳氏絮絮叨叨的。  柳氏也是,有好多话都想跟女儿说。  陈念莞自然是将自己赚得万贯家财的事跟柳氏说了,得意得很。  从来没想过卖冰利润如此高昂的柳氏震惊,而后想想也是,夏日里头,冰块确实奢侈,不是家底厚实的人家,压根儿用不起。  就是自家能用得起冰块,还都亏了莞莞早在过冬的时候,将冰早早地冻了起来。  今年夏日炎炎,可她家里头却因为用上了冰,凉爽好过得很。  乍听说冰块能那般赚钱,柳氏差点生了将自家地窖里头的冰也拿出去卖的念头。  而后想想那地窖毕竟不比莞莞在府城挖的冰窖,里头存冰少,如今制冰冻冰,也不过是能满足河粉店以及家里头的耗冰速度,只得作罢。  再说,今儿她手上也攥着几条生财之道,不需要急哄哄地卖冰赚钱银。  再看向女儿时,欣慰,但同时自个儿,也是骄傲得很。  如今啊,她也是拥有百亩良田的地主婆了。  因为选择了在柳家村盖新房,自然就想在这头买多点良田好地,托柳大舅一点一点的相看,凭柳大舅种地能手的好眼光,将柳家村能买的地一亩亩的买下来。  当然,柳家村能买的地有限,于是就到附近的几个村落里分散买,如今柳氏手头里攥着有一百零六亩田的地契了。  那其他村落的田地都雇本地人做佃农耕种,或日后慢慢租出去,以后收租子就行了。  至于柳家村的田地,自然是托柳大舅照看管理了。  “你说,莞莞,咱家的地,种点啥好?”  “叫大舅帮忙看看,能种什么种什么。”陈念莞想了想,才道,“对了,要是大舅有经验,种点姜也好。”  “对,府城的糖水铺入秋后应该能用到很多姜,要是能种,咱们可以自产自销。”  “那行,娘听你的。”  当然要听女儿的,就是听女儿的,她们家才起来得那么快,自己如今才有这么厚的家底。  “阿娘,你说,我们现在有这么多银子了,我要不要在府城买房啊?”陈念莞笑嘻嘻的。  嗯咳,现在她可是坐拥两个万贯的大大富婆了,是时候给自己置办点地产商铺啥的固定资产了。  在楚州府买得起房,等同于她上辈子在省会城市买得起房了,还能买得起五万一平的豪华房。  啧啧,她可真牛逼了。  “阿娘阿娘,等我在府城买了大宅子,你跟萱萱要不要搬到府城住嘛?”陈念莞问,见柳氏犹豫,撒娇道,“就是时不时到府城陪我,也好啊!”  “你啊!就是存不住银子。”柳氏拿女儿没办法,但还是忍不住笑了。  “哪有存不住?”她分明有藏起一笔高达五千两的银子的。  “莞莞啊!你看,还有两个多月,你可就是要嫁给张二郎做娘子的人了,还要拿银子出去到府城置办宅子吗?”柳氏提醒。  对于张二郎竟然能过关斩奖博得秀才功名,柳氏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竟然还能名列前茅,获得科考资格。  当年自己夫君都没他这般厉害。  是了,陈鸣,是秀才,可也仅仅是个名次靠后的附生,这张二郎却是名列增生,还在积极备考乡试,万一,这张二郎当真那么运气,也在乡试里头,获得进士呢?  “要当真考中了进士,那就是说,他会继续下场明年的春闱吧?”  秋闱三年一次,既然能中举,自然是要继续考下去的。  “届时,你可要跟着张二郎到京城去吧?”  到京城去?  陈念莞眼神儿一亮。  是喔,京都。  本朝最繁华的城市,她当然想去瞧瞧。  “若下场春闱,那张二郎断不好再继续在青云书院念书了,怕是要到京城的书院去进学,这事儿啊,是越早去越好,早适应京城的环境,也早早结交那圈儿的同科。那时候你也嫁过去了,是人家娘子,自是有很多事情要张罗的。”  去京城的花销,在京城的吃穿住行,还有人情来往,甚至要考虑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要提前预备,那钱银自然是要早早存好的。  “所以,你可不能觉得那钱银存起来就烧手了,京都繁华,要在那儿生活,肯定开支不小的,别以为手头有个一个万贯两个万贯,就真顶天了,到京都那寸土寸金的地儿,多少钱银都不够用的。”柳氏说得头头是道。  “阿娘,您好厉害。”陈念莞震惊了,“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这有啥的?还不是以前听你阿爹说的。”柳氏叹了口气。  夫君可是一直想要在科考这条道上再进一步的,只可惜,才学实在有限,家境亦不容他接连折戬后继续供读,只得作罢。  他办不到的事儿,今儿他女婿张二郎怕是能办到呢!  那距离他们那般远的举人老爷,如今看着似一伸手,那张二就能摘下来了。  “那时候,你阿爹就盼着,等中了进士,带咱娘俩一起到京城去,打马,看花!”柳氏回忆着,甜甜地笑了起来,又看着女儿,“等张二郎真考上了,你就代替阿爹跟阿娘,去好好看看京城。”  “阿娘,要张二郎真考上了,你跟萱萱都跟咱一起去京城。”陈念莞兴奋起来。  就是,府城有啥好的,皇都才好咧!  能在皇都置业,才算真的牛逼!  “傻丫头,那会儿,张二郎是去赶考呢,咱去添啥乱啊?县城里头,咱也走不开啊!”柳氏也笑,“不过啊,要是张二郎出息了,还能过会试,在京城里谋了个官,你又买了大宅子,那阿娘跟萱萱就考虑去京城看你们。”  “好,我回头督促张二郎好好念书,然后……”陈念莞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念头刺激得小脸绯红,豪气满满地宣告:“然后,我要在京城开家大酒楼,赚京都人士的银子,存很多个万贯。”  “嗯,咱女儿也是个有志气的,阿娘看好你。”  柳氏点头。  陈念莞决定暂且不买买买了,存下的银子都拿来到京城开大酒楼,买大宅,不由得畅想一下自己的宏图大计。  这下可好,彻底睡不着了!  第二日是顶着浓黑的黑眼圈,与柳大舅跟一村子的人送走柳青的。  秀才公本人不在,但喜宴还得继续的。  柳大舅跟村子里的老伙伴们笑呵呵的继续回去大吃特吃。  反正今儿家里不缺银子,大侄子出息,是家门之光啊!  没见着刚上书塾念书的小侄子柳水见着大侄子两眼放光,激动得直打颤么?外头不说,到屋里头就嚷嚷自己将来也要考秀才了。  要家里头再出一个秀才公,那可不得了啊!  陈念莞在一旁听着,自然也是笑嘻嘻的,那头大舅母跟柳氏不知道说了啥,朝自己招手,陈念莞走过去一听。  “你们想把瑶柱酱跟虾酱扩大了做?”第103章   陈念莞在府城,自然没柳氏那般清楚瑶柱酱的销售情况。  这会儿才听说,原来大舅母跟四舅母在村子里头做的瑶柱酱,不仅供应上了河粉店以及各分店的需求,还跟一个海商开辟了一条销路,如今正打算扩大规模,所以来询问她的意见。  毕竟,她也是合伙人之一,而那方子也是她提供的。  并且承诺首先会确保河粉店的供应。  陈念莞自然是许可的。  笑话,大舅母跟四舅母这么能干,只要授之以渔,她们就飞快掌握技巧了,甚至能在供应河粉店之外,满足额外需要,她怎么能压着?????她们呢?  柳大舅家这个酱料生产基地发展起来了,一来自己这个参股人可以持续获得银子,二来成功的酱料越多,将来自己酒楼能用来烹制的菜品就越多,简直是求之不得。  再说,四舅母提出的方案也相当可行。  因前后蚝油,后有瑶柱酱,蚝油暂时停产,但那瑶柱酱卖得正火,如今熬制瑶柱酱用的灶台就是在炼制蚝油的伙房。  如今想着趁着时节扩大生产,再有进入九月会启动蚝油生产,所以她们打算在后院干脆另外再建造一个专门做瑶柱酱的伙房,并且也打算雇佣村子里的人来进行生产。  “还有这虾酱,照莞莞你教的法子,做了几次,前几次那味儿都不怎么好,我们就琢磨着哪道工序上可能出了啥岔子,反复尝试了几遍,有时候太咸,有时候发臭,如今做出的味道,算是最好的。”四舅母说着,把一罐子虾酱递到了陈念莞跟前:“莞莞,你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儿?”  教授了四舅母等人虾酱的做法后,陈念莞就一直没顾得上后续,没想到四舅母自个儿还在继续琢磨。  她接过那罐子虾酱,先闻了闻,嗯,不臭,带着虾味独有的鲜味,用干净的筷子挑了一些,尝了尝,咸中带甜,足以证明虾饺晒制充足,发酵得很好。  “是这个味儿就对了,我们也觉得这罐做成功了,都拿来做菜了。”  虾酱的做法很广泛,炒,煮,焖,炸都可以,这流水席上的菜品,无论蔬菜还是肉类,很多都是添加了虾酱提高风味的。  难怪席面上的一些菜那么好吃,让来吃席的村人赞不绝口,直夸舅母们的厨艺,敢情是已经先她一步过上了拥有虾酱的生活!  听四舅母的意思,她们也打算,将虾酱列入规模生产的行列。  至于人手方面,那拨来柳家村的乞儿,不,如今不算是乞儿了,据说,如今那柳里正基本上都帮着他们一一落户,基本上都成柳家村人了,就雇用这拨新的柳家村人做活。  首先这群人大多数都是跟柳大舅做过农活,熟悉,其次虾酱不同与瑶柱酱,有很多粗重活儿,例如买来小虾后的清洗环节,碾碎环节以及每日将装着虾酱的笨重木桶搬进搬出,每日都要搅拌,要纯是妇人,怕是体力不足。  所以就想雇用其中的年轻小伙来做。  “柳里正听说咱要做成规模,高兴得很,都很支持我们。”  那是当然,瞧着柳大舅家起来了,知晓柳大舅家里头的路子走对了,如今四舅母又做瑶柱酱又做虾酱,雇的人多,那村里头的人也有赚钱的路子,等干上一年半载,个个赚着银子了,那柳家村不得富起来了么?  如今眼见柳大舅家又出了个秀才公,更是信得过他们了。  “有莞莞的河粉店帮我们做销路,我们自个儿再去找找,有谁愿意像那位庆老爷一般批量买咱的瑶柱,也批量想买咱的虾酱,运到外地儿去卖,那便能生产更多了。”  便是销路不好,一时卖不出去,也不急,因为正宗新鲜小虾做的虾酱,密封好了,放得越久,发酵得越熟成,那虾酱会越发清香甘甜。  四舅母思路清晰,有条有理,说得陈念莞直点头:“四舅母,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放开手脚放心干好了。咱支持你,我就负责坐着收银子啦!”  众人都笑了起来。  既然有虾酱在手,按理说陈念莞是时候要show一show厨艺的,但天气儿热,又兼席面上的硬菜够多了,如今要论谁用这新出炉的虾酱最娴熟,自然还是舅母们了,所以陈念莞就不献丑了,直接做个饭后凉拌小吃:虾酱拌青瓜。  还在吃流水席的人多着呢,而青瓜,柳大舅家的田里多得很,不够还可以让婶婶嫂子们回自家地里头摘。  摘来了青瓜,先将一根根青瓜用井水洗得干干净净的。  新鲜的瓜儿翠绿翠绿的,直接咬一口,甘脆清甜,好吃得很,完全不用再用盐水腌泡,  除去头尾,切成一段一段,全部放入干净的木盆里头,  将蒜头剥皮,切碎剁成蒜蓉后,倒进木盆里,另外加少许醋,接着再放入虾饺,搅拌均匀,密好盖子,放入冰窖里,等过半个时辰,就可以搬出来啦!  接着用大勺每个大碗里头装满一大碗,就能送到席面每桌上当凉菜了。  身为厨子的陈念莞等人自然是先尝一尝的。  脆脆爽爽的,有着清新的味道之余,还带着虾酱的鲜香,在炎热的夏季吃上这种凉拌菜,简直不要太美妙!  果然,吃席的人很快就热衷吃起了这凉爽可口的凉拌菜,还有来问有没有多送一碗的。  预备了很多还放在冰窖里的陈念莞等人表示,庆祝秀才公的席面,怎能短缺菜食呢?当然有啦!  要多少,来来来,都给你!  等三日的流水席结束,陈念莞一家子准备回县城了,临出发前,遇见了匆匆赶来的窦家大哥。  是来找四丫的。  前儿四丫不愿意给陈念莞当护卫,说想要离开,陈念莞于是寄了信给窦氏兄弟,窦大郎接着信,便启程从家里头坐船来接四丫回去。  原本去了抚宁县燕来巷,可没见着人,到河粉店里头一问,知道是在柳家村,于是就赶到柳家村里来了。  见着来接自己回去的大哥,四丫略显尴尬,大哥要带自己走,原本说着干护卫没趣的人儿吞吞吐吐起来,不情不愿的,窦大郎就知道,这丫头是改变主意了。  四丫发现了呆在陈念莞身边的好处,自然是不愿意走了。  除去能得五两银子那么多的月俸,还能时不时吃到那么多美食,不,最关键的,是陈东家家里头菜好,饭多,量管饱,不管她比别人吃多多少,陈东家都不会嫌弃她。  要知道,前儿在家里头,就有婶婶说她吃得多,干活儿少,还有在镖局,但凡吃多了,总会有人说嘴。  所以她总是控制着自己,不敢多吃,遇见陈东家之前,饿肚子的时候居多。  可在陈东家身边,每顿吃完,陈东家都会问自己吃饱没有?要是一顿吃少了,还会问为啥原因,是不是不喜欢?  就因为这个原因,四丫对陈东家的印象是蹭蹭蹭往上涨。  给她吃饱的东家,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东家。  当然,四丫是不会承认因为这点她才不走的,嘴硬的解释:“先前是我误会陈东家了,现在不同了,跟着陈东家,我也能押镖。”  窦大郎惊了。  陈念莞也惊了,啥时候她让四丫押镖了?  等问明白之后,陈念莞哭笑不得。  原来四丫觉得,那次她们一连送了几趟冰块给崔四爷,陈东家带上她一同穿街走巷,也算是走镖了!  解释清楚后,窦大郎放心了,又跟四丫交代了几句,而后又拜托陈念莞好好提点自家堂妹,而后又离开了。  四丫再看陈念莞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陈念莞自然是不会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的,反而为留下了四丫窃喜。  四丫能吃,可能打亦是真的,能单手拎起一个成年汉子的力气,想必武力值不会低到哪儿去,有这么一个护卫在侧,心安得很呐!  等回到抚宁县,陈念莞就想着马不停蹄回府城了。  凉冰铺虽然才开不久,可在她所有进项里占大头,更何况才刚刚经过一场显赫的商战,虽则赢得漂漂亮亮的,可总得她这个做东家的看着,以防再出什么事。  至于糖水铺,她有意锻炼柳云,是以让她主控后厨,毕竟这位表妹还年轻,不过十二岁左右,虽然有叫柳羊看着店子,但,还是放心不下。  柳氏听闻陈念莞赶着回府城,第一时间跟女儿说:“过了明儿,后日再走吧!”  阿娘说得,陈念莞就决定过了明儿再走了。  反正明儿走跟后天走也没啥区别。  大概是又有一段时间没在县城里呆过了,陈念莞睡在燕来巷自家厢房里头,睡得特别香,等第二日起来,才想干点啥,比如给阿娘跟萱萱做几道美食之类的,柳氏便叫她帮着照看萱萱跟柳叶去了。  她带着两个小丫头到隔壁宅子里头玩儿了好一会儿,莲姨才过来叫她们回去用膳。  等进了膳厅,才发现柳氏下厨做了满满一案桌的菜,其中最显眼的,是唯独一碗的面,上面还盖着几片牛肉,以及一个黄澄澄煎鸡蛋,是柳氏专门做给她的。  “阿娘?”  陈念莞这才知道,这碗,是柳氏专门给她做的长寿面。  今日,是陈念莞十六岁生辰。  原来柳氏让自己留下,是为了给自己庆贺生辰。  其实她早忘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了,或者是,根本不清楚今日是自己的生辰。  “傻丫头,就知道你顾着忙,将自个儿的生辰都忘了。”柳氏将那碗面推到了她跟前,跟萱萱还有柳叶一同看着她,“吃吧?吃了这碗长寿面,我的莞莞啊,?????喜乐平安,长长久久。”  “好!”陈念莞鼻子一酸,却满心欢喜,在柳氏跟两个丫头的注视下,吸溜吸溜把那碗长寿面吃完了。  “以前啊,家里日子苦,便是你们姊妹生辰,也吃不上什么,如今日子好了,你们姊妹啊,要再想吃什么,跟阿娘说,阿娘给你们做。”柳氏抚了抚陈念莞的头,摸了摸萱萱的脸,慈爱道。  “好,现在我想吃这一大堆阿娘做的菜。”萱萱嚷着,便上席了,还顺便招呼柳叶赶紧过去。  “没错,难得阿娘费那么多心思给我做了这么大桌菜,一定要吃光它。”  “只要不嫌弃阿娘的厨艺,没你好就行了。”  “不嫌弃,不嫌弃!”陈念莞使劲摇头。  母女仨跟柳叶一起欢欢乐乐地吃完了生辰宴。  等到张二郎从青云书院回来,也给陈念莞送了一份生辰礼。  “你怎么会知道我今儿生辰呐?”接过生辰礼的陈念莞,好奇地问。  张二郎抿嘴笑了笑,“庚帖上,不是写着么!”  陈念莞这才恍然地点点头。  是哦,庚帖,她都忘记有这东西存在了。  “莞娘!”  “嗯?”  “你,再等等,很快,最迟两个月,我就能考出点名堂了。”张二郎略带羞赧道。  可不是,八月初就乡试,如今七月上旬已过,留给张二郎温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陈念莞又问了几句张二郎的学业,闲聊一会儿后,便就回屋了。  她将张二郎送她的礼物取出来,居然是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  上一次是支做工精良的小凤钗。  再上一次,第一次送礼,是玉簪。  虽说都是精挑细选的,可看得出来,这张二郎送自己的礼,品质是一件比一件好。  陈念莞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将三件礼物锁进了她专门拿来放契书的箱子里头。  *  回到府城的时候,时节已经进入了三伏。  正是酷暑,是各世家大户耗冰最高峰时期。  虽说在与崔四爷买冰风波一役里,有不少人家怕凉冰铺二两银子一块的冰卖完,都提前给了银票下订,并且在崔四爷将冰价降回二两一块后,走了不少顾客,但来凉冰铺买冰的人家还是络绎不绝。  在冰价恢复统一市场价后,为了争夺主顾,陈念莞不得不推出了先前的优惠政策——买一百块冰送十块冰的活动。  虽说不过是十块冰,但很多人家看在这个添头份上,也会乐意来凉冰铺。  十块冰也是二十两银子,寻常人家也是很大一笔银子了,便是大户人家里头,也是几个丫鬟一个月的俸禄,不可小觑。  这零零碎碎的顾客加起来,凉冰铺的每日进项也不至于太低。  至于凉冰铺在冰市场上的有力竞争对手,今日也在糖水铺享受冰冰凉的糖水。  “陈东家,几日不见,甚是想念你店里推出的新品。”崔四爷一口双皮奶,一口小酥肉,恰得津津有味,而后不忘跟回来后才在糖水铺露面的陈念莞道,“那酥山芒果绵绵冰,啥时候才有得卖?爷要跟你下订十份。”  说到这个崔四爷,陈念莞也是服气的。  都是卖冰的,两个冰铺打对垒呢,还经过那么一场恶战,结果这崔四爷是个拎得起放得下的,为了美食,也不顾及竞争对手的身份,天天都要来一次糖水铺吃上一顿,结果反而成为了糖水铺最大的主顾。  吃着吃着就被美食收买了人心,对陈念莞的态度也软化下来。  陈念莞觉得很骄傲,谁能像她这般,用美食就让竞争对手也乖乖俯首称臣的?  如今她的糖水铺也名声鹊起,府城的夫人娘子们均知道了五柳巷有一家糖水铺,有独此一家的龟苓膏,也有许多新奇好吃的双皮奶,甜碗子等等,更是有各种口味的饮子。  还有便是跟凉冰铺同一个陈东家,店里头的冰块无限量供应,店里头,凉快得很。  于是新客半信半疑,试着来糖水铺一瞧,哟,还真是!  龟苓膏的正统有前头儿江夫人,曹夫人等夫人们背书,有吃过一段时间后,原本肤色干涸色斑点点的夫人,变得滋润水嫩,连斑点都减淡下去的实证,还有说吃了龟苓膏后,心静了,胃口好了,喉咙也不燥了的娘子们现身说法,故而如今店里头龟苓膏的销售再上一个台阶!  那柳云跟芳姐天天在后头熬制龟苓膏,人手不足,还在试图发展段爷爷加入熬制大军。  没错,段爷爷。  那龟苓膏在熬制期间,只需要人看火。  段爷爷人虽老了,不言不语,却也不是完全糊涂的。  放下药材到锅里头,承诺会不断送饮子吃食,哄着段爷爷边吃边烧火,也是可以的。  陈念莞回来见着段爷爷在院子里头,在熬制龟苓膏的大锅旁,躺在竹椅上摇啊摇的,还不时拿起放在一旁杌子上的冷饮跟小吃,津津有味得啜两口,逍遥得不要不要的,也是让她不得不服气。  “放心,崔四爷,我今儿回来,可是带了好东西回来的,一会儿啊,马上给大伙儿尝尝新品。”  陈念莞神秘地一笑,进了糖水铺后院。  被她这番话勾起了兴趣的食客们都很期待。  陈念莞做驴车回来的时候,除了带着小佑跟四丫,还带了一车的椰青。  嗯,呆在抚宁县的时候,作为寿星女的陈念莞也没闲着,去找了建哥,然后再让他带自己去找那五十两卖给她三十个芒果的海商。  三十个芒果五十两贵是贵,可如果能以高价卖得出去还能赚回来,就不贵了。  原本她打算找海商再买一批芒果。  海商说,芒果没有了,因为芒果脆弱,摘下来后长期输送途中容易损坏烂掉,所以海商原本带回来的一堆芒果,最后只剩下三十个。  芒果没有,但有其他珍果,问他们要不要?  陈念莞一看,竟然是椰青。  她开了一个尝了尝,哇,清甜!  于是便又重金买下了这批椰青,用冰冷藏着,从县城一直运到了府城。  椰青可是好东西,里头的汁水可以直接当饮子,而椰肉,嗯哼哼哼,可不是很好的用来做糖水的食材么?  自己最喜欢的杨枝甘露实在做不了,一来,本朝似乎还没有西米这样东西,在码头问遍了海商,也暂时没发现有卖西米的,二来,杨枝甘露需要的芒果实在难找,上一次能买到三十个还是机缘巧合,至于西柚,就连影子都不见一个,只好放弃了。  所以陈念莞满腔夏日必备糖水的热情就系于这一批椰青了。  很快,糖水铺就上新了一个冷饮,名字就叫晴天见,说是因为用在总是在晴天的地方才有的果子做成的,亦是限量发售。  崔四爷已经知道限量发售就是数量有限,多了没有,抢完了就没得卖了的意思,马上豪气地先订了四杯。  四杯晴天见一送上来,一瞧,清澈透明,没啥特别的,一喝,哗,饮子带着一股果味清香,新甜之余,还凉彻心脾,过瘾!  这自然就是直接从椰青里取出来的椰子汁了。  晴见天之后,崔四爷见着跑堂又来给自己推介椰青冰糕!  自然也是要的,也豪气的定了四份!  “来了来了,崔四爷!您要的椰青冰糕来了!”  不仅是崔四爷,糖水铺里头的其他郎君夫人娘子们,也都纷纷下单。  很快,一份份椰青冰糕送上来了。  一份椰青冰糕有两块,都是小小巧巧的,一口能吞下的大小。  冰糕凝白,如冬日之雪,看着就让人产生凉意,又小巧玲珑,适合苦夏的人。  再吃一口,清凉滑嫩,甘甜可口,那浓郁的果味,与之前喝的晴天见如出一辙!  “这晴天见与椰青冰糕,是同一种果子做的?”嘴刁的崔四爷吃出来了,问。  “哎,崔四爷不愧是行家!”跑堂冲崔四爷竖起了大拇指。  崔四爷呵了一声,而后大快朵颐!  这陈东家,除了是冰铺竞争对手让他心生不快之外,这厨艺,真是没得说,没得说!  在陈家河粉店进军府城的时候,自诩饕餮客的崔四爷就去过东店帮衬了。  不不,应该说,跟陈家结缘,是在更早的时候,年节前,陈家到府城卖酱肉干的时候。  崔府不知道是收了谁送来的年节礼,管事见是从没有见过的吃食,自然第一时间告诉了崔四爷。  崔四爷一吃,那味道着实不错,新鲜,便吩咐管事去买一些回来。  可已经迟了,那府城里来过一波卖酱肉干的,但据说人家早卖完回家过年节去了。  幸好有其他人家陆续送来的年节礼也有这抚宁县陈家酱肉干,聊胜于无,让崔四爷着实回味了一番,没想到年后还能在河粉店里见着!  要早知道,这陈东家就是做酱肉干的陈家,在她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该留着好好招待,问问她找自家三哥是干啥的?  陈念莞这会儿早将曾经去找过崔三爷的事抛到爪哇国去了,正全心全意对付下一批椰子冻糕:?????  让小佑跟四丫将钻洞取完了椰子汁的椰青,一个个劈开,里面雪白嫩滑的椰肉就露出来了。  她跟段爷爷便负责将里头的椰肉一块块地挖出来,放到一旁的木桶里。  柳旺跟柳财——嗯,这俩就是当初柳大舅吩咐护送柳青回府城的小伙其中之二,都是新落户的柳家村人,其他两位如今受雇,成为了柳青的小厮跟护卫,而柳旺跟柳财则在来冰铺见了四大猛兽跟柳羊后,羡慕他们的高薪活计,也想留在府城赚银子。  但凉冰铺不缺人,于是他们就借宿在冰铺里头,等陈东家回来,再问问有没啥地方可以用得上他们的。  陈念莞恰好拉了一驴车的椰青回来,见着柳旺跟柳财,当即雇用他们。  嘛,两个万贯的大大富婆,多请两个伙计的区区银子,不在话下,关键得能干活。  做椰青冰糕也需要人手啊!  这不,两人一人一个木桶,用木杵捣烂着那一块块的椰肉哩!  等椰肉捣烂之后,就轮到陈念莞上场了。  将颗粒状的椰肉糊糊倒进木盆里,依次加入糯米粉,牛奶,还有些许糖,而后搅拌均匀,  接着将椰肉糊糊装起来,放到锅里蒸上一盏茶时间,出锅,  这个时候漂亮的椰子糕就做成了,然后放进冷藏柜或者冰桶里,冷藏一刻钟或半个时辰,  等整块椰子糕冰冰凉凉冻起来了,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入小碟盏上,弄个好看的摆盘,就可以开售啦!  一驴车的椰青,都让陈念莞这么销售了出去。  出一份的银子,做成两种商品后赚两份钱,陈念莞觉得自己作为餐饮界领头羊,真是棒极了。  而连日供应的晴见天跟椰青冰糕,受到了府城食客的热捧!  毕竟,能像这样连续几日有卖的新品,还是第一次见,再加上那晴天见跟椰青冰糕都清爽无比,在炎炎酷暑食欲不好的情况下,这种清凉小食正是合适!  所以食客们吃过还想吃,没吃过的自然闻讯也赶来吃,一时间,糖水铺的食客居然达到了开店以来的最大客流量,川流不息,便连店铺外头,屋檐下辟出来专供郎君的座位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见店里头满座的郎君们便在外头坐下来品尝新饮子新糖水。  陈念莞自然不会亏待这些郎君的。  另外准备两个漂亮的艺术品冰盆搬到了外头,放置在他们旁边,就能让郎君们也感受到凉意了。  至于冰盆里的冰融太快,添加频繁,拥冰土豪陈念莞表示自己既然是拥冰土豪,自然不心疼辣么一点耗冰量的。  坐在屋檐下,享受不亚于店里头的凉气,瞅着另一头翠绿的爬满藤的藤萝,葱翠的发财树,还有料理得很好姹紫嫣红的花花草草,郎君们觉得真是赏心悦目。  最重要的是,只要胆子够大,就能去偷瞥进进出出的娘子们,郎君们才意识到,嘿,咋从没发现,这边风景独好哇!  于是外面四个雅座成为了郎君们争抢的宝座,便是店里头有座,都非要找机会到店外头坐上一坐。  毕竟,不是坐哪儿都有这么好良辰时机偷瞄娘子滴。  对于这一现象,陈念莞笑眯眯的,只要淑女窈窕,君子自然好逑啊!  反正,能让她赚着银子的,就是好事嘛!第104章   随着晴天见跟椰青冰糕风靡全城,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念云糖水铺。  到糖水铺来的,不仅仅是吃龟苓膏,双皮奶等糖水的人,也有来蹭凉气的人。  可不是嘛,陈东家背靠存冰量那么大的凉冰铺,糖水铺里的冰块不要钱似的花,那铺子里头比谁家的地儿都凉快!  就是一两银子的龟苓膏太贵不能随便吃,那吃便宜一些的双皮奶也行,一百文一碟的小酥肉也行,二十文一杯的饮子也行,叫了能在里头坐好一会儿呢!  更有喜欢交际的,约了三两闺房密友,叫了一份龟苓膏,几份吃食,就能从早上呆到下午,完全是最好的social场所啊!  于是,糖水铺日日客满。  既然府城里最凉快的所在地不是日日能抢到位置,那只好退而求其次之,在家里头纳凉,就派家里头的小厮在糖水铺直接买了冷饮回府享受。  又因为五柳巷是靠河道附近的——当初陈念莞就是看中这巷子地理位置优越,有不少夫人娘子们,郎君老爷们喜欢坐画舫出游,水上乘凉时,便会叫丫鬟来糖水铺买吃食。  更有不少花舫,里头的花娘花魁待客,也派丫鬟来店里头下单。  陈念莞不看身份,反正来者都是客,能赚银子就行,于是开始筹备外卖业务。  刚好多了柳财跟柳旺,另外再找两个专干外送的当地伙计就行了,这四个人就算作是外卖小组了,基本工资+小费,她负责一个月二百文钱的基本工资,至于将糖水送到食客处后,食客打赏的小费,不管多少,都归他们本人所有,算是他们要在炎炎烈日下奔跑的补偿。  当然,送餐期间出意外或将吃食毁坏的后果以及费用,是要自己理赔的。  柳财跟柳旺原本就是想留在府城赚钱银的,难得陈东家还提供了食宿——那凉冰铺是三个厢房加半拉院落改建成的,地儿够大,如今天儿热,四大猛兽都不乐意回后院住,夜里冰铺关门就搬着铺盖跑店里头住去了——冰铺最里头的厢房连着冰窖哪,凉快。  柳财跟柳旺也跟着要到冰铺里头打地铺,陈念莞也随他们。  所以他们自然是乐意的。  而本地的两个伙计,自然了解一些行情,知道有些人家打赏小费出手阔绰,听陈念莞说那打赏归自己,都开开心心接下了这份活计。  自此,糖水铺外卖部门就这么走马上任了,为了夺得食客欢心,四个人都兢兢业业的。  几日下来,虽然跑得汗流侠背,可赚到的小费也多,自然满心欢喜。  柳财跟柳旺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钱人家在买吃食之余,还会额外出钱银奖赏跑腿的,夜里头捧着半百文钱的小费跟四大猛兽喜滋滋地直炫耀。  四大猛兽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掉过头翻过身躺着直哼哼。  要告诉他们,咱一个月就能挣二两银子吗?月底还有五两的奖金?  别吧!  要说出去,他俩来抢咱的活计,竞争上岗咋办?  没错没错,别说,别说!  嗯!  四大猛兽心平气和入睡。  *  见着椰子汁跟椰青冻糕带来如此大的风潮,陈念莞开始设想将这两种产品当做糖水铺的主打产品来做。  毕竟椰子这产品在热带的海边,一年四季都有的,而且除了做椰青冰糕,这椰肉还有其他大把的用途,做椰子奶啦,椰子糖啦,椰菊糖水啦,还可以拿来熬汤,椰子鸡了解一下下,把椰子肉拿到河粉店去,椰子鸡汤也可以成为汤河粉的一个选择喔!  嗯哼,按道理说,是很稳定能持续做的一个系列。  但是,椰子只有热带海边才有喔,带回来的话,也必须保证椰子汁跟椰子肉是嫩滑甘甜那一种,品质上也得管控一下下。  这次从那位海商手里买的椰青都不错。  所以陈念莞又跑回了抚宁县码头,找到那位海商洽谈大量、长期收购椰青的营生。  那位海商姓胡,前后两次成功卖了南洋珍果给陈东家,对陈念莞非常有好感,对于她提出来的合作也非常感兴趣。  胡海商说那椰子是随商船出海的时候,在交易的海岛上摘的,因为椰子外壳厚重,很好的保护了里头的果汁跟果肉,便于运输,并且海商也去过更南边的琼州,见过当地的人们吃这个果子,于是就尝试着运回来了。  只是厚重的外壳也成为了销售出去的阻碍,一般人家不愿意买,因为买回去难以剖开,海商卖得贵,也有人觉得椰子汁好喝,每个却只有辣么一点点,一百文钱一个不划算,至于说送权贵,嗯,海商没门路,于是滞销了。  陈念莞听完,也觉得这胡海商真的是,敢想敢做,很对自己路子哟,当即跟他进行了一番亲切交谈,而后商定,由胡海商定期供应椰子给陈念莞,椰青一百五十文一个,椰子跟椰皇都一百文钱一个。  嗯哼,椰青跟椰子、椰皇其实是对同一种椰子不同时期的叫法。  椰青就是没有完全成熟时期的椰子,表面一般都是青绿色的,所以才叫椰青,因为是未成熟的椰子,所以里头的汁水最多,也最清甜可口,而椰肉则最软绵入口。  椰子就是成熟期的椰青啦,表皮呈现黄色,椰子越趋于成熟时,椰肉会越来越厚,里面的汁水就会相对减少,但两者的椰味都最香醇。  至于椰皇,就是老椰子啦,椰子汁是三种椰子中最不好喝的,但椰肉是三种中最香浓最爽口的。  在上一世,陈念莞在世面见着的椰子都是被削去了外皮的,要分辨这三种椰子是颇下了一番?????功夫,胡海商只知道厚重的外壳便于储存运输,根本不知道这椰子还有这等区分,听了陈念莞道来,才恍然大悟。  当然,跟胡海商谈完了价格,自然也要谈谈后续品控问题的。  按品质收购的三种椰子,若陈念莞购回去之后,发现苦涩或变坏的,是有权力跟胡海商退货的,这就保证胡海商在摘选椰子时,也得首选品质好的。  胡海商见着有稳定的买主,自然点头答应。  “对了,如果你是往更南边去的话,能不能也顺便去采购一些荔枝回来?”  七月啊,正是成熟晚的荔枝最汁水甘甜的时候。  买回来,可以当水果吃,也可以做荔枝糖水啊!  “陈东家,不是咱不买,那荔枝摘下来很容易坏呐!”胡海商提醒。  也是,荔枝一日变色三日变味,胡海商无论是出海到南边亦或是他说的海岛,来回要至少十日,没法子冷藏的话,在路途上就坏掉了,况且七月份了,过了荔枝旺盛期,怕也没剩多少了。  于是只得作罢,等来年再做打算。  当然,胡海商见陈念莞对这些热带果子这么感兴趣,似乎也很熟悉的样子,允诺要是再见着什么稀奇的果子,也会捎带回来,卖给陈念莞。  于是,跟胡海商的合作契约就此签订,念云糖水铺多了一个稳定的糖水系列。  若是胡海商运回来的椰子足够多,陈念莞也打算在两家河粉店推出晴天见椰子汁系列,或者,用椰肉直接做椰奶进行售卖也行。  等买回来后直接教柳山、郑二哥怎么取用椰子汁,怎么用椰肉熬鸡汤就行了。  约莫十日后,胡海商果然真的运回来一船的椰子。  陈念莞亲自验货收货,按照约定的条件跟价格,将胡海商的椰子全部收购完毕。  至于收购回来后的存放问题,都不是问题。  燕来巷自家有冰窖啊,供应给总店的直接放小仓房,每日定量送一批到店里头就是了。至于糖水铺跟西店,除了运输途中要取用小仓房地窖里的冰块,等回到府城了,存放自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于是,糖水铺很快宣布晴天见饮子跟椰青凉糕成为了常销产品,不仅如此,还有新品种,譬如椰子奶,椰丝饼,椰香红豆沙,等等,府城再次掀起了椰子热,为糖水铺带来一波又一波营收。  *  在糖水铺的营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陈念莞开始琢磨买商铺。  嗯,柳氏的唠叨,她自然有放在心上的,为了走京城那一遭,她强制压抑着心里头买买买那头猛兽,不乱花银子,也不盲目扩大商业版图。  但,还是有一家商铺,她非常想买下来的。  就是西店那家商铺。  西店的商铺是租的,每年得花二百多两的租子。  当初租商铺的时候,这二百多两可以算是很大的一笔开销,毕竟,那会子她手上什么钱银都冇,还是刚开始找到合伙人收取的每人五十两银子江湖救急了。  嗯,但对于现在的陈念莞来说,二百多两,区区小事,不在话下。  毕竟,两个万贯的大大富婆了嘛,嗯哼!  所以她就想干脆把商铺买下来!  买了也好,省得届时那商铺的东家坐地起价涨租子,或者是用啥借口就不租他们了,而且据她估计,那商铺应该没有五柳巷这间那么贵,一千五百两左右应该可以拿下。  问题是,她想买,那东家未必肯卖啊!  陈念莞于是找到当初那间牙行,打探西店商铺的情况。  牙行的伙计听说是要了解河粉店那商铺是否出沽,又知晓陈念莞身份,很上道:“陈东家,您放心,那商铺的东家咱熟,他有没有意向,咱帮您去问问?”  这牙人伙计是一开始陈念莞想找铺子开冰铺的那位,他没想着陈念莞没在他们牙行看中铺子,转头却跟江家合作上了,当真开起了冰铺。  陈东家与崔四爷家的那些事,在府城里闹开,牙行的人算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一类,自然打听得清清楚楚,江家派人鼎力襄扶陈东家,那是人尽皆知。  江家什么来历,他们这些牙行做买卖的还不清楚?  不得了啊,背靠江家的女人!  牙行伙计一心给陈念莞卖个好,得知了陈念莞要买商铺,表了忠心,屁颠屁颠去找西店背后的主家打听去了。  嗯,陈念莞这个背靠江家的女人,就这么施施然回五柳巷,等消息去了。  三日后,牙行伙计来到五柳巷给陈念莞捎来了消息。  “陈东家,那位主家,听说是您想买铺子,说他卖给您,也不是不可以。”  哦?那为何他还笑得如此古怪呢?  “就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家的孙儿苦夏,啥都不愿意吃,所以想请你过去,做一些能让小公子喜吃,又好克化的吃食。”牙行伙计看着陈东家,笑,“我觉着,陈东家厨艺这么高超,想必这个条件,应该不难。”  啧!  自己美名远播啊,这么多人都知道,自己厨艺一流了,是不是能媲美本朝御厨水平了?陈念莞很有信心的同意了这个条件,跟着牙人就来到了这位主家府上。  对了,这位主家姓林,据说先祖曾出过翰林大学士,如今亦有儿郎在朝中任有实职,啧啧,是书香世家呐,府城果然是藏龙卧虎啊,一个不小心,碰着的都是大人物。  面见陈念莞的,是林家的主母,林夫人。  原本陈念莞进入这雕龙画栋的林府,心里有一丝丝不安。  因为前儿有在宣平侯祖家崔府的不快嘛,有点点ptsd过敏,等见着林夫人了,登时松了一口气,她认出来,这林夫人,也是糖水铺的常客。  果然,见着陈念莞了,林夫人亦是笑笑:“陈东家,这还是咱们头一次在糖水铺之外的地儿见面呢!”  陈念莞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林夫人!”  因为去过几次糖水铺,林夫人也算对陈念莞有所了解,所以也不拘谨,直接说了自家小儿的事。  原来是林夫人最小的儿子林小郎,今年五岁有多,平时里是捧着手心娇养着的,锦衣玉食,但每年入夏,便总会有那么一段时日不喜吃喝,每逢这个时候,林府上下就都操碎了心,想尽各种法子哄林小郎进食。  “今年算是好一些,先有那河粉店的吃食,新鲜,他吃过一次,喜欢,就隔三差四叫人去买河粉店里头的吃食回来,后来,陈东家的糖水铺也开了,店里头的糖水啊,他是样样都喜欢,尤其是最近推出的椰青冰糕跟椰子奶,每日都得吃四份,可,那吃食都是冷品,凉,吃多了,小郎身子受不住,我只能不让他吃了。”  林夫人叹气。  那是自然的,虽然酷夏贪凉,许多人都喜欢喝饮子吃凉凉的糖水,但糖水铺里的夫人姑娘们,也都是隔三差四去的,算是有节制,林小郎才五岁多,自然不能吃太多冷藏的食物。  “可不让他吃了嘛,其他啥吃食他都吃不下去,非得继续吃陈东家铺子里的糖水,天天嚷着要吃椰青冰糕,我是没法子了,才想到陈东家你既然厨艺了得,能不能,做些不是凉品,却又能让咱家聆哥儿喜欢的吃食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陈念莞明白过来了,与林小郎见了面。  知道陈念莞就是糖水铺的东家,林小郎原本耷拉的小脑袋抬了起来,眼珠子圆滴滴地冲林夫人喊:“阿娘阿娘,你果真将府城最厉害的厨子请到家里头,专给我做吃的啦?”  嗯咳,被林小郎说是府城最厉害的厨子,陈念莞还有莫名的高兴。  哎呀,最厉害的厨子啊,那岂不是把府城其他厉害的厨子都给干爬下了?  陈念莞登时心里喜欢起这个小屁孩,套近乎问他都吃过糖水铺那些糖水,最喜欢哪些,最不喜欢哪些,知道林小郎如今最迷的就是城里头的椰子系列,转头又问过林夫人,林小郎有什么忌口的吃食后,陈念莞就决定了要给林小郎做个什么吃食。  而后叫人到糖水铺取了四个椰皇,还有已经做好的椰肉糊糊跟一些做好的椰子奶!  既然林小郎喜欢吃椰子产品,冷品不适合,给他做热食就好啦!  先打两个鸡蛋,蛋白与蛋黄分开,而后分别打发,就像做蛋糕那样打发成奶油状,而后将蛋黄液倒入蛋白液里头,而后过筛精面粉,搅拌均匀,  加入椰肉糊糊,以及一些蜂蜜拌匀,而后放入屉子中蒸熟,  等凝固成型后,椰蛋甜糕就做好啦!  外面微黄,里头暄软,吃起来,还有脆脆的椰肉碎粒,比寻常的松糕会多一份坚果的香甜喔!  这就当做是饭后甜品了,至于主食,便是椰浆饭了。  将椰皇放置于案桌上,维持能稳固安放的情况下,削去上面小部分的壳,成为合盖状,然后将椰子汁倒出备用,将外皮削去,  将米淘洗干净,而后装进椰皇壳中,一半左右的?????米量,不加水,取而代之用椰子奶,注入椰皇壳里,稍微盖过米粒即可,合上盖子,  四个椰皇都如此处理,  另外拿大锅,放入适量的水,将四个椰皇都放置进水里,合盖,烧火,利用水温煮熟椰壳里的米饭,  将买来的一些新鲜的小虾清洗干净,  蒜剥壳剁碎,姜片切丝,葱白切碎,青葱切粒,  另外备用原味瑶柱酱少许,  起锅,热油,先煎一个蛋皮,  而后将如上除葱段以外的配料倒进锅中翻炒后,加入小虾爆炒,  待椰壳里的米饭煮熟后,将煮好的蛋皮跟小虾以及葱粒搅拌均匀,揭开盖子,倒进椰壳里的米饭里,亦搅拌混合好,那一个个椰皇饭就可以出锅了,  椰皇里的椰肉是最香浓的,再加上用椰子奶取代了水,在椰壳里隔水煮熟的米饭,椰香浓郁,还自带甘甜,  再加上爆熟的虾米蛋皮,白色米粉中间夹带红的小虾,黄的蛋皮,绿的葱粒,色彩缤纷,对五岁的喜欢吃糖水的小郎君来说,怎么可能没有吸引力?  将椰子汁跟椰蛋甜糕端上去的时候,林小郎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等四个椰壳盛装的饭一送到林小郎跟前,那椰壳的盖子还阖着,所以他无从下手,一筹莫展地看着陈念莞。  陈念莞揭开盖子,露出里面缤纷的椰浆饭,林小郎的眼睛就瞪得圆圆的:“这,饭,饭是在这圆圆的里头的?”  “啊,好看吗?”  林小郎点点头。  “还很好吃喔!”陈念莞说着,退到了一边,看伺候林小郎的奴婢走上前,恭敬地伸手拿起勺子,才要从椰壳里舀饭,就被林小郎叫住了:“退下,我自己来。”  说着便抓过勺子,捧着椰壳,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吃了两口,小脑袋就点了点,“不错,不错,不愧是府城最好的厨子。”  “谢过林小公子夸奖!”  陈念莞松了口气。  既然林小郎满意,想必林夫人是愿意将那商铺卖与她了?  于是去瞅坐一边的林夫人。  林夫人正看着林小郎呢,见他居然愿意进食,面色甚是欢喜,才不舍地把视线从儿子身上挪开,便见着陈念莞偷偷瞥了过来,心里会议,让奴婢好好看着林小郎干饭,而后起身,带陈念莞走到了另一厢。  “陈东家果然厨艺了得,难怪那自诩老饕的崔四爷,最终也会被陈东家店里的糖水折服。”  “林夫人过奖了。”陈念莞笑嘻嘻地,“那,我如约给林夫人为小公子做了一顿满意的吃食,那河粉店的商铺?”  林夫人也看着她:“那自然是愿意卖与陈东家的。”说着,便嘱咐管事,去拿房契地契了,“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陈东家应下的。”  “林夫人请讲。”  林夫人却没有直说,转而问:“我去糖水铺的时候,听说,陈东家的未来夫君,考中了秀才?”  “是的。”陈念莞不知道林夫人为何忽然提起张二郎中秀才的事,心里纳闷。  “那既然考中了秀才,又得了乡试的资格,下个月,怕也是到贡院参考的?”  “那是当然。”  乡试秋闱三年一度,张二郎要错过了这一次,若圣上不开恩科,那可要等上三年。  “陈东家以为,张公子,考得上举人吗?”  “自然是能考上的。”陈念莞想起张二郎对自己信心十足,她也对他信心十足,肯定的点点头。  “看来,陈东家对张公子,确实是寄以厚望的。”林夫人淡淡地笑,“陈东家有没有想过,张公子考中举人之后的事?”  中举之后?  像阿娘说得,自然是去京城,参加来年二月的会试了。  若届时张二郎还是像眼下这般运气,指不定到时候,当真会考中状元。  等等,她不是一直这么指望他的么?  “会试在京城,又在来年二月,在此之前,张公子该不会还呆在青云书院吧?”  “自然不是,届时我们打算到京城去,寻书院就读。”陈念莞老实道,“若是能考中国子监入学试,怕会直接进入国子监。”  林夫人捻着袖口,遮着嘴角笑了笑,“虽说,通过入学试,是有不少举子,可以进入国子监,但,也并不是每个举子,都可以通过入学试的,张公子,有这个信心很好,但,若是多一层保障,也未尝不可,你说是吗?陈东家?”  “我不太明白林夫人的意思,还请林夫人指点。”陈念莞坦然问。  “国子监,也是什么举人,都可以进去的。”  国子监是最高学府,天下读书人均向往在此进学,而进入国子监念书的学子,称为监生。  通过入学考核进入国子监的举人被称为“举监”,这只是监生的其中一部分,国子监内还有例年的选贡生,凭恩荫入学的荫监,靠捐钱物入学的捐生,以及诸如侯爵勋贵子弟等等,而国子监就读的监生名额有限,自不是成绩好,就能笃定进入国子监的。  林夫人语气里自然是含着对张二郎是否能进入国子监的疑虑跟不信。  陈念莞亦是理解。  张二郎并未惊才绝学,比之陈念蹇以及江禹,自然是不及的,虽然出人意料一路考中,到如今也未算是脱颖而出,但也仅居二甲末尾,若说他当真运气爆棚,又过了乡试,那也未必下一步就能中进士。  因会试,是与天下众多五湖四海的出类拔萃者相竞,而张二郎,怎么看也缺少实力。  林夫人所以才会不信,张二郎能进入国子监进学。  自家未来夫君被人小看,陈念莞心里头不爽,但也承认事实,于是问,“那,林夫人,指教指教?”  林夫人又抿嘴微微笑了笑。  “我林家大老爷在朝中为官,如今幸为翰林院侍读学士,若陈东家需要,我可跟大老爷提一句,给张公子一封举荐信,也不是不可以。”  陈念莞一怔,而后思索开来。  不是不说不信任张二郎的实力,他既信誓旦旦能考中举人,她亦是期待他能成功的。  但,举人之后,去京城呐。  如今他幸而有范山长看好,能在青云书院读书,可到了皇都,他们可以算是真正的人生路不熟,想考进国子监怕是要比占尽天时地利的京城人士困难许多。  但若有林大老爷这位翰林院京官的举荐信,自然更好。  不是说林家先祖里就有翰林院大学士么?这得了举荐信,或许旁人也会给几分薄面。  多条路多条选择,也不差!  所以陈念莞当即问:“想必林夫人是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嗯,对陈东家来说,不过是件小事。”林夫人笑盈盈道,“我也是为了聆哥儿,你厨艺这般好,聆哥儿也喜欢你做的吃食,所以我想请陈东家继续负责聆哥儿的膳食。”  “你是要我做你们林家的厨子?”  “怎么会是厨子呢?”林夫人瞥了一眼陈念莞,见她脸上不喜不怒,才道,“只是希望,你将方才聆哥儿喜吃的膳食,留个方子给我府上的厨子,另外,要聆哥儿厌烦了,陈东家再来给聆哥儿做新吃食,便行了。”  “可有时限?”  “总不会一直劳烦陈东家的,只要这个夏季过去就行了,届时,张公子也下场科举了不是?”林夫人问,“如何?”  “好。”陈念莞点头。  也不过是开发多几样新鲜吃食的事,就能换来一封举荐信,对她来说,划算得很。  于是,就此定下了每隔四日,陈念莞便会来林府一趟,专门给林小郎做吃食的行程。  林家的管事亦将那商铺的地契跟房契拿了出来,交与了陈念莞。  陈念莞离开林府的时候,喜滋滋的。  这一趟,来得值了!  不仅买到了河粉店的商铺,还能顺便给张二郎弄一封翰林院大佬的举荐信。  要张二郎知道自己这么为他,不知道会不会感动涕零呢?  *  八月,金桂飘香。  月初就已经有不少学子的身影陆续出现,比前几个月的学子潮来得更早,也来得更多。  这些,都是苦候了至少三年的读书人。  都有着秀才功名,有年少轻狂的,中年稳重的,以及白发苍苍的。  不约而同赶来府城,都是为了初八那一日开考的乡试。  府城的气氛也不同于之前几场考试,倏然紧张又严肃起来,便是不下场科考的府城百姓,也感受到了这股子压力。  当然,陈念莞除外。  念云糖水铺名声大噪之后,如今也慢慢传到了来府城参加乡试的郎君里头。  有不少家境阔绰的少年郎或公子哥,也特意来糖水铺品味一番。  看一眼络绎不绝的食客,陈念莞满意地笑了笑,而后将主场交给了各位训练有素彬彬有礼的跑堂们,回到柜台后面,飞快地盘算糖水铺七月份的进项。  算着算着便忍不住偷偷窃笑起来。  开店的六月份,盈利不足三百两,那时候是因为糖水铺名声不显,而七月份,自己与崔四爷商战一场,她这位?????陈东家就既显山又露水地将凉冰铺跟糖水铺的存在感刷了好大一波。  又随着前一批到店里头来光顾吃龟苓膏的夫人娘子们颇有见效,口碑渐渐宣扬开来,那食客越来越多,作为本店龙头产品的龟苓膏也不负众望,成功为本店盈利的当担,这个月光是龟苓膏的销售都突破了五百两,没亏了段爷爷那么大年纪了,还在后院天天看火熬膏——当然,他也没少吃就是了。  除了本店的第二担当双皮奶,椰子系列也成为了本店的支柱型产品,风靡全城,这部分的收益也高达四百两。  再加上下降一位的第四担当甜碗子以及各类糖水跟饮子,还有限售产品的收益,糖水铺七月份的销售影业额超过了一千两,不过除去各项成本跟商税,净盈利九百四十两。  这个数字,让陈念莞很满意。  跟河粉店开业初初盈利丰盛,随后月月递减,最后维持在一个变化的进项来看,糖水铺是后来居上啊!  呵,上个月才分成仅仅五十两的柳云,这个月能够分得差不多有二百两,要那丫头知道了,怕是要高兴坏了。  果然!  这日糖水铺打烊后,陈念莞在房里头将账簿给柳云看着算了算,得知自己有一百八十八两的分成,柳云拽着表姐的胳膊,直呼高兴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柳大舅家的儿郎跟娘子不一样。  儿郎们赚的银子要上交公中,娘子却是不需要的,也就是说,柳云赚多少,自个儿实得多少,而她在短短两个月,身家就攒到了二百多两,若糖水铺的营生一直火热下去,恐怕不用多久,柳云手头的钱银就要超过柳家的任何一个表哥/表弟了。  柳云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还沉浸在自己忽而多了二百多两的喜悦里头,晕乎乎的。  陈念莞也没有打扰她,让她多会儿陶醉在我有银子了的巨大惊喜里,便去找凉冰铺的诸位了。  因为在月初,早收了一波主顾们超过五千两的定银,所以后来凉冰铺做成的营生都不至于像上个月那般大宗,比较多的是散冰的买卖,但有崔四爷的一万两银票打底,所以七月份已经命定是冰铺今年盈利最多的一个月,抹去所有必要开支,拢共净赚一万七千多两。  所以到今日为止,两个万贯大大富婆的称号才算彻底落实。  顺利做成崔四爷那笔大买卖的时候,陈念莞就给四大猛兽跟柳羊,甚至是柳风都给发了一波奖金,今儿自然是要发第二波的。  柳羊跟四大猛兽一边收下红包,兴高采烈之余,也有淡淡的惆怅。  今儿陈东家说了,冰铺营生进入了今年的最后一个月,等八月一过,这冰铺就要关门了,要再想做这赚大银子的营生,还得等来年。  可他们,仅仅与陈东家签了一年的用工协议而已,所以,基本上,这个月结束,意味着跟陈东家的合作也结束了。  离了凉冰铺,他们要上哪儿找像陈东家这么好的东家,以及月俸跟奖金都这么丰厚的活计呢?  似乎是看出了四大猛兽眼里的失落跟心中不安,陈念莞干咳一声,道:“经过这两个多月的考核,我发现柳羊,柳豹,柳虎,柳熊,柳狮,你们的专业技能过关,且工作表现突出,如今有意跟诸位签订长达十年的用工契约,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  “有有有!”  “陈东家,我早就说过咧,你干脆跟咱签十年契的,咱愿意!”  “陈东家,来吧,契书在哪儿,我第一个跟你签!”  ……  那不安跟担忧一扫而空,柳羊跟四大猛兽哈哈笑了起来,均齐齐搓手,激动地看着陈念莞。  十年啊!  这么高月俸的活计,稳定做十年,能赚多少银子?  怕是自己一辈子的花销都不用愁咧!  还都不用担心自己以后找不到活计!  柳羊跟四大猛兽高兴,陈念莞也高兴,这柳羊跟四大猛兽用得顺手,又勤劳肯干,便是冰铺不营业了,他们也可以留下来看铺子,还能随时到糖水铺帮忙。  毕竟,陈东家背后是江府,如今府城里没谁敢再随便到自己的店里头闹事,可指不定有混不吝的上门闹事的时候。  糖水铺里都是姑娘居多,有他们在后院帮忙,出事时候到前头露面,她放心许多。  至于柳羊,通过这两个多月的观察,陈念莞也觉得他只做凉冰铺的管事大材小用了,正打算调他过去做糖水铺的掌柜。  柳羊接过契书没来得及看,陈念莞就告知了她自己打算让他兼任糖水铺的事,柳羊吃惊,而后激动得抓着契书的手都在颤抖。  “陈,陈东家瞧得起我,我自然是,拼尽力气也要把活计干好的。”  “那行,我就拭目以待,等着柳掌柜的好好大干一场了。”  交代过凉冰铺的伙计后,陈念莞便与小佑跟四丫跑了江府一趟,送分成给江禹,结果没见着江禹,只见着了王管事。  “陈东家,大公子闭关念书,要应付几日后的乡试!这笔进项我代大公子收下了!”  陈念莞表示理解。  因为,来到府城的张二郎,也与柳青在做上场前的最后冲刺。  那不要命K书的狂热,让陈念莞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自己高考前,从早到晚捧着试题,念书念得想吐的噩梦。  听说乡试三场,第一日进考场,第三日才能出来,第四日又得进去,如此三个轮回才算考完,期间,吃喝拉撒都在窄窄的考舍里,比高考还惨咧!  陈念莞才想着给张二郎,柳青还有自家三哥做点什么,好让他们在考场充饥的时候,建哥派人将胡海商出海运回来的第二批椰子运到了府城,而跟这批椰子同时抵达的,还有一批柳云说看起来像苞谷杆子的东西。  据说是胡海商在更南边采购椰子时,顺便买的一小批当地产物,说是听说陈念莞开的是糖水铺,这一小批就当做是迟来的贺礼,不要银子。  陈念莞嘴角抽抽。  这像苞谷杆子的东西,可不就是甘蔗么?  来得正好啊!  陈念莞从这批甘蔗里抽出了三根,想了想,又抽出了一根,一看就光泽好,糖份足,还笔直笔直的甘蔗,放到了一边。  差点忘记了,曾四也是秀才了,听说今儿也是要考乡试,估计也用得上。  所以,他们肯定需要的。  之后,陈念莞给自己跟二舅母各留了一根,一根托陈小姑送给陈念蹇,一根送给了曾老爷,嘱咐他们送考当日,一定要带上,陈小姑跟曾老爷不明所以。  陈念莞神秘地说:“是护符,庇佑秀才逢考必过的吉兆喔!”  然后屁颠屁颠去做给张二郎等人在考场吃的干粮了。第105章   “莞莞,舅母都不知道,给你二表哥做点啥才好,你有主意吗?”  河粉店里头,陈念莞借用后厨的焖窑时,二舅母在一旁担心地叨唠。  考生进贡院考棚后,据说考场会向每位考生提供鼎锅跟柴炉,还有号军帮忙考生抬水烧火,但考生自己得带三日份量的吃食,二舅母看这将凉不凉的天,着实不知道准备什么好。  “舅母就想着,给他做点啥馒头包子,或者烙饼就可以了,你看行吗?你打算给张二郎做啥吃的啊?”  陈念莞看了一眼二舅母,笑着说:“放心吧,我呢,准备做三份,张二郎一份,三哥一份,二表哥也一份,二舅母你来帮我好吗?”  “那当然好啦!”二舅母喜。  众所周知,莞莞的厨艺在一干众人中是最出色的,有她出马,二舅母怎能不放心呢?  陈念莞给三位考生先准备的,是椰粉。  椰粉好啊,有了椰粉,等到考场里,只要烧了水一冲,一杯甜美香浓的椰子汁就有了,喝起来可不方便了?  既能解渴,又能即时补充考生营养,顺带振奋一下精神,提高幸福度,想必考起来更得心应手。  做椰粉用的是椰皇的椰肉,从椰壳里取出来,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拿到石磨那头磨成浆糊糊,  把浆糊糊用干净的棉布过滤,就得到了椰肉渣渣,把这些椰肉渣渣拿出来,沥干水分,而后放进特制的金属托盘,送到焖窑里去,烤干,  烤干期间,注意拿出来,翻动过后再放进去,如此,等水分烘干后,就是细细碎碎的椰粉了。  不吝惜地把糖粒混入这些椰粉中,而后用油纸包分三份包好即可,饮用时,看自己口味适量加入饮用水里头即可,未免不够,陈念莞干脆多做了几包。  做完了椰粉,就该做主食了,陈念莞想到高热量,易充饥的食物,自然是,肉啦!  所以,陈念莞买了一块猪肉,一块牛肉,准备做即食肉干。  本来她是想做厚段的肉干,但听闻,食物但凡有个厚度,都会进考场的时候,被小吏掰开撕碎,所以就赶紧改做薄片肉干了。  届时那搜身的小吏再怎么火眼金睛,总不至于?????会怀疑将小抄藏进薄薄的肉干里吧?  猪肉跟牛肉是早已经清洗干净的,又放到冰窖里冷藏过,带到河粉店后厨时,两块肉都到达稍微解冻的状态,这样便好啦,容易且出薄薄的肉片。  陈念莞尽量维持肉块的大小,将肉片切得大片,但也不至于太薄。  因为太薄,届时烤干的时候容易烧焦,至于切大片,也是因为烤干的肉干会有一定程度的收缩,大片的尺寸会缩减,若最终烤出来觉得太大片,在切成小片即可。  考虑是让考生带进考场的,所以什么酱料都没放,因为腌料放多了,很容易引起口舌干燥,那便容易想喝水,一来水不容易烧啊,二来喝太多对考生不利,所以,原汁原味,保持肉质原来的鲜甜就很可以了。  将肉片全切好后,就一片片放到刚才烤过椰粉的特制金属托盘里,送进焖窑,小火慢烤,在风口控制火力跟观察烤炙程度,等烤到飘香后,便可以全部取出了。  余下的牛肉片,猪肉片均如此处理,于是就得到了一批肉干。  同样将这些肉干分三份,用油纸包包好就可以了。  有饮品了,也有肉了,再加上二舅母实在不放心,烙的几份又薄又多的大饼,另外再准备一些面粉加碾碎的香辛配料让他们在里头现煮,应该也就够了!  很快,就到了初八这一日。  在送张二郎跟柳青去贡院之前,二舅母跟陈念莞都将两人考篮里的东西对着清单清点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了什么。  到了贡院之后,又最后清点一遍,这才放心。  除了三日份量的吃食跟用来装水的几节空竹筒,还有笔墨纸砚以及备份,换洗衣物,跟晚上会用得上的蜡烛,烛台等,另外还有油纸布跟一些可能会用到的工具,一层层地摆放满了两个人的考篮。  不仅是二舅母跟陈念莞,还有其他考生们的送考亲眷也是如此。  天色还没有亮,黑乎乎的,但借着贡院前门的灯火,以及不少人擎着的火把跟灯笼,依稀看得清是黑压压的考生跟亲眷,个个都是大包小包,带着这三日里在考场里需要用到的东西。  等了好一会儿,贡院的大门开了,这一次出来的衙役还是寻常模样,但护卫却都穿着铁甲,明显跟前三次都是不同水平的,乡试所在场所的贡院更加森严。  衙役举着牌号让考生们按考号排队时,送考的家眷便陆续的与考生们分开,家眷退后,考生上前,等考生列排好后,号角声响了起来,那些铁甲护卫均训练有素地列队,严阵以待,看得陈念莞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号角声停下时,贡院里头走出来了主持这次乡试的十几名考官。  主考官是直接从京城任命过来的,翰林院的侍读学士罗敬罗大人,他巡视了那些考生,训话不允许考生夹带小抄进场,禁止舞弊冒认等大不敬行为,才退到一边,命衙役开始按照呈文,叫名,让一个个考生上前来搜身,等查过一切随身物品,并无可疑之后,才放人入场。  如此,陈念莞等人在外头等了许久,天渐渐泛白,全亮,日头上来了,还有不少人在贡院外头。  见着张二郎与柳青先后均进了贡院,诸人都松了口气,有意识地往后退,而后便见着了送曾四来考试的曾老爷。  “人进去就好,进去就好!”  进去了,等于可以旁无杂念全力以赴对待接下来的三日了。  正跟曾老爷说着话的当儿,有不少人朝他们瞧了过来,神色有异,本来陈念莞还没觉得奇怪,等有人忍不住问:“我说,你们这是干啥啊?拿这一根根的啥,来贡院门口干嘛?”  众人才彼此看了看,陈念莞跟二舅母手中自然是抓着一根甘蔗的,曾老爷也抓着一根,还干脆当拐杖用了。  彼此面面相觑,忽而陈小姑也走过来了,她是跟沈帆一起和陈峰送陈念蹇来着,见着陈念莞,过来找她们打招呼,手里也抓着一根甘蔗。  于是好家伙,陈念莞送出去的三根甘蔗又团圆了。  四根甘蔗齐齐亮相,是有这么一点奇怪。  陈念莞却不尴尬,对着瞧过来的送考家长神秘道:“你们不懂啦,这是保佑逢考必过的护符啊!咱家的考生凭这个,都能顺顺利利考过高中举人。”  送考家长们嗤的一声。  没实力,想靠护符考中举人啊?简直是胡闹!  于是其他送考家长们都一致决定鄙视他们!  特意穿着开门红裙子的陈念莞一点不客气的回以鄙视的眼神。  要知道,当初她考中一流大学的时候,就是阿母送考,同时擎着这么一根笔直的甘蔗的,这叫掂过碌蔗啊(比甘蔗还直,喻万事顺利,功成名就),可惜没有寻着大蕉粉蕉,缺了有蕉(朝)一日!  本朝人士没见识,不怪他们!  陈念莞这个时候不知道,一场由今日引起的买蔗风潮即将在日后席卷府城,更不知道,二舅母与她告别,回到河粉店后,随手将那根甘蔗放到了后厨。  采办回来的柳风正巧见着了,咦,这不是在糖水铺见过的甘蔗吗?  表姐还教过他怎么吃甘蔗呢!  这玩意儿很甜的呢!  于是柳风拿了刀出来,霍霍两下,把整条甘蔗削了皮,便美滋滋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吐渣子的时候,柳迟进来了。  嗯,做个跟哥哥有福同享的好弟弟,将甘蔗咔擦掰成两截,教柳迟怎么吃。  于是两兄弟就这么将一条甘蔗干掉了,完了回味,“不错,赶明儿去表姐那再拖几根回来吃!”  当然,柳风跟柳迟两兄弟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因为这事,后来会被自家阿娘一顿胖揍!  *  再说张二郎,进了贡院,拿着号牌跟着衙役找到了自己的考舍,亏得不是臭号,松了口气,而后就着手清理起来。  考生的每个考舍都是一个小小的隔间,配制了案桌跟椅子,那张案桌是特制的,有点想可折叠的出摊车,取下一半是桌子,装上一半是铺盖。  在案桌靠侧边放着的,就是传闻中配给考生的小锅跟小炉了。  打扫好考舍后,张二郎才将考篮里的东西逐一拿出来,摆放好,接着叫号军帮忙取水取柴,让他多跑两趟,将柴火先存了一些,而后烧了一铜鼎的水,而后才坐回考舍,闭目养神,等待明儿考试到来。  因为考生众多,今日一般只是入场,让考生进来熟悉环境,考试从明日开始。  翌日,依旧是天没亮,就有衙役叫醒各位考生,众人纷纷起身梳洗。  张二郎简单收拾干净后,抓紧时间才烧了水,便有号角声响起,考试便从这刻正式开始,衙役开始按序下发考卷。  张二郎接过考卷,便回了考舍。  也没急着做题,而是从考篮里找出了油纸包起来的椰粉,倒进一节空竹筒里,然后才用另一节竹筒,从铜鼎里舀了半竹筒的热水,倒进了这节有椰粉的竹筒,而后用筷箸伸进去搅拌了一下,透明的热水登时变成了乳白色,而后有浓郁的椰子香气飘了出来,光闻着就很好喝。  这操作,都是科考之前,莞莞教的。  张二郎微微一笑。  昨儿已经吃过摊得薄薄的烙饼了,张二郎找出肉干,取了一片,就着冲泡的椰汁慢慢咀嚼起来,只觉甘津可口。  等吃完后,神清气爽,这才收拾收拾,拿过考卷,专心做起题来。  后两日均是如此。  到第三日时,张二郎交卷,居然是第一批离开考场的。  在贡院外头见着交卷的其他考生,见着他们才第一场便面色蜡黄,眼圈深重,一瞧就是没吃好睡好的模样,更加觉得胜券在握。  才第一场就能熬成这般辛苦的模样,怕是接下来两场,这些竞争对手要考得更艰难。  乡试的连考,四书五经第一场,策问律法第二场,诗词歌赋第三场考。  饶是张二郎觉得自己精力充沛,体力过人,到最后一场的时候,也已经被折腾得心神俱疲,失却了第一场时候的昂然,对着考卷,迟迟没有下笔。  明儿就是乡试的最后一日了,前两场他俱有自信,应答如流,总不致于在最后一场出纰漏。  张二郎揉了揉眉骨,暂且放弃思虑,叫来号军,烧柴煮水,而后拿出最剩下的椰粉,冲了一杯香香的椰子奶。  张二郎闻着浓浓的香气,想起临行前陈念莞的嘱咐,还有对自己的殷切期盼,不免精神一振,他一边品着椰子奶,一边在脑海里慢慢打腹稿,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在张二郎展开纸张埋头打草稿时,外头闻到飘出来的浓浓椰香味道的其他考生,不住地吞咽唾沫。  科考进行到现在,大部分考生都已经受不了了。  文弱书生文弱书生,读书人还是大部分人都缺乏身体方面的锻炼,是以普遍体力偏下,平时还能有满腹经纶平添气质,如今连续多日呆在窄窄?????的考舍里,睡不好,吃不好,还得应付考题,简直是体力精力双重煎熬。  所以这个时候大部分考生都萎靡疲累,如今闻着这又香又浓的气味,忍不住便去翻自己带进来的吃食。  但大多数人带的吃食都是干巴巴的,吃着寡淡无味的凉白开,哪有那嗅着的香?  光是闻那个味,就已经知道这谁吃得热乎乎,吃食新鲜得很,考生们心里嫉妒的当儿,肚子里的馋虫发作,咕咚咕咚吞咽不止。  若只是这一人还好,没想到陆陆续续地,又有其他考舍飘出了香味,这下好了,许多考生都弥漫在一片香气里,却闻而不得,诱惑得他们有如爪子挠心,痒得不行,也痛恨至极。  哪些考生们如此可恨,竟然能带进这么好闻的吃食进来?  简直是在摧毁他们的意志!  折磨啊!  最后一日,张二郎早早地誊抄好赋诗,交卷离场。  跟他同一批离开考场的,除了跟他一样是完成答卷的人,还有便是忍不住煎熬,匆匆交卷的考生。  虽然比一般考生状态要好,但张二郎亦是身心俱疲,脸色憔悴。  陈念莞跟二舅母在外头早候着了。  这些天他们在贡院里头应考,她跟二舅母也在外头担心,考了多少日,就心神不宁了多少日,如今见张二郎终于考完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见他一脸倦怠,还隐隐发出一股馊味——嘛,天气还炎热未消,呆考舍里三日不洗澡,那味道确实酸爽。  于是陈念莞就先带张二郎坐车回榴花巷去了。  她们早早地就熬好了鸡汤,就等两位秀才公考完回来补身子。  张二郎洗漱一番后,也不顾仪态,囫囵吞枣吃了一顿,就回东厢躺下歇息去了,睡得天昏地暗,连柳青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晓。  柳青是下晌的时候回来的。  大概是做惯农活的人,身子是比一般人来得好,也不像其他脆弱的考生,出来后就摇摇欲坠,但难看的是脸色。  二舅母是做母亲的,一瞧儿子这模样,估计哪里出啥问题了,但也没敢多问,照顾着大儿子洗漱净面,又恹恹的喝过鸡汤,就送进房里了,同样蒙头大睡。  看来,几日的三场连考,两位秀才公都损耗极大。  有二舅母帮忙看着,陈念莞就回五柳巷去了。  张二郎与柳青这么吃了睡,睡了吃,过了足足两日。  与他们这般的考生也不少,休养生息后才开始出来走动,府城瞬间就热闹起来,几年寒窗苦读,又加上几日的大考折磨,如今这些读书人是卯足了劲要尽情放松。  不管考得好不好,都得等至少十天到半个月后才能揭榜得到结果是哭是喜,在那之前,都是薛定谔的猫,可不得抓紧时机享受美好时光?  以诗会友的歌赋聚会自是不消说的,还有青楼花舫,酒肆赌坊,食肆茶馆,到处是读书人的身影。  不说河粉店营生火爆,便连糖水铺也接连见着有不差钱的书生来尝鲜。  至于品尝之后的感受,自是大为满足的,而后呼朋引伴,除了店里头的生意大好,外卖部门也是跑断了腿。  那泛舟水上的画舫花船,比平时都来得多,顺应府城潮流,自然也是要尝尝糖水铺里的各类椰制品的,晴天见,椰子奶,椰青冰糕,椰丝饼等等,都突破了往日的销售额,创收连连。  当初选择来府城开店,真是对极了!  当初选择来府城买商铺,也是对极了!  当初选择开冰铺的时候一起开糖水铺,更是对极了!  她来府城一展拳脚,选的时机,实在是对极了呀!  陈念莞每日夜里盘账,脸上都是笑得合不拢口啊!  等她收拾收拾,隐藏好脸上的得意忘形,淡淡定定回到糖水铺做陈东家的时候,见着张二郎,柳青,陈念蹇跟曾四都一道来了糖水铺,正坐在一起表情激动地说着什么,陈念莞走过去一听,是曾四在念叨下注的事。  三年一度的盛事,各家客栈赌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的。  乡试一千多人下场考试,但最终取中的也不过半百多,被用来下注的考生也很多,压注榜上整整超过两百位,据说赌坊里头用牌子铭刻的有望中举的名字挂了满满一墙。  而乡试案首的取中人选,也足足有二十多人。  这二十多人,自然是前些年才学出众的考生,基本上都是排名一甲的。  其中排头的十位,便成为了诸多人押中的大注盘。  张二郎,柳青跟曾四,自然没列入这二十多名以内,陈念蹇也没有。  自从院试失利,许多人考前大额押注陈念蹇勇夺小三元,结果大跌眼镜没中亏大了后,骂陈念蹇骂得可凶了。  这一次陈念蹇的名字就又跌出了下注优选行列,不过还是在能不能中举的小注盘里。  人生几度这般大起大落,陈念蹇表示,自己的铁心脏就是这么炼成的。  曾四唠叨的,是自己跑了几家才找到一家,自己名字在小注盘里的客栈。  竟然这么多人不看好他中举?  不过他也表示,比张二郎跟柳青是好多了,两人都没在下注榜上,可是连让人下注押银子的资格也没有,意味着没人看好他们中举,比他可惨多了。  对于曾四的叨唠,张二郎毫不在意,柳青则苦笑了一声。  张二郎看着柳青,柳青摇摇头。  其实,考完最后一场,凭直觉,柳青便感觉,自己这一次,怕是没能考中了。  一千多名秀才同台竞技,个中佼佼者数百,自己中断学业多年,才重新捡起念了多久?能考中秀才,已经是万幸了。  提前确定自己的科考结果后,柳青接连两日休息,亦是在整理心情,毕竟,即使承认才学不足,但乡试机会难得,便是接受今次不过,要想再挑战,也得再花三年时间。  三年时间,用于精进学业是足够的,但三年间,又会有多少才华横溢的后辈冒出?届时,他还有与之竞争之力吗?  柳青深觉前程难测,压力重大,只是身为家中长子,这等忧虑并未表露出来,只隐藏心中。  而柳青的担心,正跟其他信心不足的考生如出一辙。  江山辈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能考中秀才后,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从意气儿郎考到头发斑白,却始终考不上举人的缘故。  到底,举人考中名额太少,而人才却是济济如堂,层出不穷。  “各位举人老爷们,赏脸来我们糖水铺捧场,简直令鄙店蓬荜生辉啊!”陈念莞笑着文绉绉打着招呼,站到了张二郎身边。  “陈东家!”  “四妹!”  “表妹!”  张二郎瞧着陈念莞,脸上笑意融融:“莞娘!”  “怎么样?喜不喜欢我们店里头的糖水?”  “喜欢!”  “好不好吃?”  “好吃!”  曾四补充一句,“就是太贵了!”  “好东西自然是贵的啦!”陈念莞瞅着曾四,“曾四公子非常了解赌坊行情嘛,是不是又押中谁了,押多少银子了啊?”  有银子拿去下注,却嫌弃糖水铺的美食价高。  曾四嗯咳一声,转过身子,抓起饮子喝着,不去看陈念莞。  张二郎笑了,回头看着陈念莞,“很忙?”  “忙是忙,但来见你们的时间还是有的。”陈念莞口上应着,心底则同时在想,忙好啊,忙就意味着有银子么!  而后看着陈念蹇:“三哥,你这次对中举,有信心吗?”  陈念蹇微微迟疑一顿,而后道:“我已经尽一切能力了,至于是否能中举,只能端看天意了。”  嗯哼,这么多场考下来,三哥也变圆滑起来了。  “但我是看好三哥的哟!”陈念莞笑嘻嘻道,对其他三位秀才公道:“也祝各位这次能一举成功,都能中举!”  九月初,乡试放榜。  陈念莞又特意穿了一身鲜红的缎裙,与二舅母一起,跟着张二郎,柳青早早地去了贡院看放榜。  等他们过去的时候,贡院外头一里方寸都已经全是来看放榜的考生跟家眷,简直人满为患。  不得已,只能在能找到的最近的茶馆,订了个雅间,坐里头等消息,让小佑到外头随时接听消息。  茶馆里头不止他们,还有其他坐在茶馆里等放榜的秀才们,热热闹闹的。  来都来了,陈念莞于是干脆点茶,上茶点,边吃边等。  日上三竿的时候,连茶馆下面都挤满了人,从雅间窗户往下看,黑压压的都是人头。  三年一次的乡试啊,这结果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而在前面,陈念莞等人瞧不见的地方,贡院的大门开了,那天开考时,率先出来的衙役跟铁甲护卫又率先走了出来。  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举牌叫号,而是先驱退了围在门前最近的人群,而后手脚麻利的开始张贴榜卷。  榜卷张贴后,衙役就会开始敲锣鸣鼓,表示人工报榜正式开始。  听得锣鼓响的众人心中均一震,茶馆里也?????一下安静下来。  陈念莞坐在张二郎身边,激动得双腿差点没抖起来,再瞧柳青跟二舅母,也是脸色微微涨红。  很快,他们听到了衙役扯开喉咙大声量地喊:“捷报!”而后一声锣鼓响!  嘈杂的声音全没了,众人皆在竖起耳朵在听,生怕错过了自己的名字!  “榆林县狄安狄老爷,中顺弘二十八年楚州乡试第七十六名!”  陈念莞听到有郎君激动地叫喊起来,而后是人群里一阵骚动!  想必是那位新晋举人老爷高兴的,以及周围人群的恭贺跟羡嫉哗然!  报榜是从末尾一名考中的举人开始的,依次往上,排名越前,叫到的时间越往后,陈念莞听着,基本上是一声锣鼓响,而后衙役报一个名儿,接着寻找中举的老爷,骚动后,再响锣鼓声,以此循环。  很快,名次就报完了六十,进入了五十多名!  “捷报!”  “抚宁县张玉郎张老爷,中顺弘二十八年楚州乡试第五十二名!”  陈念莞睁大了眼睛,而后下意识一下站了起来,外头小佑也激动地跑了进来:“东家,张公子,中了!”  张二郎也站了起来,与陈念莞对视了一眼,才想保持镇定微微笑,结果一张口就笑得老开了,“莞娘,我中了!”  “抚宁县张玉郎张老爷在哪儿?”茶馆下,有报喜的衙役在奔跑。  “在这在这!”陈念莞跟二舅母都扒着窗沿朝下面喊了起来。  那小佑则跟着张玉郎飞快地挤下茶馆,对转过回路找到这边来的报喜衙役道:“我便是抚宁县张玉郎!”  “恭喜恭喜,恭喜张老爷高中举人!”衙役笑呵呵拱手说着一连串喜庆的话,张二郎早拿出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了他,而后仰头朝茶馆雅座看上去。  陈念莞跟一干人等,正俯身看下来,笑得格外灿烂。  张二郎也终于抑制不住,看着陈念莞笑出声来。  终于,是举人了!  将将,够格配得上莞莞了吧?  旁边的众人均是好一阵羡慕,再瞧见这举人老爷跟楼上貌美娘子眉来眼去,心头都快冒火了!  他是中了,自己中没中还悬乎呢!  就别再往咱心窝里头添堵了,快走快走!  陈念莞见着张二郎一路回来,途中一路有人过来跟他道喜寒暄,好一会儿才回来雅间,他脚没踏进来,她就忍不住喊:“张老爷哟!”  张二郎凤眼盈盈,握拳在嘴角轻咳一声,才勉强控制住激动的表情。  “恭喜张公子!”  “张二兄弟,恭喜了!”  二舅母跟柳青也朝张二郎道喜,张二郎拱拱手,坐了下来:“柳大哥稍安勿躁,很快便到你了!”  柳青也拱了拱手,依然微笑,但面上一丝苦涩一掠而过。  名字一个个被叫响,捷报已经去到三十多名,也都还没听到柳青的名字。  二舅母不安起来,陈念莞也从刚开始的兴奋渐渐冷静下来,瞟了一眼柳青,见他尚算淡定。  听得最新叫起的名字是十九名的时候,柳青忽而起身:“阿娘,我们回去吧!”  “怎么能回去?都还没叫到你的名啊?”二舅母不解。  “阿娘,我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凭我的才学,怕是入不了二十名的。”因早早地接受了今日的结果,柳青并没有失态,“阿娘,走吧,便是再等下来,您也听不着儿的名了。”  二舅母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嘴唇抖了抖,看看儿子,再看看张二郎,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们陪你们一起回去吧!”  陈念莞也起身。  他们来这儿,要等的结果也就是张二郎跟柳青能否高中,如今张二郎已知结果,柳青既然说中举无望,应是真的了。  早知结果,也用不着一定听到最后的捷报才心死,不然届时更难过。  所以陈念莞一行人早早地就离开了茶馆。  而贡院前头,那捷报还在接连报出。  曾四中了十六,陈念蹇名列第五,成为经魁末名,江禹本人没来,叫了王管事过来接榜,竟然是亚元,榜一解元则被定云县一个叫高雯的考生夺下。  二舅母送柳青直接回榴花巷了,陈念莞跟张二郎则先到了河粉店。  “怎么样?”  一进店里头,太忙没去看榜的柳风就嚷,那柳迟也飞快地从后厨跑了出来。  “张二郎是举人老爷了!”  柳青不在,陈念莞没顾忌,所以直接笑嘻嘻道。  “恭喜恭喜!”店里头的伙计跟食客吃惊,齐齐看着张二郎,然后起身过来跟新科举人老爷寒暄套近乎。  “行啊,表姐夫你是举人了,能做官了啊?”柳风冲了上来,见他们身后不见自家阿娘跟大哥,回头又问,“我大哥呢?”  陈念莞的笑脸淡了淡,朝柳风摇摇头。  众人于是明白,哦,柳家大哥没中,一时那恭贺的伙计都有点心情复杂,一半高兴一半难过。  未免大家难堪,陈念莞跟张二郎道过喜讯就离开了河粉店。  张二郎要回榴花巷为明日州府专门为新进举人办的鹿鸣宴做准备,陈念莞则回了糖水铺,一路上笑容就没停过。  等回了糖水铺,就跟柳羊道:“给店里头挂个牌子,再跟食客们说,陈东家的未来夫婿是举人老爷了!今日的花销,都免费!”  “真,真真的?张公子是举人老爷,那陈东家你以后,是举人夫人了?”  冰铺那边的营生已经接近尾声,柳羊便被调过糖水铺就职了,听说张二郎中了举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真的,快去,跟她们说,今儿我是举人夫人,再往后,明年,说不定就是状元夫人了。”陈念莞呵呵得意,“对了,从明儿起三天,十碗龟苓膏免收银子,二十碗双皮奶免收银子,三十份椰丝饼免收银子,还有五十份饮子也免收银子,每人限领一份,先到先得。”  “好咧,东家,我现在马上就去贴招子!”柳羊喜气洋洋地去开干。  陈念莞表示满意。  这一来,才算是第一次能借到自家培养的金大腿的势呢!  如今她这是举人夫人开的店了,可不得高看自己几分啊!  张二郎中举的讯儿同样传到了林夫人那处。  “张玉郎当真考中举人了?”林夫人吃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还以为,那张玉郎是泛泛之辈,原来,是我看走眼了啊!”  “那,夫人?”  “没事,那举荐信,我写个信给大老爷,等陈东家他们到京城的时候,找大老爷要便是了。”林夫人笑了笑,“只要他们能见得着大老爷就行!”  *  次日,张二郎去出席楚州府曹大人主持,宴请各位考官跟新进举人的鹿鸣宴去了。  柳青此次落榜,最伤心的倒是二舅母。  要知道,前儿柳青考中秀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那时候多欣喜,今日就有多失落。  作为落榜考生的柳青不得不回过头来安慰母亲。  二舅母这才想开了,恹恹然去了河粉店。  那柳风跟柳迟也极力开导自家阿娘:“阿娘,就是今年没中举,三年后也是一条好汉,再考呗!”  “就是,大哥考中秀才,中途不也花了好几年吗?”  “什么花好几年?明明是因为你大哥不得不照看你们这两个崽子才耽误了学业,不然,你大哥早就是秀才了。”二舅母反驳。  “是是是,阿娘说的对。”柳风跟柳迟忙不迭承认。  自家阿娘心情不舒服,她说啥都对,应着就是了。  原本二舅母的低落渐渐消散去了,谁料无意中听得来河粉店的客人们议论起了一件事。  “咱府城这次新科举人老爷们啊,都成府城人家的姑娘们最好的择婿优选了,然后有人研究这些举人老爷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玄机。”  “啥玄机?”  “那抚宁县的经魁陈老爷,还有其他两位同样是抚宁县出身的秀才公也中举了,是,张老爷跟曾老爷?在乡考的时候,他们的家眷都拿过那啥杆子,说是逢考必过的护符?”  “啥杆子?那明明就是甘蔗!”另外有人解释,“可真是奇了怪了!当初说这话的,有人认出来了,是糖水铺的陈东家?”  “也是这河粉店的东家啊!”  “对啊,陈东家说,那甘蔗是护符,能,能逢考必过?”  “可不是,三根甘蔗,三位举人老爷,不可能是巧合吧?”  听了一嘴子闲话的二舅母僵硬地转过身子。  明明是四根甘蔗,应该有四位举人老爷才是。  她想起来了,当时,她从贡院直接回河粉店,把甘蔗放后厨了。  “你们,谁见着我那日拿回来的甘蔗了?”  “啊,甘蔗?”柳风搔了搔头,“哎,我吃了啊!”  二舅母直直地看着柳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手抄起一把筷箸就去抽他:“你这个疯崽子,你大哥的举人老爷,原来是被你吃了啊!”  “娘,娘,我没有,你冤枉我了!”柳风嗷嗷抱头鼠窜,“干嘛了娘?不过就吃了根甘蔗而已,你想要,我去找表?????姐多要几根赔你就是了!”  “那是举人老爷,你赔得起吗?”  “那,那你也不能光抽我啊!二哥也吃了,抽他!抽他!”  有福同享有难自然也要同当的,柳风干脆地把自家二哥出卖了,于是柳迟也被自家娘追出了后厨。  柳风跟柳迟被自家阿娘抽得鸡飞狗跳,到最后才明白自己挨揍的起因。  两兄弟蹲在墙角根抱着头躲避自家阿娘的时候,大眼瞪小眼,总不会,大哥没中举,当真是因为被他们吃掉了吧?  吃没吃不知道,反正拎着三根甘蔗送考的三位秀才公都考中举人老爷的事在府城不胫而走,那庇佑读书人逢考必过的流言也传了开来,从此以后,每逢乡试,都有一批人四处寻找甘蔗做护符送考,深信这样就会掂过碌蔗啦!  *  转头再说鹿鸣宴。  张二郎名次并不显,跟打后的几个举子都坐在筵席后排,只静静跟着照章程行事。  相关官员跟所有新晋举人到齐后,主考官罗大人与曹知府领着众举子祭祀圣人,轮流说了一番场面话,就算是开席了。  那位高解元代表举子们,按规矩跟众考官大人敬酒,之后便是落定畅饮这场赐宴。  够筹交错时,那拘谨的气氛便渐渐缓和起来,有举子去向考官们单独敬酒的,也有找同科交流促进感情的,毕竟这些同科都是日后会进京赶考的,谁人日后有大造化,尚且不知道,多认识几位也好。  这个道理,在场的官员们都懂。  这里头的举子将来指不定便是他日入朝为官的同僚,他们来敬酒,也不拘礼,卖几分薄面,甚至有八面玲珑的一位考官,为表示亲切问候,一个个举子举盏回敬过去,等邀张二郎同饮时,手抖了一下,瞧着张二郎那张脸竟是静了半晌。  “你是?”  “学生抚宁县张玉郎。”张二郎不明所以,微微敬礼回盏。  “张玉郎?”  “学生是。”  “你……”叫庞眷和的考官,似难以相信,依旧定定地看着张二郎,“不知张玉郎你家在抚宁县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张二郎心中冒出诧异,却也如实作答。  庞眷和微微点头,才欲追问,那罗大人不知何时也走到了这边,见着张二郎,亦是一怔。  这回,张二郎意识到不寻常了。  若是一位大人见着自己露出惊诧的神色,接着又有第二位大人显见也对自己吃惊的话,就有问题了。  张二郎想起了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  莫非,他们认识自己?  可,这两位大人都在朝中为官,自己不过是海礁村区区一名村人,如何能结识?  罗敬却未像庞眷和那般追问,神色如常,直到鹿鸣宴毕,回到下榻处后,罗敬叫人找到了张玉郎的户籍副本,见着出生地是抚宁县海礁村,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动摇。  他自是知道庞眷和在鹿鸣宴上为何那般震惊。  这位新科举人张玉郎,跟京中永昌侯府世子,长得一模一样。  此次乡试有上千人,作为主考官,他不可能认识每一位学子,在宴会上亦是第一次见这位张玉郎,见得其真容也是吃惊。  他亲见过永昌侯世子,张玉郎那张脸,简直就是世子再生。  可是,永昌侯世子已经死了,去年,世子领命到江南东道沿海协助缉匪,剿匪大胜后,在返京途中遇刺身亡,棺柩都已经送回京城,落土为安。  而且,在参加乡试时,这些秀才们就应已经验明正身,证实这人确实有官衙户籍盖章确认是海礁村人无疑,填榜后,所有中举之人的朱墨两卷会盖上钤印,连同户籍资料送往礼部以供磨勘。  寻常情况下,无人胆敢冒名顶替才对。  罗敬知道,这世上,人亦会有相似。  沉思许久后,才叫来一位贴身随从,让他去抚宁县,详细查一查这个张玉郎的底细。第106章   在张二郎参加鹿鸣宴的当儿,陈念莞正在糖水铺忙得很。  自从推出免费糖水后,便有不少听闻的老主顾跟新主顾涌到糖水铺领取免费吃食。  尤其是那些平时听闻糖水铺最便宜一份饮子二十文钱,不舍得花钱的寻常百姓,都想进来尝尝鲜,便是吃不着龟苓膏、双皮奶,喝上一杯饮子也好,那也赚到了二十文。  于是糖水铺门口都是人。  陈念莞不得不调了四大猛兽过来帮忙。  如今冰铺的营生算是彻底歇业了,若非有星星袅袅的主顾急需用冰,凉冰铺都没开店的需要,于是就把冰窖关了。  平时只需要隔三差四下去冰窖看看,维护一下即可。  只等来年进入五月,才重启营业。  听闻接下来的活计是等到冬季九伏天,到结冰的河道去割冰,四大猛兽面面相觑。  “东家,咱不是有那神仙粉嘛,反正我们今儿也没别的事儿干,闲着也是闲着,那要咱平时用神仙粉冻出了足够的冰,还需要等到啥九伏天才去挖冰吗?”  对喔!  陈念莞才发现自己的思维盲点,都没四大猛兽聪明了!  什么Plan-A,Plan-B,一直以来只需要一个计划好不好?  从九月到来年五月,足足有七八个月,留给四大猛兽制冰冻冰的时间,充足得很,还需要等到九伏天那么辛苦的去河道锯冰割冰吗?  陈念莞给四大猛兽点赞:“没错,没错。”  所以,四大猛兽在接下来日子里头,只要每日去河道那处搬运两三车不要钱银的河水就行了,回来送进冰窖,就能利用里头的低温冻冰了,都不需要出动神仙粉。  今儿看糖水铺忙不过来,陈念莞就让他们临时过来帮忙了。  糖水铺的糖水,他们平时儿也没少吃,糖水铺后厨跟冰铺就隔一堵墙一扇门,呆店里头的时候,嘴馋想吃点啥了,他们跑过来想喝点饮子啥的,陈念莞也没阻拦过。  如今糖水铺用得上他们,自然当仁不让过来了。  陈念莞见店里头有柳羊在,又多了四个人手帮忙,总算能维持正常秩序了,松了口气,送出去的饮子,大部分都是新上市的玉米汁儿,热饮。  如今天气见凉了,店里头的产品大部分都换成了新鲜熬制出炉的糖水,就连向来冰冰凉的芝麻糊也熬得热乎乎的,其他的,诸如银耳雪梨汤,百合椰丝羹,白果绿豆沙,淮山甜薯汤,等等,都是补水润燥,驱寒暖胃的吃食。  所以在夏季积累下来的食客,眼见着进入秋季,原本不打算继续帮衬的,可眼见着热饮替代了冷饮,那糖水依然花样众多,口感出众,于是也乐得继续来糖水铺消遣时间。  毕竟,如今念云糖水铺可是府城知名的甜品店,来这儿帮衬不仅成为了风尚,也成为了府城上流阶层社会身份地位的象征,不仅许多夫人娘子们将糖水铺当成了聚会的地方,也有不少郎君喜欢来这儿交际消遣。  而陈念莞,自然是要用符合时节又与众不同的糖水,继续吸引这些可爱的主顾的。  所以今儿,她打算给糖水铺推出又一特色产品,姜撞奶。  之前让柳氏叫柳大舅在自家买来的地里头种姜的时候,陈念莞就想到,等时机一到,就要在糖水铺里推出这款姜撞奶了。  将买来的新鲜姜块外皮剥去,而后切成小块,放到石磨里,碾压磨碎,  将碾出来的姜汁收集起来,余下的残渣,也收集起来,用干净的棉布裹着挤出残余的姜汁,并过滤几次,直到获得纯净的姜汁,备用,  要注意的是一定要采用新鲜姜块,出汁率才会比老姜高,辣度适中,姜汁也更加清甜,  取用新鲜牛奶,倒入锅里,中火加热,若是喜欢偏甜,在这过程中也可以加适量的一些糖,而后边煮边搅拌,直到锅里的牛奶都冒出了整锅的泡沫,  将牛奶锅放置一边,将之前的姜汁分装到碗里,而后微微摇匀,  牛奶也同样如此摇一摇,而后抬高,将热热的牛奶冲进姜汁里,盖上碗盖,  有多少碗姜汁,就如上步骤冲多少碗,都盖上碗盖,  如此,过约莫半刻钟,一碗姜撞奶就做好了,揭开盖子,便能见到里头凝固得亮如镜面的姜撞奶,再洒一些芝麻、红豆或桂花之类的做点缀,就可以拿出去给下单的客人了。  今儿来店里头,第一个尝试新品姜撞奶的,是江夫人跟两位江娘子。  三碗姜撞奶一揭盖,浓郁的奶香味扑鼻而来,热腾腾的。  舀一勺,放入口中,首先尝到的是鲜滑甜嫩的牛奶触感,入口即融,而后渗透在牛奶里的姜味融入舌尖,味蕾,或淡或浓的辣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随着吞咽从喉咙一路扩散到胃里,全身都热乎起来。  不说在凉凉的秋季,就是在严寒的冬天,来一碗姜撞奶,马上驱散寒意,让人精神振奋,所以陈念莞才给它取了个名儿叫冬日烧。  江夫人经过先前瑶柱酱的磨练,早不怕辣味了,更何?????况是姜汁的这种辣,吃过姜撞奶,喜欢得很,又叫了一碗,说要带回去给江大人也尝个鲜,末了还问:“这碗冬日烧,到底是怎么做的?”  亲自招待她们的陈念莞笑眯眯地:“不好意思,江夫人,家传秘方,不得泄露。”  如果可以,陈念莞也想直接叫姜撞奶为姜撞奶,也想像上一世一般,大喇喇地将盛装姜汁的碗就这么放到江夫人跟前,用烧开的牛奶当众表演撞进姜汁里的过程。  可是呐,这可是念云糖水铺入秋后的支柱产品,叫姜撞奶会让业内人士更容易识破这道美食的原料成分,而当众表演更会暴露姜撞奶的制作过程,所以,陈念莞不得不放弃当众制作姜撞奶的打算,也不得不将姜撞奶改了个明儿叫冬日烧。  她可不敢低估本朝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所以只能出此计策啦!  冬日烧上市,毫无疑问地得到了来糖水铺帮衬的夫人姑娘们的支持,大受欢迎。  那江夫人将冬日烧带回江府后,因着又放置了一段时间,等江大人品尝的时候,已经冷却了,江大人表示遗憾,于是次日,带着同僚一起到糖水铺再来一份。  这会儿陈念莞已经打算在辣度上做文章,将姜撞奶分为微辣,中辣跟高辣。  江大人表示,有前儿辣味瑶柱酱的洗礼,这区区甜品的辣度,还能难得倒他?于是点了高辣!  而后,一碗辣辣的姜撞奶下肚,一开始是很享受,毕竟是丝滑如蛋羹的固体牛奶嘛!他没料到的是,很快,辣意从喉咙开始烧到胃里头,辣得他差点没当场脱衣服,热汗淋漓。  辣完之后,江大人觉得虚脱,而后是浑身通体舒服,想象要是在冬季,来这么一碗冬日烧,怕不是更酸爽,于是平时改了微辣口味,却在偷偷打算,等入冬那会儿,要到糖水铺再尝一次高辣的冬日烧。  试试整个身子烧起来的感觉。  而这高辣冬日烧的厉害也不胫而走,甚至鼓动了郎君们掀起一股子风潮,看谁能忍受糖水铺最辣的那碗冬日烧,比拼比拼。  陈念莞没想到自己一个举动,就让郎君们研发了这么一个游戏,不断吸引着争强好胜的少年郎们来糖水铺,专门点高辣冬日烧,证明自己是条不怕辣的男子汉。  得,还能怎么滴,自然是满足他们咯!  送上门的银子,难道不赚吗?  陈念莞甚至还专门为此挑出那些种老的姜来做这类冬日烧,因为,姜,还是老的辣啊!  *  在张二郎参加完鹿鸣宴后,便要回县城了。  陈念莞将糖水铺交给了柳羊,而四大猛兽也决定回柳家村一趟,刚好大家一起回县城。  这次他们回去,不亚于衣锦还乡。  陈家河粉总店一知晓这个喜讯,马上在陈念莞授意下贴出招子,河粉店连续三日大酬宾,先到店里头光顾的二十位主顾,免收钱银,但凡来店里头帮衬的食客,都会送一份鱼腐,庆贺东家未来夫君张公子高中举人。  燕来巷亦是轰动了。  巷子里的人家进学念书的不是没有,但是少,读出点名堂的更是没有,如今却眼见出了位举人大老爷,纷纷提着或轻或重的礼物来见张二郎,那张家的宅子门槛都差点没被踏破。  消息灵通的一些商绅,大户,以及生员跟读书人等等,都来拜访,从县试到院试均不打眼的张二郎瞬间成为了燕来巷的大人物。  而同样一举成名的,除了曾四,最瞩目的莫过于陈念蹇。  经魁第五,已经是这一届乡试里抚宁县考生中取得的最好排名,更何况这是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郎。  陈念蹇在整个县城都家喻户晓,陈氏宗族为此大喜,给陈念蹇办了流水席,宴请县城里的诸多大户名流。  如今荣升举人老爷他爹的陈峰,眉开眼笑。  自家儿子做举人了,简直在发梦一般。  听听这些平时儿对自己刻薄不屑的左邻右舍,都抢着来恭贺自己的儿子,不忘客客气气跟自己打声招呼,还有那些平时踮起脚跟都够不着的大人物,对自己儿子和颜悦色,还送了那么多钱银礼物,他可真是,太满足了。  以后,咱家蹇哥儿还要考进士,做大官,那个时候,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人,要对自己顶礼膜拜呢?  陈峰忍不住自得畅想时,钦定陈念蹇为县试案首的黄县令也到场了,对自己当初钦定陈念蹇的决定颇为自信,席间自是对陈念蹇谆谆教导,而后亦不忘提点陈峰,为了这个儿子官途着想,别再行差踏错。  陈峰尝到了甜头,自是连连称是,果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循规蹈矩,就怕一个不小心毁了儿子,也毁了自己的黄粱梦。  除了陈念蹇的庆宴,黄县令还一连去了其他三场像这样的筵席。  此届到府城参加乡试的考生,县试出了一位举子,青云书院却一口气出了三位,在学子心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三位新晋举人老爷自然也万般感激青云书院诸位夫子跟范山长。  范山长老怀安慰,再看看出人意表,当真又缀在末尾中举的张二郎,微微直笑,因为没多过久,他要作为张二郎的父辈,主持这位得意门生的婚礼了。  没错,陈念莞与张二郎的婚期,九月十二日,近在眉睫。  这边厢,柳氏早已经将大女儿出嫁的一干出嫁事宜准备齐当,那边厢,张二郎身边的七木管事亦在主家缺席的情况下,将一干迎亲事宜安排得妥帖。  万事俱备,便只等良辰吉日。  *  准新娘子这几日都在家呆着,听柳氏的安排。  柳氏亦请了一位喜娘到宅子里摆嫁妆。  因为女儿就嫁去隔壁,平日里张二郎不在,那张宅还是柳氏帮着照料的,自然知道里头缺什么,给女儿置办些啥实在的嫁妆家具好。  打来的家具,都学着富贵人家,用上好的檀木,梨花木,便是贵,柳氏如今手头阔绰,花起银子来也不心疼,尽往精致漂亮方面叫人做。  衣裳跟锦被也是净挑好的,直接到县城里最大的布坊里扯的最贵的布做的,知道女儿平日里大多数穿郎君衣裳,这多做的十二套衣裳,虽然依然颜色低调,可品质都选了最上乘,日后女儿穿起来,肯定舒服得很。  至于女儿用的头面首饰,绫罗绸缎,早在发家起来那会儿,柳氏就给她一点点置办起来,如今也攒了满满四大箱笼。  最后,便是柳氏另外给大女儿给了五百两的压箱银。  “阿娘,给这么多?”  “哪儿多了?”柳氏嗔了一眼大女儿,见女儿吐了一下舌头,忍不住拍了她一下,而后笑了,又改而轻轻抚她的头。  柳氏怎能不知道,如今大女儿手上该有万贯的身家了,这五百两,该是不值一提。  可她还是觉得自己给得多。  怎么会多呢?  她给再多,也不及女儿带给她这个做阿娘的多。  陈念莞当然知道,跟自己的两个万贯比起来,阿娘的五百两不算得什么,可阿娘跟萱萱的银子有多少,她心里头亦是有一笔账的。  虽说开了这么多铺子,但其实里头分成占大头的都是自己,她们得的银两是远远不及自己的。  柳氏给自己置办了这么多嫁妆,从没问自己拿过一文钱,再给五百两的压箱银子,柳氏这一年来存下的银子,应是都花没了。  所以,五百两对柳氏来说,便是全部的身家了,可柳氏没不舍得,全给自己了。  “阿娘!”陈念莞瞬间眼眶便红了,双手紧紧扒住了柳氏的胳膊。  这是她的阿娘啊!  “哎!”柳氏笑着,像哄小孩儿那般,絮絮叨叨地跟陈念莞说着嫁人后要注意的事儿,完全忘了张二郎原本没了亲族,上头也没双亲,女儿嫁过去不用侍奉公爹公婆,用她这些年儿的经验,教她怎么做人儿媳妇。  陈念莞耐心地听着,不时点头。  而次日,七木也过来跟柳氏互通婚嫁当日的安排,因为两家宅子毗邻,那出嫁送嫁倒是方便,商议后,得了陈念莞同意,便让花轿从燕来巷头走到燕来巷尾,而后再抬进张宅,那嫁妆便从陈家大门出、张家大门进就可以了。  等两家人都谈妥了细节后,七木才回张宅。  出了陈家门口,恰见一个管事从张宅离开,脸色惊惶不安,七木带着狐疑进了屋里头。  因是自己得意门生大婚,有范山长授意,范夫人特意遣了几位奴婢过来帮忙,张宅里如今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意。  七木找来负责迎来送往的小厮一问,才知是县城一个商贩的管事来给自己举人老爷送礼的,也无甚特别,也就没放在心上。  那管事离开燕来巷,回到了周府,急急地去见了自家主子。  “老爷,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周老爷正站在廊下,逗弄着笼子里的黄莺儿,听得管事大呼小叫,不满,“不过叫你去送趟礼而?????已,就出事了?”  管事依旧满脸不安,吞了好大一口唾沫才道:“奴婢,奴婢刚从燕来巷张举人家送礼回来。”  “礼送到了就好!”  “不是……”管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老爷,那,那张老爷,咱,咱都认识。”  “当然认识,今届乡试,咱抚宁县只出了四位举人,谁不念叨着他们的名儿?”周老爷数着手指头掰:“陈举人,曾举人,张举人,令举人。”  “张举人?”管事颤抖着手将周老爷手指上代表张老爷的手指给重新竖起来:“张举人,名讳,叫张玉郎。”  “叫张玉郎又怎么啦?”周老爷冷笑,想想不对,这名儿好像挺熟悉的,重复了一次“张玉郎”,而后想起来了,受惊一般抖了一下,愣愣地看着管事,“你,你说,是张玉郎?”  管事点点头。  “是那位张玉郎?”  管事再次点点头。  周老爷吓得退后了两步,坏了,居然是那位张玉郎!他居然考上举人了?  那个命硬的,连全村人都死了他也没死,还以为穷困潦倒死在哪个旮旯了,没想到眨眼,出息了!  不是说张老爷是范山长收的弟子么?  他哪来的能耐让范山长看中了?哪来的钱银去应考?  周老爷差点没咬烂牙,在廊下如热锅的蚂蚁走来走去。  当初他家闺女跟张玉郎的婚事,确实是退了啊!  定下跟张玉郎的这门亲事,还是因为当时自家没落,在海礁村又是个异姓人,所以才想着跟当地人家定个亲,结个好,谁料到后来他拼着一身劲儿到码头学人行商,要赚钱银给自家娘子跟姑娘吃好住好,有了这般造化,银子越攒越多,在县城置办下了房产、商铺,日子越过越好了。  再看张家,还是海礁村的寻常农户,那张玉郎更是从小身子便不好,经常卧病在床,连年不见人,便是他去拜访,也只听得屋里头干咳,似乎,病得不轻呐!  张玉郎人是病秧子,张家又起不来,他不愿意自家女儿嫁过去受苦,跟张父一说,没想到对方居然就同意了。  所以,解除婚事,也是双方家长认可的,怪不到他头上去吧?  却没想到去年,张玉郎会上门认亲。  他怎么会愿意呢?  就是海礁村没出事之前,他都不愿意嫁女儿过去,更甭提现在张玉郎连亲族都全没了,一穷二白。  所以当时他就将张玉郎给撵出了商铺。  这事,他做得也没错啊!  婚约解除了,他跟张玉郎啥关系也没有了,凭什么要收留他?  周老爷想了许久,惴惴不安,又问:“那张玉郎,啊不,那张举人,什么时候办席面?”  管事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指的是庆贺中举的筵席,摇头,“张举人不办席面。因为过两日,便是他成亲的大喜日子。”  “成亲?”周老爷愣住了,“他,跟谁家娘子成亲?”  “便是河粉店那位陈三嫂家的姑娘。”  周老爷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而后又觉得有些许惆怅。  哎,看不出,那张玉郎真有本事,要是早知道……  周老爷忽而懊悔起来。  他无论如何风光,到底还是商贩,底气不足,若是当初婚事还在,跟举人老爷结亲,那腰杆子可不得直了?  如今这姻缘是弄没了,怕还会跟这张举人结仇。  以后见着张、陈两家,远远地避开才好。  而后,这事就被周老爷的宝贝女儿知道了!  跟张玉郎有婚约的,是周老爷唯一的闺女,周文瑶。  知道了跟自己曾经有过婚约的是张玉郎,如今即将跟张玉郎成亲的是河粉店的陈四姑娘,周文瑶心里头登时浮现出了一双璧人。  她是河粉店的常客,自河粉店开店后,由闺中密友推荐,去尝试过铺子里的吃食,自此就时不时去帮衬了。  既然常去,当然见过那位陈四姑娘,也见过那位张公子。  两人有婚约的事,她一早从店里头做事的伙计口中听说了,他们炫耀张公子是青云书院范山长的学生,考过了县试,府试,中秀才了,中举人了,他的这些事,她是一路听闻着的。  那位张公子逢书院休沐,就会来找河粉店找陈四姑娘。  张公子仪表堂堂,俊美无俦,一来店里头,那光顾的娘子们,都会下意识地偷瞥两眼,只可惜,他与陈四姑娘郎情妾意,眼里容不下别的娘子,不知让多少娘子黯然伤神。  周文瑶亦有想过,若张公子无婚约在身,怕是会成为诸多娘子的择婿佳选,她或许也会叫阿爹试上一试,就是从来没想过,这位郎君,原来,居然早就跟自己有过这么一段姻缘关系。  闻知曾经的未婚夫婿高中,即将成亲,周文瑶心里头的失落前所未有。  若是……  周文瑶竭力制止自己假设下去。  那张公子再好,过几日,便是别人家的夫君了,不能想。  当夜,周文瑶泣湿玉衾。  次日便派人送了一份厚厚的贺礼至张宅,恭贺张公子喜得良妻。第107章   因着东家大婚,陈家河粉总店会在大婚那一日歇业一日,但府城的河粉店跟糖水铺都停业三日,二舅母跟三个儿子,还有柳云等人都回了县城,暂且住在了柳山租的燕来巷宅子了。  而柳家村的柳大舅一家子,更是早早地就过来了。  出嫁那一日,陈念蹇跟陈小姑一家也来了。  县城人家对于陈三嫂跟陈家二房的纠纷自然是有所了解的,那流言随着陈念蹇先后考取县试府试案首慢慢消散,如今再得乡试第五,自是议论得少了,如今见陈家来人,还是经魁老爷亲自到场,那陈三嫂跟陈家二房的那场风波再次被人提起。  只是,眼见着陈三嫂对经魁老爷热情欢迎,于是心里头都明白,怕是陈三嫂跟陈家二房的事,双方达成和解,都过去了。  一个是举人老爷,一个要嫁给了举人老爷,这陈家,可真不得了了啊!  陈念蹇跟沈帆来陈家,自然是跟柳青等表哥表弟一样,来送嫁的,张二郎要娶自己的妹妹/表妹,当然要经过他们的考验。  张二郎认识的书院里的书生们,包括曾四,则都来帮着张二郎经受考验。  听着外头热热闹闹地,一首首催妆诗吟起,穿着大红喜色的婚服的陈念莞,被大表姐,柳云等人围坐在梳妆台前,请来的全福人,眉黛轻施,腮红淡扫,而后给她覆上了红盖头。  陈念莞登时就紧张起来了。  “莞莞!”柳氏忽而唤了一句,腔调颤抖。  “阿娘!”陈念莞甜甜地应了一句。  或许是想到出嫁后就在隔壁宅子,她是一点远嫁的自觉也没有。  柳氏听得陈念莞欢快的回应,那心头的不舍跟难过都消散了不少。  也是,便是嫁作了他人妇,也还是就在燕来巷,不像她,当初从柳家村嫁到这儿来那么远,平时要有什么事儿,她马上就能知晓,不会像自己嫁到陈家那般受欺凌。  厢房门口那边喜娘笑着嚷了起来,柳氏将女儿扶到门口,那陈念蹇早在外头侯着了,欢笑声中,蹲下,将自家四妹背了起来,送上了花轿。  陈念莞在轿子里见不着外头的热闹景象,但却听出了鞭炮声跟锣鼓喜乐声里头自家亲人们的笑声。  在晃晃悠悠被抬着从巷头走到巷尾的时候,她想起来自己来到这儿已经足足过了一年。  这一年里,她重新拥有了阿娘、妹妹,有舅舅舅母们,表哥表弟们,等等许多亲人,也结识了许多人,张掌柜,曾老爷,曾四,李老爷,等等,店铺里的伙计,分店的合伙人,还成功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开了那么多铺子,攒下了丰厚的家底,如今,又将要拥有自己的夫君。  跟上一世自己孑孓孤身比起来,这一世,充实圆满多了。  所以陈念莞对于未来,一点儿不恐慌,甚至,还有点期待。  她还要大展拳脚呢,将来要到京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才行!  张二郎哪里知道,此时轿子里坐的新娘子想的不是婚后跟自己这位新郎官琴瑟和鸣,而是沉醉在要开酒楼的期待里,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在花轿前头,领着从巷头走到巷尾,在众人或艳羡或崇拜的眼神里,又走回了自家宅子门前。  从陈家宅子里搬的嫁妆还在陆续搬进张家门口,引来旁边许多人家的艳羡。  燕来巷许多人,都是看着陈三嫂一家从卖鱼腐开始发家的,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陈三嫂家不仅开河粉店,还将铺子开到府城去了,据说这里头陈四姑娘居功甚伟。  再看陈四姑娘娘家出了一个经魁老爷,外祖家这么多出息的儿郎,再有在眼皮底下一抬抬丰厚的嫁妆,还有一箩筐的喜钱整条巷子都发遍了。  这陈三嫂家就算是女户,可也是起来了,眼下又有一门这么好的姻亲,实在让人不敢小觑。  *  陈念莞被喜娘扶下了轿子,经由红?????绸牵着,跨进了张家的门槛。  过火盆,跨马鞍,一直走到了主屋。  上座,范山长夫妇正坐着,看着张二郎牵着红绸将新娘子带了进来。  礼官唱礼起,陈念莞跟着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后,才在众人恭贺声中,牵着送进了新房。  便是进了新房,那恭贺声跟欢笑声依然不止,新房外头围了许多等着看新郎揭盖头,闹新娘的人,大多是书院的读书郎及其家眷。  张二郎这一日脸上的笑容便没有消下去过,拿起喜称杆子的时候,那手甚至在微微发抖,他定了定神,这才挑起了盖头。  红盖头底下,新娘子的脸露了出来,他又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陈念莞抬眸,便见着一张清俊朗逸的脸,心漏跳了一拍,意识到还有旁人在看着时,又飞快地垂下头去。  登时,外头的书生们均哄笑起来。  “张二,你可是娶了个美娇娘啊!”  “可不是!平日还未曾注意,这陈东家,啊不,张嫂子原来这般标致的。”  “张二兄,我可羡慕你了!”  众人闹哄哄了好一阵,就在他们的笑笑嘻嘻里面,张二郎与陈念莞喝下了合卺酒,而后起身,将房门关起,把他们挡在了门外。  “张二,哎,等等,让我们多看两眼!”  “就是就是!”  ……  张二郎不予理会,好一会儿,外头的人渐渐散去,他才走到了榻前,坐下,一伸手便握住了陈念莞柔夷,看陈念莞看得目不转睛,面上喜不自胜。  “莞莞!”  从年初定下婚事,他便盼着这一日了。  为了能配得上她,他苦读勤进,终得高中,无愧于她对自己的期盼,也终于,消去了心底深处、惊怕自己配不上她的那股子不安与卑微。  而今,她也终究,成为了自己的妻。  “玉郎!”陈念莞亦笑着与张玉郎双目而视。  嗯,直到现在她才看清楚身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官,果然,秀色可餐,帅得惨绝人寰,这般貌美的郎君从今日起便是自己的夫君了,她人生美满的事,又多了一件。  “莞莞!”张玉郎忍不住,将陈念莞拉进了怀里,紧紧搂着,呼吸微微乱了。  “玉郎,你不用去招待客人了?”陈念莞跟着也一阵紧张,却还是装着淡定地问。  张玉郎顿了半晌,许久,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慢慢地放开了怀里头的新娘子,轻叹一声:“去!”  张二郎缓缓起身,迈出腿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陈念莞:“莞莞!”  “玉郎!”陈念莞甜甜地应。  “等我。”张二郎恋恋不舍。  “嗯!”陈念莞点头,看着张二郎两步一回头,离开了新房,也长长地呼了口气,双手揉了揉自己发烫的双颊。  才想换个姿势,又想到但凡坐后一些,那铺开的被衾低下便有东西硌人,只能仅仅坐着床沿,如今房里头没人,于是她掀开被衾,见着里头撒着许多莲子,桂圆,花生,红枣。  她正想将这些果子都扫到了一旁,便有奴婢进来,帮着她收拾了这些果子,又端来一些吃食,让她用着,完了再撤盏下去。  陈念莞其实一点儿也不饿,于是卸了妆容头面,散了发髻,先到隔壁耳房梳洗了一番,等再回到新房,慢慢用了些奴婢送上来的糕点。  张二郎再回房的时候,带了一身酒气,入门落锁,便快步朝陈念莞走了过去,将将走到跟前,陈念莞看着他要过来了,又见他推了一步,嗅了嗅身上的气味,朝她抱歉一笑,又转身去耳房。  耳房里响起了轻微的水声,陈念莞知道,是他在梳洗,一颗心止不住便怦怦跳了起来。  “莞莞!”  张二郎再度将她揽进怀里时,他抱她抱得太紧,简直想将她揉进骨肉里一般。  怀中人面若芙蓉,灿若桃李,他早便想一亲芳泽,手指逡巡过精致的眉目,杏眼,琼鼻,潋滟水唇芬芳诱人,促使他一再采撷。  陈念莞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气息越来越重,而后身子悬空,落到了一片软软的锦褥堆,发丝散落,衣衫落地,极尽缠绵。  属于郎君的气息直灌耳目,她晕乎乎的,笼罩在他那炙热的气息里,感受着他在身上的流连,直到最后,笨拙生涩得几度无法进去,她才渐渐恢复了些许神志。  “玉郎!”  她主动配合着,接纳他,直至水乳交融。  芙蓉帐外,红烛融融,时或伴随着鸳鸯呢喃微微摇曳。  翌日陈念莞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懒懒地躺在张二郎的怀中,头顶上是红红的帐子,昨儿的事就一下全想起来了。  呵,她婚了!  呵,她是人家娘子了!  她抬眸,瞥了自家郎君一眼,见他也正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心漏跳了一拍。  这人,原来早醒了?  “莞莞!”在她醒来,凝视了好一会儿的张玉郎,这个时候笑了。  陈念莞不免有一丝羞涩,垂下头去,有鼻息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把她从长长的脖颈到额头,都烫红了。  “没事么?”  陈念莞点点头,想起身,但揽她的那双手却更紧了。  “得,起身了吧?”  阿娘说的,新妇过门第二日,要干嘛来着?  “没事!家里你是主母,你说了算!”张玉郎把下巴轻轻抵在了她头上,被衾里的一只手去寻她的手,“时辰还早,我们再睡一会儿!”  陈念莞听到是自己说了算,忍不住笑了!  可不是,她今儿是张家妇,耍懒怕是连阿娘都管不着了!  “我不起,一会儿,谁给我们弄吃食呢?”  “我寻了个婆子,放在厨房,虽然手艺肯定没你的好,可也不难入口。”张玉郎也笑,握着陈念莞的手捏了捏,而后又凑过去,亲了亲。  陈念莞的手被他攥着,心安定得很。  “莞莞!”  “嗯!”  “我们,再来试试?”  陈念莞嘴角翘了翘,微微点头。  张玉郎绻缱地看着她,手动了动,将被衾一下拉过头上,将两人裹了起来。  *  柳氏担心了一夜。  次日早早起身,出了厢房,就注意着隔壁张宅的动静,眼看着时间过去,听着张宅里七木出去办事了,婆子跟奴婢出来洒洗庭院了,还没听见自家女儿跟女婿的声音,心里不免着急。  “大姑子!”  柳大舅一家来参加完婚宴,今儿要回柳家村,二舅母得打算跟儿子回府城开店,于是几位舅母们都早早起来,打算给柳氏说一声,准备些简单的早膳,看柳氏魂不守舍,又频频朝张宅那头瞧去,哪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便笑了。  “你啊!担心莞莞不是?”  “有啥好担心的?莞莞今儿也不用早早起来孝敬公婆,多睡一会儿,应该的。”  “就是,小两口,多睡一会儿,容易三年抱俩,你到时候就是人家外祖母了。”  舅母们都笑了起来,柳氏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放心吧,大姑,就算莞莞嫁过去了,不还就在你隔壁么?有啥事,你准能第一个知道。”  “可不是!我嫁到柳家村,可是隔了三个村子。”  “我也不是从两千里外的村子嫁过去的。”  “那我比你们都远!”  舅母们说完,齐齐看着张宅的方向,瞧见中间通过去的那道月洞门,又齐齐看着柳氏,羡慕嫉妒得很。  柳氏一下便放下心来。  三日后,通往张宅的月洞门开了,陈念莞跟张二郎来完成回门仪式,那月洞门以后便都会开着了。  “阿娘!萱萱!”  女儿像先前出了趟远门一般,出现在自家宅院,第一眼见着自己时羞涩了一会子,而后又恢复了神态自然。  但,到底还是跟以前不同了。  那挽成了妇人髻的一头秀发,就是证明。  “岳母娘!”  柳氏见着女婿跟自己打招呼,而后让七木跟稻禾把回门礼送进了堂屋,似乎也跟以前住在自家宅子里一般。  但,柳氏发现,这张二郎,跟之前留给自己的印象竟然判若两人。  先前他留给自己的印象,便是眉目俊朗,才学还可以的读书郎,今儿一见,却是身段提拔,气质沉稳,眸光瞧过去,虽则依然对自己温和有礼,但隐隐间,却有一股说不清,让人觉得气滞的压迫感。  端得是个不凡的大人物。  为何先前他没有给自己这般感觉?  短短三日,能让人有如此脱胎换骨吗?  是因为如今儿他是自己的女婿,越看越顺眼了?  还是因为中举做了老爷,自带了一身的气度?  “大哥哥!”萱萱跟柳叶在高兴地喊。  “叫姐夫!”大女儿纠正。  “姐夫!”萱萱跟柳叶从善如流。  柳氏看着张二郎就站在她们身边,神态依然如先前那般自然,但目光却总流连在莞莞身上,不时握一下莞莞的手,或是不经意地捋一下莞莞的发丝,忽而便暗暗笑了笑。  成亲的人,两口子从指间到眉间,都表露着丝丝缕缕的情谊,见着这般好,估计女儿应是顺心得很了,她做阿娘的还有什么?????不放心?  等一桌人在膳厅里头吃午膳的时候,不免就谈到了张二郎来年参加会试的事。  柳氏不免又感慨一番。  果真是让她说对了,莞莞如今儿,能替自己跟死去的夫君一偿夙愿。  陈念莞打算不日便要跟张二郎出发到京城去。  一来,张二郎好早日熟悉京都的氛围,寻得书院继续进学,二来,陈念莞这次打算到京城开一家酒楼。  盼了许久,一直考虑在什么地方开酒楼才好,最终促使陈念莞下这个决心,除了柳氏说的那番话,还有便是冰铺盈利给她带来的底气。  短短三个月左右,她就攒下了两个万贯多的家底,那时候她就盘算着可以走宏图大计的最后一步了。  有了在本朝开铺子的经验,计划里能跟自己并肩作战的大厨在历练后也有了足够的技巧,另外便是,做菜方便面需要用到的各种酱料,都可以由柳家稳定供应了,甚至是对于物料的冷藏链,她也了解了一番,剩下的,便是考虑酒楼的运营跟选址了。  嗯,把酒楼开在府城的想法也不是没有。  府城她已经有一家河粉店跟一家糖水铺了,再在府城开酒楼也不是不可以,但时机不好,因为恰好遇上她要到京城去,那就只有暂且放弃这个想法。  另外就是,若京城是最大重镇,她如今招揽河粉分店合伙人的模式,颇有点像农村包围城市的举措,就是一点点扩大吃食市场,到最后形成影响。  可她开酒楼,就打算直插心脏,在京城繁华之地开一家酒楼,届时名震天下,那便能从核心位置扩大陈家酒楼的影响了。  最后,自然是从酒楼的受众跟消费市场考虑了。  她要做的酒楼吃食,同样是面对中高层阶级的消费者的,尤其是权贵世家的夫人姑娘们的市场。  那么,哪里有最多的权贵富豪?自然是,京都啦!  所以陈念莞当时就下定了决心,走走走,一定要到皇城赚京都人士的银子去。  于是,目标,就这么定下了。  剩下的课业就是,如何在京城开一家陈氏酒楼?  而目标的第一步是,动身,到京城去!  But,在离开之前,也是要先安顿好总店以及府城各个分店的营生事宜的。  河粉店总店跟西店已经是可以独立运营的,平时也就是零碎工作居多,便是她不在也不碍事。  要重点安顿的是糖水铺。  糖水铺的营生虽说是每日盈利步步高升,但才步入正轨没多久,掌柜的柳羊也才刚上手没多久,而且,她是要带其中一位糖水师傅离开的,那么,谁来填补这个空缺?  另外如今临近入冬,糖水铺得注意改变冰冷清凉的环境,转向暖和保温,也是要教柳羊的。  “你若是要带云云到京城去,可要先问过柳河跟你大舅。”柳氏提醒。  “阿娘,我会的。”  因为这事,陈念莞先去找了柳河。  柳河听说要带自己的妹妹去京城,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过来了,“表姐,你带云云去京城,不会是……”  陈念莞笑嘻嘻地,不答不应。  柳河哪有不明白的,也笑笑便答应了:“跟在你身边,我自然是放心的,就是,麻烦表姐多照看云云。”  陈念莞自是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柳云。  等谈及柳云离开后,糖水铺里头的糖水师傅人选,柳河便推荐了栓子,陈念莞综合考虑,又考察一番后,认可了这个人选,当即就跟柳山说了,栓子也愿意,于是栓子就被陈念莞带到府城糖水铺去了。  柳云听表姐说要带自己去京城,神情却没有陈念莞想的那般激动,反而是忐忑不安:“表姐,我,去京城了,这糖水铺怎么办呢?”  糖水铺里就两个糖水师傅,有些时候还忙不过来,现在自己能离开吗?那栓子哥是能干,可还得重头教起,他能有这么快学到手吗?  另外,她当初算是技术入股,可是有两成分红在这糖水铺,要走了,自己是不是就不能分糖水铺的银子了?  陈念莞得知柳云的担忧,表示不用担心,入秋之后的糖水都是熬制的,主要看灶头功夫,栓子有在河粉店烧菜的经验,肯定够用的,至于来年要做的饮子冰品,叫芳姐慢慢教他便是了。  “恰好也快入冬了,这气候恰恰适合芳姐教他做冷品吃食呢,时间充足得很。”  在听说表姐是带她进京城开酒楼的,柳云登时就高兴起来了。  就糖水铺她每月就能分那么多银子,那等到京城那么大那么繁华的地,开酒楼分的银子可不就更多了?当即连连点头,愿意去了。  京城呢!连大伯哥哥们都没去过的地儿,她竟然有机会去见识了!  柳云激动起来,而后便表示,糖水铺里头的两股分成,也可以不要了。  “啥丫头,怎么能不要?这铺子上还有你的名儿呢?”陈念莞慨叹柳云太实心眼了,“况且,这糖水铺能开起来,你也功不可没啊!”  “可,我走了,芳姐就是这店的大师傅了,可她都没有。”柳云道,“要不,把我那股份,分给芳姐?”  “这个你别操心。”  陈念莞转头就将芳姐叫到了跟前,说了自己的打算,而后同样给了十年的雇用契约给两人。  “以后这糖水铺的大师傅就是你了,芳姐。”陈念莞道,“每个月的月俸,我给你提到六两银子,另外,每个月固定有总进项的百分之五的奖金,你觉得如何?”第108章   芳姐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契书,吃惊,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陈,陈东家,你当真的?”  “自然是当真的,我跟柳云都走了,这糖水铺就全得靠你撑着,可能会很辛苦。”陈念莞道,“不过,我已经跟我阿娘说过了,她也学过做糖水,在栓子能独当一面之前,她会过来府城帮你的,你看成吗?”  “那,是说,我要签了这契书,我跟我弟,都能在这里一直住下去,还有活计干?十年?”芳姐依然难以置信,反问。  芳姐跟阿竹是流亡许久的乞儿,对他们来说,活计苦不苦累不累不算什么,再苦再累能有流亡累?既没得吃又没得穿,夜里头还没片瓦遮头。  眼看着冬季又要来了,想想每个难熬的冬日,芳姐只想每年最寒冷的那时候,都能像今儿一样,住得舒舒服服的。  所以芳姐对于做糖水铺的大师傅完全没意见,只是要确定,她跟弟弟阿竹,能继续住五柳巷这么好的屋子里头就成。  “对,便是你将来成亲了,无论你愿不愿意,签了就得在我店里头干活,至于住不住,那也是任你选择。”陈念莞没想到芳姐的重点偏了,但还是点头。  “我干。”芳姐一下笑了,“陈东家,我干。”  糖水铺师傅的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陈念莞自然也是要跟柳羊交代的,不管是糖水铺的营生,亦或是冰窖的看顾。  柳羊到底是在大户人家里头干过,比任何人都接受得快,并且表示便是东家不在,他也会好好干。  陈念莞表示很满意,也很信任。  其实无论县城还是府城,陈念莞已经决定让柳氏做大管家,统筹大事小事,都让她看着做决定。  柳氏平时跟商铺运营的活计也做了不少,历练得也多,可以说,是从自己出摊伊始最得力的助手,便是自己到了府城开糖水铺子,她也是跟着学了许多。  要论谁对她名下的商铺运营最熟悉,非阿娘莫属。  既然自己不在,最信任的人又莫过于自己的阿娘,所以每个铺子的账簿,以及合伙人每个月送过来的分红,都由她接管了。  为了方便阿娘代自己行事,陈念莞还特意留了三个公章一个私章给她,又嘱咐铺子里的每个合伙人跟管事,跟柳氏好好相处配合。  其实,无论是合伙人,还是管事,大家都明白,陈东家暂时离开,是为了陪自家夫君到京城考学。  举人老爷已经能录官了,可要再进一步,在明年春闱考中进士,那就板上钉钉是官了,运气好的话,怕不是能做京官!  而张公子运气好吗?  肯定好啊!  不然能不声不响,一路给考上了举人?  大伙儿都清楚,知道铺子东家是举人老爷,无论是左右商铺同行,还是来店里帮衬的主顾,都客客气气的,态度比之前不要好太多。  要张公子当真成了京官,嘿!  那他们也是给京城的大官合伙/办事了,说出去,别人也会高看几分,面上忒有光了!  所以大家都一致应诺了。  这可是举人老爷的丈母娘,怎能不听她指令办事?  陈念莞这才放心,只是,到西店里头说这事儿的时候,听说柳云堂妹要跟陈念莞进京,柳风不干了。  “表姐,我也要去京城!”柳风嚷嚷,而后看向自家阿娘,“阿娘,我想去京城!”  “啧,你去京城干嘛啊?”  “还能干嘛,去见见世面啊!?????听说京城忒繁华了,便是城墙,都比别处要高两米,可气派了。”柳风道,“还有还有,京城里头,是天仙娘子最多的地方,阿娘,我去给您找个天仙媳妇回来。”  “就你崽子那疯样,京城的姑娘谁会看上你?做梦呐?”二舅母毫不客气打击儿子那弱小的心灵。  “我不管,我就要去。”  “你去?你店里头的活儿怎么办?”  ……  柳风这头跟自己阿娘吵吵嚷嚷的时候,县城里头,柳青找上了张二郎,也提出了要跟着他们去京城。  “京城风物,听人说起过很多,但却一直没有机会见识。”  柳家村的人若非走亲或不得已,也甚少到县城里头来,更不用说府城那般繁华的大城,至于京都,有向往,却都是压在心底的美梦。  但凡有谁去过一趟京城回来,那身份都会与众不同,旁人都会刮目相看,仿佛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  而柳青,如今就想做点什么,摆脱落第带来的沮丧感。  “我去看看京城,顺便也想一想,自己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是继续进学备考,还是回柳家村做个农户,亦或是跟弟弟们一般,学着管理商铺做营生?他一个秀才,做个掌柜的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去过了,想好了,或许,就能做出选择了。”  对于柳青的想法,张二郎表示理解。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且在他处甚少熟识,张大哥若与我们同行,多个人,多份保障。”  然后二舅母很快就知道自己的秀才公儿子想要游学的事。  跟对小儿子想去京城不一样,二舅母对柳青要出行的事,大为支持。  “青儿,你要去,尽管去。如今家里头不缺人干活,也不缺钱银,你出去散散心,见识见识,再回来继续念书,等来年再好好考一次,啊?”  二舅母尝过考中秀才时候的喜悦,见识过中举后的老爷们身份地位骤升,也见识过落榜的秀才们的沮丧哭嚎,对于儿子那日的隐忍,耿耿于怀。  她不信,她儿子就比那张二郎差。  这么好的儿子,还不是因为忙田里的农活给耽误了。  给儿子更多的时日,他也能考中举人的。  到时候,肯定会比张二郎更风光。  一听母亲同意大哥去京城了,柳风哒哒哒跑过来,一下抱住了大哥,讨好:“哥,你去京城,我陪你去,路上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行吧?”  二舅母笑了:“你连自己都照顾不来呢,还指望你照顾阿青?”  “阿娘,不带这样的,大哥一个人去,当然没我跟大哥一起去好。你没看别人家的公子出行,身边都带小厮呐?我给大哥做跑腿,阿娘你就让我去嘛!”  二舅母想想也是,兄弟俩一起结伴,也有个照应,于是准了:“你要能找到人接你的活计,阿娘就让你去。”  大儿子需要历练,小儿子不定性,出去转一圈也好。  反正家里头已经有她跟阿迟呢!  “当然能,肯定能。”最后,店里头的采购转交给了柳达,便是当初府城西店开业的时候,柳风从柳家村带过来的伙计,平时儿也是两人一起做采购的。  今儿柳风不做了,那柳达便升任为采购主事。  都是柳家村人,能跟柳风玩儿一起的,二舅母也熟识家底人品,于是,柳风离开的空缺也就填补上了。  *  再说县城这头,不说陈念蹇有陈氏宗族的支持,早早地就已经出发去京城了。  张二郎到青云书院拜别范山长,恰好遇见曾四也来找他,两人便一起去拜见恩师。  范山长早就知晓他们会来这一趟,将已经准备好的引荐信,一人一封,递到了他们跟前。  “我已经去信给京城的梅麓书院打过招呼,待你们去得京城,可凭此信直接找刘山长办理入学。”  张二郎与曾四均谢过恩师,而后才恭敬地接过了引荐信。  “京城不比府城,亦不是别处,不仅最为繁华,亦最天杰地灵,学富五车者有之,学识过人者比比皆是,你二人届时亦要诚心求学,不得妄自尊大亦不得妄自菲薄。”  范山长一番劝诫教诲,让张二郎与曾四两位新晋举子连连称是。  范山长见两人受教,这才稍微放心,又道:“我亦去信给京中范府提知你等一二,若需相帮,你等可前去求助。”  京中范府。  那便是范家大公子的府邸。  张二郎与曾四互觑了一眼,点头谢过范山长。  又一番训诫后,张二郎与曾四离开了青云书院,坐马车回去的当儿,曾四忽而问起张二郎启程的准备,而后提议同船共去。  “张二你也知晓,我家中在京中无人,你亦与我情形相似,既是如此,不如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张二郎略一思忖,便答应了。  曾四笑着一拍张二郎的肩头,“等到了京城,我们寻处庭院一道住下,一道去梅麓书院,届时还能像在青云书院一样,共同探讨学业,届时,一同高中进士。”  张二郎亦笑了,点头称是。  等车到了燕来巷,张二郎先下车告辞,曾四径直驱车回了曾宅。  曾老爷见着自家儿子回来,便问:“有跟张举人说么?”  曾四点头,而后一脸无奈:“阿爹,人家张二跟陈四姑娘新婚燕尔,怎么就叫我非得跟他们同行呢?”  “我还不是为你好啊!”曾老爷一副为儿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脸。  可不是,那张二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着顺顺趟趟的就是跟自家儿子一般考中了,这等人才,是福将啊!  还有那陈东家,先前做成这么多营生不说,便是悄悄儿跟江府攀附上关系,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自己祖上阔过,可如今儿在京城是人脉缺稀,自己就这一个念书出息的儿子,送到京城去,让他孤身一人,肯定不行了。  但若跟着张举人夫妇,可就不一样了。  便是不论别的,最起码,张二跟儿子有同窗之谊,若有什么事,也能关照一二,儿子身边有人,他也放心许多。  为了这事,曾老爷又去找了陈念莞,表示你给我照看好儿子,我在府城也帮你关照铺子一二。  有人能在背后看着,阿娘更能便宜行事,对彼此都好,互惠互利的事,陈念莞自然也答应下来。  如此,确定同行的人,就有柳青跟柳风,再加上曾四。  原本,陈念莞以为人员就这么定下了,结果柳家村的四大猛兽回府城的时候,途中经过县城,顺路到河粉店里头拜访,知晓了东家要去京城,两大猛兽当即也表示想去闯荡闯荡,陈念莞跟柳氏商量过后,觉得路途遥远,多两大猛兽充作护卫也行,于是就捎带上了柳狮跟柳熊。  人员基本确定下来后,一边去县衙办路引,一边开始整理行囊。  陈念莞是打算坐船渡去京城的,一来方便,二来路程需时短。  要走陆路,从抚宁县去京城得一个多月,如此一盘算,还是走水路好。  他们一伙人合共十六个人左右,定了一艘大船上的舱房,途中会停两个渡口,而后直抵京城。  到京城后再打算租个大的庭院住下。  陈念莞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除了衣物,便是银票。  如今是九月末,到京城时该是十月上旬了,那地儿比这儿冷,袄子棉衣什么的得带上,柳氏知道女儿到京城后怕不是也少不了要在外头奔波,特意为女儿赶制一些郎君式样的袄子跟氅衣。  至于银票,嗯哼,陈念莞又把视线抛向四丫,亏得四丫有经验,让她学了几招将银票分开藏的诀窍!  四丫也在做针线活,给自己提前做冬日的衣裳。  陈念莞是这会儿才知道,四丫的针线活也顶漂亮。  “那是,小时候咱就跟阿娘婶婶们学着绣花了,因为我吃得多,要不干活,就没得吃。”所以四丫的啥活计干得都很好。  陈念莞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简直是如获至宝。  这下好了,现成的绣娘,以后的针线活儿都交给四丫做,她多出一份月俸!  最后要带的,自然是酱料了!  蚝油跟瑶柱酱跟虾酱肯定是要的,她到京城开酒楼,可少不了这些美滋味的佐料!  所以,在柳青等人回柳家村,跟柳大舅说进京事宜时,陈念莞也找四舅母要一批酱料。  得知自己儿郎要跟着外甥女上京,柳大舅家亦是一阵轰动。  那可是京城啊,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去的地儿,光是路上的一笔花销可就不少了。  去了京城,就能见许多大官,可能还会见着圣上老爷啊!  柳家村这地儿,去过京城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怕是没两个。  柳大舅激动得登时不顾长幼之别,拉住了陈念莞的手:“莞莞,你可得,可得替我瞧着点你表哥表弟!”  要不是这外甥女本事,拉扯着柳家起来了,那大侄子科考不敢想,去京城就更不敢想了!  如今跟着外甥女举人郎君?????去京城,也不担心侄子们被人欺负了。  要是可以,柳大舅也想亲自去一趟京城,就是庄稼汉,也能涨见识啊!  那大表哥跟柳四舅,亦是艳羡得眼都红了。  但他们也知道自己不能轻易离开。  大表嫂才在开年生了一个女囡囡,大表哥是走不开的,柳四舅家里头也有一双年幼的儿女,不便远行,再加上,如今柳家村里头的酱料坊建立起来了,村子里家家都有人在自家做活,又有地里的农活,单留柳大舅一个人肯定看顾不过来,家里头也必须要多两个成年男丁才更可靠。  “阿爹阿爹,等我日后考举人老爷,也带阿爹你去京城,见皇帝老爷!”柳水直嚷嚷,让众人轰然大笑。  “行,我就等着水哥儿你带阿爹去。”柳四舅一下抱起了儿子,呵呵笑了起来。  寒暄过后,陈念莞便去找四舅母要酱料。  她是早有准备,带了几个开糖水铺时自制的木桶,又临时找到何木匠,另外打造了几个可以合盖密封的小木桶。  用瓷瓶带酱料太费事,途中还容易碎裂,不好保管,所以干脆就直接拿木桶来装了。  大木桶下面盛装冰块,上面放几个密封的小桶后,再将木桶封盖,就得了。  如今天气渐冷,那酱料应该不怕太快变质,但途中她还是会带上一些神仙粉,要冰块不够了,还能随时制冰,如此就能一路保证酱料的品质了。  四舅母与大舅母帮着给她装酱料的时候,蚝油自然是装最多的,因为歇业了几个月的蚝油又开始炼制了。  至于瑶柱酱跟虾酱,也是先满足外甥女的要求,要多少装多少,末了,还给她多递了一个坛子:“莞莞,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啥鱼露?”  是四个多月前教舅母们做的鱼露?  “你们有试着拿来做菜吗?”陈念莞记得先前虾酱做好的时候,舅母们就已经知道先拿来下厨做配料了。  “哎,就平时拿来炒素菜,香得很,味道也够鲜!”  做酱料便是这点好,有什么稀罕的,都能自家先尝,多一样配料,自家的菜都变得好吃多了。  陈念莞止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将一坛子鱼露也收了起来。  四样酱料中,鱼露因为用时最长,存量也最少,而且还要靠天气晒制。  舅母们是第一次做,虽然眼瞅着瑶柱酱跟虾酱都开始走俏,随后也照着陈念莞教的法子多做了几桶,但也不敢做太多,生怕做坏了。  如今既然是成功了,等来年,她们也就敢像做蚝油等一般批量做了。  陈念莞跟她们说了可能会在京城开铺子,届时会传信给阿娘,要她们供应的酱料,就直接装船海运到京城了。  大舅母跟四舅母喜笑颜开。  自己做的酱料要送到京城里头去,那京城里头的人也要吃她们亲自做出来的酱料,想想就兴奋。  回了柳家村一趟后,陈念莞的行囊中,就变成酱料最多了。  不过她也不怕,不是有四丫吗?  她背着自个儿的行囊,轻轻松松就能拎着四桶酱料,还能多抗几个箱笼呢!于是陈念莞干脆将一套炉子锅子铲子篦勺等等都塞进箱笼里,也让四丫搬上了。  临行前一日,柳氏将新做好的冬衣给女儿捎带上,又将两张百两的银票塞进了女儿手里头。  “阿娘,不要给我银子了,我有,都带上了。”陈念莞想推辞,被柳氏制止了。  “你啊,出门在外,谁知道银子够不够的?多带点,准没错。”  陈念莞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然后又凑到柳氏耳边低声嘀咕嘀咕,将自己在府城五柳巷藏的一笔钱银告诉了阿娘。  “你这孩子!”柳氏没想着大手脚花钱银的女儿,居然懂得藏金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娘您要是手头钱银不够的时候,就去取来花吧!”陈念莞得意。  “这一路去京城,可要好好的,等安置下来了,记得给娘寄信。”柳氏想到女儿女婿要到那么远的京城,又担心起来,“还有,记得路上小心,要真遇上什么,大事别急着出头,小事,忍忍就过去了。”  陈念莞点头,“阿娘,放心,咱们那么多人一起上路,不怕的。”  柳氏看女儿一脸兴奋,也不好扫她的兴,嘱咐两句,终是放女儿回隔壁张宅去了。  想当初,她最远也就去过府城,还只是去了一次。  如今啊,从县城到府城来往,都似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她才适应女儿呆在府城,如今女儿才嫁没几日,就要送女儿女婿到京城那么远的地方了,做阿娘的,怎么能不挂心呢?  柳氏一宿难眠,次日送行时,眼下挂了两个黑眼圈。  陈念莞一见便知道阿娘放心不下自己,从出家门到码头,一直挽着阿娘的手,也不舍得放开。  “要不,阿娘,你跟萱萱就跟我们一起坐船走吧?”陈念莞冲动道。  “真的?”萱萱知道姐姐要去很远的地方,不过那个很远的地方叫京城,很大,很热闹,还很好玩,心里既难过,又羡慕,这时候一听这话,马上抬头去看阿娘。  “假的。”柳氏赶紧摸了摸萱萱的脑袋瓜,“你姐姐到了京城,都还不知道有没有房子住呢?萱萱你想去没房子给你落脚的地方吗?”  萱萱瘪着嘴,朝阿娘使劲摇摇头。  陈念莞笑了,去掐萱萱的小脸,“等姐姐找到住的地儿了,我就接萱萱到京城玩儿,好不好?”  “好!”萱萱使劲点头,而后想着姐姐要去那么远,自己要很长时间见不到姐姐,眼眶红红的,金豆子就掉了出来,“姐姐,你要记得回来看我跟阿娘啊,不要在京城太好玩儿,就把我跟阿娘给忘掉了。”  陈念莞也鼻子一酸,抱着萱萱保证:“不会的,姐姐发誓。一定不会忘了阿娘跟萱萱。”  来到这个世界,可是阿娘跟萱萱一直在身边支持着自己,她已经打心眼里把阿娘跟萱萱看作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怎么可能会忘记?  “我跟阿娘说好了,等姐姐在京城赚了大笔的银子,就接阿娘跟你到京城去,以后,咱们不仅是县城里有家,在京城也有家,好不好?”  “好!”萱萱哭着点头答应。  在码头摆摊的那会儿,看着码头来来往往的行商船客,自己满脑子都是从他们身上赚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从码头登船,离开这个她最熟悉的抚宁县。  站在船舷边上,看着码头送行的人群里,萱萱抱着阿娘的腿大哭,阿娘也一边安慰萱萱一边红着眼,陈念莞也不禁眼眶一湿,泪便掉了下去。  直到船只渐行渐远,再也瞧不见萱萱跟阿娘的身影,这才擦拭去眼泪,转头,握着站在一边等候着自己的张二郎的手,进了船舱。第109章   分离的悲伤总是短暂的。  船离开抚宁县码头第二日,陈念莞便坐不住了。  上一世她就在诸多海产的城市里生活,喜欢吃海鲜呐!  如今坐船,沿海岸而行,那是一路海鱼海虾相伴,怎么可能不想着海鲜大餐呢?况且自己还随船带着那么多美味的酱料,要是来一顿海鲜大餐……  吸溜吸溜,陈念莞馋得差点没流口水!  这些海鲜可不像上一世,死贵死贵的,可是不要钱的捏,免费的海鲜大餐,怎可以轻易放过?  于是叫来众人,咱们,各自捕捞捕捞,我给大伙儿弄个美食怎么滴?  众人都领教过陈念莞的厨艺,听说不花银子,只要从海里捞了啥,就能给陈念莞做好吃的,都愿意试试。  能捞能钓,就捞就钓嘛,反正要捞不到钓不着,再吃干粮就得了。  说干就干,几个人分头去寻自己抓鱼的工具了,等船只临时停靠的空档再进行捕捞。  柳风最积极了,马上跑去找船上的伙计要渔具——船上的伙计改善膳食的时候,也会自己捕捞鱼的,找来了几个竹篮竹竿等,于是分给了众人。  陈念莞看到其中竟然也有类似上一世钓鱼的鱼竿,竿子是竹竿,鱼线是搓好的麻线,至于钓鱼的钩子,没有,而是用一根骨针,绑在竹竿末端,钓的时候,再将骨针插进饵食里,等鱼儿上钩,同样可以拉上来。  她登时来兴趣了,不过,考虑到上一世她对钓鱼不在行,于是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自己亲爱的夫君:“玉郎!”  “莞莞!”  陈念莞笑眯眯地把鱼竿递给了张二郎,“要钓好多好多鱼给我吃哦!”  张二郎翘着嘴角接过鱼竿,点点头。  其他打算捕捞钓鱼的人都分到了渔具,除了柳青。  因为柳青居然晕船,只能整日里呆船舱里了。  曾四带着一个随从,两个护卫同行的,这个时候见他们这边闹哄哄的,过来问个究竟,得知是要从海里面捕捞海产,也跃跃欲试,看张二郎手里的鱼竿,于是也找了一根。  因为秋末,海上的风很冷,未免大家受?????寒或者掉进水里,陈念莞还是嘱咐大家注意安全。  但毕竟都是靠海的村落跟县城长大的,自小跟水打交道,所以大伙儿的水性不差,都应了下来。  等到船只临时停靠时,瞧见帆收起来时,大伙儿都迅速行动起来,毕竟船只停泊的间歇很短,得抓紧时间。  柳熊拿的是竹篮,柳狮拿的是鱼篓子,两人在船舷边上将那渔具使劲一抛,就扔进水里头去了。  柳风拿的是鱼叉,一头削得尖尖的,另一头还系着麻绳,见着鱼时直接抛掷出去,而后再用绳子拉起来,  小佑则拿着渔网,大佬就是大佬,先找了一条绳子,一头绑在船舷上,另一头绑在自己身上,而后抓着渔网蹭蹭蹭就下去了。  至于两位举人老爷,自然是举着鱼竿,由小厮帮忙放了鱼饵后,抛进海里头慢慢钓了。  四丫看着羡慕极了,也想学郎君们去捕鱼,陈念莞当然是不让的,四丫力气大,得帮忙搬几个炉子跟锅子铁板出来,她跟柳云好生火烧鱼咧!  当她们把两个炉子搬出来的时候,其他船客都大眼瞪小眼,呆了。  这出行,还带炉子?还带锅子铲子?  可不,就是想着可以随时开灶,四丫力气又大,所以才能带着两个炉子跟炊具出行的。  嗯,身为一个合格的厨子,这吃饭的家伙自然要随身携带的。  很快,两个炉子在甲板上一字排开,一个直接放了块铁板,一个放了从船上伙房借来的大蒸锅,而后叫四丫直接从海水里抛了个木桶下去,打了一桶海水上来。  船上的淡水资源有限,除了每日定额的,另外想要,得找船上的厨子花银子买,炭火柴薪也是。  所以陈念莞便决定,不用喝进肚子里的水,都直接取用海水得了。  倒了半锅海水进锅里头,就直接烧火煮起来了,锅里头还放了一块铁网,这才合上了盖子。  很快,小佑大佬就捞了满满一网上来,陈念莞跟柳云赶紧去瞧,有鱼有虾,竟然还有蟹,惊喜得陈念莞直叫:“小佑小佑,你可太厉害了。”  小佑得意的抿抿嘴,一个转身又从船舷上滑了下去。  其他诸位陆续有收获,陈念莞跟柳云则直接用四丫打上来的海水快速处理起来,鱼刮鳞剖开,放到了铁板上面慢慢烤炙,虾稍微清洗过后拍晕,放到大蒸锅的铁网上,海蟹也如此处理,还有海贝,蛤蜊等等,清洗过后,都放进蒸锅里,等蒸锅满了,才将剩下处理过的虾也放到铁板上烤。  嗯哼,没错,这就是陈念莞喜欢的蒸海鲜跟铁板烤鱼虾了。  陈念莞让柳云负责看着蒸锅,自己则负责料理铁板上煎炙着的鱼跟虾,顺便把另外装开的瑶柱酱跟鱼露等酱料,调配好。  等蒸锅发出浓郁的香味时,小佑大佬又网上来一批,陈念莞让他暂停,将捞上来的收获都倒进装着海水的水桶里,让四丫维持那边炉子小火就不用管了,也让其他有收获没收获的人过来,而后,开吃!  毕竟都是在案桌进食的人,平时也甚少吃这些奇奇怪怪的海错,听陈念莞说开吃,手里却都没有碗着,不由得面面相觑,都不敢动手。  陈念莞可不管那么多了,首先从蒸锅里拿了个大虾,剥了壳,掰了一段,蘸了蘸酱,就扔进了嘴里,嗯嗯,真正新鲜出炉的海虾,肉质紧实鲜甜,天然风味不要太好吃哦!  看大伙儿还愣住,陈念莞把手里的虾肉掰了一段,蘸酱,喂给张二郎。  张二郎一窘,而后在众目睽睽下张口咬了进去,才嚼了一口,便双眼一亮,美味!  那柳风见着张二郎的表情,还有什么说的?  他可是曾经在燕来巷吃过烤生蚝的人呐!  马上伸手去将最大的一只虾抓了起来,有样学样,然后,边吃,边在甲板上嗷嗷嗷跳着叫起来。  见举人老爷都这么手抓着吃了,见柳风都吃得这么欢快了,其他人自然也是纷纷放开胆子丢掉矜持动起来了。  等都吃到第一口的时候,众人才终于明白,为何陈东家要鼓动他们去捕捞海鱼,还当场开煮又开吃了。  简直人间美味啊!  正所谓,出现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人就争着吃螃蟹了。  当然,这蒸锅里也是有螃蟹滴。  不知道怎么吃的众人,纷纷看陈念莞大佬怎么吃,等着有样学样,再把美食赶紧吃进肚子里,就连段爷爷也一反平时佝偻迟缓的常态,剥虾剥蟹那叫一个利索飞快。  身为大佬,自然是要伺候好一干小弟的。  眼见着蒸锅里头的水没了,加一些,鱼虾海贝蛤蜊快没了,赶紧洗洗放进来,吃到最后,原本矜持着走到一旁,不愿意参加这有伤大雅聚众活动的曾四公子,也忍不住想去尝试一下。  当然,他不敢拿看起来就张牙舞爪的螃蟹,也不敢取大大开壳的海贝,而是小心翼翼地拈起了一只不起眼的小虾。  等学着剥壳蘸过酱料后,就吃得再也停不下来了。  眼看第二轮也吃没了,陈念莞带着大家转战铁板烧。  那鱼跟虾早已经烧得焦黄焦黄,芳香扑鼻,陈念莞拿了带来的姜粉。  嗯,自从糖水铺开卖冬日烧,从柳家村进购了大量的姜后,陈念莞也做了许多姜粉,这次出行,既然带都带那么多酱料了,再带一些姜粉又何妨?  她洒了些许姜粉在上面,而后又浇了些许鱼露,登时,一股比原来的香味更清新的香气飘逸在空中。  这满满一铁板的美食,可以叫鱼露铁板虾,也可以叫甘霖铁板鱼,毕竟,有鱼,又有虾嘛!  虾大家自然都知道怎么吃得,剥壳直接吃就行了,因为已经加了酱料,不用蘸酱,那虾肉鲜美得简直可以直接连壳送进嘴里。  至于烧鱼怎么吃?方才不是吃了许多海贝么?  那海贝壳拿过来,一瓣当小碗,一瓣当勺子就可以啦!  鱼肉焦甜,鲜滑多汁,大伙儿大快朵颐,吃了一轮,郎君饭量大,啊,不,四丫也饭量大,吃了还要再吃。  陈念莞手一挥,“要吃的,自己弄去,我给你们弄酱料,调味儿!”  嗯,要教会大伙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所以一伙没吃过瘾的人嗖嗖嗖地就去处理桶里头的鱼啊虾啊,贝啊蟹啊,不懂也不怕,反正陈大佬会在一旁指点他们!  于是,大家欢欢快快地持续了好一会儿海鲜宴。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佬,陈念莞自己享受之余,也是会让小弟们享受的,所以在自己吃饱后,又翻出了椰粉,借用厨房的水壶,烧了一壶热水,将足量的椰粉倒进去,就是满满一壶热热的椰子奶啦,而后提着去给各位小弟送热饮。  同样,也是用有深度的海贝壳盛装的。  吃完了海鲜大餐,再来一杯清甜解腥的椰子奶,简直就是,美好得不得了啊!  抓着一杯椰子奶站在船舷边上,跟张二郎一起看着慢慢启航的船只在海水里拖曳出的雪白的浪花,陈念莞简直忍不住概叹一句:Ce la vie!  这日开荤之后,大伙儿就知道怎么做了,反正干坐船上挺无聊的,下海运动运动正好,于是每日例行要来一顿海鲜餐。  船只在海道一直北上,那沿途的海鱼海鲜都能让他们吃个够,还不费银子呢!  当然,对于发明这种免费吃如此人间美味的陈念莞大佬,大家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了陈大佬,这啥吃的没有?  大伙儿整个路途都很欢快,这就是美食带来的力量啊!  因着他们接连几日在甲板上这么没有仪态的进食——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站着。不用筷箸。毫无规矩。  若不是陈念莞跟柳云还有四丫,为了在外行走方便,都穿着郎君装束,因着面嫩,不近距离接触都以为是少年郎,大概还有一句枉顾男女有别,世风日下。  原本船上的其他船客都很鄙视他们,尤其是有几家的女眷,对于郎君们这般直接上手吃食,觉得粗野至极,只是到后来,有几位老爷公子实在抵抗不住那诱惑,加入了他们的海鲜大餐后,这种非议就越来越少了。  “这叫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妇道人家,怎会明白?”  “见着了吗?那两位可是新晋的举人老爷,怎会粗鄙?”  “洒脱韵逸,率性不羁,颇有魏晋之风,难得,难得!”  ……  陈念莞听得这些赞誉,翻了翻白眼,啥子洒脱啥魏晋之风,明明是一班子为美食折腰的公子爷们好不好?  故而虽有指难,但大伙儿相处都还算融洽。  船只到第一个停靠的渡口,一拨船客下去了。  陈念莞眼看着渡口有许多在海里头打了许多海虾蛤贝的渔民以及就在渡口海岸摆摊卖海产的摊子,叫上大伙赶紧去采购食材。  像生蚝啊蛏子海蛎海螺等等,都是在海礁或海滩上才有的,海里捞不着,如今已经是十月初,这些海边的海产?????正是肥美时节,自然是要买来尝个鲜的。  柳风一听是要去买生蚝,当即就马上嚷着要下船了,那晕船的柳青也跌跌撞撞走出来,说要下去透透气。  于是,留下曾四的两个护卫在船上看着行囊以及跑腿,其他人呼啦啦地都下了船。  也不跑远,船只在这个渡口稍作休整,会歇息一宿,所以陈念莞等人就在离船只不远的滩涂边上,同样让四丫将炉子跟锅都被搬下来了,那两大猛兽也跟着搬搬抬抬的帮忙。  有经验的众人都晓得自己找活儿干了。  寻避风的礁石处安置好炉子的,清洗锅子铲子的,收集柴火的,柳风跟曾四带着小厮则兴冲冲地去跟渔户买生蚝啊海蛎等等。  他们看不多懂海产的种类,总之见着渔户拿出来卖的,都给买了,反正拿回去,有懂得这个的陈大佬帮忙处理。  两个炉子的火烧起来了,那清洗干净的生蚝海蛎海螺之类的都放到锅里头了,香味弥漫开来,海滩上闻着这味儿的人都不由得朝这边望了过来,而后见到一群围着两个炉子露天吃食的郎君。  这些天晕船总躺在船舱的柳青食欲不振,每每甲板上外头美食大餐的时候,都病恹恹的毫无胃口,这会儿舒服多了,第一次参加这种有失斯文的聚餐,才吃了一个生蚝,就发出了悲鸣。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晕船?为什么自己要食欲不振?  这么鲜甜甘美的珍馐佳肴,这些天自己是白白错过了多少?  不行,今儿得吃回本,把前头没吃的份都给补偿回来!  每个人都吃得欢快的时候,船长来了,在船上时经常混吃的一位公子哥来了,就连船上的厨子也来了。  嗯,都是尝过陈大佬主持的海鲜聚餐的常客,吃过番寻味的。  他们也算是有自知之明,要不自己也在渡口买了海鲜过来,要不直接带酒水过来,厨子更大方,拎了满满一桶的生蚝过来。  他是见着陈念莞这伙人下船的,见着她们还将炉子帮下去了,就知道他们又去找好吃的了。  厨子这些天见识过陈大佬的做法,铁板烧是没条件了,但蒸海鲜勉强还是可以的,于是叫船上的活计下海捞鱼捞虾,而后放进大锅里隔水蒸。  吃起来确实也很鲜美,但味道,总比在陈大佬那儿吃的缺了些什么味,厨子深感遗憾。  这会儿看他们下船,冲动促使着他也跟了下来。  不嘴馋的厨子不是好厨子哇,见着柳风嚷嚷什么生蚝,于是就专门去找相熟的渔民买生蚝去了。  他们不客气,陈念莞自然是也不客气的,直接将他们的海鲜跟生蚝摆上炉子。  因为没有借用船上伙房的大锅,一边是铁板,一边是铁网,但也恰恰好,生蚝海蛎都适合烧制,陈念莞叫柳风去附近人家买了鸡蛋跟葱回来,现场做起了铁板烧制的简单版本蚵仔煎:  叫柳风等人将海蛎的肉全取出来,清洗干净后,放少许姜粉去腥,  让柳云将葱洗干净,切成小粒,而后将鸡蛋全打进碗里,而后搅拌均匀,  铁板热起来的时候,放油,而后将海蛎肉全倒了进去,快速拌炒,加入少许瑶柱酱,平摊翻炒至金黄,  而后迅速倒入蛋液,均匀铺满整个铁板,再洒入香葱,滴几滴鱼露下去,等一面焦黄时,熄火,  于是,满满一铁板的蚵仔煎就做好了。  新鲜出炉,香得不要不要的!  众人纷纷拿起海贝壳,去盛陈大佬分开盛起的蚵仔煎。  份量少,但也足够了。  海蛎非常新鲜,又是现剥现煎,原本便肥美鲜甜,与蛋液一起煎制,做出来的蚵仔煎丰盛多汁,送进嘴里咬一口,肉嫩裂开,带着烫热的汁水四溢,加入的蛋与葱又丰富了口感,又用鱼露提鲜了几个层次,真是绝赞!  又甜又烫又不舍得吐出来,吃得众人也跟柳风一般,跳着嗷嗷直叫!  陈念莞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来蹭吃蹭喝的公子哥叫沧莫南,意犹未尽的当儿,瞧向陈大佬的眼珠子红得快要滴血。  啊!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会做吃食的娘子?  啊!为什么她不是沧家的厨子?  啊!为什么她偏偏已为人妇?  然后再瞧向一旁同样吃得额冒热汗的张二郎,眼神里充分体现了羡慕,嫉妒,恨!  有这么一位手艺好的娘子,怕是夜里都要笑得睡不着觉吧?  白天夜里都如在仙境啊!  既然已经早早失去了做人主家、做人夫君的资格,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够跟众人一般,甘心做陈大佬的小弟了。  于是屁颠屁颠跟在大家后头,又去尝新鲜出炉的烤生蚝去了。  厨子眼尖,方才做蚵仔煎的时候,留心观察过陈念莞的烹制方法,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玄机,咦,这位娘子,似乎,能将海蛎做得这般好吃,是因为加了几道酱料?  于是斗胆问陈念莞。  陈念莞既不藏私也藏私,她告诉了厨子加入调味的瑶柱酱——瑶柱酱做起来简单,产量大,然后没有告诉他最后加进去的是鱼露——鱼露做起来困难,产量小。  万一要是厨子忍不住找她要,她舍得分一点瑶柱酱出去,却一滴儿鱼露也不想拿出来。  但,为表示自己大方示人,还将那罐瑶柱酱拿出来,用干净的铲子铲了一些放到厨子手上。  厨子舔了舔,眼睛都直了。  这酱,可太鲜甜了!  难怪搭配这酱料的鱼虾如此好吃!  然后问陈念莞这酱料从哪儿来的?  陈念莞告诉他是自己做的,而且在柳家村有个专门替自己做酱汁的地儿,厨子眼神都亮了。  他们的船可不正是从抚宁县出发的么?  既然这陈娘子是那个地方的人,想必那柳家村离抚宁县也不远,下次返航回了抚宁县,一定要找这个柳家村,买这个陈家酱料。  厨子下定决心后,给船长一个眼神,早被这位船客的厨艺折服的船长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冲厨子略微一颔首,表示本船长,准了!  有了这陈家酱料,就不怕以后在海上航行的当儿,做不出美味的吃食了。  陈念莞不知道自己无意识中,给自己商业版图中的酱料系,拉了一个大主顾,毕竟,她这会儿没想过,厨子跟船长日后会跑去柳家村买酱料呐!  吃过瘾后,就得收拾收拾回舱房里头过夜了!  大伙儿笑笑嘻嘻回船上的时候,晕船人士柳青脸色就跟他的名儿一样那么青,心底估计想高歌一曲,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第二日趁着船起航之前,柳风等人又溜下船,这会儿他们除了认得生蚝,也认得海蛎了,所以买了满满两大桶抬回船上,准备将来两日打牙祭用。  他们搬着生蚝海蛎上甲板的时候,恰好一拨船客上来了,其中有一双被护卫们围着上得船来的官家姊妹,姐姐叫韩瑾嬛,妹妹叫韩瑾芊。  韩瑾嬛走在前头,贪玩的韩瑾芊走在后头,磨磨蹭蹭的,韩瑾嬛转过身去牵妹妹的手的时候,脸上帷帽的面纱被海风吹起,露出一张貌若天仙的脸。  在她们后头的柳风刚好抬头,瞥见了,嘴巴微张,那手里抬着的木桶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差点没将里头的生蚝都给倒出来。  “柳小公子?”两大猛兽叫柳青柳大公子,叫柳风柳小公子。  “天,天仙啊!”柳风眼睛都看直了,喃喃道。  “哎?”两大猛兽不解,朝柳风的视线看过去,那韩瑾嬛早拉着韩瑾芊走到前头去了,徒留一个倩影。  两大猛兽明白了,这柳小公子是见着人家姑娘漂亮,看呆了。  耸耸肩膀,自个儿一人一手拎着木桶上去了。  上船后,柳风就去找亲爱的表姐叨唠去了:“表姐表姐,原来咱这船上有个天仙娘子啊!”  “嗯哼!”  陈念莞下意识地站直了腰杆子,而后理了理就算郎君装束,也没处理过的刘海,小得意地看着表弟,用高傲的眼神表示:可不就是我吗?  “表姐当然是天仙娘子!”柳风机灵得很,赶紧恭维了表姐后,又摆摆手,“哎,不过我说的是除表姐以外,还有一个天仙娘子!”  “谁?”  “不知道哇!”  陈念莞翻白眼。  “她是就在这船上,可我不知道她是谁呐!”柳风嘿嘿直笑,“表姐,帮我打听打听一下呗!”  陈念莞知道,柳风是要娶个天仙娘子的,既然有别的天仙娘子在这船上,她也想知道这天仙娘子是谁,一口答应下来。第110章   当然,韩氏姊妹的来历很快就被陈念莞打听到了。  毕竟,没下渡口的,哪位船客没吃过陈念莞的海鲜大餐呢?  这会儿每日一瞧见四丫搬炉子,船客们就自觉不自觉地出现在甲板上,等着海鲜捕上来后打打下手,而后加入欢乐的聚餐大军。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呐!  陈娘子要知道新上来的这拨子船客的来历?简单哪,每个人负责打听几位,简直将新?????一拨船客的情报都调查了个遍后就来禀告她了,务必在下次聚餐的时候,陈娘子多给他们弄几个鲜美大菜!  “嗯哼!”  韩氏姊妹,京城韩家的两位千金,到祖家省亲,如今儿也要回京。  是京城人士哪!  要交个好,对他们这些到了京城就两眼抓瞎的人来说,也有好处!  就算多个向导也好呐!  陈念莞想着怎么跟韩氏姊妹套近乎,那位胖嘟嘟的韩瑾芊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甲板上:“好香,这是什么啊?”  陈念莞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有了,美食可不就是最好的桥梁吗?  她笑嘻嘻地跟韩瑾芊说:“这是好吃的东西,叫生蚝喔,你要尝尝吗?”  “多少银子一个?我叫我家奴婢付给你。”  哎呦,还是个文明有礼的小妹妹,陈大佬可喜欢了。  “不用银子,我送你吃好不好?”  韩瑾芊一张小脸红彤彤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爹娘说,不能吃嗟来之食!”  乖乖,真有文化,看不过六七岁,跟萱萱一般大吧?就知道嗟来之食了!  “这跟嗟来之食不一样,这是姐姐看你可爱,才真心请你吃的。”陈念莞将一个晾在一旁不太热的生蚝递给了韩瑾芊,自己先吃了一个,韩瑾芊捧着生蚝,学着张开小嘴咬了一口,而后小眼神儿就惊讶了。  “好吃?”陈念莞笑着问。  韩瑾芊点点小脑袋。  “那你多吃几个!”  韩瑾芊原本还矜持,吃开怀后就顾不上了,学着旁边的郎君哥哥叔叔们一样,自己去挑喜欢的生蚝吃去了。  才没吃两个,舱房那头就传来了怒吼:“韩瑾芊!”  韩瑾芊手一抖,那抓起来的生蚝又掉了下去。  负责照看她的奴婢早急急冲过来了,身后的护卫也跟着跑了过来。  “唉哟,小小姐,您怎么能随便乱跑啊?惹大小姐生气了知不知道?”  奴婢劝着韩瑾芊回去,韩瑾芊恋恋不舍地看着炉子上的生蚝。  陈念莞会意,找来一个大贝壳,然后拿了四五个生蚝装上,递给了那位来找韩瑾芊的下人:“这些是送韩小小姐的,顺便,替我跟韩大小姐问个好!”  那奴婢瞟了一眼陈念莞,迟疑了一下,听韩瑾芊欢快地叫了一句“拿着”,便乖乖端过去,韩瑾芊跟陈念莞辞别,然后蹦蹦跳跳地回了舱房。  韩瑾缳早已经听过船上几位夫人说道外头那些不知礼仪,露天就餐的一群娘子郎君们,心里头万分鄙视。  到底是非京城人士,缺少教化。  她们可要万分小心,省得沾染了他们那股子野气。  结果转头见妹妹不知道又趁人不备跑哪儿去了,走出舱房,带着不屑瞧向甲板上那群低俗小人的时候,却瞥见了其中一个小小的团子,不是自己妹妹韩瑾芊是谁?  当即失态吼了一句,又赶紧捂着嘴退进了舱房,气急败坏:好你个韩瑾芊,自己跑去那群全无礼义廉耻的人也就算了,还她丢了那么大一个脸?  等回来,我不恁死你就不算……  韩瑾缳见奴婢将妹妹带了回来,不仅人带了回来,还把那伙人吃的不知道什么低俗的吃食也带了回来,更气了:“扔了,都给我扔了!”  “不扔,是外头那个陈姐姐送我的。”韩瑾芊护食,伸出胳膊将整个大贝壳围了起来,“姐姐不喜欢,我不分给你吃就是了。”  韩瑾缳又气又笑,“还分我吃呢?谁稀罕!”  韩瑾芊瞪大眼睛看着姐姐。  “韩瑾芊,爹娘说过,在外头不得随便吃来历不明的东西,还记得吗?”  “这不是来历不明的,这是海里的,就来自于船底下。”韩瑾芊伸出小手朝下指了指。  “韩瑾芊,你是忘了长幼有别了吧?姐姐说话,你还敢反驳了?”  “我不是反驳,我是回答姐姐你的话。”  “还说不是?把她给关到舱房里头,没我吩咐,以后不许放她出来。”  “哼,关就关。”韩瑾芊一把将整个贝壳都抱了起来,正要跟着奴婢回自己舱房,想到什么,还是忍痛从贝壳里拿了一个生蚝出来,放到了案桌上,“爹娘说,芊芊要与姐姐祸福共享,好吃的我分一个给姐姐,姐姐日后可不要说芊芊独食哦!”  韩瑾缳看着妹妹欢快地走出去,啪嗒一声关上门,气得脸上七彩,才想挥袖将那只生蚝扫落地,忽而想起这妹妹在吃食上向来刁钻,这不起眼的东西,竟然让她觉得好吃?  手便又放了下来,坐在窄窄的榻沿边上,盯了盯那只生蚝。  这东西,当真那么好吃?  因为才从炉子拿开没多久,将将烤好的生蚝还冒着热气,上头撒着的姜粉蒜蓉青葱的香气隐隐飘着,让韩瑾缳喉咙下意识滑了滑。  就,试一下,反正没人看见。  韩瑾缳回忆了一下方才那伙人是怎么吃得,伸出纤纤玉指,将那生蚝拈了起来,迟疑了一下,送到嘴边,本打算吃一小口,没想到伸出舌头舔,吸溜,美味促使她一下将整个生蚝吃了进去。  嗯嗯!  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鲜甜可口,嫩滑无比,一进口里就如水一般滑进喉咙里了,却回味无穷!  韩瑾缳正在惊叹,那奴婢进房里头来了,韩瑾缳马上将那生蚝壳给狠狠摔在了地上,“以后给我好好看着小小姐,不许她再去甲板上,尤其是凑到那伙人里头!”  “奴婢谨遵大小姐的意思,会看好小小姐的。”  奴婢拾掇好舱房,俯身低头去捡拾那被大小姐扫到地上的生蚝壳,翻开俯在地上的一面,见着里头空空,一块肉早不知道哪儿去了,嘴角抽抽。  从那日起,韩瑾缳就进入了一段煎熬时光。  却又忍不住,每日都得多做一件事,便是装着开窗透气,去瞥甲板那头的不知礼仪的那群人的动静。  才发现那不时经过的船客议论的,都是:今日陈娘子他们钓了一条鳣鲔(鲟鱼),肉既肥嫩又鲜美,滋味实在难忘,明天说,今日终于有幸吃到了陈娘子现做的铁板章鱼烧,弹滑爽口,甜嫩多汁,后日又说,你有没有尝到陈娘子做的盐烤对虾,咸香酥脆,口感上佳……  嗯,陈大佬是带着众人依然日日聚餐,甚至发展得花样繁多,做法层出不穷。  韩瑾缳听着这令人垂涎的吃食,想起自己只吃过一次、仅吃到一个的烤生蚝,躺在舱房里是一日比一日气愤。  可恶,到底哪来的一群人,光天化日之下日日做这般美味的佳肴?  还让不让整日吃干果啃干粮的人有点盼头了?  吃不香了,睡不好了,奴婢以为她病了,而后叫来了关禁闭的小小姐。  “姐姐,听说你不舒服吗?”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姐姐,韩瑾芊表示很担心。  “没事!”韩瑾缳见着自家妹子,嗯咳一声,计上心来。  “小芊啊,先前是姐姐不对,你年纪还小,天性好奇,想到外头玩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儿可是船上,旁儿都是水,你要是一个不小心掉海里头了,我怎么跟爹娘交代?”  “姐姐别自责了,小芊明白。”  “所以,日后你要喜欢玩儿,姐姐也不想拘着你,但一定要带上奴婢跟护卫,小心行事,知道吗?”  “这么说,我可以去甲板上玩儿了?”韩瑾芊兴奋。  “可以,可是,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姐姐放心,我会的。”  韩瑾芊一解禁,当然是马上去找送好吃的生蚝给自己的那位姐姐啦!  等着美食被送上来的韩瑾缳表示,果然小屁孩,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  陈念莞几日没见韩氏妹妹,那韩氏姐姐又总是闭门不出,没得接近的机会,已经放弃了结交的打算,这日看韩氏妹妹居然跑出来了,不过后头还带着奴婢跟护卫,登时笑了笑。  “小妹妹今儿来甲板透气吗?”  韩瑾芊点点头,“顺便来吃姐姐你送我的美食。”  乖乖,还真不客气!  因为跟萱萱年纪相仿,陈念莞对这个小妹妹很宽容,让她加入到了聚餐,叫大伙儿让着点儿这个小妹妹。  听说是天仙娘子的妹妹,柳风格外热情,剥虾剥蟹,殷勤伺候,顺便打听韩大姑娘。  没想到这小娘子吃归吃,口风却紧得很,丝毫不提及姐姐半句,让柳风怀疑,这两姊妹怕不是有啥矛盾?  当然,等韩瑾芊要回舱房的时候,柳风不忘给韩瑾芊多拿几份,明面上笑嘻嘻地让小妹妹回去吃,实际上暗戳戳的希望小妹妹送天仙娘子吃。  韩瑾芊聪明着呢,跟柳风点头答应,而后没走到姐姐舱房,就把柳风多拿的吃食都干掉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才送到姐姐房里头去。  哎,姐姐表现的如此深明大义,她做妹妹的也要投桃报李不是?  况且是柳风哥哥送她的,就是她的,她吃掉多的那一半,也没啥不对啊?  韩瑾缳完全不知道自己吃的算得上是妹妹留下的“残羹冷炙”,?????还为着以后就是呆房里头也能吃上那伙人一样的美味而沾沾自喜呢!  嗯咳,她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还是在房里头进食,遵从了规矩,细嚼慢咽,也未失仪态,完全符合官家小姐的规矩。  柳风也不知道,韩小娘子在天仙娘子跟前绝口不提他这位柳风哥哥的事,沾沾自喜描摹着那天仙娘子听着了对韩小娘子这般好的小郎君的大名,会如何对自己有好感呢!  一趟原本应该艰险辛苦的赴京之路,完全变成了天天聚餐美食的欢乐之旅,而这令人不舍结束的海航,在这一日慢慢接近了终点:船只抵达京城郊外的海港。  在船舷上靠着,齐齐望着那仿佛巍峨得矗立进天际云层的京都城墙,首次来京人士,陈念莞等乡巴佬儿们,纷纷发出了惊叹:哗!  *  通过这些天蹭吃蹭喝跟陈念莞等人熟识的京城人士,纷纷跟陈念莞等人告别,并且有热情好客者,留下了名字跟住址,等着他们在京城安顿下来后,联络拜访。  那韩氏姊妹也在一干护卫护送中准备下船,一旁的陈念莞见着韩瑾芊冲自己笑了笑,然后柳风跑了过来,“韩妹妹!”  “柳风哥哥!”韩瑾芊也不舍得地跟他道别,柳风的心思却全在韩瑾缳身上:“韩大小姐?”  韩瑾缳戴着帷帽,从面纱后认出了这位跟在那陈娘子身边,不戒杀不戒肉的小沙弥,礼佛般朝他拜了拜:“小师傅既遁入空门,若无明海大师那般大功德,还请谨杀慎吃,才能早日修炼得道。”  “哈?”柳风呆了,看着天仙娘子飘然离去。  陈念莞同情,伸手摸了摸柳风那光溜溜手感极好的秃瓢,再敲了敲。  柳风秒懂,惆怅了。  “你干嘛把长出来的头发又剃了?”  “啊,我不是听那京城人士说,京城人士喜佛,尤其对咱这等像和尚的人,都会客气几分?”柳风无奈,也去摸摸自己手感极好的光头,“咱初来乍到,能让京城百姓对咱礼貌一些,光头就光头呗!”  原来是想借光头来行方便之事!  “恭喜你,韩大小姐确实对你客气有加!”陈念莞忍不住笑了。  “哎!”柳风再度惆怅,小心肝隐隐痛了一下,又好了。  而另一头,在得知张二郎跟曾四都是赴京进学的举子时,沧莫南就吃惊过,而后一意结交,再听得他们在商讨在京城何处落脚,要不要先找客栈住下,再行去租院落,插了一嘴:“张兄,曾兄,你们是要租住庭院的话,不如,我引荐一处院落给你们,可好?”  张二郎跟曾四齐齐看着他。  这些天,这位沧莫南在船上蹭吃蹭喝,可没看出来,是个在京城有空院落闲置的富家公子哥啊!  陈念莞听见了,笑嘻嘻地挤过来:“好啊,沧兄要是在京城有空置的院落给咱们一行人落脚,以后沧兄想吃什么,咱都全包了。”  “不敢不敢。”沧莫南嘴巴上连连摆手,但实际上疯狂上扬翘起的嘴唇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心底更是咆哮,太好了,就是到了京城,也有机会吃到陈娘子做的美食了!  于是,一行人下了船,租了五辆马车,将所有人跟行囊都装了上去,然后在沧莫南的带领下,朝京城浩浩荡荡出发。  *  京城的墙就是比府城的高。  京城的路就是比府城宽大。  京城的房子也比府城的气派。  京城的百姓也比府城的好看。  ……  一路从车厢里头掀开帘子,观赏京城景色的众人如此比比划划,说着的都是京城的好,却一点儿没有身为楚州府辖下小县城小乡村人士的谦卑。  都是在路上跟着陈念莞大佬混的原因。  那船上有许多京城人士,吃吃喝喝喝间就呼朋引伴了,可不就把将面对京城皇都百姓的惶恐不安给抛到脑后了吗?  京城的百姓比府城的好看,可也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跟咱都一样,没甚可怕的。  一行人自信。  终于,马车停在了沧莫南引荐的宅子跟前。  据沧莫南说,这宅子是自家置办下来给他家二叔的,两年前二叔一家举家迁出了京城,宅子就空下来了。  “因为闲置的时间不长,里头的东西也不致于败破,你们进去瞧瞧,看合适不?”  陈念莞下了马车,见到门前的巷子笔直,看起来比五柳巷后面可以容两辆马车通行的巷子还要宽敞,而且整条巷子里头安静幽雅,环境不错。  等沧莫南唤了唤陶伯,里头看门的陶伯开了门,进去一瞧,入眼是一座影壁,绕过影壁,便是四间倒座房,最里头的西角院落则是一间马厩。  随着抄手游廊过了垂花门,便见着一个大大的庭院跟正屋。  正屋有五间正房两间耳房,左右厢房都有各五间,家具,厨房应有尽有,就是他们一行差不多二十人,也够住了。  庭院里假山嶙峋,还有一处小池塘,栽种的花木此时已经枯萎蔫了,但还是有几株金菊开得正艳丽,栽种在院落各处的桂花树枫树,满树叶子变黄的变黄,转红的转红,看着雅致极了。  整个屋子就是个大二进,陈念莞表示很喜欢。  “这处幽静,便是想着,张兄与曾兄要静心进学,所以我才引荐给两位的。”沧莫南笑了,而后看向张二郎与曾四:“这香桂街虽在外城,但距离内城前门也不过三条街道,进出极为便利。”  “那,房租几何?”  沧莫南连连摆手,“客气了,我与张兄、曾兄一见如故,这宅子便是不住人,也是空置着,便借与两位住上一年半载又如何?”  张二郎跟曾四还没表态,陈念莞便笑眯眯地走过来,摇摇头:“这可不行,到底是沧公子家的宅子,我们跟沧公子非亲非故的,不好借宿!但也承沧公子的好意,不如这样,沧公子就先将这宅子租与我们,只是,价格算便宜些便好了,我们便感激不尽了。”  沧莫南笑了,无奈,“既是如此,那,陈娘子以为,房租几何?”  “一百两银子,一年为限?”  “那,也好。”沧莫南点头,吩咐陶伯过来见过租客,陈念莞让四丫等人将行囊搬进来之后,叫过张二郎,找出了笔墨纸砚,磨墨,当场写了一纸租契。  对于自家娘子叫自己起草契约这件事,张二郎早轻车熟路了,唰唰唰,听着陈念莞说着条目,就写了下来,一式两份。  陈念莞吹干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而后叫沧莫南来签名按指纹。  沧莫南没想到陈念莞手脚如此快,一下就把租房合约拟定了,再看了看上面的条款,表示并无意见,于是签名,掏出自己的私章盖了上去。  陈念莞将自己那份租契拿了回来,爽快地拿了一百两给沧莫南。  很好,没想到来京城第一日,就解决了住房问题,还是个令自己这么满意的大房子,good,good,good。  陈念莞心情好,于是在沧莫南离开时,又爽快地送了一小坛瑶柱酱给他。  沧莫南拿着租契离开了香桂街,在马车上看着手里那坛瑶柱酱,不由失笑,原本想卖个好,结交上两位举子,却没料到,这位张嫂子却马上弄出了这么一份契书,是客气?还是提防?  陈念莞自然会说,是客气,也是提防。  一来他们与沧莫南萍水相逢,不过是一段路程的酒肉朋友,居然如此大方借出这么大的宅子?必定是他们身上有他可以图谋的地方,所以客气。  二来,便算是沧莫南当真如此善心,因为跟他们投机而愿意出借宅子,但也得防日后万一有甚意外,他忽然翻脸或迫于不得已将他们逐出宅子怎么办?  还是握着一纸租契好,钱银付讫,那便是双方商业营生,便是他日后不愿意了,也得将房子给她们住上一年再说。  既然这沧公子想卖个好给他们,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一百两意思一下,他们住的安心,沧公子也算得了好,双方都能满意。  陈念莞收好了租契,而后转到了曾四跟前:“曾四公子,房租,我算你便宜些,二十两如何?”  张二郎看曾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转身偏过头抿着嘴笑。  这陈四姑娘,啊,如今该改口叫张二嫂、陈娘子,可真是!  曾四无语。  不过,这宅子算是陈念莞一个人承租的,她确实能做主,而自己也确实应该给一份租钱的。  二十两就算租半年,在京城住这么好的宅子,也是省一大笔开销,超值了。  于是乖乖叫随从掏银子。  等收完钱银后,那行囊都搬进来了,所以就开始分配厢房。  陈念莞跟张二郎自然是要住正房的,是以东正房的两间东厢跟一间耳房都分给了两夫妇。  作为承租的次主人,曾四住西正房跟另一间耳房,他的随从跟两个护卫被他分去了住倒座房。  至于剩下的厢房,让大伙儿自己挑着住?????。  于是,四丫跟柳云住东厢的客房,柳青跟柳风各住一间西厢,至于余下的人,瞧见东厢有两间通铺房,柳熊柳狮还有小佑跟爷爷住进了一间小通铺的西厢房房,七木跟稻禾也住进了西厢房里的大通铺房,陶伯跟原本的两个负责洒扫的杂役还是睡倒座房,  因为平时有陶伯跟杂役照看,屋里头灰尘不多,还算干净整洁,只是各人厢房里头的东西还是要清洁的,于是各人从水井里打水,洒扫了各自的房间。  努力一番后,大家都累了。  那陶伯得了主家吩咐,跟两个杂役从外头买了饭菜回来,送到了堂屋,便给陈念莞道安。  方才公子带他们进来的时候,陶伯就注意到了,这行人里头,是这位郎君,不不,这位夫人做主的。  是以陶伯有眼见力地先给未来一年的东家打声招呼。  陈念莞他们刚好饿了,一路坐船坐车,也没人想去伙房弄吃的,现在看陶伯如此上道的把吃食都给买回来了,均对他们的办事能力感激得很,陈念莞也和颜悦色的简单认识了一下陶伯跟两位杂役,表示他们日后好好干,绝不会亏待他们。  等要返还他们买饭菜的钱银时,陶伯连说不用。  “这点子吃食是我们家公子送诸位的,说是给各位公子夫人郎君接风,也感谢各位公子夫人郎君们一路上的照顾。”  大伙儿已经打开食盒拿出满满一桌的菜肴准备开吃了,听陶伯称呼沧莫南公子,陈念莞打听:“沧公子是什么人啊?”第111章   沧家是皇商。  主营绫罗绸缎以及皮袄布料,还是前两年才刚拿到资格在京城里头站稳脚跟的,根基不算太稳。  沧莫南是沧家的长房二子,此次会在抚宁县码头登船,还是去视察跟沧家合作的江南一带的布行,顺便将最后一批购置的冬季棉布皮跟新一批的春布运送回京。  结果在返京的途中遇见了陈念莞一行人,结下不解之缘。  沧老爷见那货物是运回来存仓入库了,自家乖孙还没回来,等管事说是送在船上认识的一群朋友,心里头正纳闷是什么朋友,要让乖孙连家也不先回告个安,这么热情招待的?便见沧莫南兴冲冲地回来了。  “祖父!孙儿回来了。”  “知道你早回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才着家?”  沧莫南将路途上结识陈念莞一行人的事告诉给了沧老爷,重点提了张二郎跟曾四的举子身份,专程来京是为了来年春闱进士考。  沧老爷登时也有点微微兴奋,但比起沧莫南则淡定多了。  “好了好了,说得好像他们来年就定能高中了!”  “祖父,孙儿也就是想结个善缘,若张二公子与曾四公子能高中自然是好的,可便是不能,孙儿亦可通过他们多认识几位读书人,孙儿观他们面相不凡,总不致于,他们那一拨的举子,都落第不是?”沧莫南笑,“只要其中有一位能得高中,将来又能卖我们沧家几分面子,那我今儿便不枉亲跑这一趟了。”  “有这念头,是好!若是他们是有大造化的,我们沧家与他们相识于微,总比将来人家升官腾达再想结交,却想巴结也巴结不上的好。”沧老爷点点头,“种善缘,要趁早。反正咱们沧家不缺那点子钱银,缺的是人脉,这人脉的经营,可得经年累月才能积攒下来。”  “我就是听祖父的话,将他们安置在香桂街的宅子里了。”  沧莫南没说是租与陈念莞的事,也没敢说其实是一时高兴,想着以后有机会吃上美食昏了头,再加上吃惊张二跟曾四的举子身份,一时冲动所为。  想到在船上吃的海鲜美食,沧莫南赶紧掏出了那坛子瑶柱酱,让管事今儿上菜时,将这酱料用作蘸酱。  席间,还特意给沧老爷推荐,说是张二的新婚妻儿做的新鲜酱料。  沧老爷尝过了瑶柱酱,脸色微变,再听孙儿这么说,冷冷一笑,“这张举子眼光不怎么好,竟是选了这么一位无知妇人。”  沧莫南不明所以。  “这酱,明明是出自陈家,怎能换了个坛子,就说是自己做的?”沧老爷摇摇头。  早些时候,有位沧老爷认识的行商,从江南哪个地抢购了一批瑶柱酱回来,作为行商多年老朋友,得了一罐,那味道极鲜,不知是何人所制,只见得罐子上写着“陈家瑶柱酱”,于是去问老朋友。  因那批瑶柱酱数量不多,又风味独特,一运回来就销售一空,老朋友怕有人获知这瑶柱酱的渠道后,跟自己竞争京城的偌大的市场,笑而不语。  沧老爷本业是做布行的,才将将做出成绩,并不想跨行营生,也就是多问一句而已,不说,也就作罢。  如今尝到跟陈家瑶柱酱,却说是张二新娶夫人所做,自然以为这位张二媳妇沽名钓誉,拿别家的酱料充作自己所为,沧老爷深以为耻。  沧莫南一怔,想到在返京途中尝到的陈娘子的手艺,再想到陈娘子姓陈,陈家?所以干咳了一声,“祖父,张二的新妇,正是姓陈。”  沧老爷怔了怔,姓陈?  莫非,当真是做瑶柱酱的那个陈家?  要她会做,倒是可以让乖孙讨个好,多买几罐瑶柱酱回来!  *  “竟然是皇商啊!”  香桂街的宅子里,陈念莞梳洗完后,换了一身郎君服,打算跟着陶伯去买新棉被。  厢房里虽然有棉衾,可都是用旧的,陈念莞不习惯用被人用过的铺盖,所以打算去买新的。  难怪能买得起京城的宅子,还那么大方的愿意接受一百两银子一年的租金!  绝对是大商贾啊!或许以后还能跟他取取经,了解了解京城的酒楼行情。  等张二郎也梳洗完,换了一身衣裳后,走出屏风,陈念莞抬眸一瞧,笑了。  张二郎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再看看自家娘子身上的,也忍不住笑着一把将陈念莞拉进了怀里。  因为要给陈念莞缝制冬季的郎君服,所以柳氏买布的时候,陈念莞特意跟柳氏说,顺便给张二郎也做几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款式跟花色,那样出去的时候,那他们一瞧就是关系亲近的人啦!  其实,就是情侣装嘛!  “顽劣!”张二郎自从新婚后开荤,只呆在抚宁县那短短几日尝到了甜头,后来坐船十来日,两夫妇是分开住的舱房——舱房小,床榻小,娘子嫌弃两人共住着不舒服。  再说,是跟大伙儿住连在一起的几个舱房的,那舱房中间隔断特别薄,他便是想,也要考虑影响,所以忍下来了。  途中倒是吃好住好了,他也是没有怨言!  如今终于抵京了,两人独处,他那点子心思就上来了。  只是,他才凑到她脸上亲了亲,含住她的耳垂,外头四丫便叫了起来:“东家?咱们要出发看大京城去了,您可以出发了么?”  张二郎瞬间瘫了,一下把头伏到了陈念莞肩头上。  陈念莞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等买回了被衾,今晚让你吃个够?”  张二郎羞得耳根滴血,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娘子的脸颊,就不明白自家娘子怎么什么事都能如此坦然!  让自己尽快娶她过门是,在客船上大喇喇当众吃席是,大庭广众之下喂自己虾肉,也是。  不过,这样的娘子,倒是省了许多要揣摩心思的功夫,相处起来也轻松得很!  而且,他就是喜欢这么坦坦然然又甜甜俏俏的娘子。  张二郎看着娘子脸上隐隐被掐红的印子,又伸手轻轻抚了抚。  “疼么?”  陈念莞摇摇头,“快走,不然天黑之前置办不下来被衾,就没地儿睡了。”  张二郎于是拉着她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京城这地儿比抚宁县冷多了。  幸亏大家都早有准备,翻出行囊里厚厚的袄子冬衣穿了起来。  住的地儿是有了,可生活用品的一些东西都没置办,陈念莞将人分了几拨,抓紧时间分别行事:  她跟张二郎、四丫跟柳云还有曾四等人自然是要去买棉衾的,  柳风还有小佑跟着陶伯去买油盐米面跟菜蔬,  柳熊跟柳狮跟着一个杂役去买柴火炭薪,  余下还没有从晕船中恢复过来的柳青跟段爷爷,还有七木看家,  三伙人出了香桂街,陈念莞见着巷口有租马车的车马铺,于是租了两辆驴车一辆马车,曾四自己租了一辆,就由熟悉地界的陶伯、杂役领着分道扬镳了。  棉衾被铺都是马上要用的,当然不可能扯布回去后自己缝制了,所以只能买现成的。除了曾四,别的人都没啥要求,所以陈念莞就自己看着办了。  买了十多套被衾,结账花去二十多两银子的时候,陈念莞的小心肝就痛了起来。  才刚到京城,一日都没到,不算房租,就花去差不多五十两了,花销太多,长此以往,吃不消啊!  幸好阿娘有先见之明,给他们都?????将冬衣提前备下了,不然这会儿买冬衣也是好大一笔开销。  等将被衾搬上马车回香桂街后,曾四说明儿得去置办一辆马车,陈念莞的眼神儿就亮了,对啊,来都来京城了,还得至少住上一年半载,自己出行,可不是得向京城人士看齐,用马车吗?  虽说香桂街外头不远就有一家车马铺,租用方便,但,一日的租金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就譬如今儿,她自己就得承担一辆马车两辆驴车的费用,合共一两半呢,半年下来就得差不多三百两了,还不如拿着银子买马买驴呢!  大伙儿去看了那马厩,发现里头有四个马棚,容纳四匹牲畜,陈念莞跟张二,曾四合计后,决定曾四负责买一辆马车,她自己则负责买一辆马车一辆驴车,一辆出行,一辆给家里载货嘛!  等其他两拨出去采购的人回来后,陈念莞召集众人先开了个京城大计的小会。  人多嘛,个人的职责得分工合理。  张二跟曾四是不消说的,他们的任务是进学,所以稻禾继续跟着张二,曾四自己的人自己管,不过每个月的花销是还得给银子的,等陈念莞了解过京城的物价后再跟曾四收取,  然后家里头的管事自然由七木担任了,家里有啥大事小事,都给他说,还有迎来送往之类的,陈念莞会每月给他一笔花销银子,做好账簿就好,  至于厨房方面的事,自然是先由柳云负责了,毕竟她的厨艺是最好的,柳熊跟柳狮协助采办,  两个闲人,啊,不是,来京城历练的柳青跟柳风的事儿也是自己负责,段爷爷就,也闲着吧!  陈念莞自己,自然是要准备筹备开店大事的,出门在外,作为护卫的小佑跟四丫得跟进跟出的。  至于陶伯跟两个杂役,其中一个杂役给她带个路顺便赶个车也行的,陶伯还是看门,另一个杂役听命侯事。  嗯,如此一来,人手基本上都分配好了。  陈念莞正想让人解散,曾四咳了咳,问:“粗活自然是不怕没人干的。”那是自然,带来的人郎君居多,啥搬搬抬抬的难不倒他们。  “可浆洗缝缝补补的活儿?”  陈念莞扶额。  是了,还得找婆子,还有绣娘!  第一次做管家婆,业务不熟练啊!  “东家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找相熟的人过来。”陶伯见来住的几位夫人郎君都年轻得很,而且为人和善,于是也敢于说话。  “行,那这事儿就交给陶伯。”  最后,陶伯介绍了一个刘婆子跟她的媳妇过来,一并包揽了浆洗跟缝补的工作,后来曾四也买了两个奴婢,给自己红袖添香之余,还做些轻巧的杂活,这便是后话了。  明儿要去买马车了,陈念莞兴奋得很。  宝马啊!  她可是盼许久了。  她还记得抚宁县的马车起步价要三十两呢,不知道京城的马车一辆要多少钱银,还得另外买一辆驴车。  哎,住京城花销真大,不过,来都来了,自然也要好好跟京城人士看齐的!  自己既然已经是万贯大大富婆了,手头上该松的时候还是得松一松的,必需品,就得买最好的。  陈念莞乐滋滋地想着,把随身带过来的一件小衣拆了里层,从里头掏出了二十张百元银票。  嗯,万贯大富婆的钱银都带到京城里头来了,还分开藏在随身行囊里,至于具体藏在哪些地方自然是机密的。  明儿要买车,先取一部分出来得了!  将两千两银票抚了抚,而后拿出了炭笔跟订成本本的毛边纸,开始记账。  来的时候基本上将能到手的所有钱银都攒到一起了,拢共加起来没到三万两,她计划用二两万买商铺,留一千两做酒楼改建订做炊具之类的,另外预一千两做储备金,剩下就只有四千五百两跟一些零头。  嗯,方才出外的时候,跟陶伯打听了一下,等柳风跟两大猛兽回来后,也问了问物价,只要过得不致于太奢靡,他们二十来人,每个月三十两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问题是,他们初来乍到,啥都不懂,自然会在很多方面会花不少冤枉钱的,且在京城结识新的人家,那人情来往,还不知道得花出去多少呢!  哎,那么大一家子的生计扛在自己肩头,好沉重!  陈念莞正计划着钱银用途的时候,张二郎进来了,坐在她身边看了一眼:“钱银够吗?”  陈念莞抬眸看了他一眼,啊,对了,还有这位举人老爷!  举人之间出去应酬,吟诗作对什么的,也要一笔花销吧?  陈念莞想了想,将五张百两银票递给了他:“这是你的花销,结识什么大儒夫子之类的,可别太小气了。”  “不用了。”张二郎将那五百两拨回去给陈念莞,“你不是已经把我的分成盈利都给我了吗?那些够我花了。”  是了,临行前,因为考虑到张二身份不同往时,所以她将他暂且存在自己手头的银子都物归原主了,张二郎知道到京城念书开销肯定很大,也没推辞,都收下了。  陈念莞于是伸手将五百两收了起来。  张二郎瞧她还要数钱银划拉用处,伸手一下将那钱银跟账本都扫到了一边,将娘子搂进了怀里,“你忘了今儿你说过什么了?”  “我说过什么了?”  “你说,今晚上,让我吃个够的。”张二郎托起她的脸,低低地在她耳边道。  陈念莞脸一下烧起来了。  同样是自己说过的话,怎么听他从口里道出的时候,就特别羞人呢!  “那,也得等我先把明儿买马的钱给拨拉清楚。”  “喜欢马啊?”张二郎轻吻了吻娘子的脖颈。  “嗯,骑马忒威风的呀!”  “那不用明儿,今晚,我就让你骑上马!”  陈念莞被带着倒进帐子里的时候,心道坏了,这张二被自己带得越发胆子大了!  *  次日,众人才想先去打听京城的马市在哪里,沧莫南便又过来了。  听闻他们想买马,提议到京城西郊外的养马场,那里才有更多好的马只可供选择。  陈念莞等人从善如流,除了留下来看家的柳云跟两大猛兽,管家的七木跟段爷爷,其他人都兴致勃勃地去了养马场,沧莫南带来的马车不够坐人,结果出了香桂街,又租了两辆马车。  难怪两次到车马铺,铺子里头都是主顾,这行看来是颇有赚头啊!  得,又花去了一两银子租车!  沧莫南跟张二郎,柳青一辆车,陈念莞跟柳风、四丫,小佑一辆车,曾四及其随从护卫坐一辆车,其他伙计坐车辕,便一路朝西郊而去。  等到了马场,便有伙计过来引路到停放车辆的地方,而后拿上贵重的物品下车,找看管马车的管事要了一个牌子,就进了养马场。  陈念莞一进养马场就心中惊叹,果然不愧是养马的地方,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马场都是建筑得辽阔得很。  去看跑马地看赛马的陈念莞一瞧就瞧分明了,这地儿不仅养马卖马,还赛马。  偌大的赛马场里挤满了人,马场上几匹骏马正昂头疾驰,那看台上的夫人姑娘还是郎君们,都喧闹得很。  当然陈念莞他们谨记自己是来买马的,没去赛马场那头,跟着沧莫南就往后头去了,唯独曾四瞧着远处喝彩连连地养马场,颇有兴趣,但见前头的大伙儿都无意去瞅瞅,于是随大流地跟了上去。  那马场的管事听说是上门来买马的,于是将他们带到了马厩里。  宝马啊!  陈念莞看着马棚外探出头来吃着马槽里豆料干草的一匹匹骏马,眼神闪闪发光。  是马场拿来卖的马,自然是顶好的,每匹马脖子上的鬃毛都打理得服帖油亮,在陈念莞眼里,简直是一位位帅哥。  等听到这些宝马的价格时,陈念莞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  这里头的每匹马,价位最低的一匹也要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  超贵的,她的预算里,六十两都已经顶天了。  因为在抚宁县买驴车的时候,打听过马的行情,可是三十两起步价的,莫非京城的马也格外与众不同吗?  等跟管事聊几句后,才明白原来这些马只均是拿来骑的,并非拉车的马匹。  一般民间拉车的马都是被淘汰或者是专门用于负重的普通马只,所以便宜许多。  沧莫南是一听他们要买马,以为是要给两位举子配备坐骑,才带他们来西郊养马场的。  好吧!  陈念莞于是只能打消自己买一匹马的打算,但见同来的郎君们都对马兴趣大得很,最后,除了囊中羞涩的柳青跟柳风没有买马,张二郎跟曾四都各看中了一匹。  想到这两人的举人身份,听说读书人也得练习骑射的,另外,张二郎买的马没需要她出银子,于是陈念莞就算了。  再算算那马厩里还能容得下,又问管事有没有适合拉车的普通马。  嗯哼,她陈念莞可是讲究实用第一,她需要的?????又不是什么拉风的马,能代步就好了。  然后管事给推荐了一匹老马,也要一百两。  “不过是一匹老马,一百两也太贵了吧?”  “别看他是老马,可体格健壮,你摸摸它这腰腹,看看它的蹄子,可是比一般的普通马都能跑。”  “那也是一匹老马。”  “陈娘子你就不知道了,这可是上过沙场杀敌的战马,要不是负伤,还不会送到我们马场来。”  “那也是一匹老马。”  ……  管事觉得没话跟陈念莞说了,把视线移到一众郎君身上,一众郎君纷纷转身侧脸装作没瞧见。  “啊,你说它是战马,战场上的马肯定比寻常马只受伤次数多了,它又是负伤退役的,所以,这还是一匹带伤的老马。”  管事更没话说了,搔头,“那,这位陈娘子,你的意思是?”  “这匹老马,跟方才那两匹马,都是我们一起买的,肯定要算便宜点不是?”陈念莞道。  管事看看方才两位郎君挑的两匹骏马,一匹一百八十两,一匹一百六十两。  “所以,四百两,我们把这三匹马全买了。”  陈念莞打的算盘很响。  这么一来,她就能六十两买下一匹马了,没超自己的预算。  “没错。”张二郎支持自家的娘子,“若是四百两,我们就马上签单买了。”  管事再看曾四也点头,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然后又给他们引荐马鞍缰绳,也同样给陈念莞推荐了车厢辔头,当然,又另外收取了一笔银子。  然后陈念莞发现,得,另外还是多花了二十两银子。  得,看车厢造得确实结实宽敞,做工也算精良,并且套上老马就能用,省得她再临时找木匠打造,她就不多计较了。  等一行人离开马场的时候,就多了两匹马一辆马车。  张二郎跟曾四都不坐马车了,直接骑马回去,陈念莞当然是坐自己的马车了,柳风以为自己能赶驴就能赶马了,兴冲冲的要骑马。  老马也是马,驱马也是骑马啊!  未曾想才骑上去没走两步就摔下来了,只好临时叫一个曾四的护卫过来赶车。  自己又坐回了租来的马车里头,沧莫南看着他笑呵呵的。  有了代步工具,大伙儿都很高兴,回到城里头后,也没直接回香桂街,先在沧莫南这位向导引领下转了外城一周,而后便寻了一家酒楼用膳。  陈念莞表示这很可以。  她本来就想花几日时间熟悉京城里头酒楼食肆的情况,摸摸底。  *  他们来的这家酒楼叫凌云阁,也算是京城里头知名的酒楼之一,沧莫南订了一个雅间,一行人便坐了进去。  等小二进来报菜单了,陈念莞才从菜名中推测出来,这应该是家主打鲁菜的酒楼。  大概是因为来京途中狂吃海鲜给沧莫南留下了他们喜吃鱼食的印象,沧莫南尽地主之谊给点的菜,都是鱼类:漕溜鱼片,红烧大虾,乌鱼蛋汤,当然也少不了一味葱烧海参。  陈念莞自是不会说破的。  有好吃的就行。  然后起箸品鉴,鱼片嫩滑,味道鲜美,虾肉浓香甜咸,肉实多汁,鱼汤蛋色雪白,爽口滑润,至于葱烧海参,自然是香味浓郁,清鲜娇软。  再佐以酱香可口的炖萝卜,浓淡皆宜的木须肉等等,陈念莞吃得痛快之余,不由得心里暗想,这京城的随随便便一个酒楼做出来的菜就这么好吃了,要自己当真开一家酒楼,想在其中取得一席之地,恐怕没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于是就装作闲聊的样子,跟沧莫南说起了京城有名的酒楼。  而后便知道了,这凌云阁其实算是京城里十名开外的。  至于京城里排名一甲的酒楼,自然是月满楼了,其次是御风楼,再次是吉祥居,接下来才是二甲的四家酒楼,三甲也有六家,之后就是其他小食肆了。  乍从沧莫南口里听得月满楼的名儿,陈念莞忽而一阵高兴。  她可算是跟这月满楼有打过交道的,还保持着合作关系呢,每个月或迟或早,都能收到陈家河粉的盈利分成,对了,月满楼应该还在卖她家的河粉呢!  那位施二东家,也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了,要去月满楼,是不是就能见着他了呢?  彼此是老熟人,也算得上是她的人脉,既然来了京城,交际交际也是要得的,施二东家算是酒楼业知情人士,找他套套近乎,也能从中了解一二。  当即陈念莞就决定了,接下来就去月满楼啜一顿,顺便见见施存祈。  酒饱饭足之后,谢过沧莫南,一行人就回香桂街去了。  嗯,马是买回来了,可还需要有人料理呢!  给马洗漱,喂马吃食,还有其他杂活。  问两位杂役会不会伺候马,两位都摇头说不会,家里头也没人懂这个,这个时候,就又是陶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他推荐了一个在车马坊做过的小伙儿做马夫。  陈念莞看他说得头头是道,决定先留下试用三个月再说,不行再另外找人。  此事就定下来了。  因为那马夫熟车马坊,陈念莞原定计划是还要专门买一辆驴车采买载重的,于是就叫柳熊跟柳狮跟着去相看一辆驴车回来,顺便弥补他们没有去养马场的遗憾。  等花二十两银子买回来后,来京城后的第二日,就将代步工具一下都买齐了。  看着昨儿还是空荡荡的马厩,今儿就住进了三匹马一辆驴子,陈念莞表示很满意。  她如今也算是真正的上层人士了,不仅拥有自己的宝马,另外还配置了货车!  不错不错。  *  到底是来京城求学的,张二郎跟曾四都没敢忘记自己的正职,怕浪费了进士考前宝贵的时间,次日就拿着范山长给他们的引荐信去寻梅麓书院。  陈念莞才想起来,自己手里也有一封引荐信,是府城的林夫人给她的。  她原本以为张二郎到了京城,会去国子监的。  毕竟国子监是官学,也是最高学府,听闻拥有最好的师资,谁人会不愿去呢?  不过范山长是他的老师,既然他推荐张二郎跟曾四去梅麓书院,那也只能听从老师的意思了。  陈念莞于是没把那封引荐信翻出来,放弃了去拜见林大老爷的打算。  今儿她是想去月满楼的,对了,还有想去彭东家的陈家河粉店看看。  临离开抚宁县时,她原本想跟彭东家打声招呼的,来京城,帮他看看陈家河粉店运营得怎么样也行啊,自己到底是合伙人之一嘛!  结果那段时间彭东家外出访友,陈念莞便没见着面了。  但她也收到了陶然茶居掌柜替他转交的一百两。  能盈利,就是经营没问题咯?  那她就放心了,掌柜的不知道京城陈家河粉店开在哪个旮旯,等她来京城,人都在这了,打听打听,还怕找不着?  陈念莞原本是想找沧莫南问问知不知道陈家河粉店,不过今日他没过来,所以只能自己出去先探探环境。  于是叫上了柳云。  听说陈念莞要去月满楼吃好吃的,柳风跟柳青表示也要同去领略京城美食,那柳熊跟柳狮则表示就是不去吃请,也得到京城逛逛,毕竟难得来一趟京城,不把京城的景致看够本就枉来这么一趟了。  于是前头马车,后头驴车,大伙儿就出发了。  等到了巷口,问了问车马铺的伙计,知不知道去月满楼的路怎么走,那伙计就干车马这行的,京城里不说啥水路陆路都熟,起码京城里头有名的地儿都得记住,何况是月满楼京城知名度第一的酒楼。  见是连着来两日帮衬的份上,也给他们详细说了说路线。  陈念莞在一旁也听得仔细,掏出小本本跟炭笔,边问就边画下了简略的地标跟路线,大伙儿照着陈念莞画下的舆图赶车,嘿,还真顺利的找到了。  陈念莞表示很得意。  上一世她就是个路痴,总是不记得方位,后来就学乖了,每次问路,总是会随身带着个小本本记下地标跟路线,而后沿着这地标走准没错。  当然,后来有车后,除非导航仪出错,也不用时常那么麻烦了。  月满楼是在内城里,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笔直矗立于苍穹之下,雕栏玉砌,气派非凡,据说是京城的上流人士——权贵侯爵们经常光顾流连的酒楼。  甚至连那位刁钻挑剔的明海大师也对月满楼赞誉有加。  唔,明海大师?  陈念莞心里一动。  嗯咳,许久没听这个大名了,是她的救命恩人呐,据说在京城里也是鼎鼎大名的,看来也值得登门拜访。  陈念莞默默把明海大师列为下一位要拜见的大腿名单上。  一行人走进富丽堂皇的月满楼,便有伙计过来招呼了,陈念莞瞄了一眼厅堂,正是饭点的时候,已经客满了,于是要了个雅间,那伙计就引着她们上二楼去了。  月满楼二楼都是雅间。  陈念莞跟伙计打听了一下三楼,才知晓三楼也是雅间,不过那上面的雅间比二楼的?????雅间价格要翻一倍,而且上去的非富则贵。  陈念莞马上明白了,二楼就是普通雅间,三楼估计就是类似VIP尊贵房的场所。  至于月满楼后院,则是同样三层楼高的客栈,看来这是集住店吃饭一体的大酒楼啊!  等伙计给他们介绍菜单的时候,陈念莞便顺便打听起施二东家。  “二东家?这位——娘子怕是打听错人了吧?”伙计看着穿着郎君锦袍的陈念莞,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为了方便着郎君服呢,还是为了遮人眼目着郎君服,可听旁儿一位同样穿郎君服的娘子叫她表姐,最终还是决定叫她娘子。  “咱月满楼就一位东家,没有二东家!”  “月满楼不姓施了?”陈念莞第一反应就是月满楼易主了。  “怎么可能?咱东家就是施家的大老爷。”  “那你怎么说月满楼没有二东家呢?你们施家的二老爷不是叫施存祈吗?”  “啊!”伙计恍然。  “啊?”陈念莞奇怪。  “那……”伙计嘿嘿笑了起来,瞟了外头一眼,“咱没见过二老爷,就我来月满楼这么久,只听过施东家,没啥施大东家施二东家!”  “噢!”陈念莞点点头,没再追问。  难怪差不多一年没见过施存祈了,他是不插手施家的酒楼业务了吗?  陈念莞没有多想,点了几个菜,当然其中也要了一份陈家河粉。  嗯,月满楼果然在供应陈家河粉呢,一份要一百文钱,可是比她们正宗的河粉店里卖得贵多了。  而且其他几个菜也不便宜,陈念莞在心里头算了算,这一顿就花了她差不多二十两银子,是他们每个月生活费的大半。  啧啧!  要有十个像她这样的人来帮衬,仅仅二楼雅间一日就能赚二百两了!  吃着河粉的时候,陈念莞就向伙计继续打听陈家河粉店的事情,没想到伙计使劲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陈家河粉啊,全京城咱月满楼独此一家,没有其他厨子会做这道吃食。”  没有陈家河粉店吗?  不可能啊,彭家要开这陈家河粉店的话,总不致于亏本吧?不然她赚的那一百两哪儿来的?  是名声不扬?  “京城那么大,或许是你不知道呢!”  “哪儿啊,我是听咱店里的厨子说的,这河粉啊,是陈家的人把秘方卖给了咱施家,别的人都不许做这买卖。”  怎么可能?陈念莞愣了。  她记得,她一共卖了两个方子给施存祈,一个是鱼腐,附带不得再将方子售与在月满楼包括分店所在地酒楼的免竞争条款,另一个是河粉,也有类似的免竞争条款。  两个契约都没有阻止她再将方子卖与他人,也没有禁止她自己进行两个吃食营生的权益,更没有说,禁止她陈家在月满楼包括分店所在地进行同样的营生。  不然,抚宁县的月满楼卖鱼腐卖河粉,她陈念莞还怎么能在抚宁县同一个地点继续做跟月满楼一样的营生呢?  陈家河粉店打的就是“陈家河粉”这个招牌,她成为合伙人就是授权他人以陈家河粉的名义进行营生了,也等于是她陈念莞自家的一盘生意了,月满楼哪来的权力不允许别人做这买卖?  总不会是,那彭家的厨子回来京城后,没开成陈家河粉店,是因为月满楼不许可吧?  “那,有别人想开这河粉店,但你们施东家砸场子的事?”  “施东家的事,我小小一个伙计,怎么会知道呢?”伙计摇头。  陈念莞于是没再追问下去。  等吃过后,离开月满楼时,陈念莞磨磨蹭蹭地,总算在出门之前,见到了一个勉强算是熟人的人:“大掌柜!”  月满楼的大掌柜乍看一个面红齿白的小郎君笑眯眯地跟自己打招呼,一时认不出是何人,等陈念莞热情的做了自我介绍,大掌柜的才勉强将她跟一年前跟二东家去抚宁县时,见到的那位小娘子联系起来。  “是你啊,陈四姑娘!”  “哎,我嫁人了!”陈念莞笑嘻嘻跟大掌柜道出身份不同往日。  “噢,陈娘子啊,我还特地派人去抚宁县,想找你再收购一批腊味呢!”  上一年也便是在这个时候,在抚宁县买了陈家一批腊味,带回来后,重金售出,也俘获了不少食客,所以才打算今年再去陈家一趟的。  没想到,人都派出去了,这陈娘子却突然出现在了京城。  得知陈念莞是因为夫君得了举人功名,要参加明年春闱才陪同进京的,不由拱手贺喜。  “对了,大掌柜,怎么不见施二东家呢?我难得来了京城,想着拜访拜访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他呢!”  大掌柜的哈哈干笑了两声,一边送陈念莞等人出酒楼,一边模模糊糊地谈及施存祈。  最后,还是将施存祈的宅子所在地告诉了她。  “二老爷已经撒手酒楼的事许久了,这月满楼跟二老爷也无瓜葛了,你要见二老爷,还是去他府上为好!”大掌柜拱拱手告别。  呵,没有施二东家了,只有施二老爷?  上一年施存祈还为了丰富月满楼的吃食大老远从京城跑到抚宁县跟她合作,怎么忽然就撒手不管酒楼的事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吧?第112章   站在月满楼外面,吹着习习凉风,陈念莞紧了紧袄子。  这京城的天儿可真冷啊,才刚进十月,寻常的袄子穿着都觉得不够用了。  怕阿娘给她们准备的衣裳不够,迟些时候得再置办一些。  冒着冷风,一行人慢慢在这内城逛了一会儿。  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内城跟外城还是有区别的。  内城的宅子建筑比外城来得恢弘大气,内城商业区看起来也比外城更繁华,宽敞的青石砖板铺就的街巷随处可见,气派奢华的宝马香车随处可见,便是如织行人,啧,一看那身上的白狐羔羊袄子跟绮丽花纹的锦袍,就知道是很奢华的有钱人。  不愧是本朝核心啊!  陈念莞瞧着瞧着,小心肝激动得抖了起来!  据说内城住的,都是天底下身份地位最最尊贵的王族勋爵,权贵世家,毕竟,这里就是距离东来紫□□宫最近的风水宝地。  要能在这里开一家商铺,何愁财源不滚滚啊?  陈念莞不由得搓了搓手,恨不得马上就能大干一场。  走,去买铺子!  咱可是身上带有两个半万贯的大大富婆!  陈念莞跟人打听了一下京城里有口碑的牙行,就照着地址寻了上去,那牙行倒是宽阔得很,一群人就这么呼啦啦地涌了进去。  那牙人一看来这么多主顾,脸上笑盈盈的,再听陈念莞如此大口气说要在内城买酒楼,笑得就更可掬了,麻利地拿出了出沽的酒楼册子,恭恭敬敬地就捧到了陈念莞跟前。  陈念莞翻开看了一页,又看了一页,而后看了两三页,翻完了,原本进牙行前的意气风发全没了!  好贵!  这里头瞧着在中心商圈的铺子,酒楼,分分钟就是万两起步价。  便是她理想的两层酒楼,最便宜的,也要三万两。  三万两!  她来京城,全身上下也凑不够三万两!  陈念莞攥着册子,眼角抽抽,心里遥遥呼唤柳氏。  阿娘,您没说错,别看一个万贯两个万贯很多,在京城,确实是多少钱银都不够用的。看,现在女儿连买一家像样的酒楼也不够!  陈念莞忽然就觉得家底已经勉强达到三个万贯的自己,在京城原来也就只是一介穷人!  牙行伙计见着陈念莞的脸色,哪还有不明白的?脸色不变,却笑眯眯地问,这里头有没有合适的酒楼?陈念莞要买的酒楼条件如何?目标价位多少?  陈念莞讪讪然,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出了自己的理想酒楼,虽然机会渺茫,可万一,就是有呢?捡漏也不是说不可能。  内城。两层楼。二万两。  “好的,这位陈娘子,请留下你在京城住址,等稍后咱们有合适的铺子,会有伙计及时告诉你的。”  陈念莞跟柳风等人不好意思地笑着走出了牙行。  一出牙行,柳风就啧啧不已:“表姐,就咱家那样儿,在京城这圈儿就是乞丐啊!”  陈念莞也点头,啧!  可不是,自己三个万贯的富婆都变穷人了。  “东家,您既然都有那么多银子,何必要开这么大的酒楼?”四丫不解,“您要不开酒楼,在外城买个宅子,余下的钱也够买个大宅子了。”  Nonono,小妹妹,笔账不是这么算的!  陈念莞在心里头摇成拨浪鼓:“四丫,这你就不懂了!”  买宅子,也就是买来住吧!  本朝还算河清海晏,安居乐业,所以这宅子买下来是没多大增值空间的,如今有沧公子友情赞助,一百两银子一年的宅子住,干嘛想不开要买宅子呢?  何况她刚刚瞥了一眼那京城宅邸的价钱,也不便宜啊!  买商铺就不同了!  首先商铺买下来,就是自己不做营生,也可以租出去啊!  这就可以慢慢回本了。  其次,?????自己做营生,要像在抚宁县跟府城那般成功,可就是买了一个生金蛋的鸡,每个月都有进项,这不就是钱生钱了么?  “可是,万一,酒楼亏本呢?或者,遇上啥事,你酒楼倒闭了呢?”四丫实在担心。  哗,东家说要买二万两的酒楼啊!  二万两,那可是得多大一笔银子了?  居然全拿来买铺子!  是她的话,就全拿来买个小宅子,然后其他的全拿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十辈的子孙后代都能快快活活过一生了。  “四丫,做营生,哪有不冒险的呢?”陈念莞自然不怕的。  前儿几次,开店开冰铺开糖水铺,哪次不是冒险呢?富贵就是得险中求的啊!  柳云、柳风跟柳青其实也被陈念莞说得价位吓一跳!  二万两啊!  自家表妹/表姐啥时候不声不响赚来那么多钱银?  这也太能干了吧?  简直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一笔大财富!  要是拿回柳家村,整个柳家村方圆百里的地儿跟村子都买下来都还有富余,可以几辈子人做富豪乡绅不在话下,结果在这京城,表妹/表姐却还连家酒楼都买不起?  柳云、柳风跟柳青都跟陈念莞一般,对富有的概念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跟打击。  嘁,皇城!  柳熊跟柳狮更不用说,简直呆了!  “要不,表妹,反正你手头也这么多银子,不买,租也是可以的吧?”柳青问。  就像他们现在,没买宅子,租沧家的院子也不错啊!  “那,租了商铺,剩下的银两呢?”陈念莞苦恼地问。  总不能压在自己手里啊,压手里生不出小崽崽。  她就是觉得花光光才能有更多金崽崽养出来啊!  “存起来也行啊!”  “或者买外城的酒楼吧?或许外城的酒楼会比较便宜!”  ……  众人纷纷给陈念莞出主意。  陈念莞看今日街也逛够了,于是打道回香桂街,出内城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看着那香榭楼台一脸幽怨。  等到了外城,迎着呼呼的冷风,才想起让柳熊柳风去多买几车炭薪柴火回院子里头。  听说京城的冬季比抚宁县冷太多,虽然有火炕,可火炕也得烧柴烧炭呐!  还是先早早准备好取暖的工具比较好!  还有米面油盐跟菜蔬也是。  在京城里可没有柳大舅不时送粮食给她们,平时在抚宁县压根儿不用去买谷米,光收柳大舅家里头送过来的口粮就堆满地窖都不够地儿放的,在京城只能自己去买了。  要等过冬前一阵那会儿买,这米粮可不仅贵,还怕买不到。  柳熊跟柳狮应了下来,回头去找七木管事。  *  陈念莞恹恹然回到了香桂街的时候,张二郎跟曾四也回来了。  他们今日凭着范山长的名帖跟引荐信,成功见到了梅麓书院的刘山长,由其亲自考核后,得到了准许进学的资格。  梅麓书院不是官学,但也算是京城名列前茅的私塾,由此出身的进士也不少,刘山长亦曾为翰林院大学士,所以是排名并不靠前的举子优先选择的进学之地。  但梅麓书院并不在城内,而在东郊,所以求学的读书郎都得统一住到书院里。  明日,他们就要搬到梅麓书院念书去了。  春闱在来年二月初十,现在已经是十月了,短短四个月的时间,算是张二郎科考以来,能念书精进最充裕的一段时日,他得好好抓紧了。  张二郎已经知道陈念莞买商铺不顺利的事儿了,用过膳后,见陈念莞又在扒拉那些没有整理的行囊,手里拿着个小本本,用炭笔埋头划拉着什么,走了过去。  “莞莞!”  “嗯!”  被京城高价商铺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陈念莞,正盘算着如何调整自己的商业计划,听得夫君唤自己,头也没抬,敷衍地应了一声。  张二郎心里有愧。  从认识莞莞至今,对于莞莞要做的事情,但凡遇着麻烦,他都无力解决。  便是如今考取举人功名了,除了能让莞莞一家子跟柳家买的田地都挂在自己名下免一笔税务,似乎也没起多大的作用。  那来京的开销,还都是花着莞莞的。  就是身上的钱银,能交梅麓书院的食宿银两,笔墨纸砚的开支,都是当初她送自己带分红得到的。  原以为高中之后,能让莞莞有所依仗,结果……  陈念莞见旁边一片阴影投射下来,遮挡了她的视线,抬头,却见着张二郎蹙着眉,神思不宁,不由得问:“怎么了?”  张二郎轻叹了一声,瞥了一眼那小本本,伸手,将陈念莞的手抓着,按到了自己脸上。  “莞莞,是不是觉得夫君我,很没用?”  陈念莞心知肯定是今日自己去牙行见着酒楼钱银不够的事让他知晓了,笑,“怎么会没用呢?”  张二郎不语,看着她。  陈念莞干脆双手捧住了张二郎的脸:“首先呢,我不会看中一个没用的人做夫君的,其次呢,你如今只是暂时没有钱银,可你运气这般好,一路从县试到了举人,已经比很多人有用多了!”  “我的举人功名,对莞莞来说,当真有用?”  “有用!”陈念莞点头,“先前我开的铺子,借来借去,都是别人家的光,未免总是心虚,自从夫君你是举人老爷后,我也敢跟人说这是举人夫人开的铺子,你不知道,在府城,很多人知道我的夫君是举人,都要对我客客气气的,就是店里头的伙计,也比别店的身份高一些,这都是拜夫君你所赐!”  张二郎眉头微微舒展开来,依然踌躇,“可,我得的钱银……”  “你赚到的钱银,很大一部分是你应得的。”陈念莞笑,“你忘了?你可是帮忙撰写了陈家很多商品的招牌,那也算是技艺之一,不可或缺的,如今每个分店都在用你的墨宝呢。我当初只是提供给你一个合伙的机会罢了!夫君,你也是靠实力赚到的钱银。”  张二郎哑然失笑。  他原本是想来安慰安慰一下娘子的,没想到反被安慰了。  “那你的店铺,有夫君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陈念莞想了想,摇头,“暂时没有,要需要用到夫君的时候,我肯定会提出来的。”  “那酒楼,你打算怎么办呢?”  “先到外城看看吧?”陈念莞叹了口气,抓起自己的小本本,“内城的酒楼实在买不起,要租的话,也要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只能两个打算了。”  陈念莞再度感受到了贫穷带来的压迫感。  “莞莞有办法便好。”张二郎对营生不在行,只能束手旁观。  “夫君你要好好念书,要是明年考了状元,说不定咱家的酒楼就能靠你扬名了。”陈念莞笑道,“到时候还可以叫状元楼!”  “娘子既然说了,为夫自然要尽力的。”张二郎点头。  可不是,从一开始莞莞支持他靠功名,盼的就是自己中状元吗?  虽然以自己目前的才识来说,未必能行,但谁能料到,经过四个月苦读,自己没这个可能呢?  再说,他运气向来不差,指不定,这一次就撞大运当真能考中呢?  抱着这个想法,张二郎与曾四在次日一早,就被送到了梅麓书院。  东西都是用驴车运过来的,两人各自骑马跟过来。  那梅麓书院就在山脚下,书院里头也有专门为书生的马只配用的马厩,只要交钱银给了书院,自然有马夫照料。  陈念莞与柳青一起送他们过来的。  陈念莞是好奇张二郎就读的书院是啥样的,柳青是对京城知名书院的向往。  陈念莞看柳青一脸羡慕,问:“这梅麓书院,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去就读的吗?”印象中,应该都是通过入学考核就可以成为学子了吧?  “这不一样,京城里的书院,无论国子监还是其他书院,像我们这等毫无根基的读书人,除非成绩特别优异,根本没有参加入学考核的资格。”  但像陈念蹇,靠州府乡试前五名的成绩,无须任何引荐信,均可以到国子监参与考核,成绩优异便可进去就读,从此便为监生。  柳青叹气。  天下读书人如此之多,而京城知名的书院如此少,便连进学名额,也有限得很。  那张二郎跟曾四若不是有范山长的引荐信,凭他们的乡试排名,亦是难以获得梅麓书院的考核资格。  *  且说张二郎与曾四办理好了入读手续,跟著书院的斋夫去到了学子们住宿的庭院。  这里学子们多是两到三人住一间的,张二与曾四虽是一起拜见刘山长,一起通过考核的,但却没有安置在一起,等送曾四到他住的厢房后,斋夫才再送张二郎到另一处厢房。  张二郎走进那一排厢房的院落,见里头布置讲究,甚至比他们住在香桂街的院子还要雅致几分,未免心中感慨,等进了厢房,更是吃惊不小。  这厢房里竟是不像普通学子的念书清修之地:多宝阁上古玩瓷器琳琅满目,案桌上摆件多过于书籍,?????还有一旁放着的雕花软榻,墙上挂着弓箭,花鸟兽纹的屏风,露出一角的紫檀木床角……  倒像是哪户富贵公子的寝房。  张二郎打量了一番,而后越过这一片奢丽,走到了被逼退得只在靠墙一角的窄窄一张床榻跟一张案桌前,微微蹙眉。  看来,跟自己同一个厢房的,该是个不好相与的。  就不知道是京城哪家的公子?  张二郎才放下包袱,那厢房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跟说话声。  “严兄说得没错,要书院届时不休沐,咱们哥几个就随便找个由头请个假,到时候跟去皇家猎场秋狩,那都是小事一桩的事情。”  “杨兄,届时你可要务必将我们带上。”  “到时候我看看吧!”  “听说今日又有四位通过考核的举子入学,你们打听过他们的身份来历了吗?”  “嗐,有啥好打听的?肯定都是各州府排名缀后的举子,没得进国子监,就跑这边来了,不过我听说,有个南方来的举子,好像安排到咱这边的厢房里来了,就不知道谁那么倒霉,屋里头得多一个……人?”  说这话的人看到了从屋里头忽然冒出来的张二郎,吓了一跳。  “杨兄,是你倒霉,人安排到你屋子里头来了。”其他学子哈哈幸灾乐祸。  叫杨兄的人嘁一声回头,见得张二郎时,忽而猛地退后了几步,脸色发白:“你,你你你,你谁?”  “在下楚州张玉郎,今日起入书院就读,请诸位学兄多多指教。”张二郎朝这一众学子拱了拱手。  “张玉郎?没听说过!”  “就是新来书院的四个举子之一吧?”  “是来京城考来年会试的?”  学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杨季山依然死死盯着张二郎那张脸,额上虚汗直冒:“你叫张玉郎?与永昌侯府有什么关系?”  张二郎看着这位显然吃惊不小的同窗,不明白他何以这般发问:“永昌侯府?我是第一次进京,并不认识永昌侯府的人!”  他应该跟永昌侯府有关系吗?  张二郎看杨季山还死死瞅着自己的脸,下意识伸手抚了抚。  这人,是见着自己的脸,才这般吃惊的?  对了,先前在鹿鸣苑,亦有大人见着自己的脸震惊的。  如今这位同窗又这般问,莫非是,他与永昌侯府的什么人,长得相似?  张二郎这么一想,算是对当时庞眷和大人的反应释怀了,没再往心里去,回屋里头去整理床榻,收拾案桌去了。  却不知道,身后,杨季山看着他的背影,脸色绯红,眼里闪过一丝嫉恨。  他出了屋子,那先前跟他形影不离的两位学子也跟了上去。  “杨兄?杨兄?”  “去,给我查查这张玉郎,是不是当真跟永昌侯府没半点瓜葛!”杨季山恶狠狠道。  *  另一头,陈念莞与柳青回到了城里。  改变想法,掐灭在内城买酒楼的打算,先找外城的酒楼,等再外城站稳了脚跟,不怕攻不进内城。  陈念莞在外城找了牙行,才发现在外城的商铺也不便宜,好路段的酒楼,也要二万两到三万两的样子,实在让她难以下手。  “这也太贵了!”  “陈娘子,这在京城买商铺不比别处,那价格自然贵的。”牙行的伙计笑眯眯地,“你想,多少人想到这京城里头来啊?你要拥有了一家商铺,日后也算是半个皇都人,在皇都有了产业,就是在天子脚下做营生,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又都是人人都想做到的事儿!但京城里头的商铺到底是有数的,寸土寸金,可不就贵了嘛!”  陈念莞无奈,勉为其难地挑了两家酒楼去看。  大概是受昨儿在内城见过的酒楼影响,那酒楼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既然买不到合心意的,那就退而求其次,租吧!  既然是租了,那当然租内城的。  原本她就想,若是要在京城开酒楼的话,至少两层的大酒楼,那才气派,名头才响。  京城里头有大大小小的酒楼食肆,就像之前沧莫南说的,京城里头数得上名字的大酒楼有十多家,内城里更是齐聚了月满楼跟御风楼两家最知名的酒楼。  所以她再要开酒楼,想打出名头,那酒楼在气势上就不能输这两家。  兼之本人觉得既然是租,有足够的钱银,自然也要租个好地段的好笋盘,于是又变得挑剔起来。  而后接连看了三日的商铺,都没找到心水的,然后就emo了!  假大大富婆.陈东家.真贫穷百姓,看得满意的买不起,租得起的不满意!  唉,忧伤!  原本以为开酒楼也应该跟先前一样,买了商铺,而后叫人里改造装修,做炊具找伙计就齐活可以开业的,没想到,京城的创业大计,在买商铺第一步就难倒她了。  要先降低要求租个楼盘做着先吗?  或者买一家像府城西店那般规模的小商铺,从河粉店做起?  不行不行,她既然有钱银,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现在找不到满意的,不等于过些时候找不到满意的,或许,机会就在转角处呢?  陈念莞如此安慰自己,又想到巍峨的月满楼,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啧啧,光是这酒楼铺子本身,价值就要五万两吧?  施家还真有钱!  想到施家,就想到了施存祈。  对了,便是他不沾手酒楼的事了,可对京城里头的环境熟啊,指不定能让他推荐一下哪个楼盘好,之前说着想要去拜访他的,结果看楼盘忙起来,都给忘了。  陈念莞找出了从月满楼大掌柜打听到的地址,让七木给备下礼品,就坐马车去拜访施存祈去了。  *  施存祈住的宅子也在外城。  距离香桂街也没有太远,陈念莞快到附近的时候,小佑下车问了问路,很快找到了。  门房瞧见他们自称是楚州抚宁县来的,很快回去禀告了自家老爷。  然后,来接见陈念莞的不是施存祈本人,而是施存祈的妻子方氏。  方氏是长得很端庄的一位妇人,大概从施存祈口里提过在抚宁县跟她买个两个方子的事,对陈念莞印象很好。  “你就是那位会做腊味的陈家姑娘啊!”  施存祈在年前买回那一批腊味后,除了给月满楼送过去,还留了给自家房里头,作为二房的人自然也分了不少,方氏很喜欢那腊味鲜甜的味道,再加上夫君连买两个方子,让月满楼盈利里了不少,尤其是推出鱼腐后,明海大师也闻言光顾,给月满楼赚足了面子,也在施老爷处获得了十分满分的赞赏。  随后接到杨掌柜的来信,知晓这位陈家姑娘又研制出了新菜式,夫君于是又跑了抚宁县一趟。  这一次,夫君带回京城的,除了一批腊鱼腊肉跟腊肠等等,还有便是陈家河粉制作方子。  原本夫君离开京城到抚宁县,就是请示过施老爷的,施老爷亦是叫了大掌柜与他同行。  有了前头鱼腐的成功,若那抚宁县的奇人当真还有新鲜吃食,施老爷愿意让利签契,大掌柜便是代表施老爷的意愿,并可视具体情况便宜行事。  这不,成功签下陈家河粉制作法子,还有购进了一批新味道的腊味。  腊味在月满楼推出后便大卖特卖,许多人都来尝鲜,而陈家河粉亦在京中独树一帜,施存祈更让施老爷满意了。  “这啊,可都多得陈娘子愿意跟我家夫君合作!”  方氏看着郎君装束的陈念莞笑。  陈念莞尴尬了。  跟施存祈的合作也是钱银付讫的,她就是晓得怎么做鱼腐跟河粉,但能否从中获利,获利多少,都得看合作方如何营生。  月满楼名气在,有那么多现成的食客,任何新鲜吃食在楼里上新,怕都是能被食客第一时间获知,而后赚取盈利的。  施存祈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怎能不成功?  想到自己会做的吃食在京城最大的酒楼里受欢迎,陈念莞心里有小得意冒了出来。  可不是,她做的东西,好吃着呢!  方氏笑完,便叹气了。  陈念莞瞧着方氏神色古怪,可又沉默不提,交浅忌言深,她跟方氏才第一次见面,也不好追问,坐了一会儿,都没见施存祈有出来待客的意思,就告辞了。  明明是用她的东西得了好,怎么施存祈这个时候不出来道个谢,反而像是不想见她似的?  一年前在抚宁县跟他几次打招待,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啊!  况且,方氏不是说,施存祈利用鱼腐跟河粉,获得食客欢迎,也得到施老爷的首肯吗?  那他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撒手不管月满楼的事儿了?  等出了施府,陈念莞忍不住,问施家的管事,才从他口里得知,这施老爷今年年初急病去世了,那之后,施家几房人就分家了。  “分家?”  “哎,其实,说到底,也就是咱家二爷太能干,遭人嫉妒了。”虽说作为下人,不该说主家不是,可如今施家大房跟施家二房不住同一个地儿,不是同一路人了,这事也?????是施大爷做得不地道,所以管事唠叨开了。  陈念莞才知晓,施存祈是办成了事,让月满楼口碑上了一个台阶,也正因为如此,让施大爷戒备上了。  月满楼是施家的产业,可真正说到归属,一直都是施家长房长子掌舵的。  如今施存祈作为二东家,接连签来新方子,被施老爷越来越看重,施大爷自然心里头不舒服,便怕这二房爬到大房头上。  恰在年后,施老爷得风寒,人没了,施大爷于是趁机联合其他两房,分家,而后把施存祈赶出了月满楼。  虽然月满楼还在售卖鱼腐跟河粉,但跟抚宁县的联系,也断了。  怕的是那陈家人跟施存祈有故,再继续合作自招麻烦。  陈念莞这才明白为何一年多以来,再不见施存祈到抚宁县去了,而月满楼的伙计,又为什么说没有二东家。  说白了,就是施存祈在月满楼的争权夺利中,落败了。  “那大老爷也是个小气的,不仅整个占了月满楼,还将施家在内城的宅子悉数归在他名下,这不,二老爷就给发落到这外城来了。”管事叹气,“自从二老爷被迫搬到这处后,就啥事也不上心了,天天呆宅子里大睡,就是公子姑娘,也很少见着人,更别说叫他出来待客了。”  于是,施二东家就这么做颓废大叔了?  陈念莞上了马车,直叹气。  还以为京城能有个能用得人呢,宅家里那么久,得,这人都差不多废了。  怕是不能指望了。  *  回到香桂街,陈念莞意外见着了上门的沧莫南。  自从那次在凌云阁请客后,沧莫南又来拜访了一次,知道张二郎跟曾四已经搬去梅麓书院就读了,便没怎么过来了。  今日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么?  “陈娘子!”  “沧公子,有事啊?”  “哎!”  沧莫南点了点鼻子,颇不自在地问起了陈念莞送自己的瑶柱酱。  陈念莞就晓得了,这沧公子是冲瑶柱酱来的。  他不是第一个。  因为前头不就有江禹食过番寻味了么?  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嗯,以后一定还有尝过瑶柱酱美食的人来找他的。  她对自家的瑶柱酱有信心。  其实是陈念莞送给沧莫南的那坛子瑶柱酱,被沧老爷跟沧莫南这些天分食完了,沧老爷一直怀疑这陈娘子或许就是老友进的那一批瑶柱酱的陈家人,拾掇着乖孙来买瑶柱酱,也叫他问问明白。  陈念莞爽快承认了,没错,咱就是那位陈家人。  就连月满楼的陈家河粉跟鱼腐还有那批腊味,也是咱陈家人弄出来的。  沧莫南震惊了。  来京路上蹭了不少顿海鲜大餐,本以为陈娘子就是做海鲜了得,没想到她研制的吃食,竟然还在月满楼登堂入室了。  啧啧,说起来,沧莫南也是在月满楼才第一次吃到过鱼腐。  据说还是明海大师非常喜欢吃的美食。  那做法,经月满楼一推出来风靡全城时,就有其他酒楼争先钻研,想堪破做法,但到现在,都还没听说有谁堪破出来。  居然是陈娘子做的?  沧莫南看陈娘子的眼光再度变了变。  啊!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会做吃食的娘子?  啊!为什么她不是沧家的厨子?  啊!为什么她偏偏已为人妇?  陈念莞看看沧莫南崇拜的小眼神,笑嘻嘻地跟他打听起城里头楼盘的情况。  沧莫南收拾收拾遗憾的心情,听得陈娘子这么问,如实相告,而后就知道了陈念莞租商铺的历程。  “陈娘子是想要开酒楼?”沧莫南震惊。  她一个妇道人家,竟然想在京城已经汇聚最顶尖厨子的地儿开酒楼?  “没错,可惜商铺难寻。”陈念莞问,“沧公子是京城人士,对京城各处该是很熟才是,能不能帮我看看,哪儿有适合做酒楼的商铺出租?最好在内城,外城的话,要地段好的,楼盘呢,不低于两层……”  沧家是皇商啊,既是背靠官家做生意的,肯定对京城熟悉了。  而且绝对少不了会置办商铺,或许,沧家手头上就有呢?  跟沧莫南租商铺,或许,能像租这宅子这么简单呢?  又或许,能从他手里直接买个便宜的笋盘?  为了让沧莫南给自己打听打听行情,陈念莞很大方地从库房里头——伙房旁边的一间大厢房,被她拿来了当存放酱料的库房,挖了一小罐瑶柱酱给沧莫南带走,没收银子。  瞧,看在她这么大方的份上,都该给她带点儿好消息伐?  沧莫南带着一小罐瑶柱酱回家给沧老爷,而后交代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将陈念莞在京城找楼盘开酒楼的事也一并汇报了。  沧老爷听乖孙确定,这陈娘子就是自己推测的陈家人,还想开酒楼,那眼光落在那罐瑶柱酱上就再也没有移开过。  陈家人倒是能耐,竟然培养出这么一位能干的女儿。  沧老爷又想起了老友买回来的那一批瑶柱酱。  陈娘子,既能做出鱼腐那种精巧的吃食,又懂得做这美味的瑶柱酱,并且已经是举人夫人了,还舍得下身份出来经商,怕也是有几分魄力,还能将自己做的吃食卖与月满楼,该是有真本事的。  沧老爷又想了想。  但举人夫人放下身段也要从商,莫非是为生计所迫?  听乖孙的形容,他们是县城里的小民,行住衣食不甚讲究规矩,那张二恐怕家境也不富裕,读书郎钱银花销上大,据说也不是能考国子监的大材,便是来年他考中进士,要谋官,还得运筹,少不得钱银铺路。  所以陈娘子开酒楼,是为了将来给夫君助力?  他是商人,眼见着有潜力的一门营生,不去做,那心不甘。  可做吃食,对他来说,是新领域,陌生得很,要想参与,可得冒大险,总得让他占点甜头不是。  沧老爷瞥了一眼乖孙:“那陈娘子,可有说对酒楼有何要求?”  “楼盘必须得两层,最好在内城。”  两层?一上来就开大酒楼?胆量不小啊,绝对是对自己有信心。  沧老爷还以为陈娘子要开的是一家普通酒楼,意外之余,更笃定了。  从商很多时候,就是冒险。  既然陈娘子一开就想做这么大规模,怕也是笃定不会亏本了。  “我们在内城,是不是有两层的楼盘,可以拿来做酒楼的?”  沧莫南想了想,还真想出了一间,再看祖父时,脸色都变了:“祖父,您不是想拿来给陈娘子做酒楼吧?”  那是两年前刚搬来京城时,打算做沧家布坊的,可买得仓促,地段有点偏,后来又买了另外一处商楼,原本那地儿就留作仓库了。  沧老爷点点头。  “不过,我们可以便宜租给她,但是有条件的。”  沧老爷的条件就是,陈念莞的酒楼,他们沧家得入伙,并且要对半分成。  啧!  陈念莞得知这个条件时,第一感觉是自己被大白鲨给盯上了。  她辛苦开的酒楼,还得给人分五成,想屁吃咧?  这沧莫南也狡猾,一开始不说附加条件,直接带了陈念莞到内城看商楼。  那商楼的格局一看就是布行规格,下面一层卖绫罗绸缎,布帛毛裘,第二层是缝纫裁衣,特制订造,后院便是库房。  租下来,改建一下成为酒楼,也未尝不可。  地段是偏了一些,离最近的商业街区远了两条街道,但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当然,自从沧老爷的那个条件说出来后,陈念莞就把念想断了。  她自己的营生,白白分五成出去,可不就全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陈念莞连连摇头。  “陈娘子,您该这么想,咱沧家愿意便宜租这么好的商楼给你,并且还愿意按照你的要求,找工匠来改造成酒楼,另外,我们沧家比你熟悉这京城的行行道道,有什么事情,自然是会护着你,跟这酒楼的,这么一算,你简直是用最低的成本价就得了一个运营酒楼的地儿,还得了个可靠的合伙人,不亏的!”  沧莫南极力劝陈念莞应承下来。  要自家跟陈娘子合开酒楼,那他岂不是每日都有好吃的了?这般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Nonono,陈念莞都不用考虑第二遍,直接否决了沧莫南的提议。  她要做的,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营生。  便是要找合伙人,也断不会考虑一个想占五成的沧家。  五成,等于是沧家跟自己对半分了这酒楼,更且加上,这商楼是属于沧家的,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将来合作上有什么冲突,这沧家的人是随时可以恶意加租,或者严重些,他们蛮横起来把商楼收回去的话,咋办?  她辛辛苦苦改建起来的酒楼就水打漂了!  就是那时候自己不介意东山再起,凭什么自己盘好的营生就这么白白让给他们沧家?她跟沧家又非亲非故。  那施存祈跟施大老爷还是同样姓施的呢,还不都被无情赶出月满楼了?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陈念莞不得不防。  想从沧家这头找商铺的打算?????就这么落空了。第113章   眨眼,就到了十五这一日。  京城许多人士都喜欢在初一、十五到寺庙里上香礼佛。  陈念莞也选了这一日,找人打听了大佛寺所在,去上香礼佛,顺便去偶遇某位大佬。  因为梅麓书院离大佛寺不远,所以得知陈念莞要到大佛寺后,张二郎也溜出了书院,到寺庙里来见她。  陈念莞自然是要问问他在书院生活如何的,张二郎只淡淡笑着说了一句还好,便不再谈了。  陈念莞以为张二郎只是平时整日念书,今日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不想说书院的事,再说他身边还有稻禾跟着——梅麓书院里头学子住的地儿不让小厮进去,但也在书院外头专门建了给各位学子身边的奴婢栖身的院子,每天允许在限定时间内进去伺候自家主子,所以就不追问了。  “对了,你也认识明海大师的对不对?”陈念莞想起来,当初她会救张二,很大程度上是看在他与自己的救命恩人相熟的份上。  “一会儿我要去拜见明海大师,你跟我一起去吧?”  明海大师在这大佛寺?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张二郎怔了怔,下意识地摇头。  陈念莞一愣。  “我,这会儿是偷溜出来的,书院里还有些夫子布置的课业,得赶紧完成,这次就不去见他了,下次吧!”张二郎推诿,“反正我们书院离大佛寺离得近,我什么时候见大师都可以。”  “那你还偷溜出来?”  “因为想见你!”张二郎牵着陈念莞的手,恋恋不舍。  可是,要他陪陈念莞这个时候去见明海大师,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跟陈念莞解释过自己失忆了,虽然他的记忆里有明海大师,也想找明海大师问问明白,以前自己跟他相识的事。  但不能在莞莞跟前。  他本以为自己就是海礁村的张二郎,宗族在海啸中覆没,自己只是受打击甚重,所以才暂时失去记忆,不过是件小事。  只要他装着还保有记忆,就依然还是海礁村的张二郎就行了。  失忆的事,他知道隐瞒莞莞不对,但他不敢让莞莞知晓,就怕她以为自己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不接受自己。  因此明海大师要见,但不能跟莞莞一起去见,只能自己私底下去见,问个明白后,再做定夺。  张二郎辞别了陈念莞,跟着稻禾一起下山,在山口处恰见一辆奢华的马车停靠下来,有位老夫人被奴婢搀扶着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恰跟他迎面对上,张二郎无意中跟她打了个照面,而后便见着老夫人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玹儿?”  张二郎颦了颦眉。  “玹儿!”那老夫人甩开奴婢的手,跌跌撞撞走到张二郎身边,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你是玹儿,对不对?”  张二郎明白过来,这又是一位认错人的:“老夫人,你认错人了,在下并非什么玹儿。”  “你不可能不是玹儿。”  “在下名为张玉郎,楚州府人士,老夫人你……”  “祖母!”有个穿着珠钗云鬓的姑娘急匆匆从马车上也钻了出来,慌忙上前去扶住了老夫人,“祖母,您别这样,三哥他已经……”边说,还边不解地抬眸看了张二郎一眼,似不明白为何祖母会无端端唤一个陌生人做自己的三哥。  不看倒好,一看,那姑娘也是愣了半晌。  张二郎趁这个当儿,早下山去了。  “宁儿,他明明是你三哥,快,快追上他。”老夫人急得就差没跳脚。  “祖母,不是三哥,他只是个跟三哥长得相像而已。”温宁将祖母扶了起来。  没错,三哥去世已经一年多了,棺柩送回京城那会儿,震惊多少人家?  便是葬礼,也是办得风风光光的,三哥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祖母,我们今儿来这寺里可不就是给三哥上香点灯的吗?”  这两人,便是永昌侯府的老夫人跟大小姐温宁。  张二郎走出老远,才意识到,方才那位扶住老夫人的姑娘,对于那位可能与自己样貌相近的人,称呼为三哥。  她们,是永昌侯府的女眷?  张二郎回头瞥了一眼,见着那一行人护着那位温姑娘与老夫人慢慢进寺庙去了,脚步一时慢了下来。  入梅麓书院第一日,杨季山差点认错人之后,也以为自己跟永昌侯府有什么瓜葛。  这么说,他确实是跟永昌侯府的某人长得很相似。  而且,能叫永昌侯府的姑娘称呼三哥的人,是一年前死去的永昌侯世子,温玹。  在杨季山听得永昌侯府后,他也私底下跟人打听过。  永昌侯府是正得圣眷的侯府之一,府上有四位公子两位姑娘。  永昌侯世子温玹为嫡出,排行第三。  所以,自己不是跟永昌侯府的某人很像,而是跟死去的世子很像,所以见过世子的人,再见着自己,才同出一辙般吃惊!  想到这一点,张二郎便有些头疼。  那杨季山,应该在永昌侯世子生前,有过过节,而今世子死了,但见着跟他样貌相似的自己,似乎将对世子的怨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  故意在厢房里刁难自己,联合其他学子孤立自己,就连曾四,也被威胁着不能跟他走近。  这等下作行为……  张二郎甩了甩头,竭力将烦闷甩出脑子里。  他到梅麓书院,是为了读书进学,好准备迎接来年的春闱,这区区小事,如何能阻挠得了?  莫忘了,他还得替莞莞考个状元回去呢!  *  陈念莞已经跟来大佛寺观礼的柳云等一行人汇合,进了寺庙里。  见着小沙弥,就自禀了身份,请小沙弥替自己通告明海大师一声。  那小沙弥笑容可掬:“这位施主请稍候,大师正在面见有缘人,待稍候有空,自会召施主前去。”  于是陈念莞跟柳风等人先进了个禅房,品着沙弥送上来的茶,慢慢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沙弥过来通告说可以见明海大师那柳风就坐不住了。  来大佛寺之前,就听表姐说过,这位明海大师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是本朝的大名人,据说还接受过皇上老爷的召见。  于是就想来拜见一下,以来感激他对表姐的救命之恩!  这恩可不是大着嘛,要是那会儿表姐没了,哪里有后头他们跟着表姐发家致富的甜头?他们这会儿哪里能够千里迢迢还能来京城逛逛呢?  二来,是大师呢!他们皇上老爷是见不着了,可要见过了京城里头的大名人,回柳家村说出去,可不被村里头的人羡慕死?  可现在等那么久了都没见到个人影,莫非,他们就不是这位大师的有缘人?  那不是有缘人,不见就不见呗!  于是柳河提出要到寺里到处看看,柳青放不下弟弟,也要跟着一起,于是柳云跟柳熊柳狮也要去瞅瞅。  京城里头的寺庙啊,难得来一趟,肯定要看个够的,不然见不著名人,又没逛寺庙,等以后回柳家村也没有跟人吹嘘的谈资!  得了,大家都走了,眼见着柳云等人离开,四丫眼里头羡慕极了。  不时瞅瞅越走越远的柳云,不时瞅瞅陈念莞。  陈念莞哪有不明白的?挥挥手,表示去吧去吧,于是四丫便高兴地“谢谢东家”就去追柳云等人了。  陈念莞瞥了一眼还留在身边岿然不动的小佑,嘿嘿笑了。  还是小佑大佬好,够pro.!  再等了一会儿后,陈念莞也坐不住了,走出禅房,随便叫住了个沙弥就问明海大师究竟啥时候有空见人。  那沙弥倒是礼貌,给陈念莞施了一礼,才慢悠悠地道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好嘛,她怀抱一刻热忱的心,想着来见一见明海大师,给他送好吃的,没想到在抚宁县大风寺相当容易见着的人,到京城里头就见不上了。  陈念莞气愤之后,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  嗯,抚宁县不比京城嘛!  在大风寺明海大师只算是个稍有名气的人物,在大佛寺明海大师是个在皇上跟前都刮得上号的大人物。  在大风寺听闻明海大师名衔的人不多,便是知道的,前去拜谒的人也少,不然为啥他还有啥子空到河里钓鱼救上了她呢?  在大佛寺人人钧知道明海大师的威名,又逢初一、十五,京城里头信佛的权贵世家,郎君多,夫人多,姑娘也多,据说甚至连皇上也会过来听佛偈,那明海大师成大忙人了,她不过就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厨子,所以见与不见,都不重要了,是吧?  陈念莞心里有点气,又自我开解。  哎,她来是秉着感激之心来的,便是见不着人,也没必要生气,到底是对自己有恩的人呐!谁让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呢?  瞧着方才让自己稍侯的小沙弥笑眯眯地将比自己后到的女眷引领进后头据说是明海大师所在的佛庵,陈念莞决定不见就不见吧!  而后回了禅房里头,打开好不容易拎上山的食盒,里头都?????是她今儿一大早起来,亲自下厨做的打算送明海大师尝尝的吃食,招手叫过小佑大佬,两人一起干掉后,才施施然走出了禅房。  人见不着,寺庙倒是要逛一逛的。  想来自己一直忙于生计,还真没好好进庙宇里头进过香或是拜过佛什么都,这来都来了,也别白跑一趟,烧个香,捐点功德银,一来保佑自己早日寻到好商铺成功开酒楼,二来祈求张二郎科考顺利,便是考不上状元,做个探花郎也不错!  就不知道这大佛寺灵不灵验?  于是陈念莞带着小佑去拜佛去了!  *  再说柳风跟柳青两兄弟,瞧着大佛寺里头的来来往往的夫人姑娘们,心中感叹:不愧是京城,连寺庙里头都有这么多人!  而后就慢悠悠地跟在这些礼佛的人当中,见人家干啥,自己也装模作样的干啥!  柳家村附近没名山没名寺,就村口有个土地爷的佛龛。  至于说到寺庙里烧香敬佛啥的,他们也没干过。  前些年儿差点连自家都填不饱肚子,穷人家哪来的时间跟钱银讲究这个?  就是村子里头平时有家人得病救不回来的村妇,才会想着去寺庙求佛保佑,至于他们这一家子,身体素质向来棒得很,根本不愁这个。  唯独遭难那一次,阿爹跟三叔被害了,阿娘才跟着婶子们去过庙里头拜拜,说是给阿爹跟三叔安安魂。  大概是都想起了死去的阿爹,柳风跟柳青对着拈指的佛像时,神情肃穆,学着礼拜后,恭恭敬敬退出去,然后柳青便去捐香油钱了,柳风则随步走了出去,才没瞧几眼,便有个丫鬟打扮的小娘子朝他招了招手,“小师傅?”  “哎?”柳风左右瞧了瞧,没旁人了,是在叫自己?  “小师傅,我家夫人跟小公子都在那头候着呢,能不能请你帮帮忙,到前头问问,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家夫人跟公子拜见大师?”  哎?这里还有想见明海大师没见着的?  听说,那明海大师的佛庵就在这后头!  柳风想起自己跟表姐在禅房等了那么久也没见着明海大师就很不爽,也不甘。  这个时候瞧着这位小娘子,再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眼珠子转了转,大步跟着小娘子到了那家夫人处。  是位带着小公子的官家夫人!  柳风也没详问,大步一扬,叫她们跟着,自己就大摇大摆地朝寺庙后头的佛庵闯了过去,心不虚气不喘:“让让,都给让让,明海大师等着见这位夫人呢!”  而后前头那挤挤攘攘的人群就自动分开,让出了一条路。  本来柳风也不识路的,正愁着露陷了怎么办呢?可前头听见这话的香客,都纷纷避让,这不就无意中给他指路了吗?  所以柳风带着人就一路闯到了佛庵门口,被拦下来了。  “哎,你谁?怎么随便带让人到明海大师的地?”  “啥随便了?”柳风前儿得逞了,这会儿也不怕,挺起胸膛昂起头,“明海大师正等着见这位夫人呢,你给让让!”  “这夫人谁啊?大师啥时候说要见她了?”  “大胆,夫人的名儿岂是能随随便便给你知道的?我只是奉命行事,只负责带这位夫人过来见人,别的,我管不着,你也管不着!”柳风理直气壮。  “哎,你……”守门的沙弥气结,而后觉得柳风眼生,“你是哪个寺里头的?怎么平时我没见着你呢?”  “咋了?不就见个人吗?还要查我呢?”柳风有点怯了,还是硬着头皮道。  “了心!”佛庵里头,明海大师送香客出门,听得门口吵吵嚷嚷地,走了过来,而后一眼就跟柳风对上了。  “师傅!这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沙弥,胡搅乱缠!”了心委屈。  可不是。  每逢初一、十五,就特别多人来见自家师傅,师傅忙不过来,才定下初一、十五要见,须得提前过来跟师傅定下面见时辰,多者一概不理的规矩。  可就是有些人,总仗着师傅心善,想打破这个规矩。  “明海大师,我们并非胡搅乱缠,实在是在外头侯久了,心急,就想让这位小沙弥问问,不是有意冒犯大师的。”夫人牵着小公子的手,慌忙解释。  明海大师看着柳风,皱眉。  他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大佛寺里上上下下的沙弥,他都认得,所以一眼看出,这柳风并非寺里头的出家人,再看他身上的俗人衣物,估计是哪家小厮冒认寺中人,胆子不小啊。  “你就是那位明海大师啊!”柳风瞧着明海,也啧啧两声。  不愧是得道高僧,气度不凡。  原本借着带官家夫人来瞅两眼大名人的柳风满足了,而后想到自家表姐是不是也来见过人了,就问:“大师是不是见过我家表姐了?”  “你家表姐?何人?”明海大师正想找人将这不着调的人给轰出去,听得他问,反问。  “我家表姐啊,你救过她一命的,啊,陈家姑娘,陈四?”柳风搔了搔头,看明海大师还是一脸不解,心里叹气,这明海大师怕是日日见这么多人,将救过的自家表姐给忘了。  又道,“就一年前,你南下时候救的人呐,我家表姐厨艺忒好的,你还没见她?”柳风说着说着,觉得不对,要表姐见到人了,这明海大师怎么可能这个反应?  所以,表姐等着见人等这么久了,还在等?  柳风生气了,“你什么大名人这么难见啊?我叫表姐别见你了。”  明海大师一听柳风说陈四的时候,眼神就亮了。  一年前南下的途中,他随手救的人多去了,可姓陈的姑娘,厨艺又好的,只有一位,对此他印象深刻。  陈姑娘竟然来京城了?真是她?  他心里一激动,迟了回答,便见柳风要走,伸手就拎住了他的后衣领,差点没把人给提起来。  “喂喂,干嘛?你是大师也不能随便乱来吧?”柳风恼了。  “你表姐,现在何处?”明海大师胃忽而舒服了,喉咙分泌着丰盈的唾液,“老衲现在就去见她!”  那官家夫人跟了心登时傻眼了:“师傅?”  “大师?”  “夫人且请稍候,我去见见一个重要的故人便回来,了心你招待好贵客!”  于是,这日到大佛寺上香的夫人娘子们,均见着了明海大师。  “明海大师!”  “大师!”  明海大师一边回礼,一边揪着柳风,在人群中快速掠过。  那柳风见着一路上,那众多香客对明海大师膜拜作揖,客气十分,心里也吃惊,乖乖!表姐真没说错,这大师果然很了不得啊!  等明海大师跟着柳风去到那件禅房,见着里头没人,愣了。  “哎,肯定是表姐见不着人,于是就不等了!”  明海大师登时就想去找人,被其他沙弥拦下了:“师傅,今日有那么多施主都在等着听您将佛偈,还有两场布道,您不能丢下不管呐!”  明海大师这才作罢,而后拉住了柳风。  “大师有什么吩咐吗?”  见过这么多进寺庙里的香客都如此尊敬明海大师,勉强挽回了明海大师在柳风心里头的印象,柳风对他也恭敬起来。  明海大师瞅了瞅柳风,忽而很友好地揽着柳风的肩膀往回走,旁儿见着明海大师如此礼遇这么一位小沙弥,都看直了眼。  明海大师边走边问起陈娘子近况,得知了陈念莞是陪夫君来赶考的,并且租住在外城香桂街,才松开了柳风:“那请小施主回去转告陈姑娘,不日,老衲亲上门拜见,领教陈姑娘美食。”  “那当然。”  自己见着大名鼎鼎的明海大师的事,回去肯定得跟众人吹嘘的。  柳风见着艳羡的旁人,再度挺起胸膛昂起头。  咱跟大名人说上话了,羡慕吧?  在众目睽睽下,柳风跟明海大师分道扬镳,而后奔回原来的寺里头找自家大哥去了,没见着柳青,也不急。  大伙儿都约好了,要走散了,就到山脚下停马车的地儿等。  好不容易来一次这庙里头,有啥热闹,自然是要瞧够了,才不浪费。  等柳风溜达了一圈,下山的时候,赶巧地又见着了那位他领到佛庵的官家夫人。  “小师傅!”  那唤错柳风为沙弥的丫鬟匆匆走上前来,捧出个银锭子:“这是我家夫人感激师傅带路,赏你的。”  柳风眼神儿都直了。  不就带个路嘛,就有一两银子打赏啊?  世上居然有这等好事?  赶紧接过去揣到了身上,而后心情愉悦地下山去了。  在山脚下果然见着了大哥,还有表姐跟小佑原来都下山来了。  柳风给表姐说了自己见着明海大师的事,陈念莞不免惋惜,然后一想,要送大师的吃食都□□光了,再回头也没必要,反正大师知道自己住京城哪个地,要来见自己也容易,就专心等柳云、四丫跟两大猛兽了。  那柳云跟四丫应该也逛得尽兴,下山的时候脸红扑扑的,说也给了佛祖香油钱,会保佑表姐开店顺?????利的。  陈念莞笑眯眯地感谢表妹的好意,而后一行人就打道回府了。  陈念莞以为明海大师不日登门拜访,便不是明日也要隔两天,没想到当天夜里头,明海大师就出现在香桂街宅子门口,那陶伯通告说有位老和尚要见陈娘子的时候,大伙儿都愣了。  然后陈念莞马上明白过来,是明海大师来了,赶紧去把人给请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我又充满力量啦~~第114章   明海大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带着个小沙弥。  就是今日在佛庵前头拦下柳风的了心。  了心这日跟着师傅离开大佛寺,进了京城,一路都惴惴不安的。  大佛寺的主持师叔平时可都不允许师傅随便下山的,就怕师傅又像一年前那般,丢下寺里头的事务,啥也不管的独自逍遥去了。  要不是后头因了啥机要大事,恐怕盼他回京,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  所以等他一露面,师叔就跟师傅约法三章,再不得未经允许就做出离京这等事了。  不过,今夜儿师傅也不是离京,反而是进京,也没离京的苗头,应是,不怕吧?  陈念莞看着许久未见的救命恩人,笑嘻嘻的。  “明海大师,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吗?”  明海大师看着跟当初自己救上来的陈姑娘,几乎快换了个人的模样,也笑,“无恙无恙,老衲观陈姑娘气色上佳,看来,亦是过得不错。”  当初这陈姑娘只露了两手,明海大师就知晓,这陈姑娘厨艺不凡,甚至当时就动了想邀请她进京的念头,只可惜当时事态紧急,只能作罢。  后来听闻月满楼出了新鲜吃食,是用鱼肉所做,他闻风而去,却见着竟然正是陈姑娘当时给自己做的鱼腐,不免惊喜。  因那一日后,他便许久没吃过这等鱼馔,便是找厨子找,也始终做不出这种味道。  结果月满楼的厨子居然做出来了。  虽然味道有所差别,但,是鱼腐没错。  等打听过后,才知道,是月满楼的人,跟南方一家陈姓氏买了方子,他就推测,这位陈氏,定是陈姑娘了。  等后来再吃上据说同样是陈氏研制的河粉,晒制的腊味鱼,明海大师是愈发深悔当初没能将陈念莞一并带回京城。  若是带回京城,他便不必隔这么长时间,才能吃上她做的吃食了,如今见本人来京城了,相见之下,自然激动。  陈念莞当然知晓明海大师深夜到访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嗜吃吗?  所以当即就去给明海大师下厨去了。  其实家里头大伙儿都吃过晚膳了,不过厨房里不缺食材——年底了么,陈念莞是打算在年前囤多点肉类,做点菜干,好应付即将到来的猫冬期。  虽然不知道京城猫冬期会如何,但口粮跟肉干果蔬啥的是要早早备下的。  东厢靠伙房的一间房,陈念莞用来放酱料的,如今也拿来当库房,买了许多米面食粮,堆得满满的,便连柴房里也堆满了买回来的柴火炭薪,如今一不怕没柴烧,二不怕没饭烧。  如今要给明海大师做点特别的,那伙房里也有现成的食材。  考虑到明海大师喜好吃鱼,而伙房里就有准备腌来做腊味的鱼,于是陈念莞打算做鱼丝面。  既然明海大师在,自然是可以请他帮忙的。  陈念莞取用了一条肉质结实肥厚的海鲈鱼杀了,去头去尾,而后将鱼肉一层层用刀刮了下来,直到从鱼骨上完全剥离,而后让明海大师帮忙剁成鱼蓉。  “陈娘子是要给老衲做鱼腐?”  这操作似曾相识。  明海想起来,第一次吃让他念念不忘的鱼腐,陈姑娘就是让他帮忙将鱼肉打成鱼蓉的。  “大师若是想吃,也不是不可以做给你吃。”陈念莞笑道,“但还是改天吧!今儿想给大师做的,并非鱼腐,而是一种新吃食。”  明海大师将鱼肉剁成鱼蓉的当儿,陈念莞就自去准备其他食材:  老姜洗干净后,刮去外皮,切成薄薄的姜片,再切成细细的丝,找出老蒜头,拍碎,而后跺成碎粒,找几根葱,切成长长的一段段,接着找出带过来的酱肉干,也是切成丝,接着全倒进一个大碗,放一滴鱼露,搅拌后备用,  再将今天夜里头没喝完的骨头汤煮热了,另外起锅,烧开一锅热水备用,  这个时候明海大师将那鱼蓉剁好了,陈念莞再接过手,将鱼蓉扫进碗里头,加入少许玉米粉,加入少许盐,搅拌均匀,而后揉成了团状,重复摔打多次,等鱼团呈现胶质状才停下,  而后,将鱼团杆薄,杆得像做饺子皮那般厚度便可以了,  拿刀,将这鱼面片切成一丝丝的,扫进篦勺里放进热水里,烧小火,等鱼面都浮起来后,鱼丝面便成型而且熟了,  用篦勺将鱼丝面捞出,倒进放了佐料的碗中,舀一勺煮得滚烫的骨头汤,那配料跟鱼丝面便混在一起了,  鱼丝面九成都是鱼肉,瞧着晶莹如玉,吃起来鲜甜弹口,虽说是在吃面,实际上却是吃鱼,再搭配上丰富的香料跟浓郁的肉汤,想必明海大师是会喜欢吃的。  果然,一碗鱼丝面上桌,明海大师便吃得停不下来。  一旁负责烧柴的柳风从头看到尾,也想尝一口,被护食的明海大师用眼神瞪了回去。  这可都是他动手跺的鱼蓉,且他可是一年都没吃上陈姑娘亲手做的鱼馔了,是他的是他的,这些鱼丝面全是他的。  一旁的了心原本看这位陈娘子使唤自家师傅毫不客气就目瞪口呆,再看师傅现在不顾前辈礼仪跟形象吃嘛嘛香,更是跌破眼镜。  “小师傅,你也要来一碗吗?”陈念莞倒是不见外,笑眯眯地问。  了心咽了咽唾沫,摇摇头。  出家人修身养性,最好不要沾染荤肉,他又不似师傅,不敢不敢。  于是除了陈念莞吃了一小碗,那做出来的鱼丝面全被明海大师吃进肚子里头。  明海大师爽快了,就坐在伙房里头,看着陈念莞收拾着案桌,待听得陈念莞想在京城里头开一家酒楼,心里无任欢迎。  听说陈娘子的夫君是举子,要参加春闱,那就是说,明年三月前,陈娘子都会留在京中,若是开了酒楼,想必或许会长居在此,那他岂不是随时可以吃到陈娘子做的美食了?  “便可惜,这京城的商铺啊,寸土寸金,简直贵得离谱,我都张罗快小半月了,还没将酒楼地址给定下来,你说愁人不愁人?”陈念莞说着,忽而想起明海大师是知名的京城人士,还是深谙美食的饕餮客,于是抹布一扔,搬张小杌子坐到了明海大师身边:“大师,你肯定认识很多城里的商贾啊,大官什么的,能不能打听打听,谁家有好的铺子,那地段好,价格公道的,愿意出沽,或者是出租的?”  明海大师眉间一跳。  “要是有,大师不妨帮忙引荐引荐?大不了到时候酒楼开起来了,我给大师你一个尊贵客人待遇,来了免单!或者,我分一成的股份给你,那你也算是酒楼的合伙人,咱把你当大爷供起来,随时吃喝?”  明海大师抹抹嘴,甚是心动。  自从上次回京后,师兄就把自己看得忒牢,这个了心名为自己的徒弟,其实是师兄塞过来监视自己行踪的,日后再想自由离京怕是不可能了。  要能把陈娘子留在京里,那就实在太好了。  已知陈娘子成功做出的吃食,不算河粉,腊味之类,对自己胃口的鱼馔,前有鱼腐,今有鱼丝面,还不知道她手里头有多少美味的鱼馔没有做出来,要她开了酒楼,那他何愁无处吃美食呢?  关系到自己未来的口福,明海大师心里头便当真暗暗盘算开来。  陈念莞也是没办法,见着一个熟人就道出自己开店的艰辛,毕竟,多几个熟人帮忙介绍,成功几率会提高很多的嘛!  她还打算按照地址儿,拜访拜访当初那些有同船一谊的京城人士,看看谁有门道呢!  因为夜了,明海大师跟了心也不好连夜回大佛寺,所以就安排了西厢那边的一间厢房给他们。  等翌日陈念莞等人起床的时候,他们早早离开回大佛寺去了。  听说寺庙里得和尚都有早课,不知道大师是不是也是这样?  陈念莞梳洗过后,就准备今日也去外城内城的牙行打听消息去了,临出门时,那柳云找了过来:“表姐,我记得,当初我们离开的时候,是不是有拆了一辆出摊车?”  没错。  她准备出行行囊的时候,把府城西店的那辆出摊车直接拆卸下来带上了,想着有备无患。在找何木匠给自己做密封的装酱料的木桶时,顺便再给西店订做了一套新的。  “你找出摊车做什么呢?”  “表姐,我看咱们天天出去看商铺,啥活计也不干,眼看着一文钱没赚着,花出去的银子却那么多,所以我就想,表姐你继续?????看铺子,等定下来了,我再给你做厨子,可现在呢,我想出摊,卖点吃食做营生,能赚一些也好啊,家里头也有进项,不至于那什么?只花了钱银,却没赚着钱银。”  哦,小丫头是怕坐吃山空啊!  想想也有道理,陈念莞也明白柳云的担心,毕竟,谁也不像她,就是买不起铺子开不了酒楼,也还有个两万贯打底的。  虽说现在那一干人等的开销,都是陈念莞负责的,可像柳云这般过意不去的人也有,所以就提出要干干老本行啦。  年前租铺子不划算,所以既然是暂且做着,也不好去专门租个商铺,因此陈念莞答应了柳云的要求,将那辆出摊车找了出来。  柳云都计划好了。  就卖河粉。  那月满楼都有卖,证明京城人士也是喜欢吃的,所以做这个肯定有市场。  陈念莞帮着柳云将出摊车拼凑起来了,然后又去找新手大礼包。  嗯,给招揽来的合伙人订造的那一套子开店的炊具,陈念莞也带了两个大礼包在行囊里,到底她也算是新到一个地儿开店嘛,肯定也要做河粉烤鸭之类的,这些前期准备功夫当然能省则省,反正四丫力气大,能拿得动!  于是找出了做河粉的锅子跟碗着。  “这套碗着太少了,还得找木匠订做几套吧?”  “炉子可以借用你带来的那两个吗?表姐?”  “还有石磨,院里头没石磨,得买一个石磨。”  “还有,咱得穿那套做活计的时候专门穿的衣裳。柳狮大哥柳熊大哥,你们没有可得订造两套,或者直接系个褂子得了。”  在一旁看着柳云安排得有条不紊,陈念莞有股错觉,仿佛见着自己回到创业初始的阶段。  高兴柳云变得独立的当儿,是发愁。  总不致于,她们又得从零开始吧?  大喇喇二万两滞销在手里花不出去呢!  “表姐,放心将摊子交给咱,你继续看铺子去吧!”  “等等,等等!”陈念莞看着两大猛兽,“你们是要跟着柳云出摊吧?”  两大猛兽点头,“总不能啥也不干啊,趁着年前,赚点钱银也好。”  他们能来京城,是说在途中给陈东家做护卫呢,拿的是每月五两银子的工钱,如今成功抵达京城了,陈东家进进出出有小佑跟四丫,少他们俩也没关系。  “可,你们谁会厨?”  两大猛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摇头。  “云云,那你一个人出摊,他们负责护着你,能忙得过来吗?”  柳云想了想,“要不,把柳风哥哥叫上?”  柳风也是最初出摊的那帮元老了,肯定懂烫河粉,那不就有两人啦?  柳风才刚睡醒呢,揉揉惺忪的眼睛,一听要跟柳云出摊,摇头,“那啥,云云你要出摊,再找别的帮手呗,我有别的事干!”  “柳风哥哥你有啥事啊?”  “我答应了明海大师,隔日就给他跑腿送表姐做的美食咧!”  “他啥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柳风打着呵欠道,“他说他不方便时常到京城里头来,表姐怕也不会有时间往外头跑,所以临走时就吩咐我了,只要表姐做出了啥新吃食,一定要留一份,让我给他送过去。”  啧!  陈念莞觉得明海大师忒不客气的,不过鉴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自己要拉拢的大人物,隔三差四送点吃食联络感情,也是应该的,所以就默认了。  而后想了想,日后都是要开酒楼的,不如趁着现在,多训练一批储备成员,譬如说,现在就开始培养厨子。  但如今在这三教九流的京城,可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来学她们的厨艺了。  万一存心不良,学了就跑怎么办?外头酒楼那么多,万一人品不过关,被刺探了军情怎么办?  想来想去,陈念莞决定还是买人吧!  像柳氏那样,买了人,把卖身契攥手里,可就不怕啥牛鬼蛇神了。  所以,这日陈念莞到牙行的时候,暂且将商铺的事放下,先找牙行伙计买奴婢。  “不知道陈娘子是想买些什么条件的奴婢?”  外城这家牙行的伙计,这些天带着陈念莞东奔西跑,没跑下一家铺子,这时候听陈念莞不看铺子看奴婢,惊了,这娘子不开酒楼了?  “啊,就是,人老实本分,最好下过厨的。”陈念莞想了想,补充,“或者,对厨艺感兴趣的。”  牙行伙计一听,得了,还是想开酒楼。  而后叫过负责奴婢买卖的伙计,让他给推荐一些。  “陈娘子,你找我买奴婢就准没错了,咱们手里头的奴婢啊,不论样貌还是活计,都是这么多牙行里头,最好的。”  那伙计也问了一次陈念莞的要求,而后挑了五个奴婢出来。  一双夫妇,跟四个娘子。  那对田氏夫妇,前些时候自己开了一家包子店,不过后来唯一的儿子重病,他们不得不卖了店面,给儿子治病,最终家财散尽,也没救回儿子的命,夫妇俩没了遮瓦栖身之地,只能双双卖身为奴。  至于四位姑娘,两位是从京城某家侯府里放卖的,据说是被犯错的管事所牵连受累,平时帮着在灶房里头烧过火,另外两位,一位是父亲死去后,母亲改嫁,于是被叔侄卖了换钱银,平时在家里头也下灶烧过菜,另一位,则是位寡妇,家里嫌弃她命硬克死了儿子,娘家也不愿意收留她,就将她卖进了牙行。  得,都是可怜人。  陈念莞逐一问过话,最属意的自然是那双夫妇。  他们原本就是做包子店的,能经营一个店面的厨子,自然经验丰富,不仅是厨艺方面,更是对从开店到招揽客人维持客源以及采买等方面该略有了解,当问及丈夫时,那妻子便紧张起来,丈夫也诺诺道:“这位主家,您要是想买咱,得将咱娘子也一并买下,不然,咱,咱不依。”  “哎,田大宵,别以为仗着自己有点手艺就瞎逼逼,有人愿意买你算走运了,你以为你是谁呢?”牙行的伙计一脚踹了过去,那田大宵差点没摔倒,他妻子赶紧将人扶好了。  “主家,您就把咱俩一起买吧?咱能干,绝对不会耍滑头的。”田大宵见买人的是个年轻娘子,似乎好说话,这么跟妻子一道哀求。  听牙行伙计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田大宵夫妇一直没卖出去。  陈念莞原本不解,既然两夫妇都能干,两个一起买,不更划算吗?等看了田大婶子走两步,观察出来了,这田婶子原来是个瘸子。  瘸子是天残之人,没人愿意买来做奴婢。  原本牙行愿意买下田大宵夫妇,也以为看在田大宵的厨艺上,会有人不介意田婶子做添头,没想到却错估了买奴婢人家对天残之人的忌讳,就因田大宵买一必二的要求,原本看中他手艺的,都放弃了。  眼看这双夫妇要折手里的,这个时候陈念莞来买人,于是赶紧把他们推了出来,看陈念莞似乎蹙眉了,伙计赶紧道:“陈娘子,除了天残这点,这田婶子别的都好,田大宵的手艺也是不差的,平时他做的包子,我们牙行的人吃了都说好。”  陈念莞瞟了伙计一眼,没说话,又找田婶子说了几句话,那田婶子虽然答得断断续续,但条理还算清晰,并没甚不正常之处。  她心里有了盘算,没说什么,又去问其他娘子的情况。  那位被叔侄卖进来的姑娘叫二丫,跟四丫差不多年纪,看着眉目清秀,据说在家里头,从七岁开始就跟着阿娘下厨做饭了,那位寡妇,丈夫没死之前叫白嫂子,死了之后被叫做白寡妇,年约二十三岁,也是自小就帮家里头干活的。  至于另两位据说是侯府里头放卖的,一个叫杜鹃,一个叫丁香,说是曾经帮着厨娘做过小吃小点。  看陈念莞问她们的问题比旁的人都少,还主动提供信息。  “主家,奴婢除了做小点心,还会干别的,沏茶,绣花,伺候人的活,我都干过。”杜鹃道,“我还认得字,会筹算。”  那丁香也赶紧道:“主家,我也念过几年书,也会绣花缝纫,平时我就是绣房里头的人,后来才调到伙房里头的。”  陈念莞点点头,表示了解了,等人被带下去后,牙行伙计笑:“如何,陈娘子,你想买哪位?”  “田大宵不错,就是……”陈念莞皱眉。  “啊,我们当然知道田大宵不错,这样吧,陈娘子你要买下田大宵,那田婶子就半价卖给你,如何?”  “田大宵卖多少钱银?”  牙行伙计给出了一个数:二十五两。  “啧啧!”陈念莞摇头,“太贵了!”  “不贵了,陈娘子,他手艺是真的好。”  “那手艺好,你们继续留着吧,我们谈下一位……”  “哎,陈娘子,你要真心要买,还个价嘛!”牙行伙计愁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可不,眼见天气儿越来越冷,一过冬,做吃食的人少了,那田大?????宵更卖不出去了,要呆在牙行到明儿开春,他们还得负责两夫妇起居饮食呢!  “十五两吧!”  陈念莞记得,柳氏买的许老头一家三口,才花了二十六两银子,如今在京城,就算是有手艺,这厨子也太贵了吧!一个人就顶人家三口人了。  “那怎么行?这也太便宜了。”牙行伙计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可是个手艺人,平时都能叫价三十两呢,要不是有个拖后腿的,四十两都敢喊!  “那,这样吧,三十两,三十两你将这田大宵夫妇都给买去,怎么样?”  陈念莞摆摆手,表示先考虑考虑,然后逐一问其他人的身价。  二丫要八两银子,白寡妇只要六两银子,那两位姑娘都要二十两。  “人家可是侯府出来的,就永昌侯府,晓得不?人家姑娘学过规矩……”  “可惜规矩学得再好,也犯错了。”  “那犯错的不是她们,是她们管事。”牙行伙计辩解,“人家姑娘知书达理,是受了牵连才被发卖的。”  “你咋知道是管事不是他们犯的错呢?谁告诉你的?人家这么告诉你你就这么信了?”  牙行伙计一脸无奈。  “得了,姑奶奶,你给咱一个准话,买还是不买?买哪几位?”  陈念莞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要把他们都买了,能便宜些吗?”  “他们?”牙行伙计吃惊了,然后追问着确定,“包括田大宵夫妇?”  “包括田大宵夫妇。”  “啊,那样肯定能便宜些买你!”  牙行的伙计飞快地算总价,陈念莞早算好了:“七十两,我就将这六个人都给买了。”  “七十两?太少了,添一些吧!”牙行伙计还价。  “不少了,我今儿跟你们牙行做成了这笔买卖,迟些时候还得看商铺,万一看成了呢?我得留着银子到那时候跟你们牙行讨价还加啊!”  牙行伙计哭笑不得。  那桩买卖还是没影儿的事呢,怎么能这么算呢?第115章   牙行伙计坚持要再加一点点,没办法,假大大富婆.陈东家.真贫穷百姓最后勉强加了二两,总算做成了这笔买卖。  付了七十五两银子后,按章程办完手续,将六个人的卖身契都拿到手了。  陈念莞跟小佑以及四丫是坐马车来的,一下多了四个人,根本坐不下,于是只能走着回去了。  回到香桂街,大家都惊了。  知道陈念莞是去买奴婢,可没想到她一口气买这么多,幸亏院子够大,住得下这么多人。  田大宵去七木管事那间大通铺住,其他妇人姑娘们都住到东厢的同一个大通铺房里。  “表姐,你买这么多人干嘛啊?”  “咱们要开酒楼啊,既然开酒楼,自然是要会下厨的厨子了,不然,你以为到时候就凭你跟我,够用吗?”  柳云知道表姐要开的是两层楼的大酒楼,就她跟表姐两个下厨,肯定不够的,摇摇头。  “明儿起,你就开始教他们做菜。”  陈念莞把每个人的情况都跟柳云说了一遍,“那田婶子可以就在家里头帮忙看火看石磨做河粉,其他人学会了,都轮流跟着你出摊,锻炼锻炼。”  “哎,好!”柳云兴奋了。  自己不仅出摊有了帮手,还要做人家师傅了!  陈念莞转头就去找柳青,张二郎不在,拟契约这回事就只能找柳青这位秀才老爷了!  今儿个秀才公也跟着柳风在京城里头四处逛着领略本地的风土人情,回来了正在房里头呢,晓得陈念莞的用意,点点头,表示这个忙帮了。  在牙行的时候,这六个人就知道,这位陈主家买自己进来,是干厨子的活的,等陈念莞将一纸契约书递给他们的时候,愣了。  等陈念莞说明后,才知晓,这是主家给他们的契约书。  “一式两份,都得给我签上名儿按上手印。”陈念莞重申着给他们签订的忠诚,不得私自泄密条款,而后道:“这上面写明了,你们跟我做工十年,十年后,我发还卖身契给你们,届时你们是继续跟着我干活,还是另寻高枝,都是你们的自由。”  “主家,您是说,干十年,奴婢就是自由身了?”杜鹃跟丁香都惊讶。  她们卖给牙行的时候,都是死契,不光是她们,其他人也都是,都已经做好一辈子是奴婢的打算了,这个时候乍然听主家说,只要能给干十年,就可以销掉奴籍?  “你们不是识字么?”自己瞧真切再说嘛!  “杜鹃姐,是真的。”丁香看完了契书,跟杜鹃点头,冲看过来的其他四个人也点头。  新来的六个厨子预备役都激动了。  有选择,谁人想做奴婢呢?  陈念莞看他们兴奋的模样,心里也嗯哼了一声。  到底,自己还是没有像阿娘那样,能心安理得使唤奴婢。  但把他们看做是要给自己做十年工的员工,那自己这位陈东家打工还是可以的。  十年内六位打工人创造的价值,肯定比买他们回来的银两要多很多的,这么一算,其实自己还是赚了。  不错不错!  觉得自己初步完成了酒楼后厨班子的陈念莞,在寻铺子不得的连日郁闷里,终于找回了一丝丝打工领路人的自得。  等收回契约的时候,干咳一声,就把杜鹃跟丁香都叫到一旁了:“我记得,你们说过,你们缝纫技术不错?”  “主家!”  “叫东家!”  “东家,是奴婢,奴婢是丁香,奴婢做过绣娘,缝纫技巧不敢说是最好,也是顶好的。”  “东家,平时奴婢也没少做过针线活儿,您要有什么活计,尽管吩咐奴婢。”  杜鹃跟丁香看了方才的契书,上面写着她们一个月都有一两银子的月俸,看日后表现酌情逐月添加,都很欣喜,更别说,这位主家愿意在十年期满后销了她们的奴籍,甚至用双方签契表示自己的诚意,登时对陈念莞的好感刷到了最大值,马上抢着表现起来。  “很好!”  陈念莞笑眯眯的。  嗯,自己针线活不好,原本想叫四丫兼做这活计的,无奈四丫总跟自己跟进跟出,让她做点啥也根本没那么多时间,所以在牙行见着两位姑娘都说懂针线,自然就动心了。  以后,她也有专门的绣娘了,裁衣缝补什么的,再也冇有怕啦。  然后就把这六个新进人员的吃穿住行都交给了七木,如今七木是院里头的大管事,她每月给五十两给七木的做日常花销,另外有五十两以备不时之需。  倒座房那头的陶伯听得这动静,倒是替刘婆子跟她的媳妇问了一句:“陈东家,是不是今后刘婆子就不用过来接浆洗的活儿了?”  “自然不是。”陈念莞摆摆手,“他们都是伙房里头的伙计,那刷刷洗洗的活儿,还是得让刘婆子她们来干,你跟她们说,这浆洗的物件多了,咱给多点钱银。”  陶伯高兴:“好!”  一开始陶伯还弄不明白这一大家子的成员是什么人,慢慢才了解了每个人的关系,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陶伯是看出来了,这些人虽说都身份各异,可相处融洽,而那位陈东家,不仅是个善心人,考虑到天儿冷,浆洗衣裳多,给刘婆子开的工钱也公道,更是个有野望的。  区区妇人竟然是想在京城里开酒楼的人!  听来这儿的主家说的意思,沧老爷还属意跟她合作!  这可让陶伯差点没惊讶得连眼珠子都掉出来。  沧老爷?沧家能做上皇商,便是靠沧老爷的本事,那沧老爷是看好这陈东家的本事,能开好一家酒楼吗?  从那以后,陶伯就收起了心底对陈东家的一点点鄙薄!  前儿再亲眼见着京城里头响当当名气的明海大师也亲自来拜访陈东家,那对陈东家的敬仰啊,是,啧啧啧,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她今儿说买回来的这些人,都是伙房的伙计,就是说,陈东家已经开始为酒楼开业筹谋了吧?  商铺,有着落了?  难怪沧公子这些天都不露面了!  *  人既然买回来了,自然是马上着手培训的。  柳云在外头给新进人员讲陈家酒楼后厨里头的八大纪律三项注意的条条款款时,陈念莞正在伙房,干什么呢?  下厨,做美食。  一来在这些新人面前炫一炫技表示自己的真材实料,来个下马威。  二来给大佛寺的救命恩人送点吃食表示心意,好联系联系感情。  这些天到处看楼盘,那牙行的伙计知道她开的是酒楼,还热情地给她讲京城里头各家酒楼的威水史,其中就有讲到,去年之前,月满楼与御风楼还有吉祥居的名字是不分上下的。  后来,之所以月满楼能脱颖而出,成为京城第一,是因为明海大师对月满楼的鱼腐赞不绝口,随后更是屡次光顾。  明海大师是什么人呐?  口味挑剔的饕餮客,又是大名人,还深得圣眷,所以月满楼的格局一下就打开了,马上在京城食客里头荣升第一。  嗯哼,名人效?????应这等事情,难道她陈念莞不会做?  当然,既然想好了届时要利用利用明海大师,自然要提前把感情加加深啦!  所以对于柳风说的,明海大师要他隔三差四有美食的时候送到大佛寺,如今是完全没意见了。  先用各种美食攻陷明海大师的胃,还不怕届时酒楼开业后,大师为自己的陈家酒楼说好话吗?  今日她要做的,除了一份大师没吃过的冬日烧,还要另外配一份小吃:鱼饼。  原本,她做鱼饼是习惯用鲮鱼的,可如今在冬季很难买到鲮鱼,而且在偏北的地儿,是压根儿找不到鲮鱼的,所以,现在陈念莞很好奇,月满楼推出的鱼腐,当初她卖与施存祈的方子上,写着是用鲮鱼肉的,那月满楼是贵价从南方运一批鲮鱼过来专供做鱼腐呢?还是改用了其他鱼肉来做鱼腐?  上次难得去月满楼,下意识以为到了冬天儿,默认月满楼不会供应鱼腐了,所以没点这道菜,下次得寻个机会再尝一尝月满楼出品的鱼腐才行。  因为没有鲮鱼,自然不能用鲮鱼肉了。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很难找到卖鱼的地儿了,毕竟河面已经冰封,进入了歇渔期。  但,为了讨好明海大师,她寻了个凿冰垂钓的渔户,花大价格买了一条看不出什么品种的鱼。  有了返京途中海鲜大餐的经验,陈念莞如今儿发现本朝的鱼种类跟上一世的鱼种类还是略有不同的,很有一些她认不出来,而她认得出来的一些,除了常见的,或者相差不大的,就是曾经在去水族馆的时候,翻阅过海洋鱼类进化书籍里提到过的种类,以及在烹制鱼的时候,堂哥讲故事般提到过的某些鱼类的前世今生。  因此自诩吃遍海鲜无敌手陈念莞这个时候也不敢托大。  不过那渔户赌誓一定好吃,还现场让自己婆娘烤了一条给她尝。  她尝了,还真鲜甜,于是就信了。  案桌上,她已经将这条足有五斤的鱼,从鱼尾开始,慢慢地将鱼肉片下来,两边的鱼都片出来后,打横,将鱼肉切成薄片,  之所以这么切,是因为尝着吃这种鱼的时候,发现这鱼小刺很多,横切就可以直接将这些小刺切断,等稍后再剁成鱼泥的时候,就能将鱼小刺也粉碎掉了,  至于可能残余的一点点,也不用怕,刚好可以增加鱼饼的口感,因为做鱼饼的鱼泥是不用太细腻的,鱼肉过碎的鱼饼就没了独特的口感,  切好后就先用刀剁成鱼泥,可以加入少许盐,方便鱼肉起胶,  将落花生剥壳,起锅,烧油放入花生仁进去炒香,而后盛起来,碾成碎粒,倒进鱼胶里,  再加入一些豆腐,蚝油,葱白,姜粉,香辛料,还有白芝麻,搅拌均匀后,也要摔打至少六弹指(两分钟)左右,如果鱼团太大,可以分成一小团一小团进行,  等到鱼团充分起胶就可以了,判断鱼团充分起胶的小秘诀就是,用手指按压鱼团,要是鱼团凹陷下去有回复起弹就是了,若凹陷下去没有回复起弹,那做出来的鱼饼,就不会有Q弹的口感喔,  做好了鱼团后,就可以朔形啦,不过天气这么寒冷,基本上只要将鱼团搓揉整合成方方正正的长条形状就可以了。  陈念莞将三份鱼团放到案砧上移到一边,等收拾完了其他余料后,再来看鱼团,那鱼团就有些硬硬的了,  这天气真是,天然的冰箱啊!  于是她将每份鱼团都切成了厚度适中的片片,起锅,烧油,而后将切成的鱼饼放下去煎制,等两面都煎得焦黄了,那香香的鱼饼就做好了。  陈念莞自己先尝了一块,鲜香嫩甜,口感弹滑,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乎?  她用大瓷盘装了一盘,托着从伙房里出去,瞧着正在受训的厨子预备役,笑眯眯的。  “表姐,新吃食做好了?”柳云也停下了训话,回头问,视线落到了被白瓷盘衬托下焦黄焦黄的鱼饼上,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从去燕来巷姑帮忙她就知道啦,表姐但凡一出手,一出手必不凡。  “做好了,来来来,大伙儿都来尝尝!”  先给未来的大厨跟厨子们各分了一块,然后就去分给柳风柳青柳熊柳狮等人了,就连陶伯跟两位杂役都分了一份。  陈东家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得,吃过鱼饼的人都说好!  “以后,你们也能做得像我一样好吃的哟!”陈念莞笑眯眯地对未来的厨子预备役道。  “真的?”二丫怯怯地问了一句,语气里透着不自信。  “真的!首先,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行嘛!”  陈念莞鼓励鼓励厨子预备役,后面的工作继续交给柳云,就叫柳风过来跑腿了。  考虑到大佛寺在京城外,若现在煎好,送过去后鱼饼早冷了,所以要给明海大师的那一份就没煎了,直接送过去再煎就得了。  做完后,瞧见外头凉风阵阵,怕是要下雪,于是将装进食盒里的冬日烧又拿了出来。  这样的天气,就算是拿到大佛寺,怕也凉了,味道一点儿不好吃。  所以有叫来了柳风,教他如何重新煎热鱼饼,如何冲泡姜撞奶。  到底是也跟着出过摊的元老,当年抓过铲子学过艺,学了两遍,柳风掌握了窍门,学会了。  未免柳风在大佛寺现场烹制的时候出错,陈念莞只得多给了几份鱼饼,又拿竹筒多倒了一些姜汁,再让他带上满满一坛子的牛奶。  柳风如今儿也学会了骑马,但陈念莞不放心,叫上了两大猛兽给他当护卫,才让他驱马出门。  柳风一行人没走多远,那天上就飘起了细细的雪,幸亏不算大,等他们抵达山脚下时,那雪就停了,不过地上还是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柳风提着食盒慢悠悠地跟两大猛兽说说笑笑一路进了大佛寺。  知道明海大师的佛庵不是随便任何人都能进出的,柳风让沙弥安置好两大猛兽去烤火后,自己独自寻到了佛庵门口。  一路上,见着是柳风,也没人去拦,因没几天前,明海大师对这小沙弥青睐有加的态度,深深刻在了大佛寺众人心里头。  嗐,在明海师傅跟前正得宠的师兄/师弟,拦什么拦?  顺顺利利走到佛庵门口,见上次守着门口的了心不在,探头瞅了瞅里头,似乎没人,于是扯开喉咙大嚷:“明海师傅,咱给您送好吃的来了,让不让进啊?”  明海大师手里捏着的棋子一落,嘴角抽抽,扶额。  庵里头的了心一听柳风的大嗓门,急得额头冒汗。  但没明示前,也不敢随意走动,瞧着庵室里的师傅跟贵人干着急。  “去吧,让那个大嗓门把送大师的吃食送上来,好教我看看,是啥好吃的?值得叫人冒着雪天送到山上来。”  正跟明海大师下棋的贵人,原本也全神贯注于棋盘的,被柳风这么一嚷,思路全打断了,此时颦眉,抬头瞅了明海大师一眼。  见他衰老的眼神儿一亮,对上自己的视线闪烁,知道心思不在棋盘上了,撒手丢了一枚棋子:“明海啊,天底下就你胆子最大了,跟……跟爷下棋,还敢分心?敷衍爷不是?”  “哪里哪里,这世上,对明海来说,唯……唯爷与美食不可辜负。”明海砸吧了下嘴,用眼神示意了心快去把人给接进来。  了心不敢说什么,赶紧快步小跑着去将柳风带了进啦,边走边低声说:“你快别嚷嚷了,有贵人在此,一会儿小心行事。”  “贵人?有多贵?”  柳风好似从来没遇见过贵人,是以这般问。  了心气结,却又不敢说破,只得说:“总之,一会儿你给我恭敬一些,拿出最好的仪态,万事都不许出差错。”  能出什么差错?  不就是按照表姐吩咐的,把鱼饼煎焦煎香,然后煮冬日烧吗?  柳风就不信这点儿小事能难倒自己。  走进庵内禅房,才发现屋里头不仅坐着明海大师,还有一个老头儿,老头儿穿着一看就很贵的衣裳,估计是城里哪家大户的老爷,旁边还站着一个恭恭敬敬的人,估计是老头家里的管事啥的,然后屋子角落里还有两个带刀的,看起来估计就是护卫了。  像表姐嘛,身边都会带着小佑跟四丫。  这都是有钱人的做派,像他跟大哥这种穷人,兜里没几两银子,哪有这种需要呢?  柳风毫不忌惮的一双眼睛乱看,急坏了了心,可他又不敢多嘴说什么,垂下头,嘴里无声喃喃,念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译作混蛋小痞子混蛋小痞子!  “明海师傅啊,您这忙着呢,要我现在给您弄吃的还是稍等啊?还是稍等吧!”柳风才不管了心心情如何,大喇喇走到明海大师身边,一屁股坐下了。  外头雪停了,可接下来可是最冷的时候了。  这屋里头可是放了两个炭盆,其中一个就在放置棋盘的案桌旁边,上?????头烧着正旺的炭火,还烧着一壶茶,凑过来暖和多了。  边下棋边品茶,这大师跟这老爷,可会享受了。  柳风将头上的毡帽摘了下来,拍拍上面的雪,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朝自己瞥过来,抬头,对上了有钱人家老爷的那双招子,笑着咧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这位老爷,怎么称呼呢?”  了心在那边咳咳两声。  明海大师才要说什么,被有钱人家老爷摆手叫停了,他眯缝着眼看着柳风:“你是庙里的小沙弥?”  柳风摸了摸秃瓢,嘿嘿笑了,道:“你猜?”  这下不止了心咳咳,连明海大师也嘴角抽抽,站在贵人身后的公公瞟了一眼,又垂下头去。  “我不猜,你就不能直说吗?”  “哎,这位爷你就猜我是,还是不是?猜对了,我送来给明海师傅的美食,送你一份尝尝,要没猜对,嗯,那就算了!”  贵人瞧向明海大师,柳风也跟着瞧向明海大师。  明海大师头微微一摇。  “不是?”  “哎呦,这位爷还真聪明!居然连明海大师这么明显的暗示也看出来了。”柳风双手一拍,而后瞧向明海大师,委屈,“师傅,我答应帮你跑腿,你居然还帮着外人,你瞒他一下怎么了?”  “瞒不得瞒不得。”明海大师额冒冷汗。  欺君可是大罪。  然后转移话题,“不是说,带什么美食上来了?”  “没错,现做,才能让你吃着新鲜,看咱们对你多好!”柳风邀功,“我大老远过来,爬山也累了,歇会儿再给你做嘛!”  “你会做?”  “那当然,想当年我也是出过摊的,老师傅了。”柳风不聊了,起身,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那啥,伙房在哪儿呐?”  明海大师看了看了心。  抹着一头冷汗的了心便马上将柳风带去了佛庵里的伙房。  表姐说,明海师傅在吃食上如此追求的人,佛庵里的伙房肯定啥炊具都有的,所以到了大佛寺,要还缺什么,直接跟明海师傅要就行了。  柳风进伙房一看,果然如此。  放下食盒,从里头挑了一个煮锅跟一个煎锅,先洗了一遍后,才分别放在了灶头上。  打开食盒,先把坛子里的牛奶,而后把坛子里的牛奶倒一半进了煮锅里,放了少许糖,搅拌一下,慢火煮了起来。  接着柳风掏出了两个有盖子的瓷碗,揭开盖子,分别倒进适量的姜汁,然后想想,担心届时怕失败,又叫了心多拿了两个寺庙里的碗,也倒了姜汁进去。  煮热牛奶的当儿,从食盒里拿出了切好的鱼饼,将油放入煎锅,将鱼饼一个个放进去。  见牛奶渐渐煮得稍微有沸腾的迹象时,熄火,将牛奶冲进放着姜汁的瓷碗里,而后有盖子的扣上盖子,没盖子的另外有瓷碟覆上去。  接着再继续煎鱼饼,当一个个鱼饼煎得两面焦黄了,把鱼饼盛在白瓷碟上,摆得漂漂亮亮的。  再揭开瓷碗一看,得咧,他一次就做成功这冬日烧了。  果然自己在厨艺方面也是有两下子的。  柳风咧嘴一笑,让了心帮忙,将两碗冬日烧跟一盘鱼饼送去给明海大师。第116章   那明海大师早坐不住了,虽然跟贵人继续下棋,可心不在焉,两步棋子就输了。  “我说明海啊,你这是为了美食,辜负了爷啊!”贵人叹气。  难得微服出宫一趟,最大的乐趣也就是跟这老秃驴毫无顾忌地厮杀几盘棋,结果今日如此不尽兴,都是那位小秃驴,败坏了兴致。  弘帝心里腹诽。  而后了心求见,说吃食做好了,明海大师赶紧招手让他将吃食端上来。  吃食端上来了,柳风一手抓碗,一手拿羹的也跟着进来了。  用寺庙里的碗做的冬日烧,一碗自然是柳风自己吃的,另一碗留给了了心。  看着管事将那碗冬日烧恭敬地送到有钱老爷跟前,柳风砸吧一下嘴,乜斜了一眼,“哎,原本你那一碗就我自己吃的,现在我这么大方送老爷你吃了,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弘帝哈哈笑了起来,“行,要你做的这什么,当真好吃,让爷吃得痛快,爷就好好感谢你。”  明海大师闻到了那鱼饼散发出来的香气,砸吧了下嘴,问:“这是什么?”  “这叫鱼饼!”  嗯,又是陈姑娘做出来的鱼馔,看着就很好吃。  然后明海大师就伸手抓起一块就送进了嘴里。  “好不好吃?”  明海大师满意地看了柳风一眼,点头,又抓起一个吃了起来,边吃边点头。  那贵人老爷看明海大师没出息的样子,啧啧摇头。  “那是,我表姐再加上我的厨艺,这鱼饼当然没得说了。”柳风骄傲,再瞧见那管事的时候就愣了,“哎?”  公公早叫了屋外候着的小厮送上了什么,从托盘拈起来的时候才见着是一根长长的银针,插进了鱼饼里。  “这,这是干嘛?”柳风一怔。  然后便见着这管事换了另一根银针,插进那碗冬日烧里。  “小施主,是这位爷家里头的习惯,包涵一下。”明海大师见柳风看呆了,还发出嗯哼嗯哼的不满声,赶紧拉他走到一边。  柳风啧了一声,瞥一眼那位老爷,“早知道那么麻烦,我就不给你吃了。”  贵人老爷又哈哈笑了起来,见管事点头后退下了,才道,“那我就好好尝尝你做得这些美食,看有何魅力,让明海大师如此挂心。”  刘公公将一双玉箸递到了他跟前,贵人老爷接过去,夹了一块,慢慢细嚼慢咽起来,而后眸子亮了亮。  接着跟明海大师同时,揭开了瓷碗的盖子。  见碗里装着的吃食,像是乳白色的奶酪,让吃过无数奶酪宫廷甜品的弘帝觉得平平无奇。  等用瓷勺舀一勺子起来,这奶酪倒是做得不错,看着嫩滑如玉,尝进嘴里,嗯,甘甜香嫩,而且带着温热,像是奶露,这种寒天时,来一碗热奶露还是不错的。  这个时候,姜汁的辣味还没有发挥作用。  明海大师跟弘帝都觉得不错不错,将一碗冬日烧吃去大半的时候,舌尖积累的辣素层层叠叠,开始发挥作用了。  浑身回暖,甚至热了起来。  “啊!”已经吃完一碗冬日烧的柳风抹抹额头渗出的汗,笑嘻嘻地:“咋样?舒服不?”  “这叫什么?”  弘帝只觉得浑身辣起来了,明明下雪天,他却热得很。  要不是柳风还大大方方的站在这,他准以为那吃食里被他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这叫冬日烧。”柳风一屁股坐到了明海大师身边,爽快道,“这个时候吃一碗冬日烧,是不是觉得浑身都发热,畅快得很啊?”  弘帝跟明海大师过了辣的那股子劲儿,热出了大汗,等体内的辣劲慢慢消褪后,忍不住过瘾地齐齐吁了一声。  畅快,果然是畅快!  冬日里吃一碗这个,果然是全身都能烧起来!  不愧名为冬日烧!  明海大师满意极了。  弘帝也露出了惊诧的神色:“这冬日烧,还是爷第一次尝呢?怎么做的?”  “我表姐说了,这是商业机密,不可说,不可说。”柳风得意地摇头兼摆手,“这么说,这位老爷……哎,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弘帝干咳了一声:“你唤我萧七爷好了。”  “啊,萧七爷,这么说,你吃得很痛快了不是?打算怎么感谢我啊?”  弘帝哈哈哈笑了起来,“痛快。痛快。”然后接过刘公公递过来的帕子,擦去额头上痛快出来的热汗,“哎呀!刘福安,赏他。”  刘公公冲外头候着听命的小厮一瞧,那小厮捧着托盘进来了。  柳风一瞧就看直了眼,上面居然放着啥,金子还是银子?  哎呦,不得了了,这位老爷有钱到这个地步?  随随便便出门在外都带这么多金子银子?  弘帝看柳风一脸没见过世面看傻眼的样子,很矜贵矜持地笑笑,亲自伸手抓了一小把,递到了柳风跟前。  人家要送银子给他?怎么办?  当然是,要啦!  柳风伸出双手捧着,接过了这位有钱老爷赏的……  柳风瞪大眼睛看真切,哟,好像是,金子?  马上数了数,好家伙,有六七粒的样子,个个有瓜子大小,不知道一粒价值多少银子呢?  然后柳风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些金子,是真的?”  他还从没见过金子咧,分辨不出来真的假的,万一这有钱人拿假的金子来耍他怎么办?  毕竟,不过吃了几块鱼饼跟一碗冬日烧,就赏厨子金子,天底下有这样傻帽的有钱人吗?  明海大师扶额。  刘公公嘴角抽抽。  了心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一死了。  敢质疑陛下赏赐的金瓜子是假的?普天之下就只有这位小痞子了!  弘帝第一次被人如此怀疑,既气,又笑:“放心,都是真金子。”  好吧,表姐说明海大师接见的都是些有钱大户,果然没错,这位爷是钱多得烧手的主啊!  于是柳风笑嘻嘻地?????把金瓜子都揣了起来,朝弘帝做了个揖,“那谢谢这位萧七爷了!”转头就跟明海大师告别:“明海师傅,以后有吃食,我再送来大佛寺啊!”  等出了游廊,就飞快地跑到伙房里,食盒里的东西麻溜地收拾了,背上,而后一鼓作气离开了佛庵。  他不傻啊,做一顿小小的吃食得了那么多金子,不赶紧跑了,万一过一会儿那萧七爷要拿回这些金子怎么办?  肯定有多远跑多远啦!  柳风压根儿不知道,从他在佛庵里头走去伙房时,那一举一动早被埋伏在佛庵附近的暗卫盯得一丝不漏,直到招呼柳熊跟柳狮上了车后,还有一个暗卫跟着直到停在香桂街。  禅房里,了心撤走了那吃光鱼饼的碟子跟空的瓷碗。  弘帝只觉得确实通体舒畅,瞧了一眼同样一脸满足的明海大师,“看不出来,这小郎君带的吃食还真有点特别。”  明海瞥了弘帝一眼,不想说话,还在砸吧回味鱼饼跟冬日烧的滋味,忽而想到什么,嗯咳一声开口,慢慢将柳河的来历说了一遍,没特别提陈念莞,只是说柳家几位郎君跟表姐一家进京的事,然后道:“老衲合计,若是他们在京城里头开家酒楼,也不错。”  “好啊,这鱼饼有趣,这冬日烧,也是好东西,要能开起来,想必这盘营生不错。”  “既然七爷觉得不错,老衲斗胆,想让七爷帮个小忙?”明海大师问出口。  “什么忙?”  “那京城里头,在内城,地段好,二层,价格公道的商铺,七爷有人一定是清楚的,所以想请七爷引荐一下。”  弘帝笑了起来。  “是方才那位柳风托你打听的?”  明海大师避而不谈,“老衲陪七爷下棋,又替七爷鞍前马后做的诸多事情,都没跟七爷讨过赏赐,七爷就开恩允了这举手之劳的事?”  “你还不是为了你这口腹之欲?”  “那酒楼能开起来,是好事,起码,老衲能安心呆在京城,七爷,也不愁没出宫的借口?”  弘帝睨睥了明海大师一眼,冷哼一声。  次日,退朝后的弘帝退朝走回御书房的时候,被冷风一吹,想起了昨儿吃的冬日烧。  这个时候来一碗热热的冬日烧,怕是最痛快了。  而后一偏头,见着身后跟着的户部尚书,想起了明海大师的请求,“梁尚书,户部可还有内城的商铺?”  梁尚书一怔,而后赶紧禀:“回陛下,应有几家,不知道陛下是想?”  户部自然是有不少商铺宅邸压着的,有犯事罪臣抄家收缴来的,也有臣下表忠心进献给圣上的,所以要问京城里头,谁人手里的铺子最多最好,自然是户部了。  这些商铺宅邸,除了留着给皇上赏赐下臣的,大部分都会由户部牵线卖出去,给国库创收。  而每每这些好商铺好府邸,有不少都会落到朝中大臣手里。因为,朝中臣子谁人不知晓,户部手里的才是好东西?  而户部自然也看同僚之情,给予实惠,如此,国库有了钱银收入,又刷足了同僚好感,双赢局面!  “那明海大师,说是想跟故人开家什么酒楼,托朕问问,有没有在内城,地段好,二层,价格公道的商铺。”弘帝回头瞥了梁尚书一眼,“你回头看看,要有合适的,给送大佛寺去吧!”  “臣遵旨!”  梁尚书在这日回到户部后,就找了找积存的商铺,而后找着了一间,勉强符合要求的,唤过一个小吏,直接就送去大佛寺给明海大师了。  这算是,赏给明海大师的商铺了吧?  梁尚书艳羡,啧啧两下。  可明海大师算是陛下的救命恩人,陛下登基这些年亦是匡扶有功,从没见陛下行功论赏过,如今赏一间小小的商铺,算不得什么!  嫉妒不来啊!  *  陈念莞还不知道,有张大饼要朝自己砸过来了,瞧着雪越下越大的天,叹了口气。  十月的京城,超冷的。  从昨儿柳风回来之后,这天就下起了雨夹雪,淅淅沥沥下了一宿,第二日,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柳风跟柳云等人可兴奋了。  抚宁县十月的时候可还没开始下雪,如今庭院里头积满了皑皑白雪,玩疯了。  陈念莞也玩了一会儿,然后那脸冻得干干的,似乎要裂开一般的疼,于是就躲屋里头来了。  也不知道张二在梅麓书院过得怎么样?冷不冷?  陈念莞从收拾好的箱笼里,找了几件袄子出来,还有厚一些的被衾,让七木派人送过去。  而后看着雪天摇头。  这雪下得这么大,看来今日是不宜出门了,于是回去继续培训厨子预备役。  柳云说要出摊,可碰上下雪天,也没办法出门,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这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第四日,雪停了。  这日柳云打算正式出摊,窝在屋里头训练了三日的厨子预备役也可以跟着试试身手了,在讨论过后,决定除了田婶子,其他人轮着去,一人一日,第一日就是田大宵打头阵。  因为柳云早在抚宁县就干过这事了,田大宵也是自己做过店面的,所以都很熟练,反而是做他们护卫跟帮手的两大猛兽激动得很,仿佛是他们见识第一日上工。  摆摊的地儿是前些时候决定出摊后定下的,就从香桂街出来后,拐到东面食肆林立的巷子里头。  他们住的地儿在外城西面,往内城去得朝东去,那头才通往内城前门,游人也多。  支起的摊子贴出了陈家河粉的招子,四个出摊人员没着的工装,但也在厚厚的袄子外头系着陈念莞专门要杜鹃跟丁香缝制的围褂,当然是绣着“陈家河粉”四个字的。  柳云跟田大宵没吆喝两句,就有热情跟好奇的京城人士围了上来。  “这是啥啊?”  “哟,这东西我还没吃过,叫啥呢?”  “陈家河粉?”  “先来一份给我试试。”  “天冷呢,我看这肉汤不错,多少钱一份?”  ……  都不需要招徕的,京城老百姓果然就是富足,有大格局。  且不说柳云的摊子一摆开,就不愁有食客,回头说陈念莞,正从一家伞行出来,手里拿着的是专门给表妹出摊用的两把油纸伞。  连日是下雪天气,到今天虽然停了,但要正出摊的时候,下雪了怎么办?  有两把可以用石墩子固定的油纸伞,一把可以给出摊车用,一把撑开给食客,正恰恰好。  所以拿了两把油纸伞,陈念莞就坐着马车去寻柳云他们了。  等找着他们的时候,发现摊子正被人围着,原本还以为是营生火爆,正要高兴呢,再凑过去一些,才发现两大猛兽站在前头,跟几个穿着破旧袄子的人怒目以对,而田大宵涨红了脸,似是极为气愤,柳云站在炉子前,又束手无策,又担心害怕。  “但凡你们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一带没人不知道这摆摊的规矩,这摊位原来是我在摆的,你们不声不响,就把我的摊位给占了,有没有王法了?”  “我们前些日子打听的时候,这地儿是说空置的,我们还问过了街道司的人,给过摊位费了。”柳云虽然害怕,却也硬着头皮辩解。  可不是,以前跟着舅母在抚宁县码头摆摊,她就了解过摆摊是咱回事了。  得按摊位收银子。  所以她在京城想摆摊的时候,看中这个地方,就问了问同样在这儿摆摊的摊主,知道京城里头有街道司,管着街道的秩序跟摊位,所以就寻到街道司去,在那儿交了六十文钱一天的流动摊位费。  本来顺顺利利出摊,卖出了许多份河粉,她还正高兴呢,没想到这人一来,就说这摊位是他的,得给他让出去。  “那是因为我前儿不舒服,没出摊,我从今儿起又舒服了,所以想要回这个摊位。”那几个人一拍腿,便围了上去,“哪来的乡巴佬?一点规矩也没有,快给我滚开。”  陈念莞很快听出了来龙去脉,再看这几个嚷嚷柳云霸占了摊位的人,都是吊儿郎当的装束,哪里像是正经出摊的人?  怕是故意来找茬的。  看他们要来硬的,还都伸手去撕扯出摊车了,陈念莞给四丫跟小佑一招手,两人就冲上去一拎一个起来往外头扔。  登时那气焰嚣张的一群人还没知晓怎么回事呢,身子忽而往后倒了下去。  “哎?”  “唉哟!”  “你们是干嘛的?”  堆叠倒在地上的一群地痞怒了,才从地上爬起来,又被四丫跟小佑一脚一个踹倒在地。  陈念莞看着就很爽。  没错没错,强有力的护卫,就该干这种锄强扶弱大快人心的事。  “表姐!”  柳云看到陈念莞,一下松了口气,高兴地走到了她前面,快速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陈念莞估计是柳云出摊后,营生太火爆,遭来什么人嫉羡,也损害到什么人的利益,所以收买了这些地痞来闹事。  “你是啊?知道你惹的是什么人吗?”  “我管你?????是谁,我是陈家河粉店的陈东家,这摊子,是我的。我给街道司交了银子,这摊位就是我能用的,你要想用这摊位,先去街道司问问,能不能将那银子退回来给我。”陈念莞嗤笑一声,道,“连街道司定的条文也不知道,我看你们才是不懂规矩!”  “好啊,陈东家,别太大口气了。”地痞的头领呸了一声,“街道司的规矩是街道司的,虹影巷的规矩是虹影巷的,你们既然想在这摆摊,就得给我乖乖守两个规矩。”  “这位爷才是好大的口气。各位都听到了,这位爷说街道司的规矩是街道司的,虹影巷的规矩是虹影巷的!”  陈念莞装着倒抽了一口冷气,跟围在一旁看热闹的百姓大声说:“我初来乍到,虽然啥都不懂,但也知道,街道司的规矩是官府定的吧?官府代天子行事,街道司的规矩就是天子的旨意,是王法!而现在这位爷说,我们老百姓除了守王法,还得守虹影巷的规矩,那就是说,虹影巷的规矩是跟王法并重了?那守虹影巷的规矩是谁定的?居然能跟天子一般的地位,要让咱平头老百姓像守王法一样守他的规矩啊?”  围观的老百姓一愣,窃窃私语。  “是这位爷定的?打从他口中说的,怕规矩就是他定的没错了,不然咋大家都不知道虹影巷有规矩,就他知道呢?”陈念莞大步走到了那头领跟前,看着他继续道,“来来来,大家快来看看,这位跟天子地位一般重的爷!他说的规矩跟王法一般重要的爷,都快来看看,这位爷了不起啊!能把王法都不看在眼里的爷!姓甚名谁,说出来,让大家都见识见识?”  那头领慌了。  这哪来的铁憨憨,谁敢把虹影巷的规矩跟王法相提并论?  要被哪来的官衙误会自己这番话,可是大不逆的大罪。  怕啥来啥,这不,两位穿着官服的皂吏,这个时候钻出人群,走了过来,一脸官威的问:“谁不把王法看在眼里了?”  跟头领一起来的几个地痞,眼看不妙,早偷偷连滚带爬地钻进人群里走了。  那头领登时也想跑,被四丫跟小佑堵了回来。  “各位官爷,我们陈家河粉按规矩给街道司交了摊位费,今儿才来这里摆摊的,可是这位爷说,我们占了他的摊位,非要我们让出来不可。”陈念莞瞟了一眼那地痞,跟皂吏解释,“他还说,我们不仅要遵守王法,还得遵守他定下来的这什么虹影巷的规矩才行。我就想问两位官爷,原来这虹影巷的规矩,跟王法是一般大的?不然王法允许我们在这儿摆摊,怎么虹影巷的规矩就不许我们在这儿摆摊了呢?”  陈念莞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摸起了下巴:“嗳,不对,这么看的话,虹影巷的规矩不是比王法还大吗?”  “一派胡言!”皂吏怒。  胆敢不把王法放眼里,还敢凌驾于王法之上了?  谁?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我没这么说过。”那头领伸手指着陈念莞,恐慌至极。  这哪来的泼妇?简直信口雌黄!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啊!”陈念莞看向越围越多的人,笑盈盈的,“不知道,这里头遵守了街道司规矩的,还得遵守虹影巷的规矩的老百姓,多不多?两位官爷问问就知道了。”  头领彻底慌了:“官爷,不是我,这规矩不是我定的。”  “啊,这位爷是听命行事啊!”陈念莞表示知道了,然后大大方方地跟皂吏说,“我觉得,这事值得官爷们好好查一查,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敢说自己定的规矩,堪比王法的。这位爷一看就是个跑腿的,跑腿的敢这么做,指不定背后他的主子胆儿更肥呢。今日他们能公然藐视王法,明儿……”陈念莞没有说下去,只嘿嘿两声,让两位官爷自己寻思去。  人群里,有个脸色发白的人哐当一下摔倒在地,然后踉踉跄跄逃走了。  这陈家河粉的人,够狠!  他见是个外来人开的摊子,眼红他们营生火爆,想跟平常一样,捣个乱敲诈两个钱银花花,没想到平白就被扣了顶大逆不道的帽子。  这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啊!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不过也已经晚了!  那头领被皂吏拎了回去。  出语不敬,目无王法,够喝两壶的,而后没怎么逼问,头领就竹筒倒豆子,把在虹影巷定规矩的人给招出来了,而后这虹影巷一霸就被官府迅速地铲灭了。  毕竟,胆敢将自家规矩提到与王法并重的人,想法大不逆,做法更大不逆,这等危险的苗子,自然要越先掐灭越好!  而后,陈念莞看着那位地痞头领被皂吏拎走了,笑盈盈的。  “表姐,你真厉害!”  “一般一般啦!”  敢这么豪横,最主要,还是因为身边多了四丫跟小佑大佬么?  陈念莞笑眯眯地,看向四丫跟小佑:“今晚,我给你们加菜!犒赏犒赏!”  四丫一下就高兴了:“谢谢东家!”  小佑只淡淡点头,表示知道了。  人群渐渐散去,陈念莞才想回头交代一下柳云,便见着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公子正慢慢朝这般走过来,诧异,而后又笑了:“江公子!”  来人正是江禹。  他一身白色大氅,与陈念莞遥遥相望。  早在陈念莞大声跟那地痞理论的时候,他听得声音熟悉,便下了车辇里寻了过来。  果然见着她了。  这陈四姑娘竟然来京城了!  江禹很快也见到了一旁的摊子,略一蹙眉,来京城还摆摊卖河粉?  而后走近虹影巷这头,就听到了她说的那番话,以及后来皂吏拖走地痞的过程,不由得淡淡地笑了笑。  想想,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位陈四姑娘,是在府城,亦是面对地痞的时候,仗着身边人多借势,丝毫不畏惧呢!  此时见陈念莞唤自己,也慢慢走了过去,当即要了两份炒河粉,打包带走。  乡试得了亚元后,他就辞别双亲到京城里头来了,如今在国子监进学,为的,也是来年的春闱。  “那位陈家公子,也在国子监就读。”  “我三哥啊,他考进国子监了?”  江禹点点头。  陈念莞一阵高兴,又一阵失望,要当初她去找林老爷要引荐信,或许张二郎也有去国子监进修的机会。  国子监肯定比那梅麓书院要好的。  听说,在国子监进修的读书人,比其他书院的读书人考上进士的几率都大,可惜了!  江禹见利索地将河粉装进油纸包的柳云,看看出摊人员,不惑:“为何还要摆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上一次弄错了你的名字,因为网页版本似乎显示不出来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所以我就以为是:“石萌”,然后,我试了几次也没办法显示出这个字,就是尧+一个寸,对吧!  再次谢谢支持!!第117章   江禹知道,这位陈四姑娘手头应该不短缺钱银才对。  不说别的,单论冰铺几个月的营收,他分得了六千多两,陈姑娘应该盈利更多才是,何须再在如此寒冷的天儿,做出摊这般的粗活?  便是租个铺子也好。  于是陈念莞的牢骚就来了,给江公子讲了一通自己找商铺想开酒楼,结果找不到合适楼盘的事,末了瞧了瞧江公子:“江公子,你在京城里头认识的达官贵人定是很多吧?看在一场合伙人的份上,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两层,地段好,价格公道的铺子呢?”  江禹无奈地瞥了陈念莞一眼,随口道,“我问问。”  “那就谢过江公子了!”  陈念莞告知了江禹他们的落脚地,目送江禹离开,满脸都是欣喜。  哎呀呀,在京城也能见着这位江府的公子,真是太幸运了。  难得的人脉啊,宫中有贤妃娘娘的江公子,还有谁能比他更适合打听京城里头的好铺子呢?  江禹回到停辇处,钻进马车。  里头,正坐着他的二叔江侍郎。  “见着故人了?”江侍郎问。  江禹点点头,随手将一份炒河粉递给了江侍郎:“正宗的陈家河粉,二叔你尝尝?”  江侍郎叫车夫继续赶车,而后打开油纸包,闻着还挺香的,就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二叔,你在户部,可有听闻有什么适合拿来开酒楼的铺子?”江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口。  “怎么?你想开酒楼?”江侍郎反问。  “不是,是我方才见着的故人,想买商铺。”江禹将陈念莞方才说的条件给江侍郎说了一遍。  内城,二楼,地段好,价钱公道。  江侍郎想了想,嗯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我记着,也不是没有。”  江禹得了江侍郎给的商铺地址,次日来香桂街拜访,顺便带陈念莞一行人去实地看商铺了。  跟陈念莞要求的一样,这家铺子就是在内城东区的商业街内,两层高,跟附近的商铺一样,用作商用的前?????面店面是宽阔的大开间,后院大小则不到店面的一半,而且就只有一层。  店门口左右都用木栅栏子了围起来,不仅用来阻拦行人跟车马,内里也能让食客暂存坐骑车辇。  进店走上一段石阶,便见着檐下一段雕花窗长廊,挂着六盏灯笼,进去走过柜台迎宾区,就是装饰得大气高雅大堂,从楼梯上去则是包厢。  后院虽然只有店面一半大,但也包括了东西各两间厢房,四间正屋跟一间耳房。  一行人从前头的店面逛到后头的小院,瞧着酒楼的雕阑绣窗,飞桥栏槛,陈念莞心里头就已经满心欢喜了。  雅致,清贵,是她理想中的酒楼了。  虽然位置上有些偏,并非在商业街中心,而且是在街尾,隔壁就一家小商铺,客流量未免比别处少,但这问题对陈念莞来说,不成问题。  但看里头格局,似乎原本就是开酒楼的。  江禹表示陈念莞没有猜错,这铺子原本就是酒楼,所以空置下来后,还没有人动过,所以维持了原来的模样。  “空置?”  江禹道出了这家酒楼的来历。  这酒楼是安顺侯家的侄子开的,后来安顺侯出事,被抄没家财,这酒楼于是也被抄查,所以就落到户部手中,因为一直没寻到新的买主,便一直没卖出去。  “这么好的店面,卖不出去?”没道理啊!  “京中酒楼知名的已经有三家,另外还有大大小小十多家,若没过硬的本事或者资本,自然不敢买这酒楼的。”  可不是,要从一干已经抢占了京城消费市场的酒楼前辈们口中夺食,不容易啊!  陈念莞点着头,称着是,已经在盘算,这么一栋酒楼,租要多少银子?买要多少银子了?  江禹干咳一声:“如今这酒楼的属于朝中户部,我二叔恰好是户部郎中,我也是从他那里知晓这幢酒楼的,户部向来不干租商铺的小行当,你想要,就得买。”  “买?”  陈念莞知道为何这酒楼会空置的真正原因了。  京城店面有多贵她这些天是深有体会。  她买不起也只能租,如今户部不租,只拿来卖,随随便便谁买得起啊?但她不死心,还是颤着小心肝问:“那,若是我要买,那得花多少银子?”  “五万两!”  陈念莞惊呆了,跟在他后头的人亦是差点没掉了下巴。  五万两?  谁有本事能一下子掏出五万两出来?  户部好大的胃口。  “嗯咳,不过,我二叔说,既是卖与相熟之人,价钱上还可以便宜一些。”江禹继续道。  “便宜多少?”  “最低,可以四万两卖与你。”  好大的折扣!便宜一些就是便宜一万两?  陈念莞地看着江禹,难以置信,江禹点头,表示是真的。  嘁!把她当水鱼呢?  户部要卖五万两,这江侍郎还有本事降一万两卖给别人?  以为有傻子见着便宜了一万两,不买白不买,就会马上买下来吗?  陈念莞使劲摇头:“不行不行,我没那么多银子。”  她手头只有二万两的预算,哪里能瞬间变出另外二万两?实在承担不起啊!  于是,此事作罢。  见着如此合心意的商铺,却没能力买下来,也没办法租,陈念莞表示很惆怅!  江禹也无能为力。  毕竟,他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掏得出四万两银子的人,便是家里有,也轮不到他做主,便是能做主,他有何理由要借这么多钱银给她?  这头陈念莞回到了香桂街,正伤脑筋呢,那头柳风一下扑了上来:“表姐表姐!”  “什么事呢?”  “今儿我到大佛寺,那明海师傅叫我转告你,让你亲自去一趟。”  吃的不是都叫柳风送过去了么?干嘛还要她去大佛寺?  难不成他嘴就这么叼,非得她过去现场下厨么?  等陈念莞去了大佛寺,终于有幸第一次踏进了明海大师的佛龛,坐在明海大师对面前,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什么,明海大师就把一份文书递到了她跟前。  这是什么?  陈念莞看了明海大师一眼,随意地抓起来一看,而后眼珠子就转着瞳孔地震。  居然是家商铺的房契跟地契,再一瞅地址,好家伙!  这不是江禹才刚刚带她去看过的那家酒楼的契书吗?  不是说那酒楼在户部手里吗?  怎么明海大师会有这契书?  陈念莞惊愕地看着明海大师,半天没说得出一句话。  “你托我打听的铺子,满意否?”明海大师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陈念莞,眼里掠过一丝自得。  给她解决了商铺问题,也算是大功劳一件了,以后这陈娘子还不得感激不尽,多做点吃食送过来。  “这,这,明海师傅,这铺子,我不够钱买啊!”陈念莞捏了捏那两份契书,实在不舍得放手。  上好的笋盘啊!  就在自己手里,可却没办法变成自己的!  “不需要你买,你尽管在这地儿开酒楼便是了!”  陈念莞瞪大了眼睛,一时不明白,这明海大师是什么意思?  是说,免租给自己?  “你是说?”  明海大师其实不明白陈念莞什么意思,不过不管是什么意思,尽管顺着她就是,所以点点头。  陈念莞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明海师傅你已经是我救命恩人了,我怎么还能占你便宜呢?租子是一定要给的。”  陈念莞已经顾不上问明海大师是怎么得来这商铺的了,想了想,道,“要不,我每个月,给八十两的租金?”  明海大师点点头,表示,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陈念莞恋恋不舍将契书递回给明海大师的时候,才摸了一会儿,没摸够啊!  又咬咬牙,“要不,明海师傅你,你干脆便宜点卖给我?”  眼前就是买下来的最好时机,不然,以后肯定会生出一股子,曾经,有一家上好的商铺摆在她跟前,她却不懂得珍惜的遗憾!  她对自己开的酒楼有信心,但万一,将来运营好了,某人却将商铺从明海大师手里买掉了,怎么办?  商铺,还是属于自己的好哇!  明海大师撩起眼皮又瞥了她一眼,这陈娘子,脑子是怎么长的?  他不是打算将商铺送她么?  她刚刚才说自个儿买不起,怎么回头又说买了?  “陈娘子以为怎么才算便宜?”  陈念莞咬起了大拇指。  根据刚刚从江禹那头得到的情报,这商铺估计户部是打算卖四万两。  户部:我不是,我没有。  可,这价格,是从五万两降到四万两的,足足降了一万两,所以四万两估计也含有水分,要不,她也来还个,一万两?  毕竟,像她最近在内城打听的酒楼,像这等格局,都是三万两起步价。  打定主意,陈念莞嗯咳一声,竖起了三个手指:“三万两!明海大师,三万两,我就跟你买了。”  呵,看不出来啊,一年前救她的时候,穷得身无分文,一年后,万两银子也拿得出来买商铺了?  明海大师原本想摇头,后来想想,还是点了点头。  她要在自己买的商铺里做营生才踏实,那便让她买吧!  “真的?明海大师你愿意将这商铺三万两卖与我!”  “老衲绝不打诳语。”  明海大师打不打诳语,陈念莞不敢保证,但她得保证没人能从明海大师手里再将商铺买回去,当天回到香桂街,她就先打开大大小小的箱笼,将藏起来的银票全找了出来,打算先送过去给明海大师下定。  先挪开二万两原本就打算拿来买商铺的银票,看着剩下三份银票:一份一千两,拿来装修改造兼买橱柜碗盏以及储备食材的,一份一千两,是酒楼的流动储备金,还有一份四千两左右,是一年内在京城衣食住行等等花销。  陈念莞看看那二万两,而后再看看那三分银票,最终,目光落在那四千两上面,从上满又挪走了两千两。  二万二千两,这就是目前自己能够拿得出来买商铺的银子。  再也不能多了。  距离三万两,还是差八千两。  怎么办?  陈念莞托腮,看着手里的银票发呆。  在京城做啥能短时间内筹到八千两啊?  她浑身上下值钱的,就只是这堆银票,也没啥别的啥值钱的东西能当银子的啊!  早知道就不藏宝了!存的还有五千两要带来了京城,可不就只剩下三千两短缺了!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那,找人借?  陈念莞拿起本本跟炭笔,开始写自己能借钱的人:沧莫南,江禹,施存祈……看到施存祈的名字,炭笔一扔。  哎,借什么钱啊!  找他们做合伙人不就得了?  陈念莞一拍掌!  可不是,人多力量大啊!  这几位,个个都有能为她所用的地方呐!  把八千两分作四股,先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出资做合伙人,不愿意再借也不迟啊!  酒楼只要她做绝对的话事人就行了嘛!  陈念莞满意地给自己点赞,不就跟当初开陈家河粉店一样一样嘛!  不过是一成股的价值贵了辣么一点点!  于是就麻溜得收拾收?????拾,将该藏的银票又藏了起来,打算明儿逐个问问这些相中的债主,有没有兴趣跟她一起合伙!  *  “你买到商铺了?”  这日,过来串门,被陈念莞叫到陈家河粉店吃汤河粉的沧莫南震惊。  陈念莞点点头,不带一点心虚的。  “真是内城那一家?”  陈念莞点点头,看沧莫南还要问,伸出两根手指,表示是两层的商铺。  沧莫南原本吃河粉正吃得津津有味,这个时候顾不上吃了,咽下最后一口,还是追问了一句:“多少银两买的?”  陈念莞呵呵呵呵笑了起来:“沧公子,这等事,怎么好随意告诉旁人呢?”  就知道,若是有人知晓明海大师手里头那家商铺,三万两就能买到,怕这沧公子第一个眼红。  万一知晓自己还没筹够钱,抢先去跟明海大师买了怎么办?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事。  “那陈娘子还找我是?”沧莫南看看热乎乎的汤河粉。  这河粉是好吃,可陈娘子明显是别有所图。  陈念莞笑了,问:“沧公子你也是从商的嘛,有没有兴趣,参个股,跟我一起开这酒楼啊?”  沧莫南笑了。  呵,不就是变相借钱银么?若陈娘子还是陈姑娘,他还有点兴趣的,可陈娘子是陈娘子了,还是在钱银这事上,拎得清一些。  “一成股二千两,对沧公子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考虑考虑?”  “好。”沧莫南应了下来,而后问:“对了,陈娘子,那瑶柱酱……”  “沧公子,那瑶柱酱可不便宜,我前后送两次给你了,存量有限,你便是花银子,我也不能卖你了!”  一笔归一笔,帐可得算清。  她如今带的瑶柱酱有限,又还得开始筹备酒楼,酱料方面是万不能短缺的。  如今冰封河海,压根儿不能从抚宁县直接调用酱料到京城里头来,都送他了,她还怎么做生意?  沧莫南一脸失望,等回家禀告过沧老爷,沧老爷露出了同款失望脸,然后又摸起了胡子:“那陈娘子的商铺,在内城哪条巷子?”  “素川路街尾。”  “素川路街尾啊!”沧老爷想了想,忽而想到了什么,猛然受惊般看着乖孙,“素川路街尾,不就只有一幢二层的酒楼吗?”  沧莫南点头:“就是叫春风里,以前安顺侯家开的,只招待世家勋贵,我们想去见识见识,也没资格呢!”  “可,我记得,安顺侯出事后,这酒楼被朝廷抄没了,就许久没人提过这名儿,这酒楼也一直没人接手,这陈娘子怎么会买到这家商铺的?”沧老爷道。  被朝廷抄没的商铺,一般都落到官衙手里,那陈娘子是有人脉,直接从官衙方面买铺子?  内城像那么大的铺子可不便宜,又落官府手里,怕没得五六万两买不下来。  先前说没银子买铺子的人,怎么忽然就有钱银跟官衙买酒楼了?  这其中是,有什么猫腻?或者说,陈娘子,背景来头不小?  沧老爷心里打起了算盘,“这陈娘子说,那酒楼多少银子一成能入伙来着?”  沧莫南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千两?”沧老爷看乖孙点头,“那两千两,也不算太贵,南哥儿你就去买一成。”  “祖父你想干酒楼生意,为何不自己做一家呢?”  就像陈娘子,一开始便是不够钱银,也断不喜欢跟旁人对半分了这盘营生,如今说要找合伙人,估计也只拿了很少一部分出来让人入资。  “这你就不懂了。”沧老爷道。  一来他自己可没经营酒楼方面的经验,二来陈娘子够胆识千里迢迢来京城开酒楼,怕是胸有成竹能在这么多酒楼里分一杯羹,三来,他好奇陈娘子背后的能人。  寻常百姓能从官府手上买商铺,要不本身便是官府的人,要不是在官府方面有人脉。  就像他们沧家成为皇商一般。  二千两对他们沧家来说,也不多,拿出来,便是不看中进项,结个善缘也好。  沧老爷如此这般跟乖孙一说,沧莫南懂了。  第二日他就带着二千两去了香桂街,交给了陈念莞。  陈念莞自然是笑纳的,“沧公子你如此信得过我,放心,我正在拟定酒楼契书,等拟完了,马上送与你,有什么要求跟条件,届时你尽可以提出来,大家协商协商。”  沧莫南也笑,态度恭敬了几分,让陈念莞不急,慢慢来。  送走沧莫南以后,陈念莞瞧着两张千两银票,高兴得忍不住亲了亲。  八千两的空缺,如今就筹到二千两了,再筹备六千两就可以咧!  陈念莞攥着银票哼着小曲儿往回走的时候,柳风哒哒哒如一匹小马般奔过来了,笑嘻嘻地:“表姐啊!”  “小风啊!”  柳风嘿嘿嘿嘿看着陈念莞手里的银票,“表姐你是打算开酒楼啦?”  “没错啊!”  “表姐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小风是对我最好的表弟啊!”  “那,酒楼的合伙人?”  得咧,机灵小子,竟然在这里等着她啊!  陈念莞哭笑不得,“小风啊,表姐这酒楼,一成得二千两银子呢!”  柳风瞠目结舌,“这么贵?”  “可不是。”  柳风蔫了,而后又一抖擞,“表姐,救命之恩值千金呐,能不能便宜一些卖我一成啊!”  “救命之恩确实价值千金呐,所以,无论你能出多少银子,表姐都给你留半成?”  又是半成?  “不好不好!”  柳风连连摆手,啧,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来京城了,自己还只有半成,那他这命也太苦了。  “小风表弟,半成已经很多了!”  价值一千两呢!  看他能出多少,余下的空缺她还得想法子补上。  “别人不知道,小风你还不清楚吗?表姐这头为了从明海大师手里买下那个铺子,可是拆东墙来补西墙呐!”陈念莞望天道,“表姐还指望有人能帮帮忙,多找几个合伙人呢!”  嘁!  柳风忧伤了,回到厢房里头,翻开了厚厚的被衾,把自己的全部家当翻了出来,然后摸摸鼻子,一个个小银元宝地数了起来。  他在总店、西店都只有半成的分红,还得分出六成给家里头,真正全部属于他的便是每月做采买的月俸,这些统共加起来,也就二百两左右。  二百两,这么一笔钱银,要是一年前,便是在整个柳家也是很大的一笔巨款了,但现在,这二百两就不够看了。  用二百两去买表姐留给他的半成一千两,好像,太过意不去了!  找人借钱?可数数家里头的人,好像除了大哥跟柳云有点钱银,其他人估计还没他这么富呢!  找柳云借钱?啧啧,做哥哥的去借妹妹的钱,那多没面子的。  找大哥借钱?嗐,秀才公是家里头的宝儿,临离开柳家村时他就瞅见大伯将一笔银子硬是塞给了大哥,阿娘也警告过他大哥是将来大有出息的,钱银大有用处,叫他不许乱花大哥的银子。  他要敢借,回去怕会被阿娘揍死。  怎么办呢?柳风搔了搔光头,从榻上翻个身,悬着半个身子,从榻底下摸出了一个黑布袋,倒出了里头的七粒金瓜子。  不知道,把这些金瓜子卖了,能值多少钱银呢?  看着这些金瓜子,柳风灵光一闪。  嘿,这萧七爷随随便便打赏都用金子,就是个钱银多得烧手的主啊!  表姐不是在找合伙人么?  找这位萧七爷不就得啦?  不仅能找他做合伙人,还能找他借银子,一举两得啊!  柳风摸摸秃瓢,登时觉得自己果然聪明绝顶了!第118章   要开酒楼,掌柜的自然是少不了的。  陈念莞心里头已经有了最佳候选人,就不知道,这候选人肯不肯干。  施存祈住的宅子外头,得了门房通传,上次接见过她们的管事直接把他们引进了屋里头,这一次,陈念莞还是没有见着施存祈,负责接待的依然是方氏。  陈念莞也没跟方氏客气,直接便说是来见施存祈的,让她再通报一次。  “麻烦你跟施二爷说一声,我如今在筹备一家商铺,打算在京城里开一家酒楼。我以前跟施二爷打过交道,觉得施二爷很有能力,所以想邀请他一起做这家酒楼,并高薪聘请他为酒楼大掌柜,如果施二爷有兴趣,麻烦请他出来见个面,咱们好商谈一下合作的具体细节。”  方氏愣住了,看着陈念莞,不太敢相信:“陈娘子,想开酒楼?”  “啊!商铺我都看好了,就在内城的素川路街尾,原本开春风里的那地。”陈念莞自信地点点头。  连酒楼地址都定下来了,不怕他不信。  于是方氏连忙叫管事再去施存祈房里头通传。  管事进去之后,没多久便又出来了,冲方氏告罪。  “没事,这也算是大事一桩。”陈念莞不免失望,然后笑了笑,“施二爷应该需要时间考虑一下的,若是想好了,愿意跟我合作的话,可以随时到香桂街,或者是虹影巷的陈家河粉摊子那里找?????我。”  施存祈会感兴趣吗?陈念莞觉得他会的。  在做月满楼的二东家时,为了月满楼分店的事,他能千里迢迢从京城去到抚宁县,亲力亲为,又为了河粉方子,不惜再走一趟,还大胆地买入了她手上的所有腊味。  有眼光,有能力,还有胆识,陈念莞深以为,在京城这繁华之地开酒楼,能让施存祈做合伙人,并且出任大掌柜,最合适不过了。  就看他,他信不信得过自己!  陈念莞走后没多久,方氏去了自家夫君的院子,站在厢房门口许久。  方氏的娘家,与施家,算是世交,她与施存祈,算是青梅竹马,两人情投意合,两家便早早订了亲,待两人长大,水到渠成地成了夫妇。  在施家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施存祈为了家里头的营生,四处奔波,二房里头的大小事务,都是方氏在打理的。  后来被施大爷扫地出门,施存祈一蹶不振,亦多亏方氏操持,才护全了整个二房的人。  如今住在外城,宅子上下十来位佣人,还有膝下两个孩子,靠先前存下的钱银,还有分家分到的百亩良田租子度日,大富不足,小富有余,倒也不是过不下去。  只是,夫君就这么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  方氏想了许久,才敲了敲门。  厢房里头,已经知晓陈念莞来邀请自己成为合伙人的施存祈,竖起了耳朵。  “夫君,咱们离开月满楼,搬到外城来住,都已经过去差不多半年有余了,难不成夫君还想不开吗?”  “大哥忌惮你,害怕你会夺了他的位置,将夫君赶出月满楼,不恰证明,其实夫君比任何人都适合做酒楼这一行吗?”  “如今陈娘子说要来邀请你做他酒楼合伙人,也是因为你能干,信得过你,对不对?”  “既然你那么喜欢酒楼营生,这眼前,不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吗?”  “我看那陈娘子,既然能做出鱼腐,河粉等等京城人士没吃过的美食,如今又斗胆在京城敢开一家酒楼,必然是有所仗恃的,夫君你要不认真考虑一下?”  方氏停下许久,见里头没动静,轻轻叹了一口气。  “夫君!便是,为了一双儿女着想,我也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  方氏转身,正想离开,听到身后传来响动,转身偏头,看着面容憔悴,胡渣糟乱的施存祈打开了门。  “夫君?”  “叫人来,给我梳洗。”施存祈沙哑着声音道,眼眶通红,“我去见陈娘子!”  *  还不知道方氏已经说动了施存祈的陈念莞担心着自己酒楼的大掌柜候选会不会选择相信自己,转头便在河粉摊子见到了江禹,一双杏眼闪了闪,又弯了弯。  “江公子,那么巧?我正要找你呢!”  有过冰铺合作的江禹,应该足够信任自己开酒楼能盈利吧?  “我亦是有事要告诉你一声。”江禹放下了筷箸,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江禹还有事要告诉自己一声的?  陈念莞惊讶了。  那日回江府后,江禹就被自家二叔告知,那素川路的酒楼没了。  不是才说可以转卖掉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没了?  “别提了,我回户部去翻那商铺的契书,没找着,听梁尚书说,那商铺已经被圣上赏赐出去了。”  反正陈姑娘也买不起,那酒楼没了就没了吧!  进出王宫不算少的江禹知道赏赐这事寻常,没放在心上,不过当时陈姑娘表露得相当喜欢那酒楼,既没了,跟她提一句也好。  陈念莞听说那商铺已经没了,笑嘻嘻地,“没事没事,我已经找到商铺了。”  当然没了,因为落到明海大师手里了嘛,再过不久,就是属于她的了。  “租的?”  陈念莞不予置否,“江公子,你要不要跟我合伙开酒楼呢?”  江禹诧异,在府城的时候,他可是花了一点小心思才能入股陈姑娘的冰铺的,如今在京城,她居然主动找自己买股入伙吗?  “那,陈姑娘能让我买几成?”  “一成要二千两,所以,江公子觉得两成如何?”  要是江禹愿意买两成,那就是四千两,八千两的任务就完成六千两了。  江禹微微一笑,摇头。  陈念莞借用江府的权势成为冰铺在府城的依仗那事,父亲细细给他剖析过厉害关系,如今,他江禹再也不是以前的江禹,被她利用了还懵然无知。  她主动说让自己买两成,或许这里头有坑呢?  人,是讲求进步的。  他要学着吸取经验教训。  “江公子,不是吧?”她这么主动送赚钱银的机会给他,他居然不要?  那是自然。  如今在京城,若他再让她在府城里那般随便借势,惹出了麻烦,可是不仅牵连到江家,也会影响到宫里的姑姑,以及表哥,当今的三皇子。  天子脚下,些许小事动辄就会变成大事,他不得不谨言慎行。  “既然江公子你不愿跟我合伙,那便算了。”陈念莞耸耸肩膀,表面装得无所谓,其实心里头痛惜得不得了。  啊啊,要没得依靠江家这么大一棵巨树了。  “那,能不能借一些银两给我呢?”退而求其次,跟他借点钱银,可以吧?  “多少?”  “二千两。”  江禹想,被她借势不行,但做债主,终归可以吧?但不能借多的,二千两,也已经是很大一笔钱银了。  陈念莞摸了摸额上薄薄的刘海,偷偷扼腕。  行吧,二千两就二千两。  允诺迟些时候会让小厮送二千两到香桂街后,江禹打包了一份炒河粉便走了。  目送江家大公子离开,陈念莞叹了一口气,才想收回视线,便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跟江禹擦肩而过,朝自己缓缓走了过来。  陈念莞的眼神一下亮了。  是施二爷。  出现在陈念莞眼前的施存祈没了出现在方氏跟前的颓废,衣装整洁,面容清净,虽瘦了许多,但一双眼睛依然铄亮。  “陈娘子!”  施存祈早听方氏形容过来了京城的陈念莞,甚是吃惊。  一年前,陈娘子不过是个租住在燕来巷的秀才家姑娘,还得一文钱一文钱的卖鱼腐攒钱银,而今,却有了在京城繁华之地开得起酒楼的钱银跟能力。  反观自己,却成为了久居家中的困兽,如此一想,施存祈不免赧然。  如今亲眼所见,这陈娘子已经全然没了他印象中的瘦弱孱气,穿着郎君服,却是面润唇红,精神奕奕。  怕是境遇,已经天翻地覆。  陈念莞让柳云上了一份汤河粉给施存祈,施存祈也不客气,拿起筷箸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等着他吃完再商议的当儿,天空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  “是这里吗?”  “是在虹影巷!我就是昨儿看见这里有卖陈家河粉的摊子。”  “瞧,是这里是这里!这摊子还写着陈家河粉呢!哪来的冒牌货!”  一群人冒着小雪走到了摊子前,陈念莞一回头,便见到居然是月满楼的大掌柜。  不过大掌柜以为陈念莞是食客,没在意,注意力都放在了出摊的柳云跟杜鹃身上:“你们是打哪来的?怎么会知道做陈家河粉?知不知道,咱月满楼已经买下了陈家河粉的方子,在京城,是不许别家再卖这吃食的?”  “大掌柜!”陈念莞忍不住叫了一声。  大掌柜的一回头,见到是陈念莞,怔住了,而后视线落到了案桌旁也转过身来看着他的施存祈,面色就尴尬起来了。  他听闻外城有人在卖月满楼独有的河粉,叫伙计过去看看,发现真有一家,那河粉还跟酒楼里头的一模一样,以为是谁研制破析河粉的做法,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会遇见陈家河粉的正主,更没想到会遇见施家二爷。  大掌柜的勉强笑着走到了他们跟前:“陈娘子,二爷!”  “大掌柜的,这陈家河粉的摊子,是我摆的,我跟你们月满楼签契的时候,可没有说,我自家做生意,还得经过你月满楼的同意。”  大掌柜的干咳了两声。  “这项买卖还是我跟陈娘子签的,陈娘子并没有说错,契书细目上,并没有禁止陈娘子自主做这门营生。”施存祈看着大掌柜的,慢慢道,“大掌柜要是不清楚,拿当时签的契书出来仔细看多两遍。”  “这事纯属误会,因为先前不知道是陈娘子的摊子,所以过来看看,现在看完了,有陈娘子在,那营生自然是能做的。”大掌柜讪笑着带人离开了。  陈念莞看向施存祈,施存祈看向陈念莞,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还没有正式合作,但第一次共同迎敌的感觉,还不错。  施存祈同意出任陈念莞酒楼的大掌柜,并且出一千两,买下陈念莞手里的半成股份。  陈念莞当然是同意的。  不仅积累了一千两,还获得了一位得力助手,怎能不让人惊喜?  随后,陈念莞跟他谈妥了出任酒楼大掌柜的月俸,以及酒楼的一些规划细则。  得知陈念莞买来的商铺就?????是素川楼的春风里,施存祈亦颇感意外。  作为曾经月满楼的二东家,他当然知晓,以前的春风里是侯府的人开的,虽然在京城里比不上前三家知名的酒楼,但因为春风里只招待勋贵权臣,所以名气亦是不小。  不过,随着安顺侯府没落,这煊赫的名声再不为人所道。  能从官衙手中买到春风里,陈娘子怕是有几分本事,难怪敢在京城里开酒楼。  这日下晌,收摊回香桂街没多久,江府的小厮送来了江禹借她的二千两,陈念莞将借据交给了小厮后,将这几日筹集的钱银算了算,很好,有五千两了,还差三千两,还能找谁呢?  “表姐,表姐!”  一大早自告奋勇积极要她做了美食,带着姜汁跟牛奶做冬日烧,去了大佛寺的柳风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陈念莞飞快地将钱银全收拢起来,藏好。  “表姐,你那酒楼合伙人,还剩下有一成留给我吧?”  “半成,我说了是半成。”陈念莞头疼。  “不,一成,我买。”  “你有银子?”  “有。”  柳风哗啦啦啦拿出了一迭百元银票,晃得陈念莞眼睛发光,而后又惊了,“小风,你哪来那么多银票?”  “嗯哼嗯哼!”柳风大喇喇盘腿坐下,屁股挪啊挪的,才找准了舒服的姿势坐好,大手一伸,将那百元银票推到陈念莞跟前,得意地用下巴点了点,“你数数,是不是总共三千两?”  “三千两?”  “啊,我自己用两千两买一成,然后,替我的好哥们萧七爷也买半成。”柳风小骄傲的双手抱臂,正待昂起头来,又不放心地问:“还能买一成半吧?”  “能。能。”  当然能了,刚好补全了八千两的缺。  但,陈念莞表示对柳风这三千两银票来源的怀疑。  “你怎么得来的两千两?这萧七爷,又是怎么回事?”  “哎呀,萧七爷,是我给明海师傅送吃食的时候认识的有钱人家老爷,每次去大佛寺都会跟明海师傅下棋,跟明海师傅关系好着呢!”  原来是明海大师的棋搭子?  “然后表姐你不是说,在找合伙人吗?我见着萧七爷家里头大把钱银,所以就说服了他入伙咱的酒楼咯!”  当然,萧七爷赏赐人居然用金子的这事,是不能告诉表姐的。  谁也不能告诉。  不然,跟他抢着去大佛寺送吃食,他还怎么能从萧七爷手里得那么多金子?  “你怎么知道他家有钱银?这萧七爷家里头是干什么的?”  “明海大师说萧七爷啥都做,家财那是富甲天下,不过为人低调!”  “富甲天下?那他入伙怎么才买半成?”  “哎,他当心有风险,赚不到银子,所以就只愿意买半成呗!”柳风昂着头道,“可我相信表姐你的能力,所以冒风险跟萧七爷借了二千两,放心跟表姐你买一成股,表姐你说,我是不是对你最好的?”  “是,是,柳风最好了。”  陈念莞飞快地数完三十张百两银票,得咧,八千两,齐了!  陈念莞笑眯眯的。  虽然多了一位萧七爷这位意料之外的合伙人,但能跟明海大师有来往,又愿意大手笔借钱银给柳风,人品估计是靠得住的,以后去大佛寺得找明海大师打听打听这人,问问明海大师这人信不信得过。  得到陈念莞的承诺后,柳风轻松了,从堂屋里头出来,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厢房,将门紧紧关上,锁好,然后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个黑黑的布袋,踢掉靴子就滚到了炕上,将布袋里头的金瓜子全倒了出来,数了数:哟,这次真大方,多给了四粒,有十一粒这么多,加上前头得的七粒,总共有十八粒金子了。  这是他给将来天仙娘子攒的家当啊!  得好好收藏起来。  那位萧七爷,可真是没话说的好人呐!  柳风美滋滋地想起了今日去大佛寺的经过。  *  自从打了要拉拢萧七爷给表姐的酒楼入股,以及借到钱银,柳风是天天积极地往大佛寺跑,给明海大师开小灶也是勤快得很。  每日都叫表姐现露一手吃食,而后自己赶紧地学,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专心跟用功。  学好了,就马上跑大佛寺去了。  这些天,明海大师不仅吃到了许多新吃食,对这位天天跑大佛寺来给自己下厨的小郎君还颇有好感,看向柳风的眼神慈祥了许多,瞧着他的秃瓢,甚至一度起了要不要收他为弟子的打算。  直到这一日,弘帝,不,萧七爷再来找他下棋,他才幡然醒悟,这小郎君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且说这日萧七爷才走进佛庵,后头跟着的宫人跟护卫就迅速清场。  走进禅房,明海大师还没来得及接驾,那原本在伙房里下厨的柳风便奔了出来,看着萧七爷一脸高兴:“萧七爷,您来啦?”  那声音是带着七分惊喜两分娇怯,还有一分是忐忑。  萧七爷乍听身子发了个寒颤,以为是去后宫时,哪位妃嫔出来迎驾了,而后便瞧见是个秃瓢郎君奔到了自己眼前,小脸笑得皱巴巴的,一下记起来了,“啊,是你啊,大嗓门,来得正好,你怎么在这?”而后瞧向明海大师,“呵,是明海师傅叫你来的?专门给他做吃食?”  明海大师才想要反驳,柳风早接口应了:“哎,明海师傅平时儿普渡苍生这么辛苦,咱来给他做点吃的,应该的。”  “那……”萧七爷看着露出“没错,老衲就是如此辛苦”表情的明海大师频频点头,气,“那爷我也天天处理天下杂事很辛苦,怎么不见你来给我做点吃的?”  “嗐,那不是咱不知道萧七爷您家在哪里吗?要知道,一准上门给您弄吃的去。”柳风笑嘻嘻地讨好,“那我现在就给您弄吃的去,怎么样?”  “好啊,你上次给我们吃的那个,冬日烧,给我来一份。”  “好咧!”柳风麻溜地又跑回了伙房,前所未有的认真地,给这萧七爷做冬日烧,以及从陈念莞那处新学会的一道美食。  脆皮炸鱼柳!  因为是大冬天里要柳风跑到给大佛寺做给明海师傅吃的,所以陈念莞都会选择事前腌制好,而后等送到大佛寺能刚刚好的小吃,不过柳风为了做的完美,从头到尾都跟着学了:  将买来的鱼洗干净后,将鱼肉片下来,切成一小条一小条的,沥干水分,  配备姜粉,芝麻以及盐,蚝油,米酒,倒进鱼块里搅拌均匀,而后腌制半个到一个时辰,  接下来就等柳风出马啦!  柳风先做好了冬日烧,然后才将腌制好的鱼条拿出来,  先拿锅倒进油,烧火后等它慢慢热起来,  用一个大碗,倒入适量的玉米粉,冰水,蛋清,豆油以及一点点醋,搅拌均匀,  将腌制好的鱼柳全倒进大碗里头滚一滚,让它们都裹上一层面糊,这样,炸出来的鱼柳就会有酥脆的外壳啦!  油热之后,放入鱼柳,等炸至金黄,就可以用笊篱捞上来装盘。  表姐说,要想引诱得人食指大动,还要做个好的啥摆盘,柳风把炸鱼柳一根根摆放好,码得整整齐齐地,还特意掏出一朵在大佛寺摘的梅花斜斜地放到一边,觉得好看了,才作罢。  嗨,为了能给表姐找到合伙人,他可是拼上小命了!  做完之后,还是叫来了心跟自己一块儿把吃食端上去的。  这些天柳风总是来佛庵里给明海师傅做吃食,柳风还忒大方的总是留一些斋食,比方说冬日烧给他吃,了心从一开始看不惯柳风,到现在打心底儿佩服。  可不是,做得一手好厨艺啊,这家伙!  还不独食,留那么多好吃的分享给他,那冬日烧还真好吃!  这小痞子,啊,不,这小郎君是个好人啊!  柳风在了心心中的印象迅速飙升,现在,了心跟他心目中的好人小郎君将两份冬日烧,两份炸鱼柳送到了禅房里。  明海大师跟萧七爷下着棋,其实心思都不在这上面,见到吃食送上来了,那就不装模装样了,马上叫人撤了棋案,将吃食摆了上来。  “这是什么?”  萧七爷看着那炸的鱼柳问。  “这叫酥炸鱼柳啊!很好吃的,七爷你尝尝!”  于是萧七爷跟明海师傅都各自夹了一条,送进嘴里尝了尝。  外皮酥脆,吃起来咯吱咯吱地响,里头的是鱼肉,鲜美多汁!  呵,吃过的鱼馔也不少,吃这么处理鱼肉的小食还是第一次,并且,那鱼肉似乎被料理得尤其甘甜,多了一股平时没吃到的鲜香!  “这是用什么鱼做的?”莫非是自己从没吃过的鱼类?  “哎,就是普普通通的鲤鱼啊!”  普普通通的鲤鱼?  萧七爷瞥了柳风一眼,而后瞅了一眼窗外。  如今儿天气这么冷,能寻到普通普通的鲤鱼,怕这鲤鱼找来就不普普通通了。  “我说真的,就是为了明海师傅嘛,表姐说要用鱼,我跑外头找了个砸冰钓鱼的?????渔户,专门买的。”柳风解释,“他说他那鱼钓来都是卖京城里头叫得上名儿的勋贵,卖得可贵啦!”  “哦!”萧七爷听他说着,把冬日烧拿了起来,有滋有味地吃着,等着那股子辣劲上来,又下去,而后畅快淋漓地啊了一声。  “我说啊,你,大……叫啥来着?”  “七爷,我是柳风呐!”  “柳风啊,你家这冬日烧,要这个时候,在京城里头开个铺子,也肯定卖得好。”  “是吧是吧?”  柳风正愁怎么开口跟萧七爷提开酒楼的事呢,听他这么一提,眼睛一亮,而后哒哒哒跑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那留出来的炕地儿不够,于是撅起屁股拱了拱,把萧七爷拱进更里面一些,然后友好地一伸手,哥俩好地揽住了萧七爷的肩膀。  明海大师差点没抓住冬日烧的碗,眼看要摔,又赶紧颤巍巍地捞住抱起来。  刘公公嘴巴微微张开,懵圈了。  了心不忍卒看,闭上了眼睛:柳风小兄弟,你是找死啊!  萧七爷被拱得一个趔趄呢,而后看着忽然近身就把自己差点没整个揽起来的柳风,也呆了。  “七爷啊!”  萧七爷回过神来,那句放肆还没来得及说得出口,柳风就深情款款地叫了一句,他身子一颤,瞥见冲上来要扯开柳风的护卫,伸手一摆,那护卫就又退下去了。  “什么事呢?柳风!”  “您也觉得咱们开个铺子能成功是不是?”柳风尚不知方才差点大祸临头,还乐滋滋地拍了拍萧七爷的肩头,“这就对了,我跟我表姐啊,正打算在京城里头开一家酒楼,您要看好咱们,有没有兴趣买个几成,跟我们一起合作搞营生呢?”  “哦!”  萧七爷瞟向了明海大师。  明海大师扶额,干脆侧着身子不去看他们。  刘公公瞪圆了眼看着柳风,眼里如同看稀世珍宝。  了心睁开眼睛,一震,受到了莫大的冲击:这柳风小兄弟冲撞了圣上龙体,居然没事?  “就凭冬日烧,鱼饼跟鱼柳什么的,可支撑不起一家酒楼的营生。”  “哎,那您猜错了,我跟我表姐会做的菜可多着呢!”  柳风于是将自家表姐的赫赫功绩说了一遍,从跟着她出摊卖河粉到在府城开糖水铺,而后一个个菜名甜品报了上来,说得绘声绘色。  没办法,要给这萧七爷一点跟咱家合作的信心嘛!  当然要把表姐跟自己说得有多厉害就多厉害咯,更何况自家表姐就是这么厉害!  别人听了心情如何不知道,反正明海大师是听得直咽唾沫。  哎呀,陈娘子会做这么多吃食,一定要让她把酒楼开起来!  “嗐,别的不说,就说现在吧!咱家在虹影巷开的一家河粉店摊子,天天都火爆得挤满了人,还有啊,那月满楼名气大吧?不还跟咱表姐签了契买方子,那鱼腐跟河粉,都是咱表姐卖给他们的,多受欢迎的。”柳风说到最后,提事实,“所以啊,咱家这酒楼开出来了,肯定能胜过月满楼哒!”  “所以,这酒楼,是你表姐开的?”萧七爷第一次听到了陈念莞的名字:“你的厨艺,是你表姐教的?”  “对啊,咱家表姐可厉害啦!”柳风说了这么多,口有点干了,随手抓过案桌上的茶壶,拿起一旁的空茶杯满上一抿而尽,擦擦嘴,“七爷,咱表姐把开酒楼的章程都定下来了,这事肯定能成!我看七爷您家里也不像缺钱银的,要不,看在明海师傅份上,借点钱银给我打个本怎么样?”  “哦呵!”萧七爷抿嘴,想忍住不笑,终究没忍住,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他活这么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着胆敢找他借钱银的小郎君啊,新鲜!  明海大师眼角抽抽,终究忍不住了,“柳风,你可知道……”  萧七爷举手,示意明海大师别说破。  “那你,打算借多少?”  “三千两。”柳风一看有戏,笑嘻嘻地竖起了三个指头而后想了想,掰着一个手指合拢了,“不对,是二千两,还有一千两,七爷,就算您入伙的钱银嘛!”  “哦,我一千两能买多少成?”  “半成!”  “你借我两千两,买一成股,却只让我出一千两,买半成?”  “是我答应我表姐,叫她留一成给我的啊,所以我得买一成,借二千两!至于七爷您买半成,我瞧着您不太相信咱表姐啊,家里头那么富有,借钱都借得犹犹豫豫的,就让您先买半成咯,这样能帮您降低风险嘛!”柳风替自己好心解释了一番,“要是你愿意出多一些银子,也不是不可以,那您说您打算买几成呐?我得先问过表姐行不行啊!”  “那我要是愿意拿三千两出来,怎么知道你不是诳人呢?”萧七爷忍着笑,“我借钱给你也担很大的风险啊!”  “明海师傅在呢!明海师傅,你做我借七爷钱银的见证人好啦。”柳风看了一眼完全缩到一边的明海大师,奇怪了一下,“明海大师可是连皇上老爷都很信得过的师傅,咱和您跟明海师傅都是熟人,不会骗您的啦!”  明海大师不住干咳起来。  柳风拍拍胸膛:“您放心,等酒楼开起来,很快就能回本,到时候我马上还您。”  “行啊,想我七爷还真没开过酒楼,这三千两,便借你了。”  “两千两,借两千两,一千两还是您的。”  “行,行,刘福安,赏……借他二千两。”萧七爷对刘公公道。  “借两千两,拿三千两。”柳风怕这位管事听岔了,冲他笑着重申。  刘公公眼皮跳了跳,默默从袖中拿出了三张千两银票,递给了柳风。  柳风睁大眼睛接过三张千两银票,看了又看,稀奇:“哟,这就是千两银票啊!”  “啊!”萧七爷点头。  “那个,都给我兑换成百两一张的银票吧?”柳风一下把三张千两银票又给刘公公递了回去。  “为啥?”萧七爷惊奇了。  “我没见过千两一张的银票,不知道真假哇!百两的银票倒是见过,我能记住它们大概的模样,你给我三十张百两银票得啦!”  刘公公抿抿嘴,从善如流接了过去。  明海师傅再度扶额。  了心把头垂到了胸膛。  萧七爷差点没笑岔气。  趁刘公公去兑换百两银票的当儿,柳风让明海大师写了借据,自己在上头签了名儿,按了拇指印,再递给了萧七爷。  萧七爷没一点迟疑地接过来,再让刘公公放好。  柳风乐滋滋地揣上了三千两,“谢谢萧七爷,您可真是位大善人呐!”  萧七爷看着柳风,也乐呵,“柳风啊,你这小儿郎可了不起啊!”  敢跟大周朝皇上老子借钱的人,胆儿可肥啦!  “那当然,小小年纪就要跟表姐一起在京城开酒楼了,我也觉得自己了不起啊!”柳风借到了银子拉到了合伙人,心情忒好,自信得敢跟萧七爷吹嘘了。  萧七爷哈哈哈笑了起来。  “啊,七爷,您是不是忘记啥啦!”  柳风说着,摊开了双手,双眼瞧向刘公公。  刘公公打了个寒颤。  “柳风啊,我借都借三千两给你了,你还敢找爷要赏钱?”  “两千两,是借了两千两!一码归一码啊,我给您做吃食该赏的啊!七爷您借我钱银,我还给您牵线多介绍了一门赚钱的营生,更该赏呐!”柳风笑嘻嘻地。  “赏,赏!”  *  陈念莞完全不知道,自家小表弟第一次给自己拉合伙人,就把大周朝最了不得的人物给拉进来了,手里拿着好不容易凑齐的三万两银子,乐颠乐颠地跑去送给明海大师,而后换回了那酒楼的地契跟房契。  抱着地契跟房契的陈念莞是一本满足啊!  阿娘啊,萱萱啊,咱在京城,有商铺啦!  陈念莞打算回头将地契跟房契拿到官府去过红契,接着就得将跟各位合伙人的契书给拟好签约了,而后瞅见一旁老神在在喝茶的明海师傅,心里一动。  与其要到时候借明海大师的名气行事,还不如将明海大师拉拢进来,只要他能成为酒楼的合伙人,为酒楼代言,那不是很应该的事吗?  “明海师傅,真是非常感谢您替我寻了这么好一间酒楼,先前亦是多亏了你,我才能好好活下来。”陈念莞笑得杏眼弯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的恩情,我都无以为报,所以,我决定,把酒楼的一成分给您,明海师傅您就收下吧!”  “不了,不了!”明海大师连连摇头。  “明海师傅,只要你收了这分成,以后在我们陈家酒楼里吃菜喝酒,都不收银子的。”陈念莞竭力给明海大师讲述成为合伙人的好处,“还有啊,但凡我们推出了新菜式,保证让您第一个先尝。”  明海师傅继续摇头。  “明海师傅,成为合伙人,还能给你这大佛寺增加收益啊,多给寺庙里的改善条件,不是很好吗?”  “大佛寺,不缺那点钱银。?????”  “哎,我知道,大佛寺名气响,许多人来给香油钱,可银子哪有嫌多的呢?而且是不需要您花一文钱,就能成为我们陈家酒楼的合伙人哦!”陈念莞继续鼓动,笑眯眯的,“明海师傅,就给我个机会,报答一下你的恩情嘛!”  “不了不了。”明海大师在糖衣炮弹下岿然不动,“你要报老衲的恩情,那便在你的酒楼开业后,允老衲吃喝不收费,便足矣。”  “吃喝不收费那是当然的,但,要同时还能拿银子,不是更好吗?”  明海大师坚决摇头。  这陈娘子,明明自己在不收钱银的酒楼里做营生,都觉得不踏实,如今倒是觉得要勉强老衲不收钱银做他酒楼合伙人?  便是说为了报恩情,也有点可疑。  陈念莞游说明海大师未果,长叹了一口气。  别人都是花钱才参股,她免费分一成送大师,还要巴巴地求着他赏脸,还不给她这个面子,哎!  行叭,明海师傅高风亮节,她届时再想想办法就是了。  接下来两三日,陈念莞就琢磨合约细节去了,包括酒楼的名字啦,各合伙人的职责跟权益啦,这些条条框框,可得一开始就定好了,省得日后还有啥纠纷扯皮扯不清的。  当然,根据每位合伙人的实际情况,陈念莞也会量身订造一些special的条款,给各位宝贵的合伙人看过后,没有异议再签约,而后,就很快到拟定给萧七爷的那一份协议了。  “小风!”  “哎,来啦来啦!”  虽然背上了巨额负债,可平生第一次跟表姐合作,能分得一成股份的柳风这几日都美得不要不要的。  要知道,前儿两家店,每次在账房分红的时候,虽然银子肯定有,可不多啊,次次拿着银子高兴的时候,事后发现自己分得最少都不免失落。  可这回不会了。  他可是诸多哥哥们当中,唯一一个借钱都跟表姐参了股的人。  他柳风,也是天下最繁华的京城里头的酒楼东家之一了。  嗯哼嗯哼!  所以这几日都搂着被子做着日近斗金的美梦呢!  “那位萧七爷,姓甚名谁,家住京城哪个旮旯?”  契书上要填呐!  “哎,我没问呐!”是明海大师的熟人,一下忘记问了。  陈念莞也没问。  去大佛寺送钱银给明海大师,酒楼契书拿到手,一时高兴,就给忘了!  “要不,你把他名儿那处空出来,我拿着跑大佛寺去问问明海师傅?”  也行。  柳风几日都没见着萧七爷,弘帝不让他们给柳风说破身份,明海师傅硬着头皮说七爷忙,主动替萧七爷看过契书,表示没问题,让陈念莞留了萧七爷要签名儿的地,届时留给他签名盖章就是了。  陈念莞本来还想抽空去见见这位萧七爷的,见萧七爷不得空,明海大师又不愿意请他们到萧府拜访,只留了个皇宫的地址,含糊说七爷在此当差,她才猜到,估计是在皇宫里头做活的哪位官爷,当即乐滋滋的。  宫里的官爷好啊,这代表她们陈家酒楼在宫里也有人脉啦。  加上有明海大师给这萧七爷人品背书,于是没深究,等契书正式拟好后,直接叫柳风送到大佛寺,找萧七爷签约去了。第119章   这日下朝,弘帝正在昭华宫跟贤妃你侬我侬,刘公公脸色僵硬地走进来禀告:“陛下,明海大师,着了个小师傅过来,请陛下去一趟大佛寺。”  “哦,是有什么急事吗?”弘帝觉得奇了个怪了。  每次自己微服到大佛寺,老秃驴都觉得他兴师动众麻烦,如今倒是主动请人过来叫自己去大佛寺,不寻常啊!  “是!小师傅传话,说是跟您合作的柳家小郎君,正在大佛寺里头等着,要您给签契约呢!”  弘帝想起了柳风极力撺掇自己借钱打本做酒楼,哈哈笑了起来。  贤妃纳闷一下,跟着笑了起来:“陛下,是哪位柳家的小郎君,跟陛下您合作什么?怎会还需陛下您亲自签契呢?”  弘帝看了一眼贤妃,“没事,朕在大佛寺认识了个有趣的小郎君,找点乐子罢了!”  “那,陛下,您要去大佛寺吗?”刘公公问。  “去,为何不去?朕真金白银出了三千两,那酒楼自是有朕一份的,走走走,摆驾大佛寺。”  于是换上便服,在暗卫护驾下马上去了大佛寺。  正缠着明海大师教下棋的柳风一见萧七爷来了,脸上马上笑容可掬:“萧七爷,您来啦?”  “来了来了!”  弘帝还没坐到明海大师对面的火炕上,柳风便起身殷勤地将那炕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  表姐说了,这位萧七爷估计是宫里头的当官的,权势或许很大,得巴结好了。  “七爷啊,坐坐。”柳风请弘帝坐上去后,这才将自家表姐拟好的契书放到了他跟前:“这契书,明海师傅都帮您掌过眼了,准没问题的,七爷您不放心,就再看看,有问题还可以提出来,我跟表姐再提商量着怎么改一改。”  “哟,这契书还能改啊,不是都已经叫我来签名儿了吗?”  “哎,表姐说了,合伙人宝贵,要以礼相待,合伙人有啥意见,都得听着,不然怎么对得起合伙人出的银子呢?”  “嗯,这话中听。”  弘帝当真拿起契书看了起来,见到跟自己签契的实际人是陈念莞,因为已经知道酒楼是这柳风的表姐陈娘子开的,并不奇怪。  “这字不错,你写的?”  “当然不是,字是我大哥写的,我大哥是秀才,可厉害了。”柳风顺便将自己大哥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他那么厉害,明年儿是要下场春闱?”  “啊……”柳风傻眼了,顿了一会儿,叹气,“我娘说,是咱家境不争气,耽误了大哥念书大业,不然他早就能考上举人老爷了。”  “哦呵!”弘帝看完了契书,文理清晰,条款分明,难怪明海大师直接让他过来签契了,“这契书也是你大哥拟的?”  “我表姐拟的,我表姐可厉害了……”柳风正待吹嘘一番,弘帝打住了他,“行,我知道你表姐厉害了!”  “我表姐夫也厉害,他就是明年下场春闱的举人老爷!”  “喔,不简单哪,一个秀才,一个举人。”弘帝瞥了一眼柳风,“怎么你就既不是秀才又不是举人呢?”  “我是厨子啊!我跟表姐一起开酒楼啊!怎地?还瞧不起我了?”  弘帝哈哈笑了起来,“瞧得起,瞧得起!”而后看向刘公公。  刘公公着小厮捧着笔墨上来,磨墨,提笔,蘸墨,将笔递给了弘帝。  弘帝执笔,在两份契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柳风接过去,看表姐要萧七爷签名儿的契书首尾两处地儿都给签上,两份都没签错,吹了吹墨迹,等它快干一些,干透了,这才一份递回给弘帝,一份自己收了起来。  “萧七爷,今后咱就都是陈家酒楼的合伙人了,以后多多关照。”柳风笑嘻嘻地伸手要跟萧七爷友好的握拳为盟。  弘帝也不推诿,伸出大手跟柳风握了握,顺便拍了拍他的小肩头,“哎呀,柳风,你这小儿郎啊,好好干,给爷多挣点银子回来!”  “那是自然。”  柳风一口应承,带着契书乐滋滋地下山去了。  弘帝一看,来都来了,先跟明海下一盘棋吧!  没曾想他刚坐下来,明海大师将一摞银票递到了弘帝跟前。  “这是?”弘帝不解。  “你送到老衲这处的商铺,柳小郎君的表姐用三万两银子买下来了。”明海大师道。  “啥?”弘帝愣了,“她有三万两买商铺,还要另外找人合伙打本?”  “正因为找合伙人打本做营生,才有三万两买商铺。”  弘帝想了想,忍不住扶额又笑了起来,“这个柳小郎君,这个柳小郎君的表姐,行啊!”又道,“我既赏赐了给你,那商铺便是你的,这三万银两你且自己收着吧!”  明海大师摇摇头:“老衲本要商铺也没用处,既得来这意外之财,陛下你若不收,那我便还与户部吧!”  于是第二日,梁尚书案桌上便多了三万两银子,呆了。  那商铺,不是赏赐给明海大师的?他花三万两买了?  江侍郎看着这三万两银子,问:“这是哪笔钱银?”  “素川路,原本春风里的那家酒楼。”  “你不是说,陛下赏赐给明海大师了吗?”  “我也以为是,现在看来,不是。”  “那是明海大师把酒楼买下来了?”  “不是他,还有谁?”  *  酒楼正主陈念莞,已经分别跟沧莫南还有施存祈顺利签订了契书。  既然酒楼到手了,那就得赶紧找团队,按计划进行修葺改造。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初,速度再怎么快,年前是不可能开业的,期间遇着年节,又有一段猫冬期,所以,最快也得是年后才能开业了。  期间的跨度约莫两个半月,倒是给了陈念莞充裕的时间对酒楼?????进行慢慢改建。  沧家是从商的,陈念莞需要什么建材砖木,都可以找沧莫南托人去寻,因着眼看到年底了,他目前在沧家亦无要外出的公务,所以干脆就来这边充作管事,在陈念莞身边跟进跟出,听她发号施令。  沧莫南这般配合,一是沧老爷吩咐,看看这陈娘子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二是沧家对酒楼这一行业毫无经验,只能听陈念莞的,那叫自家乖孙过来学上一学。  施存祈这位当过月满楼二当家的,也充分发挥自己合伙人跟大掌柜的作用,根据陈念莞的要求,会去联络自己认识的农户跟商铺,跟他们商定合作条件,谈下合作契书,确保届时酒楼有充足的食材供应。  除此之外,他还负责开店之前的伙计雇用——他是做酒楼这一行的,又是京城人士,该很熟悉什么人适合到酒楼来做伙计跑堂。  柳风目前是跟在施存祈身边帮忙,熟悉熟悉京城酒楼这行当的门门路路。  至于萧七爷,嗯,既然本人忙宫里的事物顾不上酒楼这头,那也不勉强了,暂且默认他是位只愿意出银子支持的合伙人。  事务分配下去之后,便只等陈念莞将酒楼改造的设计图画出来了。  陈念莞先去酒楼,处理里头的一些案桌台椅,能用的留下来,暂且搬到后院子去,不能用的处理了,等统一清理后,才将两层方方面面角角落落的尺寸,都用墨线逐一测量下来,记在毛边纸本本上。  而后接连几日,简直是打了鸡血一般,将上下两层楼的酒楼格局画了出来。  因为原本就是酒楼,所以大致的格局并不需要太多改动。  陈念莞因势导利,在一楼大堂,靠出入口的雕花走廊一侧,会分隔出左右各四个半封闭的雅间,而后才是大堂。  大堂左边会安置两排四张可容纳十二人的大圆桌,右边因为要选用一处专门用来沏茶的茶水台,跟放一排收纳碗盏筷箸杯碟的橱柜,以及会设置通往后厨的通道,所以会一排四张圆桌,一拍两张圆桌,在左右两排圆桌中间,均会空出宽阔的走道,因为届时,上菜,不需要伙计直接托上来,而是改用如出摊车那般的餐车。  至于柜台,便是如今一进酒楼那处的迎宾区。  改动大的便是二楼了。  二楼原本都是雅间,但陈念莞把二楼左边雅间包厢全拆了,当做是大堂用,放置三排四张案桌,如此比包厢能容纳更多的食客,靠楼梯道那一处的空间同样用来打造茶水台跟橱柜,那左边就变成了两间包厢跟一个次大堂的格局。  至于二楼右边的八个包厢跟一个大包厢,则全部保留,只是在每个包厢里头,都增加打造自己设计的橱柜,以方面放置茶盏铜壶。  这样,酒楼的整体构造便这么完成了。  “陈娘子,这二层,有必要打造第二个次大堂吗?”  “当然有必要。”  根据开糖水铺的经验,男女有别,娘子用餐区跟郎君区是分开会招徕更多的夫人跟娘子。  她的酒楼,一层大堂基本上都是面向食客全员,但估计会郎君居多,所以二楼的次大堂,会只面向娘子的。  “但京城的勋贵世家多,夫人娘子们或许会更喜欢使用雅间。”  对于陈念莞做成次大堂的决定,施存祈表示很担忧。  “没关系,这里虽然是大堂模式,但每个案桌之间,我都会用屏风隔开,如此便不怕在这里就餐的夫人娘子们觉得过于嘈杂。”陈念莞道,“而且,这里改造成次大堂,还有另外一个功用。”  “什么功用?”  “我们平日里头,也可以租出去,让城里头的夫人娘子们用于活动会所。”  京城虽说有很多勋贵,但也有不少中低阶层的人家,甚至也有俸禄不高的官员,一辈子都租房住的。  这些人家原本宅子就小,寻常要办个活动开个大型宴会啥的,都要到外头租场地。  施存祈想了想,觉得倒是不失为一个开源的敛财方式,才没再加阻拦。  酒楼店面的格局便算定下来了,重要的是后厨。  原本春风里的后厨配制完全不吻合陈念莞的要求,所以只能全部推倒重做了。  焖窑是要有的,石磨房也肯定少不了,考虑到两层酒楼的容客量,以及届时的吃食出品,四个大灶头是免不了的,另外得有至少四个小灶头,而后一个专门用来储存出品点心的冷藏库也是要得,还有要安排出餐车的空间。  这样的厨房定要够大的。  幸而原本春风里的后厨也是宽阔得很,足足用上了两个大厢房,所以陈念莞做好规划,分区建造便得了。  再不济,在外头砌一个仓房做石磨坊得了,而且在水井旁也做个专门用来洗刷碗盏跟蒸煮消毒的地儿,反正后院庭子够大。  四间正房跟一个耳房,靠后门拉货进出的那间大正房便用来做库房,两间厢房做员工用房,一间做账房兼会议室,余下一间耳房自然是用来做住客或东家的备用厢房。  至于西厢的两间房,则用来做女伙计的宿舍。  京城比南方要冷,那碌架床自然是不能用了,不然,冬日里准得冻死个人去,所以还是都做大通铺吧,而后都给砌上火炕得了。  储物柜倒是还可以打造的,用那种悬空设计,订在墙上,而后弄个支脚的,这样就能充分利用上层空间,上层储物,下层住人,让员工也住舒服一些。  如此,陈家酒楼的全部设计跟改造工程就算是初步定好了。  至于细节,陈念莞蹲了酒楼几日,增增删删后,将最终效果图,给沧莫南跟施存祈,还有柳风解说了一遍。  柳风自然是信得过自家表姐的,无论陈念莞说什么,他都嗯嗯嗯应着就是了。  沧莫南跟施存祈倒是有点疑惑。  “陈东家,届时咱们的吃食,用木车推着上菜?”  “没错。”  “那我们要供应什么样的吃食?”施存祈问。  “那什么车子?谁来做?”沧莫南关心的是这一点。  “陈家酒店要供应的吃食,我已经叫主厨柳云在训练其他厨子们在学着做了,炊具也叫他们订做中。”陈念莞胸有成竹,“放心吧,施掌柜,我保证能在京城里头这么多酒楼里独树一帜,旁人肯定做不来的。至于那车子……”  陈念莞看向了沧莫南,“那车子我当然会画出设计图样来的,找京城里最好的木匠来做,对了,京城的木工活,哪家最拿手?”  “木匠行啊,找巧木行的工匠便得了。”沧莫南道。  巧了不是,当初她在抚宁县出摊,一开始的出摊车也是找巧木行打造的。  看来自己与这巧木行的缘分不浅呐!  “行啊,先从酒楼改建开始吧,你给设计图给巧木行,估个价,用最好的木料。”  酒楼的改建是由沧莫南全权负责的,陈念莞放手让他去做,开销等回头再找她报。  未免遗漏,陈念莞又想了想,虽然自己带来京城的新手大礼包里头有做河粉的炊具了,但另外还得订造一些专门的大锅跟蒸笼,还有小炒锅。  不过她设计了一套大锅跟蒸笼,还有些小蒸笼,叫两大猛兽去找铁匠跟篾匠做了。  等做的这一批拿回来,看看成不成功再说。  还有配套的碗盏碟子,都得重新设计了让找瓷匠烧制。  还有届时大伙儿要穿的工装,以及酒楼的装潢跟摆设,要做的事儿可多了。  “陈东家,那,届时伙计怎么招?要多少人?”施存祈问。  陈念莞估算了一下,一楼茶博士需要一位,而后至少要三名端水沏茶的伙计,那就是四个人,接着推车至少要六辆,四辆送吃食,两辆负责收拾碗盏,一辆一个人,需要六个人。还有便是一开始负责迎客以及协调特发事故的接待员,起码得四名,那统共就要十四个伙计。  至于二楼,茶博士也需要一位,沏茶伙计可以只要两位,推车三辆便是三人,负责接待的伙计要两人,而包厢那边至少也要四名接待四名跑堂,那就需要十六位。  “二楼次大堂区的八名伙计,我需要招娘子来做。”陈念莞道,“至于施掌柜亲自负责的柜台区需要多少人,以及采办人手,你来定。”  “后厨呢?”  陈念莞笑:“后厨的厨子跟助手,我都已经定下来了,这点不用施东家操心。”  施存祈点头,“陈东家想得很周到,不过,你忘了一点,还得考虑营业时食客或会寻隙滋事,所以,护卫是必不能少的,并且还得常驻酒楼,打烊或歇业期间,也需要护卫看守酒楼。”  “这倒是。”陈念莞才想起来,上一世的酒楼也是有保安的。  “所以护卫之类的陈东家遗漏的人手,我给陈东家补上,那暂定便这么多人数,我回头到酒楼外头贴个招子,顺便也去别的地儿找些有经验的人。”  “那就麻烦施?????东家了。”  陈念莞这日又是元气满满地回到了香桂街,便见着柳风跟两个杂役正从驴车上卸下之前要他们去找篾匠定做的大蒸笼跟小蒸笼,登时笑了。  刚好第一批炊具做回来了,先清洗晾晒干净,等柳云跟预备役厨子们有空了,可以先试试效果呢!  *  柳云这些天可是很忙的。  一来她得教这些表姐买回来的未来厨子们做点心菜肴,  二来她还得轮流带着他们出摊,  三来她得琢磨新菜式跟新点心,  表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整理了一本菜谱,专门记录了不少点心跟菜肴的做法,说她忙开酒楼的事情应该很忙,也不需要手把手教她了,所以就叫她专门看着菜谱自己学着做。  然后,柳云是两眼一抹黑。  她她她,只勉强看得懂上头的图画,看不懂字啊!  不识字成为了柳云心底最大的苦楚,可表姐忙,没空将字儿都教给她,所以柳云便去找二堂哥柳青。  柳青是秀才公,自然是识字的,刚来京城那会儿,还跟着陈念莞他们逛街,看风物,后来他们忙正事了,柳青就独自儿闲云野鹤起来,要不是到外城内城到处逛逛,累了随便找个茶馆叫壶茶,能品上一天,或者是去书铺,寻了许多前儿在府城找不到的书籍书册子,买了抱回宅子里慢慢看,日子不要过得太逍遥。  见柳云来找他帮忙,于是充当堂妹的解说,负责读菜谱,柳云这才慢慢多学了几道菜。  柳青看看忙出忙进的陈念莞,再看看沮丧的柳云,忽而道:“云云,要不,我抽空,教你认字吧?”  “真的?”柳云吃惊。  她早在抚宁县见表姐认得字的时候就羡慕死了。  识字多好的,会自己记账,会改建商铺,还懂得许多许多事情。  最简单的,要是自己识字,早自己看懂表姐给的菜谱,学会做更多菜了。  可家里头穷,平时也就只能供二堂哥进学,然后二堂哥把在学堂学到的东西反哺给其他哥哥们。  村里头没有姑娘家是学认字的,只要懂一些筹算就可以了。  她会筹算,还是去世的阿娘教的,那时候她比较得闲,偶尔到哥哥们那处听两嘴,勉强认得几个字。  阿娘去了以后,她就忙着帮伯娘们烧火做杂物,哪里还有时间学字呢?  “真的,你看你莞莞表姐,也识字,还不是姑丈在世的时候教他的。听说如今萱萱跟柳叶都请了夫子开蒙学字,你也可以跟着我学。”  柳云高兴得当即就去找陈念莞。  陈念莞马上想起了当时自己叫张二郎找表哥表弟们学认字,个个都不情愿的那一次,对于主动想学习的柳云,老怀安慰。  “没问题,云云你早该学认字的。”  不仅柳云要学,柳风也得学。  被陈念莞逮过去学习的柳风委屈极了。  他都是酒楼合伙人了,谁见过大酒楼的合伙人还得乖乖跟自家大哥学识字的?  “你跟施掌柜跑外头的时候,有见着施掌柜怎么跟人谈合作签契书的么?那契书可是施掌柜拟的,你以后接施掌柜采买的活儿,不认字,人家诳你了怎么办?”陈念莞劝。  柳风还是很不情愿地瞥了她一眼。  “小风啊,京城里头天仙娘子多得很,我听说她们都喜欢读书人,你是读书人吗?”言外之意,你大字不识几个,能得到天仙娘子的青睐吗?  柳风嘁了一声,看在未来天仙娘子的份上,勉强接受了自己得重新认字的事实。  为了让柳青好好教自家的打工人,陈念莞干脆将空出来的那间西厢房当做是书房,里头设了案桌跟条凳,不仅是柳云跟柳风去上堂,便连两大猛兽,四丫跟小佑等人,有空也被拎过去学习。  登时香桂街里头书卷气息浓厚,总是传出朗朗读书声,附近人家还以为哪家新近开了间学堂。  看着情愿不情愿在书房里头念书的人,陈念莞笑眯眯的,觉得自己作为打工领路人,知识扫盲这个工作做得很到位。  哎,多几个识字的打工人,多好的。  而后就想起了在外头念书的自家夫君张二郎,也不知道他在梅麓书院过得怎么样?要不要找个时间抽空去看看他呢?  *  陈念莞才这么打算呢,这日没出门,便见应该在梅麓书院伺候张二郎的稻禾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扑通跪在了她跟前哭嚎起来:“夫人,不好了,公子他,公子他快不行了!”  陈念莞心里一揪,疼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定了定神,“你胡说什么?”  “奴婢不敢!快,快去书院救救公子!”  不用陈念莞吩咐,小佑就利索地套上老马,把马车驱赶出来。  众人上得马车,才听稻禾断断续续哭诉中,得知前两日,张二郎与书院里的学子们赛马,期间发生冲撞,那张二郎从马上摔下来,受伤后被抬了回来,稻禾照顾了昨儿一日,一宿醒来,张二郎却到现在都没苏醒,赶紧又叫了大夫,那大夫也束手无策,稻禾惊慌之下,只得回香桂街求救。  陈念莞稍微放下心来,“那二郎只是昏迷?外伤呢?”  “处理过了,大夫说不碍事,就怕摔了脑子,伤着哪儿,他也不会治,也不敢治。”稻禾说着,哭了起来。  一行人来到梅麓书院,说明来意,那斋夫认得稻禾,似也听闻过发生了何时,禀告过后,放他们进了书院。  陈念莞被稻禾带着直奔后院学子院落,进得张二郎住的厢房,见的布置华丽的屋子里头,张二郎的床榻案桌只占小小一隅,也来不及细究,奔到榻前,见张二郎躺在榻上,头上缠着的白色纱布,双眼紧闭,忍不住伸手先探了探鼻息,而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活着!  “玉郎,你醒醒!玉郎?”  陈念莞推了推张二郎,见他毫无反应。  稻禾在一旁哭了起来,“就是这样,今儿公子半日了都没醒,奴婢唤过他了,怎么唤也唤不醒!”  “大夫呢?”  “看过公子,说不晓得治,就回去了!”  梅麓书院在城外,怕是寻不到什么好大夫,得带他回京城,找最好的大夫看看。  陈念莞当即做了决定。  “稻禾,你去给书院的夫子说一声,我们带张二郎回京城治病。”  陈念莞一说,跟着进来的小佑跟四丫就帮着收拾,陈念莞用厚厚的被衾将张二郎捆了起来,最后让四丫背着出了书院,放到了马车里头。  进了城,也没回香桂街,打听了最好的大夫,直接把张二郎送进了医馆。  作为活过一世的陈念莞,对张二郎这种情况,按照有限的经验,大概是摔下马的时候撞伤大脑了,要不是暂时性昏迷,让大夫治疗后能够苏醒过来,要不,就是植物人了。  便是现代,撞伤脑子都有不少变植物人的病患,甚至有苏醒过来后,脑子受损被痴傻的案例,一想到这种种可能性,陈念莞就觉得心焦。  如今在这个医学不昌明的时代,这张二郎,还能救吗?  医馆的老大夫是位颇有名气的,问过稻禾张二郎受伤经过,再看了看张二郎受伤的头部位置,摇摇头,给开了一剂药方,“回去煎了,一日三服,过两日要没起色,再来。”  陈念莞不懂医,自然只能听从大夫的嘱咐,带了药,就将张二郎带回香桂街去了。  等安顿好张二郎后,陈念莞总算有时间问稻禾究竟怎么回事了,刚好曾四也急急地从书院回来了。  打听之下才知晓,张二郎打自进书院后,就被人给针对了。  “就是跟他同一个学舍的杨公子,不知道为什么,杨公子就爱处处跟张二过不去,这次同一个班的学子去参加诗会,大家都是骑马去的,途中杨公子跟平时要好的几个学子赛马,把张二连人带马给裹挟了,没跑多久,张二从马上摔了下来,就在那会儿受的伤。”  因为摔下马后,张二还摇摇晃晃地站得起来,大家也没当一回事,只是张二头破血流,边没去诗会,直接回书院了,没想到张二受伤那么重,并且一宿过后昏迷不起。  陈念莞猛然想起了自己到学舍时,那霸道地占据了房里头大半空间的华奢摆设,而张二只能屈居一隅的狭窄之榻:“这傻子,受委屈了也不说。”  张二是会拳脚功夫的,自保没问题,不会那么轻易被那什么杨公子欺凌,能被他们撞下马,肯定暗中耍了什么手段。  “这杨公子什么来头?”  曾四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他爹是工部郎中!”  “官很大?”  “不大,只是,杨家,就是朝中皇后的娘家,杨公子名唤杨季山,是杨皇后娘家的旁系侄子。”  “啧!”原来又是个沾亲带故的王亲国戚啊!  “这事不好追究。”曾四跟陈念莞道,“张二是众目睽睽下摔下马的,当时他亦没说是杨公子他们动的手脚,你问书院里头的?????哪个人,都会说不过一场意外。而且……”  杨季山来头大,背后是杨家,也是当今皇后,所以谁也不会轻易去得罪他。  “知道了!”  陈念莞暂时也没法子去追究当时意外内情,眼下,要照料好张二,让他醒过来要紧。  曾四见张二被安顿好了,在香桂街留宿了一夜,又回去了。  沧莫南知道张二出事,带了人参鹿茸来给他补身子,问过伤情后,跟陈念莞说已经将酒楼的构造图给巧木行,巧木行的工匠上门,实地估量后才会给出报价,至于改造厨房的泥瓦匠也已经找到了,不日就会到酒楼开工。  陈念莞自然是信得过沧莫南的办事能力的,表示放心。  既然大夫说煎药喝了过两日看看情况再说,她自然是要先顾着自家夫君的。  所以,这两日里头,除了细心照顾张二,别的事她都没放在心上。  其他人也知道这张二的伤情严重,这两日怕是极为关键,无事也没敢来主屋里打扰陈念莞夫妇,便只有柳云送吃食的时候才过来一趟。  陈念莞说不清楚这两日的心情如何,也不知道自己这两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只是觉得浑浑噩噩的。  每日除了给张二梳洗擦身子,煎药喂药,便是呆呆地坐在一旁,盼着他醒过来。  等得实在心慌时,她也会想,如果,张二这辈子当真就这样昏迷下去,醒不过来了,她该怎么做?  但内心又拒绝去直视这个问题。  明明说是要考状元的人,怎么可能会醒不过来呢?  “玉郎,你要再不醒来,可是考不过其他学子拿不到状元了。”  第二日夜里头,给张二郎喂完药后,陈念莞叹息一声,在他耳边这么低语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考状元的执念让张二郎从鬼门关挣扎着回来了,还是因为老大夫的药确实有效,第三日,陈念莞起身的时候,才想着怕是要去叫那位老大夫再来看一看,张二郎便慢慢睁开了双眼。  “玉郎,你醒啦?”  陈念莞连日来煎熬的心总算一松,喜的一下起身,伸手抚了抚张二郎的脸。  张二郎眼神原本茫然涣散,见到陈念莞那张脸时,焦距慢慢聚集,笑着叫了一句:“莞莞!”  “醒了醒了!表姐夫醒了!”  送早膳过来的柳云听到了张二郎的声音,跑出去喊了起来。  登时,这几日压在院子里头的乌云一下就消散了,柳风柳青,小佑四丫,两大猛兽都纷纷要去亲眼看看,张二郎是不是真的醒了。  便是一干厨子预备役,从来没见过东家夫君,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陈念莞让他们都在外头候着。  等张二郎梳洗过后,换了衣裳,吃了早膳,见精神头确实好了,才让他出去外头见见众人。  “哎呀,表妹夫,亏得你没事!”  “表姐夫,你终于醒啦?”  “举人老爷您没事就好!”  ……  张二郎瞧见一个个关心自己的人,频频笑着点头。  等张二郎跟众人都一一说过话,确认是没事了,这才一一离开。  陈念莞还是不放心,叫稻禾去接那位老大夫上门,给张二郎再确诊一次,等老大夫来了,给张二郎复诊过,确定是没事了,又开了几副药,让她煎了喝几日,好好休养,应该就彻底没事了。  “那你恢复之前都不要去书院了,等身子养好了,再搬回去。”陈念莞想到跟张二郎同一个学舍的杨季山,还有被占去大半的学舍。  在张二郎回去之前,得跟书院反映反映,要不给张二换个学舍?  “我先叫稻禾去跟书院禀告一声吧!”  “莞莞,不用了,我不回书院了。”张二郎轻轻摇头。  “不回书院?”是被杨季山欺凌得不愿意回去了?  “那你打算上哪儿进学呢?你还得科考吧?”陈念莞忽然想起了林夫人给自己的那封名帖跟引荐信,“要不,你别去梅麓书院,去考国子监吧?”  陈念莞起身,飞快地把林夫人的帖子翻了出来,递到了张二郎手中,“等你身子恢复了,我们去见林大老爷,让他给你写一封进国子监的推荐信。”  张二郎诧异了一下,听了陈念莞说起跟林大老爷的渊源,摇摇头,“不必,我想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在屋里头温书,平时再去拜访几位大儒指点一下课业,足够了。”  “真的?”  陈念莞看张二郎说得认真,那劝张二郎去国子监的话便没再说出口了。  可怜,该是对与同科一起念书有了阴影了!  先让他在家自己念一会儿书吧,或许,过一段时日,会改变心意呢?  于是就叫稻禾带着小佑跟两大猛兽又去了一趟梅麓书院,托辞张二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就读,办理了退学手续,而后将张二的行囊、书册跟那匹马,都带了回来。  又过了两日,陈念莞见张二郎确实无恙了,这才放心继续忙酒楼那方面的事务去了。  张二郎得知陈念莞买下了京城里两层的商铺,还在筹备酒楼,愣了半晌,才看着自家娘子幽幽道:“莞莞,你这么能干,为夫何时才能追上你的脚步呢?”  “嗯,好好念书,不仅做个状元,还做个大官,不就可以了吗?”  张二郎哑然失笑。  待陈念莞离开后,张二郎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虽说,被娘子问起坠马起因时,他亦用意外搪塞过去,但自己心里明白,那并不是意外。  便是杨季山故意叫了那几名学子来冲撞自己的。  他早知道,杨季山会这么看自己不顺眼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跟永昌侯世子很像,可没有想过,杨季山会这么狠。  同一张脸,就是身份地位不同,遭遇竟如此不同呢!  张二郎伸手抚住了自己的脸。  这一摔,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的记忆,回来了。  他想起了将近一年没有记起的前尘往事,也记起了自己跟永昌侯府的关系。  难怪,这些曾经见过永昌侯世子的人,见到自己这张脸,会如此惊讶。  但永昌侯世子既然已经死了,他可以做回张玉郎了!  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来历,顶着这么一张脸,自然是不能到京城到处乱走的,国子监更是不能去,免得再起风波。  还要考会试吗?  张二郎思忖了许久,终究还是决定,既然决定了要考,那便考吧!  答应了莞莞的事,怎么可能食言呢?  再说,让张二郎这个身份在陛下面前过个明路,也更稳妥。  张二郎心思稳妥后,就此闭门不出,为了方便他在家念书,于是跟曾四说过后,将他那头的一间正房改成了两位举人老爷专用的书房。  张二便从此专心一人看书,偶尔也到西厢的书房里,与柳青切磋,或者亲教柳风等人认字念书,与诸人众乐乐乎,亦不再提去梅麓书院或国子监求学一事。第120章   “东家!就在这里,我记得我们还来过的。”  这一日,四丫与小佑将陈念莞等人领到月满楼前,而后气鼓鼓道。  “我查了两日,那杨季山每隔三日就会从书院溜出来,偷偷回京城里头打牙祭。”小佑冷着一张小脸,对陈念莞说,“来的就是月满楼!”  陈念莞看了看月满楼的牌匾,嘁了一声:“到后巷去等着。”  自家夫君虽然说是意外,可陈念莞怎么可能会信呢?  况且,听稻禾说,这段时日,在梅麓书院这杨季山可没少刁难张二。  杨季山是有皇后撑腰不错,可张二也有自己啊!  杨季山胆敢欺负张二,她就胆敢回他以颜色。  自家的夫君可不得自己宠着护着吗?  皇亲国戚么,她知道是得敬着尊着,要心里不快,还可以远着躲着,但要欺负到头上来了,这口气就是咽不下。  更别说这杨季山是无端端地就针对自家夫君了,人品一看就是不好的。  而且也不过是个皇室的旁氏侄子,明着来是不敢的,可偷偷地找回场子,谁不会?让这杨季山长长记性也好。  所以张二一苏醒,发现他没事后,陈念莞就叫小佑偷偷溜进书院查查杨季山的作息规律了。  这杨季山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念书的料,在书院里仗着皇后的侄子耀武扬威就算了,还隔三差四偷溜回城,就为了口吃的。  小佑查清楚说,这陪杨季山一起进城的,也是三位纨绔弟子。  因是偷溜进城的,没敢招摇,护卫没带,小厮则留在书院应付夫子了,估计是做这事多了,从没被人发现过。  要想揍杨季山一顿,现在简直是天赐良机。  时机就选在杨季山等人从后院离开月满楼时。  进城他们都是单骑马进城的,那马就栓在月满楼后院的马厩里,他们肯定也要骑马回书院的,所以,等杨季山一来拿马,就得把人引开,等他落单了,再下手。  除了小佑跟四丫,跟过来的两大猛兽跟柳风都是负责引开跟杨季山一起京城来的其他三个纨绔的,小佑负责引杨?????季山到前头那条胡同里,陈念莞跟四丫先去埋伏。  商议好分头行事后,大家就都散开了。  陈念莞跟四丫从后巷离开便去了前头那条偏僻的胡同,四丫对于第一次做这种教训恶人的活计,激动得很,差点忘了将一早准备好的布巾蒙上,等隔月满楼后院骚动起来了,听得有人在叫喊,蒙好脸的陈念莞跟四丫一起蹲在墙上,瞧见小佑远远地引着一个公子过来了,拉拉前头的四丫准备好麻袋,才发现她面巾没带。  “四丫!”陈念莞急得使劲指自己蒙脸的那块布,四丫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戴了起来,视线余角瞥见过来的来人,马上抓着麻袋就往那人头顶套了下去。  一套到底,成功了!  “什么人?”被套住的杨季山羞恼地叫了起来。  没有人应他,四丫不等小佑从墙头拉陈念莞下来,就已经对着麻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杨季山登时被揍得嗷嗷直叫,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陈念莞也伸出脚狠狠地踢了他几脚。  直到杨季山受不住痛大喊大叫起来时,见着惊动了胡同口的行人,还有人朝这边寻了过来,小佑跟四丫才一人一手扶着陈念莞翻过墙头,落到另一条巷子里,正想赶紧跑出去,没曾想那惊动的人又一个起跃落到了这条巷子里,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暗算人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  陈念莞千算万算,没想到居然临头来了个见义勇为的人,才想辩解什么,那头四丫早惊讶地将脸上的布巾一把扯了下来:“徐大爷!”  “四丫?”徐大爷看着四丫,震惊,“你,你怎么来京城了?”  这会儿,隔壁那埋伏的胡同传来了杨季山的咒骂跟义愤填膺的怒吼声,陈念莞赶紧扯扯四丫。  “东家,是徐大爷。”四丫惊喜道,“是我曾经给您说过的那位徐大爷。”  陈念莞扶额。  是是,她知道这位是五百两银票墨糊了飞了的徐大爷,可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这傻丫头还把她的身份都给说出来了。  “徐大爷,我们这是锄强扶弱,惩奸除恶!你先让我们离开这里,我们,我们到香桂街那头再说话。”  好吧,不仅身份漏底了,连老底都被揭了。  好在那徐大爷没多问,跟四丫拱拱手,让他们离开了,陈念莞带着四丫跟小佑一口气跑向街口,还没来得及摘到面巾,前头忽而出现了一道鞭子,恰好朝陈念莞的脸上扬了过来,小佑眼明手快,快跑几步将那鞭子拽了过去。  陈念莞吓出了一身冷汗,方才那鞭子要是落到自己脸上,就不仅仅是面巾脱落的事情了。  “你们这群宵小鼠辈,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在京城伤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得,又来一位见义勇为的人,还是位姑娘。  自己是犯冲还是怎么滴,居然挑了这么个良辰吉日动手,下次再做这等刁钻的事,得先好好查查黄历才行。  “东家,你们先走。”  小佑这般一说,陈念莞便带着四丫赶紧跑出去,钻到停在路边的马车,驾着便赶紧离开了。  “你们给我站住!”那姑娘气极。  那小佑瞧见陈念莞等人的马车走了,才将手里头的鞭子一松,自己也飞快地奔离了这是非之敌,等杨季山被人搀扶着人找到这头来,他们早跑没影儿了。  出了一口恶气的陈念莞浑身舒爽了,只是瞥了四丫一眼,瞧这丫头心大得为在京城见着徐大爷乐滋滋呢,唉了一声,没眼看。  回到香桂街,见着两大猛兽跟柳风,知道作战成功,也没暴露身份,松了一口气,等小佑也有惊无险回来后,便彻底放心了。  柳风再问他们有没有逮着杨季山时,四丫第一个邀功:“我们得手了,那恶人被我揍得哇哇叫!”  天知道四丫可是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替天行道,拳打恶霸的,今日能得偿所愿,觉得非常满意。  当初选择留在东家身边,果然没错。  “揍是揍了那杨季山,不过出了点意外。”  陈念莞将遇见那位徐大爷的事给众人说了,小佑挡下见义勇为姑娘的鞭子的事也给说了。  “估计都是路过,所以凑巧遇见了。”  “那位姑娘应该不足为惧,就是徐老爷,四丫东家是谁,他要回头一查就知道了。”  “他还知道我们就住香桂街?”  众人齐齐看向了四丫。  四丫似乎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嘴巴漏风,把大伙儿全出卖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陈念莞问:“他知道是我们揍的人,会说出去吗?”  “徐大爷人很好的,在镖局,大老爷二老爷都很敬佩徐大爷。”四丫摇头,“而且徐大爷也是嫉恶如仇的,我还听他说过很多行走在外,镖队的英勇事迹,徐大爷干过很多山贼恶匪的,他身手很了不起,我以前就是跟他学的武功。”  得了,四丫那一腔江湖热血从哪里来的,陈念莞总算知道了。  “陈东家,徐大爷真的是好人,镖局里头,就他在的时候,能给我吃饱饭的。”四丫替徐大爷说话,“我在镖局里头不敢吃太多,徐大爷就总是从外边儿买馒头包子给我吃得,陈东家,您信我。”  “信,信。”  知都知道了,也没办法,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听着这徐大爷不错,希望不会出纰漏才好。  不过这徐大爷倒是一直没上门,所以渐渐陈念莞就把这事给丢到脑后,专注在素川路看酒楼改建进度去了。  *  陈家酒楼的格局图定了以后,沧莫南拿去给了巧木行定价,陈念莞一直在等结果。  因为一日没谈妥价格,那改建便一日不能正式启动。  后院请来的泥瓦匠倒是已经协商好了工钱,开始动工改建厨房,等泥瓦匠完工后,才能根据尺寸再量身订造橱柜  这日,沧莫南拿到了巧木行的造价表,回来交给了陈念莞。  陈念莞看着拿回来的细目跟估价,忍不住眼皮直跳。  关于新造的沏茶台跟橱柜,选用上好的材料,并且还绘制了屏风雕花样式,因为毕竟是面对中高层消费者的酒楼,定位于轻奢——过于奢侈她目前这位负债人士暂时承担不起太多开支,所以布局跟设计方面跟糖水铺的布置一样,讲究典雅清贵。  但没想到巧木行逐一批驳了她的用料方案,改用顶尖木材,并且根据雕花这一要求,狮子大开口,单单第一层的改建,就要了二百五十两。  开什么玩笑?  第一层的格局基本上都没什么改动,不过是在靠前廊一侧,在大门左右两边隔出四个雅座,用木屏风左右一围便可以做出半封闭空间的事,巧木行对于自己的这个方案,否决后建议直接做成包厢,认为出此方案的人不仅不学无术,不谙工艺,且不懂风雅。  啧!  至于第二层,原本拆除包厢,将八个雅间变成更为宽阔足以容纳十二桌客人的次大堂,竟然也要一百五十两银子。  不过就是拆个包厢的事情,并且多造一个沏茶区而已,也要这么贵?  这样一合计,店面单是改造就得花四百两了。  陈念莞抓着造价表,又实地对照着酒楼的格局瞧了瞧。  原本春风里的案桌榻椅便没被全抄走,估计抄查之后默认为官家之物,又有封条,没人敢动,陈念莞虽没有跟春风里那么豪气只招待勋贵,但留下来的家具也是半新的,尤其是不拆的几个包厢,都是些梨花木高档家具,所以才会打算全部保留的,还给自己节省了好大一笔开销。  次大堂那处就更简单了,拆了之后安建十二处带屏风的雅座就行了,至于要拆的包厢木材,也是高档货,她想着资源再利用,直接拿来打造雅间跟一楼的屏风,这样可以维持整个店面的一致风格,这巧木行批驳了自己的方案,要另行购买同等价值的木材来重做。  明明能很节省的方案,偏被巧木行批得一文不值。  陈念莞不爽了。  “京城里头,除了巧木行,就没别的木匠行了吗?”  “不是没有,只是巧木行是京城里头最大的木匠行,并且也是能人巧匠最多,手艺最好的。”沧莫南觉得奇怪,“陈娘子,我看这四百五十两的造价,我们也不是付不起,不需要太节省。”毕竟,单他入伙买股的银子,可就有两千两。  陈念莞尴尬地对沧莫南笑笑。  她当然不会跟沧莫南说,他入股的二千两用来买这商铺了,其实她改建酒楼的启动资金就只有一千两。  陈念莞拿回了巧木行的造价表,表示考虑考虑,然后转头叫施存祈去打听巧木行以外的木匠行去了。  然后,施存祈就给陈念莞介绍了一位谭木匠。  等陈念莞看过了谭木匠家里头他们做出来的成品,质量过关,又跟谭木匠攀谈了一番。  谭木匠不仅一家子都是木工,从这一代往上数三代?????,均是木工,因为是家族作坊,平时接的都是城里头小桩的生意。  虽然不及巧木行有名气,但因为工艺扎实,不缺主顾。  但接像陈念莞这种酒楼改建这么大的工程,还是第一次。  谭木匠一家子都很激动,拿着陈念莞的格局图纸看了又看,没敢第一时间应承下来,想要先去酒楼实地看看。  陈念莞当然是允可的,毕竟巧木行当初也是派人来实地考察过才估的价。  所以她就把谭木匠跟他的几个儿子徒弟,都带到了素川路的酒楼里。  走进酒楼,谭木匠等人明显脸色激动,陈念莞一边带他们参观酒楼,一边对着设计图纸讲述自己改建要达到的效果。  从一楼一直讲到二楼,谭木匠等人听得直点头,不明白的当场问了要陈念莞解释清晰。  听完陈念莞的解说后,谭木匠跟儿子徒弟们商议了一番,又拿出笔墨写写画画算了一通,才跟陈念莞道:“陈东家,这活儿按照您的意思,我们这边算了算造价,木料就用二楼包厢拆下来的,不足的咱们也预算一批木料,然后雕工方面必须得加收一笔费用的,拢拢总总,工钱算你八十两,您看怎么样?”  陈念莞看着谭木匠,眼睛如星星般闪闪发亮。  好人呐!  这才是她要找的木匠啊!  当即陈念莞就跟谭木匠签订了协议,拟下了章程。  等沧莫南再来问考虑得如何的时候,陈念莞就将把与谭木匠签的契书塞到了沧莫南手里,“我已经另外找了个木匠接活了,不需要用上巧木行了。”  沧莫南一看,没听说过的名字,应该是名不经传的什么民间木匠人吧?可靠吗?  沧莫南表示怀疑。  *  再说施存祈作为陈家酒楼的大掌柜,负责招揽伙计跟联系供货农户,整日忙里忙外,让方氏见着,心里甚悦,甚至感激陈娘子盛情相邀自己夫君合伙做营生。  当初分家,月满楼的一切事务都被施大爷掌管了,甚至连一丝盈利也没分得给他们二房,作为补偿,不过是分多了远离京郊的一百亩田地而已。  施家二房除了平时积攒下来的钱银,便是靠着这一百多亩地的出息过活,故而施存祈与陈念莞合伙,拿一千两买半成股已经是他们的最大限度了。  月满楼是施家祖传产业,施存祈自小便跟着祖父在酒楼进进出出,耳濡目染,自然知晓运营的门道。  如今亲自筹备一家新的酒楼,对他来说,无疑是施展才能的最好时机。  他这些天走访了平时熟络的农户,逐一提出了合作意向,条款协议也在慢慢商谈,还有便是酒楼的伙计。  施大爷将他彻底逐出月满楼的时候,将原本经他手雇用进去的伙计都解聘了,这些人都是有在酒楼做活计的经验,所以他打算将这些人都逐一寻回来,问问还愿不愿意继续跟着他干,若不愿意自是不强求的,若愿意则都招回来。  而陈东家让他自己定数的柜台区伙计,他心里亦有了盘算,自己身为大掌柜,需要两名得力助手,那以前自家娘子的兄弟便是给自己掌银的,他不在月满楼的当儿,都是方家五郎帮忙看着自己分管的事务,故而他也打算把方五郎算作自己心腹,当做酒楼的次掌柜,主管钱银进项。  施存祈将这事给方氏一说,方氏便点头应允了。  还有便是护卫,施存祈就打算去镖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施存祈不知道,在他积极寻回往日伙计的时候,有一位叫王五的,是跟尚在月满楼里头做活的跑堂六子住一个旮旯的,那日施存祈上门来找王五,被他瞅见了。  六子是认得施存祈的,一看,这不是施二爷吗?于是就偷偷上心了。  等施存祈走后,六子就去问王五,曾经的二东家找他是有啥事?王五高兴,自然将施存祈要开酒楼的事儿告诉了六子。  六子回去后,琢磨这事不对。  那月满楼是施大爷的,施二爷如今儿也要开酒楼,不是跟施大爷对着开吗?  这还得了?所以这日上活儿的时候,就将施存祈要开酒楼的事给大掌柜的说了。  大掌柜转头也把这事禀告给了施大爷。  “他开酒楼?就凭他?哪来的钱银开酒楼啊?”施大爷不大相信。  “六子说的,说是二爷找以前在咱们月满楼干过的伙计到新酒楼干活,那酒楼的地儿,可就在素川路那街尾。”  “原来春风里那家?”到底都是干同一行的,施大爷马上就记起来了。  “没错。”  听六子说施二爷要开新酒楼,大掌柜自然是要去查证是不是的,这一查,就查到素川路去了,见着谭木匠带着伙计进去开工,见着施存祈进进出出,也见着了陈娘子。  “就是在外城开了个摊子的陈娘子?”  当初陈家河粉的摊子开在外城这事,大掌柜也跟施大爷禀告过,施大爷以为陈家河粉跟鱼腐不过是月满楼诸多菜式里的区区两道,这摊子又小,陈家的人没钱银,又是新进京城来的外地人,不过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也没放在眼里。  如今听说,陈家的人竟然跟施存祈合伙开酒楼,还将春风里那酒楼给盘下来了?  施大爷不得不意外。  “有查清楚这陈娘子的来历吗?”  当初跟陈娘子签契的事,是施存祈牵头的,他就派了个自己人大掌柜去,只知道是个乡下地方的哪家农户。  嗯,京城以外,对施大爷来说,哪哪都是乡下地方。  “查过了,当初我跟二爷去那抚宁县,就特意查过,陈娘子是当地陈家三房的四姑娘,父亲是位秀才,死后三房就分家独立门户,她们一家三口妇孺,都不遭陈家待见,不过这陈四是个能干的,当时在抚宁县也是摆了一个摊子。”大掌柜根据当时调查的情报道,“不过仅仅一年,这陈娘子光靠出摊卖河粉,万万攒不到能盘下春风里那酒楼的大笔钱银。我看啊,估计陈娘子也就是新酒楼的厨子!”  “妇人家家的,做酒楼厨子?”施大爷冷嗤。  大周朝民风开明,并不特别拘于男女大防,但妇人从商还是少见,至于一家酒楼光靠女主厨撑起来的,更是稀罕了。  “可不能小看了这陈娘子,据说,她这次会进京,还是陪着她那举子夫君,来考来年春闱的,日后的造化,不好说。”  “京城里头举子多去了,也不见得谁人都有大造化。便是他中了进士,又如何?”施大爷依旧冷嗤,“便是状元也得先进翰林院熬个两三年,区区进士,想做官还得谋呐,像他这等还指望娘子摆摊做河粉的举人,有足够的钱银去谋吗?届时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在哪儿鸟不生蛋的地方做个小官,还以为真能那么容易做京官呐!”  大掌柜不说话。  施大爷想想不对,“既然陈娘子没钱银,那二房也没这个财力啊,怎么就能做新酒楼了?”  “东家,咱派去的人,还见着有位公子在酒楼出没。”  “哪家的?”  “沧家。”  “沧家?做布行的那家皇商?”  大掌柜点点头。  施大爷一脸恍然:“既是沧家,能盘下春风里,倒是也说得过去,不过,他们不是一向做布行的么?怎么做起酒楼来了?”  “怕是,见着二爷是做过酒楼营生的,又有陈娘子的厨艺,想冒个险,赌个运气?”  “啧!”施大爷抚了抚下巴。  “那施存祈最近都在招揽人手?还做了什么?”  大掌柜于是又派人去盯了盯梢,很快知道了施存祈亦在跟农户接洽的事儿。  “二爷找过的农户,都记在这儿了。”  施大爷翻了翻名单,“这上头,是不是有给月满楼供货的?”  “大部分是。”  “那好,那你算算这些农户至多能供多少货,给他们说,我们月满楼将他们来年的货全要了。要是他们有异议,就把价格给抬高一些。”这样他们哪来还有多余的货供给施存祈呢?  “以后施存祈有什么动静,都给我盯紧一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给我禀告上来。”施大爷冷嗤,是被逐出月满楼不甘心,想另立门户,抢月满楼的主顾么?  他倒要看看,沧家这个酒楼开不开得成。  “还有,他不是正在招伙计么?派两个人混进去,看看那酒楼到底是什么名堂。”  京城里已经有这么多的酒楼,新酒楼便是开成了,想分一杯羹,也不是容易的事。  别说他月满楼,便是御风楼跟吉祥居,都会提防着呐!  施大爷把自家二弟在筹备酒楼的事儿,偷偷叫人在御风楼跟吉祥居散布开来。  御风楼东家冷笑:“施二爷开酒楼想挤垮谁,明眼人一瞧就能瞧出来了!再说,施二爷晓得的路数,跟我们家的不一样,要着急,得月满楼着急才是。”  吉祥居的东家大度地摆摆手,“那施二爷的新酒楼在内城咧,我?????们家酒楼在外城,他要开起来了,他在内城招待的是内城食客咧,我们吉祥居将外城的食客全招呼起来就得咧!”  于是,在陈家酒楼开起来之前,除了月满楼,其他酒楼都没啥反应。  陈家酒楼的改建工程,依然在安静进行。第121章   施存祈今日也在继续洽谈农户。  渐渐地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谈得好好的农户,忽然纷纷跟他说怕是货源不足,不适合跟他合作了,如果只是一家两家,那并不奇怪,但如果家家如此,那其中的猫腻显而易见。  施存祈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月满楼提高了来年的订货量,又恰好是农户的可以供应的最大数量,他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自家大哥在给自己使绊子呢!  施存祈很气闷,但没办法怪责这些农户。  毕竟,月满楼是他们一贯的合作酒楼,其中有不少当初还是他给牵线的。  何况他如今筹备新酒楼,开业后具体的订货量如何还不敢保证,这些农户也不敢随便得罪月满楼,觉得与其冒险,还不如跟月满楼继续维持合作。  施存祈没办法,只好另外找食材供应链。  柳风不到大佛寺跑腿的时候,是跟在施存祈身边跑进跑出的,这会儿见着这景象,自然明白这些日子以来的奔波劳累泡汤啦,回香桂街就跟陈念莞提了一嘴。  于是陈念莞也知道这事了,她就去找施存祈。  “除了跟月满楼合作的那些农户,京城外头还有很多其他耕种的农庄吧?没办法从其他农户手里订货吗?”  施存祈摇摇头。  无论在内城外城的酒楼,都会优选在京城附近的农户订购进货,一来稳定货源,二来减少运输成本。  是以农户田地里出来的作物,都是早早被酒楼预定下来的。  京城里的酒楼那么多,农户也那么多,大部分酒楼一跟农户合作签契,那农户耕值出来的成果大部分都会供去酒楼,其他人再拿货,也就是零头了。  “那,京郊外头没有,不能去更远一些的村落订货吗?”  听说鸡舍鸭舍的供货也是有限的,并且目前谈着的合作还黄了,陈念莞也不免有些着急,她那酒楼,这两样食材的消耗也挺大的。  “平时当然可以,就是用费时辰,远的村落人家不愿意送货进京,只能自己去取货,这暂且不说,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施存祈摇头。  首先便是,到村落里收购,一个村子里也未必能找全酒楼要的食材,那采购的车辆就得跑几个地儿;食材要新鲜,一般都是当日送的,就在京城郊外的农户可以做到每日亲自送食材上门,但要他们这么跑几个地儿再回京城,耗费的时间多,自然会影响酒楼正常营业。  二来便是,“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就更不好办了。”  像如今进入冬季,遇上下雪,路不好走,那也会耽搁送货,甚至雪下得大一些,封山封路,那距离京城远的村落,根本无人出入,何谈进村采购?  还有暴风天或是风沙天气,都不适宜走太远的路出来采买。  “气候这事咱不能控制,先不说,要不……”陈念莞想,如今入冬也没啥好种的,老百姓如今也吃不上新鲜果蔬,重要的还是来年开春后能有新鲜食材可用。  “能在京城外头买个农庄吗?”  陈念莞想得简单,只要在京城郊外买个农庄,那不就有现成的供货源了。  “不行,京城外头的农庄一般都是勋贵人家的,那田地轻易也不会出卖,寻常人家便是有钱银,高价也买不到。”  “要不,我们专门找个离京城近一些的村子,买一些田地,雇佃农自己种?”就跟柳大舅帮忙自家种姜一样,自产自销嘛!  那样的话,全部食材都直接到这个村子里采买,其余缺的,再在京城里头的集市上补全。  施存祈想了想,忽而想起了自己分家时,多的那一百亩地。  那一百亩虽然不是靠京城近,但也不算太远,至少比最近的村落要近一些,回京城得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要不,利用起来?  施存祈将这个念头跟陈念莞一说,陈念莞直点头,“那你得早早找会农活的老手,看看你那百亩地适合种什么不适合种什么,转头我再把酒楼常需的几种菜写给你,让他能不能种,尽早规划才好!”  施存祈应承下来。  而后陈念莞想到,既然施存祈都有百亩良田,那沧家是皇商,更财大气粗,能在京城里头都买得起几处宅子,想必农庄良田是少不了的,于是去问沧莫南。  果然,沧家在京郊也有一个农庄,庄子里有上百亩良田,就是农庄比较远,得驱车两个时辰才能抵达。  平时因为只供应沧家,余下的出息都会直接售卖出去,或者被沧老爷当人情送出去。  所以陈念莞就打算直接订下沧家这庄子里的其他出息了。  沧老爷听乖孙一转告,很大方的应允了。  如此一来,那货源定了,两位合伙人算是意外又增多了一项收入。  在亲自跑两家农田视察的时候,陈念莞瞧见施存祈家的属田旁边是个不到二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村子外头居然有个破旧的鸭棚,于是就进村里头找人问那鸭棚的主人,才知道是村子里一户叫茅叔。  茅叔见陈念莞是来问鸭畜的事,直言说养得不多,都是送到附近大村落的集市去卖的。  等陈念莞了解茅叔已经养了四五年的鸭子,并且能够靠养鸭维持温饱后,跟施存祈商量了一下,就准备雇用茅叔养鸭子。  毕竟,酒店里头泥瓦匠都开始砌焖窑了,鸭肉是必不可少的。  茅叔听得京城里的公子郎君找自己养鸭,登时激动了。  他不会种地,也没有别的技艺,早年在鸭舍干过活计,慢慢学着就记下了养鸭的一些技巧,到年纪大了,才回到这村子里头自己养鸭子勉强糊口的。  如今听有人要雇自己伺养鸭子,自然是愿意的。  而陈念莞见着这村落靠近施存祈的属田,除了养鸭,却是有了新打算。  “这附近地农田贵不贵,能不能出售?”  “陈东家你打算在这儿买田?”  “你家百亩良田都在这附近,不打算盖个农庄吗?”  施存祈明白陈念莞的意思。  她要在茅叔这村子养鸭子,定是要建鸭舍的,并且是大规模伺养那一种。  “明年开春你定是要雇很多佃农干活的,要在这有个农庄,至少可以提供就近食宿吧?”陈念莞也是考虑到,届时反正是要跑这边来采买的,如今鸭舍也定在这村子,要是田地不贵,她倒是可以考虑在这村子附近买些田地。  到底,柳氏一有钱银在手就想买地的习惯传染给了她。  要她在村子里有地,雇人种点什么也方便,或者建一间房子,过来这里的时候有地落脚也好啊。  而且这村子水源丰富,附近又有青山围绕,想必开春后的田园风光也很美丽。  村子就叫萍儿村,其实一开始是流亡在这处的几个外地佃农临时暂居的地儿,也是因为见附近有不少溪水,伴山依水的,住久了就成为了一个小村落。  那最初的几户佃农后代就在这儿扎根了,平时除了种点田地,另外就是像茅叔这样,再学点旁的技巧傍身,到农忙时,自家屋子也给施家雇来的佃农提供食宿赚点小钱。  听说陈念莞要买地,萍儿村的村长就出来跟他们见面了。  而后陈念莞就知晓了,附近农田不多,有的基本上都有主,她要买,得现开,离萍儿村最近的山脚下一大片荒地,都能买。  就看陈念莞要不要买下来找人开荒。  陈念莞问过价格,因为是荒地,一两银子一亩,但是萍儿村的村长是没有权利给她办地契的,得寻到附近那个大村白桦村,找白里正给去县府办。  得知村长可以帮忙代办,于是叫萍儿村的人来帮忙丈量,陈念莞瞧着荒地便宜,先买了五十亩,给了五十两银子。  但也基本将山脚一圈的一大片荒地都给买了下来。  村长见陈念莞出手阔绰,当即给傻眼了。  陈念莞给了村长二两跑腿费跟人情,叫他帮忙去找白里正给办下来,村长点头应允,当即便写好地契带着陈念莞给的五十两银子去白桦村了,当然,小佑也跟着去了。  “你打算买这荒地干嘛?”施存祈问。  自然是先开荒,至于干嘛,等以后有用得上的时候再说,而且给自己先建个房子再说,那样就算京城里头没房,也算在京城外头有房了吧?  被陈念莞一说,施存祈自然也动了在这里盖个农庄的心思,两人合计的时候,想着,反正这田在这,鸭舍也在这,不如问问萍儿村还有没有会养鸡的?  “养鸡吗?我知道,郭婆子一家养鸡在行。”熟悉萍儿村的茅叔,将村子里基本上二十二户人家的情况都给陈念莞?????跟施存祈说了一遍,手里还抓着一只刚宰杀的鸭子,笑憨憨地。  这两位可是自己将来的东家,大东家,会给自己建鸭舍,买鸭苗,给了自己一年的活计,还有正式的契书,又给了十两银子的定金,未来东家对自己那么好,做伙计的没啥别的表示,只好将家里头宝贝的鸭给宰了,好好招待他们一顿。  陈念莞正想那正好,可以给自己养鸡,然后就盯在了洒落一地的鸭毛上了。  京城,可冷了。  据说到冬至之后更冷。  陈念莞正苦恼到时候找啥法子保暖对抗严冬呢,瞧见鸭毛,可不就来主意了吗?  “那个,茅叔,你说,你在大的鸭棚里干过?”  “啊,是啊,京郊外的大鸭棚,他们养的鸭子可多了,动不动就是几百几百的。”茅叔点头。  “那,你还认识鸭棚里头的人吗?”  “东家,我能干好的,你放心将活计交给我……”茅叔以为陈念莞想从大鸭棚里头挖伙计,这么给自己保证。  “不是不是,你认识鸭棚的人,能不能,叫他们杀鸭子的时候,把毛都留给你。”陈念莞道。  “鸭毛?”茅叔摇头,“那鸭毛都是血,又腥又臭,都是丢一边直接当垃圾给倒了,没人要。”  “你当做垃圾叫他们给你嘛,等你搬回来后再挑一挑,不要太粗的这些,选这些细细的鸭小毛就好了,特别选这些绒绒的细毛。”陈念莞说着,现场挑了茅叔杀鸭后留下来的鸭毛,示范要取那些鸭绒毛。  “你把这种鸭毛收集起来送进城里头,我跟你买。”  “陈东家,你要这些玩意儿干嘛?”茅叔跟鸭子打交道多了,马上记住了陈念莞要的是什么样的鸭绒毛。  “我要嘛,我有用。”  “有啥用?”  施存祈也竖起了耳朵。  “嗯咳,就是,别有用处。”陈念莞才不会现在告诉他们,这些鸭毛是打算用来干嘛的呢,虽然告诉他们,他们也未必知道怎么处理。  既然陈念莞不说,他们自然不会追问的,茅叔答应了陈念莞去鸭棚收集鸭毛的事儿,也将多跑几个养鸭地收集鸭绒毛的事情给包揽了下来。  陈念莞怕届时收购多了,那鸭棚鸭舍起疑心不给,也给了茅叔一些钱银,届时若不给,给点小钱买下来得了。  要是在抚宁县的话,自家的鸭舍那么多鸭毛,哪有现在这么麻烦?  只可惜她现在才想起这个用途,一年来烤鸭拔掉的鸭毛都白白浪费了。  等谈妥了鸭毛问题,再来谈养鸡的郭婆婆。  陈念莞已经想好了,既然鸭棚在这,干脆也在这里弄个鸡舍吧!  跟茅叔一样,雇郭婆婆专门养鸡,要村子里头有养鸡的人家,届时也可以卖到鸡舍。  这事传开后,在萍儿村引起一阵轰动。  那施家二爷他们是认识的,毕竟村子外头那百亩田都是施家的,施存祈偶尔跟施家管事来过一两趟的时候,管事给他们介绍过。  如今来的这位陈东家,先是雇了茅叔养鸭,又买地建鸡舍雇郭婆婆养鸡,可不得了了。  于是有许多人都跑到施存祈跟陈念莞跟前毛遂自荐。  如今冬日,农闲啊,村里没活计,自然想多找门路赚钱银。  刚好陈念莞要建鸭棚鸡舍,要开荒地,还有施存祈想在这里盖农庄,于是就打算先雇用他们盖房子,人手要不够,可以在附近村落雇用一些闲散农户,而后拨了家里头打理这边农田的管事来监管工程。  给活干,就是有银子赚啊!  萍儿村的村民乐呵呵得。  登时,施存祈跟陈念莞成了这里最受欢迎的东家。  如此,才算是初步解决了届时酒楼的食材供应问题,接下来就等这边的一具农舍建好后,买鸡苗鸭苗给村里头的人帮忙伺弄即可了。  鸡鸭第一期长成,最快也要三四个月。  现在抓紧时间搞起来,刚好酒楼开业就可以供应上了。  *  两天后,茅叔坐着牛车进了京城,是给陈念莞来送鸭毛的。  按着陈念莞的要求,挑的都是鸭绒毛,也不知道跑了几个地儿,居然有四大袋子,约莫一百斤。  陈念莞高兴了,用五两银子把这一百斤鸭绒毛都给买了下来。  茅叔揣着五两银子惊呆了。  这这这,这陈东家雇用自己来年养鸭子就给了十两的定金,如今不过送一趟不要的鸭毛,就能白得五两?  茅叔定定神,压压惊,再问,还要不要?  陈念莞当然说要了。  于是茅叔决定继续去搜罗这些鸭绒毛,再从陈东家手里多拿几个五两。  陈念莞拿着这四袋子湿漉漉的鸭绒毛搬进了院子里头,拿了个两个大木盆,就叫来杜鹃,丁香帮忙在伙房烧起了热水,等烧好水了,用刀子将皂子削得碎碎的,分别放进两个木盆里,而后倒入热水,那皂子就融了。  接着将一袋子还臭臭的鸭绒毛全倒了进去,而后搓洗起来,如此加水加皂子,又加草木灰融入热水中反复搓洗几次,直到鸭绒毛干净,不发臭为止。  四袋子的鸭绒毛都这么处理。  将这些干净的鸭绒毛分装进八个袋子里,晾起来,等晒干就可以了。  处理晒干后的鸭绒变轻后,一百斤便只剩下了五十斤。  这五十斤鸭绒可是可以做好几件羽绒衣跟羽绒被了。  陈念莞回头看着杜鹃跟丁香,又叫来了四丫,笑眯眯的,杏眼弯弯。  得亏自己身边有三位会缝纫功夫的姑娘呢,这缝纫的事情,自然得交给她们了。  四丫,杜鹃还有丁香,于是跟着陈念莞去了沧家的明珠布行扯布。  陈念莞算了算,自己肯定是要做至少五件羽绒郎君服的,另外再做两件羽绒娘子服,而后给夫君也做五件,柳云,柳青还有柳风都做四件,也就用去十斤而已,接着再每人做一床被子,那就去了十五斤,余下还有二十五斤,给家里头每人做两件衣裳都还绰绰有余呢。  于是大伙儿都被叫来丈量身段,知道是要给自己缝制过年的新衣裳,大家伙儿都乐呵呵的。  这么大的工作量,可苦了三位缝纫工!  不过幸好陈念莞也没讲究刺绣花样啥的,只是在扯布的时候,挑了些好看图样的,衣裳也都是些简洁大方的基本款,将衣裳各部分拼接缝起来就好了。  麻烦的也就是要先将将鸭绒塞进夹层,而后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缝起来定位了不让塞进去的鸭绒乱跑。  接着在外面再加一层裁剪好的面料缝纫起来,不拆开看,谁也不知道里头夹层是啥样子的。  等羽绒服做好了,穿上身一试,暖和啊!  因为要给陈念莞做的衣服最多,先给她做了两套后,就做其它人的,其他套打后边儿来。  于是,没几日,每个人都穿上了羽绒服。  穿着又轻便又保暖的新衣裳,每个人都打从心里头佩服陈东家。  也不知道东家用的是啥法子,竟然能做出这么暖和的衣裳,连衣裳都能少穿几件,活动起来更方便了!  陈大佬就是大佬,脑子聪明着咧!  “等你会试的时候,穿着羽绒衣,再带一床羽绒被就好了。”陈念莞笑眯眯地看着换上跟自己同款郎君服的张二郎。  张二郎不仅身上暖和和的,心里头也暖和和的,抓着娘子的手握了握,笑:“应该不行!”  会试比乡试更严格,要带这种夹层的衣服被衾,恐怕在考场外面就要被割开检查,当场毁了不说,自己还没了御寒衣裳跟过夜铺盖。  陈念莞想想也是,“那,我找沧莫南问问,看他那里有没有好的皮子剩的,给你做件大氅?”  “好。”  陈念莞转身就要去找沧莫南,张二郎又把人给拽了回来。  “莞莞!”  “什么事?”  “你……”这些天,看着四丫,杜鹃跟丁香每日抽空就缝纫衣裳被衾,自家娘子在一旁指点给建议,原本张二郎还觉得这一幕和谐得很,然后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莞莞似乎,都没自己动手下过针,缝过一件衣裳。  莞莞是不擅女红的?  那他之前的衣裳被衾,谁给他做的?  莞莞送他的荷包,哪里来的?  “啊,你的衣裳跟铺盖,都是阿娘做的啊,至于荷包,是我亲手绣的。”陈念莞大方承认自己毫无半点缝纫技巧,看着扶额的张二郎。  他一直以为是莞莞给自己做的衣裳,没想到,那针线活全都是丈母娘干的。  他是不是,回头得重重感谢岳母?  “怎么?因为我不会缝纫,所以你不高兴了?”  “自是不是。”张二郎摇头,啼笑皆非。  只要荷包,是莞莞亲手绣的就好了。  “莞莞已经这般能干,便是不懂女工,也没甚关系。”  像今次这般,叫擅长的人来做便好了。  他也不是除了念书之外,一无是处吗?可莞莞也没嫌弃自己。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念莞笑眯眯地,“我跟玉郎果然是夫妇,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张二郎也笑了笑,瞥见外头掠过?????的一个身影,脸色又渐渐淡了下来。  那是,杜鹃,还是丁香?  这次做衣裳,才算初初相识,见着自己竟然也会露出惊诧的神色。  听莞莞说,这两人是从永昌侯府发卖的奴婢,所以,她们也见过永昌侯世子了?  只是单单,觉得自己跟世子长得像吧?  在参加会试之前,别再出什么纰漏才好!  *  院子外头,杜鹃回到了东厢的大通铺里头,脸上的难以置信还是没消褪下去。  “杜鹃姐,我跟四丫正打算给自己缝个羽绒褂子,你要吗?”丁香跟四丫高兴地商议着。  前头陈东家收到的那些鸭绒已经用完了,如今那茅叔又送了一批过来,也是一百斤。  被教过怎么处理鸭绒了,她们都晓得怎么做了,除了做陈东家指定要的棉袍被衾,多出来的,允许她们姑娘家多做一件,丁香可高兴了。  “要,肯定要的。”杜鹃点头,坐到炕上,看了一眼专心做活计的四丫,问,“四丫,陈东家的夫君,真是楚州府的举人啊?”  “啊!”四丫头也不抬,点点头。  “户籍是抚宁县哪个村落呀?”  杜鹃详细追问的时候,丁香瞥了一眼四丫,拉着杜鹃的手,使劲瞪了她一眼,摇摇头,而后将她拉出了房里。  “杜鹃姐,你是想干嘛?”  “你也看到了,那张公子,跟世子爷长得有多像。”  “像又怎么了?”丁香松开了杜鹃的手,“世上有样貌相似的人,不奇怪啊!”  “怎么不奇怪了?他活脱脱就跟世子一模一样,要不是别人说他是陈东家的夫君,是叫张玉郎,见着他的人,简直以为是世子爷再生呢!”  “你也知道是世子爷再生!所以,他是别人,不是世子爷,世子爷早死了。”  “可,他,会不会跟侯府有什么关系呢?”杜鹃坚持,“譬如说,是侯府流落在外头的公子之类的?”  “杜鹃姐。”丁香不耐了,“你别忘了,我们已经被侯府发卖了,如今是陈东家的人。侯府的什么事,都与我们无关!就是张公子跟侯府有所牵涉,也轮不到我们管,你别给陈东家找麻烦!”  杜鹃看了丁香一眼,又远远地看了一眼东厢,这才怏怏地收回了视线。  天底下竟然当真有人跟世子爷长那么像!  怎么就让陈东家给遇见了呢?第122章   “杜鹃,丁香!”  陈念莞估摸着自己要的羽绒服跟羽绒被衾该是做好了,过来找杜鹃她们要,恰好见两人都在院子里头,扬了扬手。  “陈东家!”  “之前要你们做的锦衾,还有两套锦袍,都做好了吗?”  “东家,东家,都做好了。”屋里头的四丫早叫着冲了出来,邀功,“我昨天就将东家要的那两套锦衾跟锦袍包好了。”  “四丫!我要的也做好了?”从西厢那头,柳风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好了,柳小公子,随时可以过来拿喔!”  于是柳风哒哒哒地跑了过来,陈念莞进去了,可他只能在屋外头等,急得搔首挠腮。  屋里头,陈念莞看着四丫拿出来的五件锦袍,以及五床棉衾。  早在茅叔送第二批鸭绒上门的时候,她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  如今她可是负债人员。  背了两千两的巨债呢,然后在萍儿村还大手脚地买了荒地找人开荒,要等酒楼改建开业赚银子,还得等三个月呢,这期间要是不干点啥,那可就是全支出负收入了,连柳云表妹都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她这么精明的打工领路人怎么可能不懂呢?  如今酒楼跟后厨改建顺利,有沧莫南帮忙看着呢,而后施存祈也在帮忙萍儿村那头的进度以及雇用培训人手,她只要负责组建好主厨班子跟相应炊具就好了。  那主厨班子有柳云负责,炊具餐具也找相应的铁匠木匠瓷匠跟篾匠按照设计图制作中,陈念莞除了时不时监管一下,眼瞅着还有时间可以抽出来,可不得想想法子赚银子。  首先,减少一下自己的负债也好啊!  所以,茅叔不断送上来的鸭绒就成为了她赚银子的第二副业了。  做一些羽绒服,羽绒被,卖出去也好啊!  卖给谁呢?  她的债主江禹啊,富商沧莫南自然也是对象,施存祈也可以考虑卖个一两套。  然后柳风跳出来道:“别忘了咱好哥们萧七爷。”  嗯,没错,明海大师既然说萧七爷是个隐形富商,重金买几件羽绒服,估计他也会愿意的。  所以,这里头的五件郎君服,在陈念莞综合目标对象的实际条件后,针对每个人的情况量身定做的,除了送给明海大师的朴素一些,其他四件都做工讲究,选用的布料也是明珠布行里最上乘的,就连被套也是用的蜀锦,算起成本来,光是蜀锦这一床被衾成本价就花了二百两,原料贵着呢!  陈念莞检查过后准备无误,将三件锦袍跟三床被衾分别装好自己带上,其余两件锦袍跟两床被衾给了柳风。  两人对视,彼此微微一颔首,就分别去推销手上的羽绒产品了。  陈念莞带着小佑跟四丫来到了素川路。  今日,沧莫南也在改建中的酒楼店面瞧稀奇。  对于陈念莞找回来的谭木匠等人的手艺,他心里始终存疑。  沧家不差钱,每每家里头要用上木匠手艺人的,都是直接找巧木行的,这次陈念莞偏偏弃了巧木行,而来找这种民间工匠,沧莫南不放心,怕这好好的酒楼改建搞砸了,所以盯得忒紧的,基本上是谭木匠一开工那日起,他就天天来转悠。  开头那几日谭木匠还非常谨慎,每日都会找过来的陈娘子详细问设计图纸,陈娘子也次次都给谭木匠讲解,他在一旁听着,陈娘子说得深入,谭木匠听得入迷。  一开始陈娘子还会到现场来,指点他们怎么做,他也看着谭木匠等人先将二楼格局按照设计图规划好,隔出了左右两边各四个雅座,而后就上二楼,开始将左边包厢慢慢拆卸下来,而后再加工成屏风。  一道道屏风做出来后,逐一将其装放到雅座上,沧莫南叹服了。  原本春风里的上下楼的桌案雅间木料就是统一的,都是上好的银杏木,如今一楼虽然改了格局,多了八个半开放式的雅间,但用从二楼拆下来的雅间隔木重新打造,稍加修饰,便成为了一扇扇细腻光滑且雕花玲珑的屏风,将八个雅间很好的隔断起来,与其余大堂空间的气质浑然一体,要不是知道前儿这大堂里没雅间,都以为这原来的格局便是如此,丝毫不突兀。  所以,这时候沧莫南再来,就不是不放心,而是来看看,谭木匠还能怎么化腐朽为神奇了。  沧莫南正看得兴起呢,就被陈念莞叫了出去。  “沧公子,在下有两样好东西,想卖给你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哦呵,陈娘子不是做酒楼的好厨子吗?竟然还卖起东西来了?  沧莫南双手抱臂,等着。  陈念莞于是取出了那件包装很好的锦袍,递给了沧莫南。  沧莫南打开包袱一看,就很不好意思了。  这这这,这陈娘子,怎么能平白无故给自己做衣裳呢?  在微微羞赧不好意思的当儿,听陈娘子催促:“你随便去楼上哪个雅间,换上试试看,要不合适,我就不卖你了。”  哦,不是给自己做的,要自己买啊!  哼,自己好歹也是沧家的公子,什么漂亮衣裳没见过。  刚想说不买,手上触摸到那锦袍,软绵绵的,似乎是夹层的锦袍?  “沧公子,试一下,你不会失望的。”  见陈娘子笑吟吟地,沧莫南想了想,哎,看在她是合伙人的份上,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大不了不买呗!  而后叫随从拿着衣裳上去,自己也跟着上楼梯。  “对了,沧公子,穿这衣服,里头不要穿褂子袄子了,脱下来,再穿咱们的衣服才看得出效果。”  沧莫南踩着楼梯的脚步一滑,差点没摔下去。  这这这,这陈娘子怎么能如此,如此……,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教自己脱衣服?  还说是举人夫人,这这这,也太过于不拘小节了吧!  沧莫南狼狈地跑进了二楼雅间,马上关好门,让随从给自己脱了袄衣,褂子,才穿上了那件锦袍。  一穿上身,嗯,还觉得不习惯。  这种天气,穿这么少,受寒了咋办?  等过了一会儿后,也没觉得多冷,就奇怪了,哎,这袍子,似乎很保暖啊!  沧莫南大胆地走出了雅间,迎着廊道吹了吹冷风,厉害了我的阿娘,居然一点也不冷,比自己穿两件衣裳的保暖效果还要好。  这什么袍子?怎么做的?什么布料?  他们沧家做布行的,怎么都不知道?  不对,这布料,好像就是自家布行出售的,所以,是做这衣裳的人,里头塞了棉絮?  沧莫南身轻如燕地从二楼跑下了一楼,站到了笑眯眯的陈念莞跟前,兴奋,“陈娘子?????,这袍子是谁做的?里头是添了哪地的棉絮?”  陈念莞却避而不答,问:“如何,沧公子喜不喜欢这袍子?”  沧莫南冷静下来,想起这衣裳是陈念莞要卖与自己的,“不知这样一件袍子,需要多少银子?”  “一百两!以及,”陈念莞说着,将另一个包袱拿了出来:“这里还有一床同样保暖效果很好的被衾,沧公子……”  “要了,多少钱银,一并报上来。”  沧莫南于是用五百两银子,将这锦袍跟被衾带回了家。  而在大佛寺,明海大师已经穿上了陈念莞特别给他设计的羽绒衣裳,穿在袈裟下面,尤其暖和,连火盆都不用烧了。  明海大师心里头别提多舒畅。  另一头,被柳风骚扰得不得不尝试着穿上羽绒锦袍的萧七爷,也感觉不错。  “柳风啊,这袍子不错!”  “我就说嘛,这袍子一看就矜贵得不得了,只有七爷您才配得上这么好的衣裳。”柳风也笑眯眯地,“七爷喜欢就好,买下来吧?”  萧七爷愣了。  明海大师心里一个咯愣。  刘公公日常抿嘴。  了心日常埋脑袋。  “我说柳风,你这可不对了啊,你送两套袍子两套被衾过来,明海就不用花钱银,我还得花钱银买下来?”萧七爷来气了,“这是何道理?我还给你借了三千两,跟你一起做酒楼营生呢!”  “两千两,是两千两。七爷我只借了您两千两,另外一千两是给您打本的。”柳风笑眯眯地一摆手,“哎呀,那是因为明海师傅是我表姐的救命恩人呐,给明海大师的那两套,都是感谢他恩情的,再说那料子也没您身上的那么贵啊!”  明海大师听着点点头。  这陈娘子知恩图报,为人实在,不错不错。  “但您不同啊,萧七爷,您跟我表姐非亲非故,就是做营生,也还是靠我提携的。”柳风解释,“这袍子可是限量版,天底下没多少人能穿得上咧,您不知道为了做这袍子我们花多少心血!”  萧七爷看看锦袍上的针脚,嗯,确实用了心,料子也是顶好的,虽说没什么刺绣纹案,但看着就低调奢华,气度不凡,很适合自己此时微服的身份,最关键是穿着舒适暖和,又轻便灵活。  “等冬至一到,咱们穿这衣裳,绝对比穿啥都好。”柳风吹嘘完了,蛊惑,“七爷,都是京城首富了,对自己好一些嘛!总不能为了要把赚来的银子都花在家里头的娘子身上,就把自己给委屈了,赏自己一套新衣裳还是可以的嘛!”  萧七爷扶额笑了起来。  可不是嘛,收上来的啥贡品之类的好东西,都是他赏大臣赏后宫妃嫔的份,谁来赏他自个儿呢?  “好好好,我七爷今日就听柳风你说的,赏自个儿一套新衣裳。”萧七爷摸了摸身上的羽绒服,“这衣裳,爷买了。”  柳风笑嘻嘻地举起了同套被衾给他看。  “也赏自己一套新棉衾,要了。”萧七爷大气道。  “这就对了!七爷,这才是真汉子!”柳风朝萧七爷竖起拇指给他点赞,然后朝刘福安伸出了手,“刘管事?”  如今他知道,这刘福安才是替萧七爷付钱的跑腿了。  要银子,找他就对了。  刘福安嘴角抽搐,忍得辛苦。  明海已经习惯了,美美地端着茶盏品着小茶,穿着暖和和的羽绒衣悠闲自得。  了心看得羡嫉:柳风小兄弟,好厉害啊,能从圣上手里赚银子了。  “刘福安,给银子。”真汉子弘帝一挥手,下指示。  刘公公恭敬地朝弘帝行了礼,再微微笑着问:“敢问柳小郎君,一共?”  “七百两。”  刘公公这会儿知道了,要拿一百两的银票。  一张张百元银票送到了柳风手里,柳风边笑边点头:“谢谢七爷盛惠!”  萧七爷这夜就盖上了羽绒被,然后被热醒了,而后觉得,这柳风表姐做的棉衾,果然物超所值啊!  同样被热醒的还有沧老爷。  且说沧莫南是孝敬长辈的乖孙,从陈念莞那处买了这么好的东西,锦袍自己要了,自然是要把被衾送给自家祖父的。  沧老爷于是收到了来自乖孙的孝敬。  沧老爷很满意。  到底是自己最钟爱的乖孙,这么体贴人。  要知道,沧老爷都四十多了,人越老越怕冷,原本以为是多加一床被子的事,结果盖上之后,夜里被热醒了。  热醒之后看着那床新被衾,就,觉得不得了啊!  而后找来乖孙,瞧着乖孙今日穿得少,却精神奕奕不怕寒,再一打听,瞧着乖孙身上的羽绒锦袍,眼冒精光。  这么好的衣裳,怎么能只有乖孙有?快快快,去找陈娘子多买几件,等乖孙出得门口,又被沧老爷一喝:“回来!”  “祖父?”  沧老爷脑子在不停地转。  这么好的衣裳,怎么能只有他跟乖孙有呢?  不知道这衣裳好不好做?要能批量卖,可不是能成为布坊的一桩大买卖了?  当即要找亲自见从来只在乖孙口里存在的陈娘子,好好谈一谈这笔买卖。  *  翌日陈念莞就在虹影巷的陈家河粉店摊上见到了这位沧老爷。  在他们爷孙出现之前,陈念莞也总算等到了来吃河粉的江禹,心里忍不住窃喜。  啊,财神爷来了。  “这是什么?”  江禹看着陈念莞给自己小厮递过去的两个包袱,问。  “保暖效果特别好的衣裳跟被衾。”陈念莞笑,“看在江公子跟我是老相熟的份上,允许你先带回去试穿跟试用,要是满意呢,你叫人给回我五百两银子就好啦,要不满意,那就叫人把衣裳被衾都退回来,不额外收银子喔!”  江禹觉得陈念莞太小看自己了。  堂堂世家公子,有什么好衣裳没穿过?  不过鉴于陈姑娘一片好心,他勉强收下了。  吃完一份汤河粉,江禹便跟小厮离开了。  陈念莞美滋滋地想,这回两千两的巨债,可以一下划拉去五百两了。  心情实在好,于是转头也叫柳云给自己炒了一份河粉,才刚端上来,就见着沧莫南穿着昨儿在她这里买的羽绒锦袍出现了,身边还站着位矍铄的老爷。  “沧公子?”  “陈娘子,祖父,这位便是陈娘子。”沧莫南带着沧老爷坐到了油纸伞下的案桌上,“陈娘子,我祖父有要事跟你相谈。你能否拨冗一谈?”  “沧老爷,幸会幸会!”陈念莞将那份新鲜出炉的炒河粉放到了沧老爷跟前,笑:“初次见面,也没甚好送的,就请沧老爷吃一份陈家的河粉吧?”  “好啊!”沧老爷也不推辞,叫乖孙递了一双筷箸,接过去就吃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不错不错,我虽然在月满楼吃过他们做的陈家河粉,但尝起来都没今天陈娘子请我的好吃,莫非,是因为陈娘子这摊子上的,才是正宗的缘故?”  陈念莞哈哈笑了起来。  沧老爷便在一片笑声中慢慢地吃完了一份炒河粉,末了抹抹嘴,心里在想如何才能让这陈娘子把做这衣裳法子告诉他们沧家。  陈念莞也不急,微微眯着眼耐心等着。  来京城这么久,就是沧家当初想租铺子给自己做商楼,要五成盈利,这沧老爷也没自己出马约见自己,昨儿沧莫南买了她羽绒衣跟羽绒被,才过一宿,他就来见自己了,目的何在,不是很明显吗?  是想,合作做羽绒系列?  据她所知,沧家的明珠布行,除了做绫罗绸缎的布料买卖,也是有自己的裁缝店替顾客订造衣物以及出售成衣的。  所以,这个可能性极大。  果然,沧老爷一开口,陈念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沧老爷明说看上了自己做的羽绒衣被的潜在市场,想跟她合作,至于合作方式,沧老爷初步意向,是他们布行提供布匹铺子,陈念莞出棉料绣娘,做好成衣后,放在商铺出售,盈利所得五五分。  陈念莞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沧老爷真有意思,上一次想出借商铺给自己做酒楼,也是想五五分,如今找自己来找羽绒衣被,也打算五五分,是个一点亏也不愿意吃的主啊!  “对于沧老爷的提议,我很感兴趣,不过目前我的重心在做酒楼,这衣裳也是临时起意,才想着做给自家人穿的,刚好有多的,就卖给熟人了,暂时也没打算发展成营生路子。”陈念莞装着遗憾道。  “嗯咳,陈娘子可以考虑考虑嘛,这个合作条件,我们还可以再谈谈。”沧老爷也表示很豁达,接着问:“不知道陈娘子手头上还有没有多的衣裳?不瞒陈娘子,人老了,畏寒,这衣裳正正好,要没有,能不能跟你订做几件?”  “可以的,可以的。”陈念莞笑盈盈地,接过沧莫南递给他的沧老爷的衣裳尺寸。  “一件衣裳一百两,我这儿给你全额三百两,不知道陈娘子多久才能给我做出来?”沧老爷问。  “至少得要六天吧!”  “好,那我就等陈娘子?????六天了。”  其实沧老爷一天也等不了,回到家后,就叫管事拿了剪子,叫乖孙把衣裳脱下来。  “祖父?”  沧莫南看着那剪子,心头一哽,揪住了身上暖和的衣裳。  “南哥儿啊,来,脱了那衣裳,剪开让我看看,里头是啥棉絮?”  “祖父!我一百两银子买回来的衣裳,你,你一剪子,就会剪没了啊!”沧莫南穿着羽绒衣裳既轻盈又舒服,不愿意作出牺牲,“祖父您不知道,这衣裳穿着多舒服。”  “我自然是知道舒服,所以才要搞清楚,这里头到底塞的是什么棉?”沧老爷给管事使眼色,管事看看沧老爷,看看步步后退的沧少爷,为难。  “祖父,您那儿还有一床被子也是可以拿来剪的。”沧莫南指着沧老爷寝厢。  “你个孽孙!那可是价值四百两的蜀锦棉被,怎么能这么败家呢?”  沧老爷看管事犹犹豫豫地,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剪子,就朝自家的乖孙冲了过去。  沧莫南惨叫的哀嚎响彻沧府。  沧老爷看着剪破的衣裳里头,飘出了一片片白色的绒毛,随着微风四散开来,晃晃悠悠落得地上案桌上多宝阁上,到处都是。  “这是什么?”沧老爷一把抓了几片,“毛?什么毛?”  “好像,是什么鸟儿的毛?”管事看着,推测。  “什么鸟儿的毛长这样?”沧老爷抓起来嗅了嗅,没闻到什么异味,“怎么处理的?”  他是想做这门营生,可,这是什么鸟?寻常一只这种小细毛的鸟,得逮多少只才能攒到一件衣裳的毛?  沧莫南看着自己被祖父剪破的一只袖子,完全忘了有冷风灌过来,哀嚎:“没了没了!”  “没出息!你跟陈娘子有交情在,不会让她再订做一件?祖父赔你一百两便是了。”  沧莫南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祖父都交三百两银子给陈娘子做三件衣裳了,他也可以花银子给自己订做啊!  第二日,他就也带着六百两银子去找陈娘子了。  而带银子去找陈娘子订做衣裳的,不只是沧莫南,还有江禹。  江禹不仅多带了一千两银子,还带了陈念莞的那张二千两的欠条。  陈念莞接过那张欠条,笑眯眯地看着江禹。  江禹干咳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尴然。  那衣裳,好穿就不说了,被自家二叔瞧见,稀奇之下试了试,喜欢上了,于是也要订做两件,也要一床被子。  而后二婶知道了,也要订做两件衣裳,同样一床被子。  接着堂哥堂妹闻讯过来,亲眼见着了那件衣裳的好,也要下单定两件衣裳一床被子。  江侍郎家的人识货,认出那被衾是蜀锦做的,也没嫌贵。  得了,二叔一家全成那位陈姑娘的主顾了,包括他自己,也追订一套。  于是,一家子四床被子跟八套衣裳,尺寸都带来了。  一共三千两,陈念莞不仅还清了江禹的欠债,还能从江禹手上多赚一千两。  陈念莞撕碎了那张欠条,抓着那盈利得来的一千两笑眯眯的。  啧啧,陈东家刚刚重出江湖,就重振了威风啊!  干啥啥都行,赚钱第一名,说的就是她陈东家啊!  不过五两银子购入的鸭绒,蜀锦成本贵,但盈利翻倍,至于衣裳的布料自然也是选了最好的,但做了这么多套,也不过花了五十两,所以,单她这一头就已经轻轻松松赚回本了!  如今收到这么多订单,是不是得考虑开个绣房呢?  恰好东厢还有一间房空着,陈念莞马上就安排上了,让两大猛兽搬搬抬抬掉里头多余的案桌,一个现成的绣房就有了。  哼,沧老爷还说什么出布料铺子呢,她陈念莞就是不租沧家的铺子,也照样能把生意做起来。  这羽绒服本来就应该走高订路线,给主顾们独家定制的,没打算走薄利多销的炉子。  如今一件羽绒衣裳可算是卖得上天价,但要是跟沧老爷合作,做成成衣大规模销售,羽绒衣不稀罕了,那时候哪里还能定高价呢?  定高价,才能卖给那些手头不缺钱的京都人士。  要羽绒衣都烂大街了,他们不觉得稀罕了,她定了高价,又怎么能吸引他们来买呢?  所以,这个冬天,她得好好靠这个自己先赚一波快钱!第123章   陈念莞才盘算着,杜鹃跟丁香两个调过来做缝纫活儿了,那厨子预备役那头就少了两个人手,得再去牙行买两个厨子助手才行,柳风蹦蹦跳跳过来了。  “表姐表姐!”  “怎么了?”  “那萧七爷,说要给自己多订四套,用最好的料子,最好的绣工!”  柳风说着,将二百两递到了表姐手上,又拿出一百六十两:“哦,那萧七爷家的管事也说要订做两件,说得用最简单朴素料子,绝对不要蜀锦,反正绝对不能压过七爷的布料跟样式。”  “行啊!”陈念莞看柳风笑得得意,似有所觉,“小风啊,你这中间,净盈利很多银子吧?”  “哎呀,表姐你这么能这么看我?”  “我怎么看你你还不知道?”陈念莞翘了翘眉毛。  “嘿嘿!”柳风得意地摸了摸光瓢,一点不紧张。  盖因陈念莞说过,他只要保证最低一件衣裳五十两,一床被衾二百五十两卖出去,收回这个盈利,其他能赚到的利润,都属于柳风自己的。  而柳风卖给萧七爷,知道他是京城首富,价格那是毫不忌惮地往上提,一件衣裳二百两,一床被衾五百两,他第一次买卖成了就获利了四百两,夜里做梦都笑得不要不要的。  然后等今日去大佛寺,不仅那萧七爷说那衣裳好,一口气又多订了四套,那刘管事经得萧七爷许可,也开口跟他订了两件衣裳一床被衾。  于是两回他就赚到超过一千两。  乖乖,再多卖几件,可不得将那萧七爷的欠债全还清了?  不过,就是攒够了两千两,也得放放,不能那么快还银子给萧七爷。  不然,那萧七爷察觉到自己拿从他身上赚的银子来还他的债,这情面上就有点过不去了!  柳风这么乐滋滋地想完,而后又掏了五十两银子出来给陈念莞,说要自己订一套衣服跟一床被衾。  “不要上好的布料,也不要蜀锦,普通的就行了!”  “你要,我让绣房给你做就是了,自家人,干嘛还给银子?”  “哎,我不是自己穿呐,是给大佛寺里头的了心兄弟穿。”柳风道。  明海大师都有羽绒衣穿了,那了心还惨兮兮地整日挨冻受苦,呆在大佛寺久了,柳风受他照顾良多,所以就想给小兄弟整一套。  至于五十两这么大一笔钱银花出去心不心疼?  嘿,那萧七爷那么富,家里头肯定还有啥婆娘儿子闺女的,以后慢慢从他身上找补回来得了!  陈念莞看柳风花起五十两银子来不带皱眉的,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我说,小风啊,你是不是找到什么好韭菜,能割了一茬又一茬的啊?”  不然,他前不久一千两银子都要借的人,给个小兄弟花五十两能不带皱眉的?  柳风瞧了自家表姐一眼,嘿嘿嘿笑了起来。  哎呀,他可不能说,就是萧七爷啊!  不仅萧七爷富,连他家里头的管事都那么富,四百两银子花出手都不带皱眉的。  啧啧,京城第一首富的做派果然是豪迈啊!  他能碰见这么一只肥羊,也是好运,不可得薅多几次,薅尽兴一些么?  他怕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于是,这个冬季,陈念莞跟柳风都各自薅自个儿找到的肥羊们薅了个痛快!  当然,也有让陈念莞不痛快的主顾,这位主顾就是施存祈。  施存祈是跟着陈念莞一起去萍儿村找到茅叔的,知道陈念莞找茅叔收集鸭毛的事,所以陈念莞抽空带着衣裳跟被衾推销给他的时候,他马上猜出来了。  “这是你用鸭绒做的?居然这么贵?”  啧!  就知道,不应该在施掌柜跟前说漏嘴的,当时应该耐一耐性子,等他离开后再找茅叔说这事的。  不过不知道都知道了,陈念莞只得点头:“我可是用了好多功夫,又做了许多步骤才将鸭绒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看,这布料都是上好的,这被衾可是用蜀锦做的,看你是我合伙人份上,又是店里头的合伙人,衣裳五十两卖你了,被衾就二百五十两吧,赚很少了。”  其实原本她叫卖一件衣裳一百两,一床被衾四百两,也是提高价格来卖的,想着主顾们会还价来着,谁知道这些个主顾个个那般豪气,居然见穿着好,就一文钱也不还呢?  个个都是有钱的主啊,豪横得都让她满心嫉妒了!  施存祈笑笑,收下了衣裳,将蜀锦羽绒被推了回去。  “我们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这蜀锦我们用不起,倒是想请陈东家,给我内人跟一双儿女,都各做两套这鸭绒衣。”  “羽绒衣,你得在外头说是羽绒衣。”陈念莞一副你敢说?????破我就不卖你了的态度。  “行,羽绒衣。”施存祈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点点头,“我也多做一件,而后,被衾各做四床,普通料子即可,算些折扣,合共,一百两吧?”  嘁!低到出厂价啊!平时看不出来,施掌柜这么抠搜的呀!  “你给我这个价,我不把你这是鸭绒做的说出去?”  “你可得遵守诺言啊!”  “君子一言!”  于是陈念莞灰溜溜地带着没卖掉的蜀锦羽绒被回来,还不得不接了一批盈利咻地一下少到低谷的订单!  不过这并未打击陈念莞的信心。  毕竟,她手头上可是还有几票单子要做的,所以又去跑内城外城的牙行各一趟,这一次打算补充会针线活的跟下过厨的技能人员。  而后在内城牙行挑人的时候,陈念莞才发现巧了,有两个年轻小伙居然是曾经在春风里干过后厨的学徒,所以当即就把人给买了回来。  而后又跟这三位会缝纫功夫的姑娘跟两位预备役厨子也签了十年用工契书。  至此,陈念莞家里头的绣房算是正式建立起来了。  既能够缝制羽绒服卖钱,也不用愁家里头的针线活儿没人干了,缝纫苦手陈东家表示很满意。  这一日,茅叔又坐牛车进城里来了。  陈念莞见着茅叔收集的大包小包的鸭绒,如迎贵客一般将茅叔奉为上座,热情得让茅叔浑身不自在。  “陈东家,你要有什么活儿要吩咐我的,尽管说,不用这么客气。”  如今萍儿村的鸭棚已经建起来了,瞧那架势,大着呢,为免届时茅叔忙不过来,还找了帮闲给他做助手。  茅叔一下荣升鸭棚管事,心里那叫一个开心。  平时抽空给陈东家找鸭绒,找得更勤快了。  陈东家对咱这么好,咱要那啥桃李不是?  “哎,茅叔这些日子四处奔波给我找鸭毛,辛苦了。”她家里头的绣房能开张,都得亏茅叔啊!  他可是大功臣,怎么能不好好对待呢?  陈念莞盘算过了,等茅叔养起鸭子来后,这鸭绒就再也用不着去找旁人的了,自家鸭场都能解决这个供货问题,不过再那之前,得辛苦茅叔一段时日。  然后,陈念莞就送了茅叔两套羽绒衣裳。  当然是用最简单的布料做的。  茅叔接过两套衣裳,受宠若惊,“哎,陈东家,这,无功不受那啥?”  “没事没事,以后等茅叔将鸭棚壮大了,不就是有功了嘛!”陈念莞笑眯眯地鼓励茅叔,茅叔摸了摸衣裳,瞧外头冷,陈念莞当即就叫他进屋子换上了。  穿着暖和和衣裳的茅叔心里感激觉得,自己今生遇上陈东家这么好的一位东家,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东家,您还要多少鸭绒?给我说了,我都给您弄来。”  茅叔再接过陈念莞给的五两银子,觉得不鞠躬尽瘁,简直难以报答陈东家的这份好意。  “茅叔只要按寻常那般收集鸭毛就可以了。”陈念莞表示不急。  “陈东家,您要那么多鸭毛,到底是用来干嘛的呢?”  “哎,不瞒茅叔你说,我找你养鸭,是为了供应我跟施东家开的那间酒楼,这事,你也知道,对不对?”  茅叔点头。  “然后呢,我们酒楼其实雇你养鸭子,那肉主要也是拿来做烤鸭的。”陈念莞嗯咳一声,这么道,“如今后厨呢,就要准备垒做烤鸭的炉子,我们不是京城本地老百姓,这事茅叔不知道吧?”  茅叔摇头。  “就是啦,我们那地儿跟京城本地做的烤鸭不一样,那做烤鸭的炉子也有个约定俗成的传统,一定是要将这些鸭毛处理过跟灶石垒在一块的,等炉子做好后,还得烧三天三夜的鸭毛,用这样烧过鸭毛的炉子做出来的烤鸭,会特别香,特别美味。”  茅叔听呆了。  世上,还,还有这种讲究的炉子?  “这这鸭毛,是专门用来建做烤鸭的炉子用的?”  陈念莞笑嘻嘻地点头。  又跟茅叔唠叨了一会儿,请茅叔吃了午膳,这才送走了他。  茅叔走出香桂街,吃饱喝足,还穿着暖和和的衣裳,心情别提多美好。  甭管那陈东家做烤鸭的炉子多奇怪,陈东家既然要,他就给继续送来呗,反正也能赚五两!  茅叔正美滋滋地打算出城回萍儿村呢,见着一位富态老爷冲他笑盈盈的:“这位,兄台!是陈东家的熟人呐!”  这位富态老爷自然是沧老爷了。  “你是?”  “哎,我姓沧,是跟陈东家合作开酒楼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啊,陈东家还跟沧家合作开酒楼?不是跟施东家一起开的吗?”茅叔略显奇怪。  “你不信呐?不信可以回头问问陈东家!我要不是跟她合作开酒楼,怎么会知道,陈东家就住这香桂街呢?又怎么会知道,你是陈东家的熟人呢?”  想想有点道理。  “那,沧老爷,你找我有什么事?”  沧老爷能找茅叔有什么事,自然是为了羽绒衣里头那鸟毛的事。  既然陈东家不想跟他合作搞这个羽绒系列,那他自己破解这羽绒衣的诀窍,沧家自己做不得了?  干脆地将乖孙一整件衣服全拆了,里头那夹层的真面貌都给研究透彻了,就不知道这羽毛是打来儿来的,再问过乖孙,也没见着陈娘子进京的时候,有带什么鸟儿。  那就是说,这羽毛,必定是在京城里头找得着的。  能在京城找得着就好,她陈娘子能买到,他沧海也能买到。  于是派人暗暗注意香桂街的动静,也找沧莫南去找宅子里头看门的陶伯跟两个杂役打听。无奈他们少进庭院,都不知道其中玄机。  定是那陈娘子有所防备。  沧老爷派去的人蹲守了几日,又跟附近人家打听陈娘子一家的行踪,而后就注意上了茅叔。  这茅叔三进三出,算时间,就是陈娘子做羽绒衣的日子里头出没,还每次都带几袋子的东西,莫非,那就是做羽绒的鸟毛?  沧老爷于是守株待兔,等到了茅叔,就带他去茶馆喝茶了。  这下茅叔真相信沧老爷跟陈东家是合作伙伴了。  陈东家为人和善,给自己送银子送衣裳,还招呼自己吃好饭好菜,这沧老爷要不是跟陈东家一路人,怎么会都这么善良,请自己喝茶呢?  所以茅叔对沧老爷的敌意也消除了,美美地喝着茶就将自己上门送鸭毛给陈念安的事给透露出来。  “送鸭毛?”商业奇才沧老爷一下就觉出了不对劲。  “啊,陈东家就是雇我在萍儿村给她养鸭子的,如今鸭棚都给我建起来了,还找了几个伙计给我当帮手,好人啊!”  沧老爷有听说京城附近的农户出息供应不上给陈娘子的新酒楼,还特别找乖孙买自家农庄的产物,再有陈娘子在啥离京城比较近的村落雇人养鸭养鸡的事,也听了一嘴,所以这个老汉就是养鸭人?  可,陈东家要鸭毛做什么?  “哎,陈东家垒灶用的啊!”茅叔将陈念莞前头跟他说的,拿鸭毛垒的灶炉做的烧鸭忒好吃的事儿给沧老爷提了。  沧老爷半信半疑。  本来沧老爷怀疑陈念莞是用鸭毛来做的羽绒衣,但一来鸭毛色杂,还粗糙得很,二来鸭毛又腥又臭,实在跟他见到的夹层里的白羽毛不一般。  新酒楼后厨改造这事他是晓得的,他乖孙还天天到酒楼看改建进度呢,至于用鸭毛垒炉灶,天底下没听说这等事啊?  陈东家厨艺不凡,那鱼腐跟河粉,还有瑶柱酱,都非寻常厨子做得出来的,他没吃过陈娘子做出来的烧鸭,可想象一下是能做出美味瑶柱酱的陈娘子烧的,味道可能不差。  莫非,这用鸭毛垒炉灶,再用鸭毛烧三天三夜,就是陈娘子家做烧鸭的诀窍不成?  沧老爷又去问乖孙后厨炉灶的事,沧莫南哪里知道?  想想也是,后厨泥瓦匠干活重地,又脏又乱,乖孙肯定不会踏足的,所以沧老爷的探索之路,就这么断了。  *  六日后,沧老爷收到了陈家绣房出品的三件羽绒服。  沧莫南也一并收到了自己的两件新羽绒服跟一床被衾。  沧老爷当即脱下厚厚的氅衣换上了羽绒袍子,走动两下,果然觉得轻便灵活又保暖,非常满意。  “陈娘子,当真没兴趣跟沧家一起合作这衣裳?”  “虽然我确实很想跟沧老爷合作,只是可惜如今真是分身无术,毕竟您也知晓,我如今都关注在新酒楼,无暇顾及,难得沧老爷盛情相邀,抱歉抱歉!”陈念莞笑眯眯的。  先不说自己已经可以在家里头接单做这系列的衣裳了,她跟人合作的第一原则,便是只跟自己直觉上可以放心结成联盟的人共同营生,或者是在主盘营业时,自己占据主导拿大头。  至于陈家河粉分店的合伙人,也是自己掌控了总部店面后才找的,并且是因为旁人打本做的分店,她甘愿让利,却也控制了命脉的酱料供应。  但如做酒楼这?????等她自己要花费心血做的主业营生,断不会跟人平分。  想要自己先走高奢路线狠赚一波的羽绒服系列自然也是。  她对于跟沧老爷合作戒心很强,首先是因为沧老爷是老狐狸了,讲商谋讲筹算,她定是比不上他的,其次,从沧老爷前后两次提出的条件可以看出,这不是一位愿意吃亏的主,跟他合作,分分钟什么时候被他坑了还不知道。  一句话概括就是,她不相信这位沧家老爷。  选合伙人,可也是一门技术呐!  不然,很容易为他人做嫁衣,自己的全盘生意就变成别家的了。  看陈念莞不愿意,沧老爷自然表示很遗憾,又暂时堪不透这羽绒衣的做法,只能作罢了。  沧莫南叫小厮拿走订做的衣裳后,见着祖父在旁边,支支吾吾地,低声问她,这羽绒衣裳能不能做娘子服?  原来是见着陈念莞自己穿的就是郎君服,她几次拿出来的也都是郎君服,不知道能不能给自家祖母,阿娘跟妹子也做两套。  陈念莞大手一扬,拍在了沧莫南肩头,笑眯眯地:“若是沧公子有所求,我看在合伙人的情分上,也不是不能够做。”  就知道,皇商呐,手里头银子多多的有。  沧莫南一喜,马上就继续下单了。  那沧老爷看得眼角抽抽。  这陈东家,说着分身无术,不做这羽绒服的营生,但却公然在他跟前就接下自己乖孙的订单,这不是在做买卖是做什么?  敢情是自己一早拉好班子,把这营生做起来了?  难怪不考虑跟自己合作了!  沧老爷忽而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陈娘子,若是一开始进京,走动勤快一些,跟她把关系搞得更好一些,是不是就能从这小丫头的买卖里获利了?  然后看了看自家乖孙,觉着坐在一块儿的两人怎么看怎么顺眼,直惋惜。  哎,为什么这陈娘子已经嫁做人妇?  可惜啊,不然,跟自家乖孙倒是般配得很,沧家还能多一位能干的孙媳妇!  那样还怕不能将这陈娘子手头上的这技术学到手吗?  *  陈念莞这头接下了订单,另外一头,柳风也将萧七爷跟刘福安新订的羽绒衣裳送到了大佛寺。  不过没碰见萧七爷来找明海师傅下棋,所以就放在明海大师这处,拜托明海大师等见着萧七爷的时候转交给他们。  然后转头就将给了心订做的衣裳跟被衾送给他。  等了心明白是柳风小兄弟自己花银子给他做了衣裳被子,接过去的瞬间,了心就眼眶泛红,就差没扑到柳风身上嚷嚷好兄弟!  柳风小兄弟,人真好!难怪能从圣上身上赚到银子。  嗯,柳风不仅能从弘帝身上赚钱银,还能从刘公公身上赚钱银。  两日后,萧七爷来大佛寺见明海师傅,然后带走了柳风留下来的四套羽绒服。  刘福安也同样带走了他自己的那两套衣裳跟一床被衾。  翌日退朝后,平时要穿大氅从正殿走回御书房的弘帝,如今只穿寻常的龙袍,竟也不冷不寒。  身为大周朝圣上,什么珍贵的皮袄氅衣没得穿?  但都不如此时随便拢起来穿着的羽绒衣裳来得轻便。  弘帝舒服了,侧头瞥了一眼随伺在一旁的刘公公:“刘福安,今儿你穿羽绒衣了?”  “回陛下,穿了,轻便,暖和。”也穿着素色不起眼没纹案羽绒服的刘福安赶紧道,“都是托陛下的福,让咱家也穿上了这般好的衣裳。”  “这羽绒好啊!保暖效果不比狐皮貂皮差,但比起动辄几千两的狐裘跟貂氅,可就便宜多了,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  “那奴婢命那柳小郎君跟陈娘子奉命到尚衣宫,交代一二?”  “嗳,那倒不必,前些时候朕前头那套衣裳不是全拆了?见着夹层里头并没有藏什么危险之物,只有无色无味无毒的白色羽毛吗?怕是柳风跟她表姐,从哪儿找来了这些白色羽毛的小飞禽,想出的这个裁缝衣服的法子。”弘帝摇头,“老百姓好不容易找着一个营生赚点钱银,进尚衣宫一趟,可不得老底都没了?朕还不至于断自家子民这点子钱财。”  “就不知晓,这小飞禽,是什么种类?居然能让柳风小郎君找着,如此幸运,又这般机灵,也让他们生生找了条生财之道!”刘福安也笑。  身为残缺之人,阳气不盛,极其畏寒,一到秋冬,便是最难熬的时候。  前儿见柳风给弘帝推销羽绒衣物,还不以为然,以为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小痞子强卖的什么东西。  结果弘帝回到宫来,给暗卫查过那件衣裳并非害人之物,而夜里头盖那寒酸的棉衾,居然说好,次日便要找柳风多订四件。  他不免就动心了,这玩意儿,不仅明海师傅说好,连陛下都说物超所值,两位大人物都首肯的好东西,他刘福安,自然是要试上一试的。  于是明示过弘帝之后,他也找柳风订了两件衣裳,一床被衾。  昨儿晚上就用上了,用过之后才觉得,轻柔暖和,比什么熊皮虎皮都睡得舒服,再将衣裳穿上身,啧啧,不过是仅仅一件套在身上,就胜比一件厚厚的大氅了,便是伺候起陛下来,也觉得身手轻巧得不要太多。  有了这羽绒衣,日后再陪陛下去哪儿去哪儿,都不怕受寒了。  刘福安当即打算陪弘帝去大佛寺的时候,找柳小痞子,哦,不对,是柳小郎君,再多订几套。  能自个儿用,还能赏给自家几位干儿子,还有同样跟他一般畏寒的同僚。  柳风是没曾想啊,他想多卖几套给萧七爷,结果萧七爷买了四套之后就觉得够了,反而是那位出手阔绰的刘管事,后来偷偷寻了他,让他给做二十件衣裳跟五床被衾。  虽然也是说不用最好的布料,也无须用蜀锦,但也一件衣裳一百五十两,那就是三千两,一床被衾二百五十两,那就是一千五百两。  除去给表姐的最低盈利后,他自己能光赚三千两!  嗯哼嗯哼,小小郎君柳小风,向来只拿半成的柳家小弟,一下子就成为了拥有千两银子的富家公子啦!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加油哒!!第124章   当然,如此大喇喇差不多四千两的交易,是不可能在大佛寺、就在萧七爷的眼皮子底下大喇喇跟柳风谈的。  他正经活计干着呢,怎容他在伺候陛下的当儿干闲事?  况且这柳小郎君只认百两银票,要是只带四张千两银票多好的,带百两银票还得给他兑四十张。  所以刘福安只敢跟柳风快速说几句话,提了订单数量,说好过两日会派个小厮到香桂街找他面对面下单交定金,柳风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他哪有不接的道理?  回头他就将即将拉到的订单数给陈念莞说了,陈念莞恨不得抱着小表弟转圈圈。  陈念莞知道柳风小表弟叫价高,但不知道他如此大胆啊!  如今二十件衣裳五床被衾,她就有一千一百两的进项了,就是用上好的布料,除去成本也有一千两银子左右的盈利,陈念莞乐滋滋的,叫绣房早早的安排上,只等柳风收到了定金后,马上开工!  作为掮客两次尝到甜头的柳风,这天穿得用来做招牌的羽绒郎君服,早早地出门,在巷口等刘福安派来的小厮了。  对柳风自然是说小厮的,其实来见他的,是刘福安的心腹刘全满。  刘全满是御膳房里头当差的,借着出宫采买的便利,就来找柳风了。  在香桂街口见着一个小郎君在东张西望,似乎等好一会儿的样子,仔细看看身上的衣裳,可不像羽绒服吗?  干爹叫自己来找那位柳家郎君,就是为了买这羽绒服的,听说这羽绒衣裳穿起来轻便保暖,干爹还特意赏给他摸了摸,他摸着是轻飘飘的,薄薄的,是蛮舒服的,但就不知道是不是当真有干爹说的那般好?  不过一听是连陛下都说好,微服时候都穿这羽绒衣裳,刘全满就马上收起了那点子怀疑。  连陛下都说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是好东西?  能用得上跟陛下一般的东西,可是他们的福气啊!  所以刘全满领命过来,对做出这等东西的人家存了几分敬意。  此时刘全满再掏出画像,看到是个带着同款毡帽的郎君没错,便快步走了过去:“敢问阁下可是柳风小郎君?”  “是我没错。”柳风笑嘻嘻地。  刘全满也笑得谄媚,“我是刘公……是刘管事派来的。”  柳风见着这刘全满说话有点娘,没往心里去,阿娘说过,一样米百样人,指不定京城里头这种说话方式受欢迎呢?  柳风笑着把这位大主顾代表带到了附近的一家茶馆。  他可不敢往院子里头带。  一来绣房就在里头,表姐说不许随便将主顾带回家,免得泄露天机,二来,他也不想让表姐跟家里头的人知晓自己赚了这么多钱银啊?????,且不说他们眼红要跟自己分银子,让大哥知晓了,他这钱银要分上交六成到公中,不亏大了?  在茶馆雅间落座后,刘全满就跟柳风寒暄起来。  他知道这位小郎君是给明海师傅做吃食的,那吃食新奇新鲜,不仅明海师傅满意,便连陛下也夸赞,再加上羽绒衣这一茬,更是不敢小觑,难得干爹找自己来接洽这位小郎君,自然是要打好关系的。  所以好话说尽后,刘全满拿出了一迭百元银票。  柳风眼睛登时一亮,他一般叫价后,定金都是先付给表姐的那一份,当即拿过来数了数,嗯,十一张百两银票,数额对了。  然后全部揣到兜里头,“小刘管事,谢谢盛惠啊!”  “哪里哪里,还请柳小郎君多多看顾好咱干爹要的那批衣裳。”里头可是也有干爹赏给自己的呢!刘全满也将柳风给的收据跟签收订单给收好。  “那是应该的,只要到时候小刘管事如实付够银子就成啦!”毕竟,后面那么大一笔银子,才是属于他自个儿的啊!  “放心,届时奴……我一定会如数将银子送到柳小郎君手上的。”  谁敢欺诳这小郎君啊?在陛下跟前得脸的红人,要敢不交银子,他随随便便在圣上跟前提一句,他们这些奴婢就怕被杖毙了!  刘全满看着柳风放好银票,满意地吃起茶来,又笑眯眯地递了一个木匣子,推到了柳风跟前:“这啊,是劳烦柳郎君办事的一点心意,还请小郎君勿要嫌弃,笑纳了。”  柳风一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嘿!  这是打赏吧?  就跟他跟那萧七爷给办了事后,会赏赐金子?这也是大刘管事犒赏他的?  柳风笑嘻嘻地接过来,也没看,一下给抓起来了,“我办事,你就叫大刘管事放心好了,二十件衣裳,五床被衾,四天后送第一批,八天后送第二批,一件不少地交到你手里。”  “好。好。好。”  辞别刘全满后,柳风走路都快要抖起来了,回到香桂街,第一时间就将那笔钱银交到了陈念莞手里。  陈念莞一瞧:好家伙,光定金就交满她指定给柳风代理的盈利数目了,这小表弟吃盈利吃得很肥啊!  嫉妒啊!妥妥的。  早知道小表弟那么能干,当初叫他代理去卖这羽绒衣的时候,就应该把盈利底价定高一些的。  柳风无视自家表姐红得滴血的招子,哼着不知道打哪来学会的小曲儿,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房门,锁上,而后将刘全德给的木匣子掏了出来,打开一看:里头居然是拇指头大小的两颗珠子。  啥玩意儿?  柳风瞅了又瞅,不知道这是啥珠子,但既然能让五百两不带眨眼掏出来的刘管事的干儿子送过来给自己的,又用盒子装着这么郑重,肯定值不少银子。  至少能值个五两吧?是拿去钱庄换点钱银回来呢?还是自己先收起来?  “小风?”  隔壁书房里头,柳青在催自家小弟过去念书了。  “来了来了!”  柳风随手将珠子塞到床上的哪个旮旯,出门念书去了。  *  到今日为止,柳青开的学堂亦差不多有将近一个月了。  虽然众人学得断断续续的,可在陈念莞的三申五令之下,都没敢明着说不来,强制情况下,倒是有人也渐渐听学进去后,静下心来慢慢跟柳青学认字了。  因为陈念莞也没要求个个都会写,基本要求是认得字,会筹算。  就这一要求就提高了很多人的厌学情绪。  再想想,陈东家说得对,学会了筹算,那还怕别人坑自己的银子吗?学会认字后,以后上哪儿都不会是睁眼瞎啊!  学着学着习惯了,就这么学进去了。  柳青因材施教,也没教啥高深的学识,往让他们看得懂简单的公文来教,肯学的情况下,大家都学得很快。  其中求知若渴的便是柳云了,每逢有空就往书房里跑,简直将书房当自己闺房了。  除了柳青给教的常用字,她还叫柳青拿菜谱当教材教她,如今她能看懂菜谱的一半,假以时日肯定能看的懂另一半。  而后是柳熊跟柳狮。  他们是看过柳羊识字会算,然后被陈东家聘请做冰铺管事的,不说月俸比他们高,就是奖金也比他们高,最后还调到糖水铺做大掌柜的,等于是管两个铺子了。  识字好啊!可以得到陈东家的赏识跟看重,要是他们能像柳羊一般能写会算,等陈东家再开铺子,指不定自己也能做掌柜的啊!  再说,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够找到秀才公来教自己认字的,这机会可得珍惜,所以不止是他们,就连那预备役里的厨子跟绣娘,也有想过来学的,陈念莞自然都允了。  当然,有积极上进的,就有无心向学的,四丫跟小佑就是,自诩为武术派,认字没用,一来书房就犯困想睡觉。  柳风也是曾经的一员,不过是听自家表姐话,勉强过来将就地学着。  其实筹算他是很懂的,不然陈念莞不会在抚宁县还在出摊的时候就叫他做采买了,就是认字写字方面马马虎虎的。  只是,跑大佛寺多了,跟明海师傅跟萧七爷也接触多了,然后渐渐意识到自己不学无术,又有跟在施存祈身边,见他如何跟农户聊合作,谈契约,自己拟章程,心里暗暗崇拜羡慕,再等代理羽绒衣裳的时候,跟刘管事合作生意,那契书收据还得等回来找陈念莞亲自拟,再给大哥撰写的时候,心里头求学的那股子劲头就上来了。  他脑瓜子机灵啊,跟自家表姐比,不就差了认字这一环节吗?  因为表姐也只会看,不会写啊!  要他既能看又能写,那岂不是比表姐还厉害了?  在这种竞争心态下,柳风慢慢地在学堂上就收起了吊儿郎当,认真学字练字起来。  到底曾经在家里头跟大哥学过几年的人,有基础,脑子又机灵,所以进步神速。  这日在学堂上,给自家大哥背了一次三字经,又将自己练习的一篇诗文拿起来,对着没干的墨迹吹了吹,而后递给大哥。  柳青看小弟原本像狗爬的字,如今也练得像模像样,夸赞:“不错不错。”  “嗯哼!”柳风双手抱臂,得意:“大哥,你说,如今我是不是比柳河厉害了?”  在柳家一干儿郎中,除了柳青,公认念书最有天分的,就是柳河了。  柳风跟柳河差不多年纪,算起来比他小三个月而已,所以每次别人夸耀柳河时,柳风心里头都有点愤愤然的不平。  柳青笑了起来,用手敲了一下自家小弟的脑袋瓜一下,“想知道,等日后回了抚宁县,你跟他比一比就是了。”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不用回抚宁县跟柳河比,在京城就可以了,因为,柳河也来京城啦!  *  听到陶伯说,有位叫柳河的公子来找陈东家跟张举人,他们在书房得到讯儿的时候还愣了。  柳河?不可能吧?他应该在抚宁县在店里头做掌柜的啊!  千里迢迢,如今儿河面海面都结冰了,港口不通,他怎么上京城来?  于是众人都跑到大门口一看,竟然真的是柳河,彼此都哎哎哎地难以置信。  柳河看着许久不见得二堂哥跟小堂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哥,你怎么上京城来啦?”今日不出摊的柳云,听说自家哥哥来了,像鸟儿一般飞了出来,抓着哥哥的手直笑。  “哎,先进屋再说先进屋再说,屋里头说话。”柳青道。  张二郎听得喧哗声,一向闭门看书的他也从东厢走了出来,见着柳河进来,登时也笑了。  “表姐夫!我来看你们了。”柳河道。  “柳河表弟要来,自是扫榻以待的。”张二郎笑着招呼完柳河,而后一眼看到了跟在柳河后头的何木匠,吃惊:“何叔你也来了?”  何木匠不好意思地帮忙搬着行囊,“是啊,张公子,叨扰了。”  “既来了,安心住下便是了。”  原来,是柳氏叫柳河进京来找他们的。  跟沧莫南租下宅子后,陈念莞就写信寄了回去给柳氏,告知他们安全抵京了,租的院子在香桂街,让他们别担心。  柳氏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初了。  眼见着码头要停运了,柳氏担心女儿,恰好柳河也担心在京城的妹妹,于是就叫他做封港前的最后一趟船,来京城带东西给女儿女婿了。  “原本半个月不到就该来到京城的,可抵达第一个港口时,听说河道结冰严重,船只都不能通行了,我们只好改海路为陆路,所以才花多了时间,今儿才来到京城。”柳河一副陆路就是麻烦的模样,感叹,“京城可真大啊,我可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香桂街,还听替咱赶车的人说,这儿还不是皇城里头呢!”  “可不是!”两大猛兽表示赞同。  京城大着呢,不仅分外城内城,内城里头还有个皇城。  柳河这一路来京,是雇?????了一队来京的镖队,自己一个人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恰好何木匠跟他的两个徒弟也要打算来京城,于是四个人一起上路,总算有个照应。  而他给陈念莞带来的,除了从柳家村运过来的一批酱料跟食材,就是柳氏给陈念莞写的家书,还有银两。  在众人帮着将酱料一桶桶放进伙房里头后,去酒楼跟进度的陈念莞就回来了。  见着柳河跟何木匠何止吃惊,还喜出望外。  再看看阿娘让柳河运过来的这一批新酱料,接过柳河带给他的家书跟银票,心里直呼阿娘真好!  要知道,开年新酒楼就要开业,她正担心自己带来的酱料够不够呢!  就是打算派人回抚宁县搬运,天气大寒,只有陆路可走,又遇上年节,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人接这活计!  柳氏派柳河给自己送这酱料,是送得恰好啊!  当夜,何木匠跟两个徒弟就住到大通铺去了,柳河则分到跟柳风一间厢房。  陈念莞带着家书跟银票就回了厢房里头,先看了阿娘给她写的信,知道阿娘跟萱萱都好,柳家村的人也好,三家铺子运营正常,放下心来。  阿娘还说,是怕她在京城里头花银子厉害,手头拮据,于是特意在盘了帐后,把九月,十月的盈利,以及合伙人送过来的分红,都给她送过来了。  对了,府城西店的招子,终于有人回应了,一次找了六位合伙人,收的三百两银子,也一并给她送了过来。  还有四舅母的酱料坊已经正式建起来了,甚至吸引了码头的海商过去商谈合作,据说其中一个是时常停泊在港口的商船上的厨子,是在她返京途中结识后,领教了瑶柱酱的美味,特意打听了找过来的,一次就买了三百罐。  阿娘这么一说,陈念莞就想起了坐船来京城途中,在船上结识的那位厨子。  准是他没错了!  陈念莞数了数阿娘送过来的钱银,自己这份,足足有五千两呢!  知道自己缺钱银就马上雪中送炭,知她者,果然莫若阿娘也!  陈念莞乐滋滋地把五千两藏了起来,然后拿着张二郎的分成银子去找夫君。  一千两左右。  张二郎看着手里的银票,看着陈念莞笑了笑,将银票收了起来。  而在柳风的厢房里,柳风腾出了给柳河住的火炕,叫来柳青跟柳云,也在分银子。  柳青是柳大舅从公中给他的一笔银子,再加二房里头给的,合共三百两。  柳云是糖水铺的分红,合共二百两。  柳风是总店半成加西店半成,缴纳公中六成后,分得三十五两。  四位柳家人分别看看自柳青跟柳云的银子,视线俱落到了柳风的三十五两上。  三十五两。。。。。。  众人:……  柳风:……  哼!  柳风一下揣起那区区三十两,起身倔强地昂着头不说话,试图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其他三位柳家人以为小弟心被伤到了,眼神会意,默默散去,该干嘛干嘛去!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见着居然连比自己小的柳云,竟然也有二百两银子,柳风心里头肯定不是滋味的。  可现在,他不仅是表姐酒楼的合伙人,还藏着那么多金子,又有一千多两在手头,还即将就有三千多两的进项,区区二百两,他才不看在眼里呢!  到时候酒楼开业分红,他们就只能光看着垂涎了!  将来他就是,不不,如今他已经是柳家,不不不,是整个柳家村最多钱银的人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房里头藏了这么多金子银子,却还要跟柳河一起住,柳风的神气就没了,心里头还忐忑不安。  完了完了。  表姐因为体恤自己借了萧七爷巨额负债,所以同意自己代理羽绒衣裳,卖出去后的自己盈利的这一部分,表姐表示不过问,实际上谁也不知道自己能赚多少,那自己也不用老老实实交公中啦,因为他欠债可没叫公中一同背债!  但要是柳河知道了,谁知道他会怎么想?  原本一个人住得逍遥自在的柳风,从柳河来京城这一日,就开始惶惶然起来了。  唉,怎么偏偏就让柳河跟他一个房呢?  柳河完全不知道柳风的小心思,第二日就跟着何木匠等人一起,由柳青带着去参观偌大的京城去了。  自然是一路惊叹的,而后就到了谭木匠等人正在加工改建的酒楼。  “表姐,你可真行!”饶是从姑母那头听说了,表姐到京城来是开酒楼的,真正见着属于自己表姐的酒楼时,柳河还是忍不住惊叹。  他们柳家的兄弟跟着姑母一家做营生,才多久,一年多罢,眼见着姑母家的家境一日日好起来,他们柳家,不,如今是整个柳家村,都被拉扯着,生活眼见的一日比一日好。  可,这些都没表姐这般厉害。  在京城有了自己的酒楼,那表姐,可不就成为京都人士了?  了不得啊!  再看看掌柜的是月满楼原来的东家,合伙人还有是皇商的沧家公子,柳河心里头的惊叹是一波接一波,而后是遗憾。  哎,看样子,表姐这次开酒楼,自己不仅来太迟了,参不上股,也帮不上什么忙呐!  陈念莞看柳河一脸惋惜,神秘地笑笑,再看看一旁同样艳羡地看着忙活的谭木匠等人的何木匠,叫了一声:“何叔!”  “哎,陈娘子!”  何木匠也很失望。  陈念莞启程来京城之前,找他定制过木桶跟出摊车,所以他那会儿就知道,陈娘子要跟自家夫君到京城生活了,等他忙完府城的活计,回到抚宁县时,才从柳氏口里听闻,陈娘子到京城,是要开大酒楼的。  酒楼啊!  何木匠忍不住激动。  陈娘子从出摊开始,一应炊具便是托他打造的,后来开总店,分店,再到糖水铺,他接了一个又一个活计。  可以说,从事木匠这一行这么多年,委托活计最多,规模最大的主顾,就是陈娘子了。  如今,陈娘子要在京城开酒楼,想必,那木匠的活计必定是少不了了。  如今何木匠的名声在府城也随着糖水铺名声鹊起,找他们接活的人多了许多,那工作都给排到明年了。  可是,何木匠是有追求的木匠啊,要是给陈娘子改造了酒楼,那何木匠的名声,可不就能在京城也口口相传了?  何木匠想起了辞退自己的巧木行,心底忽而生了一股勇气,想要去京城,去跟陈娘子说,请把酒楼的改建工程交给他。  于是,将抚宁县跟府城的活计都交代给儿子跟大徒弟后,他就带着两个徒弟上路了,又恰逢柳家郎君也要去京城找自家表姐,自然就结伴而行。  这一路,何木匠都心潮澎湃,存了要大干一场的野望。  可谁知道,这陈娘子动作如此利索,短短时间里就买了酒楼,还找到人给他改建了呢?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拼一拼,可眼下看,这一趟,自己是白来了啊!  何木匠只觉得一腔热血都冷了。第125章   何木匠的来意,陈念莞是有猜到一半的。  或许是来京城投亲,或许是因旁的什么原因,又恰好知道自己要开酒楼,所以顺便看看自己这处有没有活计能给他干,但就没猜到何木匠来京城完全是冲自己来的。  看何木匠带着羡嫉看向谭木匠等人时,她心里也想,若何木匠再早来半个月,怕这酒楼改造,她是会全权放手交给何木匠的。  毕竟,都已经合作够许多次的熟人,知己知彼,放心。  只是羡慕谭木匠,也大可不必,因为她后厨还有许多橱柜餐具,甚至是木车等等,都可以交给何木匠的,以及后院员工用房里储物柜之类的活计也挺繁琐的,就不知道,何木匠跟他的两个伙计,接不接?  听陈娘子这么一说,何木匠原本冷下去的血瞬间又燃了起来,冲口而出:“接!”  声量之大,差点没让陈念莞吓一跳。  何木匠憨厚地笑了笑,然后坦言,自己来京城,完全是想给陈念莞干活的,当然,他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私心,想靠给陈念莞做活计扬名。  陈念莞都惊呆了。  这何木匠行啊,胆子可真大,举动够冲的,完全看不出是三十多岁的稳重人士。  同时也有感动。  这何木匠,是死心塌地地想给自己干活啊!  哪还有什么说的呢?  马上将后厨的设计方案拿了出来,给他讲解要怎么打造排柜跟储物柜,还有送餐的木车跟餐具餐盘等等,也设计出来了,给何木匠做比给谭木匠拿手,毕竟是有打造过出摊车跟装冰车的老手。  谈妥工钱,陈念莞包食宿,然后双方就签契了。  次日何木匠就带着两个小徒弟乐呵呵地上岗了。  瞧见何叔得到活计的柳河表示自己也艳羡得很,要给表姐做伙计。  “放心,柳河表弟啊,我正缺人手呢!”  然后陈念莞就把柳河带到萍儿村去了。  不过半个月,萍儿村便变了个样。  自从施存祈决定要在这?????里盖个农庄后,不仅雇了当地二十多口人家的汉子——都闲在家里头,听说施二爷盖房,包吃,都来帮忙了,而且雇了京城里不少闲散人士——临近年节,很多行当都关门歇业,尤其是码头封闭,许多平时在码头干活的搬运工船员等等,都没了活干,施二爷叫家里头的管事一去雇,很多人都愿意过来。  如此一来,萍儿村成为了活计最多的地儿。  有人被雇用了,回城里头一说,缺活计缺钱银的人也不怕萍儿村离京城远,都纷纷租牛车的租牛车,走路的走路,都往这儿跑。  萍儿村本地人甚至一度有怨念,怕这些非本村人士抢了自己的活计,占了自家的地盘——没办法,萍儿村才区区二十多户人,满打满算一百来号人,其中包括半数的妇孺弱小。  那来干活的都是青壮年,说不怵,是假的。  不过人来得多,在生怕抢活计之余,又高兴,因为被雇了做活计的人没地住,可不得就租住在村民家里头啦,如此,一方面担忧一方面高兴,萍儿村人此时完全演绎了快乐并痛苦的真实感受。  陈念莞一看这么多人,好事啊!  她还有五十亩荒地没开呐,还有房子想建呐,直到老农告诉她,如今天儿天冻,那地僵硬得很,没法开。  得等来年开春,冰雪融化,冻土松动了,才好开荒,陈念莞只得悻悻然作罢。  荒地不能开,房子却是不能不建的。  因为恰好施二爷在开工,雇用了不少人手,并且还直接找了砖瓦窑子烧砖头瓦片呢,能借用施二爷这股子东风,利利索索地就能将房子也建起来了。  陈念莞前头才刚给自家娘画过农家屋子,现在赶紧设计出一套农家院落来还是可以的。  所以还是重金雇人将山脚下的荒地给收拾了两亩左右,好给房子腾个地儿出来。  陈念莞要柳河干的,就是监工了。  一来照看院落工程,二来监管养鸡场跟养鸭场。  萍儿村水源丰富,还是多条溪水汇集之处。  养鸭场就建在其中一条溪水下游,为此陈念莞还花银子将下游三亩荒地也买了下来,除了建鸭棚,也划分出鸭子们的嬉水地方,并将溪水引流过来,将荒地养成滩涂,等开春草长莺飞,鸭子们就能来这边觅食了。  至于养鸡场则由郭婆婆选定离家不远的一处荒地,方便她一家放养鸡群。  鸡崽们如今是由郭婆婆一家照料,等再长大一些,就能都赶进养鸡场里头了。  柳河便是过来统筹鸭棚跟鸡场的大管事,处理一些突发事件的。  如此,便能同时减轻施二爷跟陈念莞的工作。  当然,柳河给陈念莞干活,自然是有月俸的,二十两银子一个月,柳河一口应承下来。  因为施存祈的农庄已经建了一半,柳河平时来不及回京城的时候,能住在农庄。  农庄里住的,除了雇用过来的一些伙计,还有一些是从镖局里雇用的护卫,很安全。  这日施存祈跟陈念莞一起从萍儿村回京城时,谈起萍儿村的工程进展,都很兴奋,而后说到开春后,农庄得雇佣的佃农,以及干活的活计,甚至连看守农庄也得要人手。  “如今趁着有这么多人在,施东家选一些可靠的人手,签个长工协议不就得了?”  “正有此意。”施存祈如今又恢复了陈念莞初初见他时候的状态,忙归忙,却精神奕奕的。  陈念莞也盘算着,日后自己的农家院子落成后,得找护院,还有雇用开荒的人手。  如今才是十二月初,年节都还没到呢,她的工作日志就已经安排到年后了。  *  而陈念莞不在的香桂街,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是在国子监就读的陈念蹇,趁着休沐,寻到香桂街来探望自家四妹跟四妹夫。  陈念莞不在,自然是张二郎代为招呼。  听闻张二郎并未跟曾四一般在梅麓书院就读,只在家中温书,陈念蹇心中诧异,面上却未表露半分,只跟张二郎闲话家常,询问四妹跟妹夫来京城后的境况。  听闻四妹在筹备酒楼开业,饶是陈念蹇,也忍不住惊叹。  他算是自小便看着这位四妹妹长大的,虽知晓她跟着三叔小小年纪便开蒙念书,是比一般姑娘聪明,但却从未有见过她如此大胆的,便是厨艺,平时在家的时候,也并未见她做得比大婶阿娘会好吃。  但自从被赶出青枝巷后,这四妹妹便愈发聪慧起来了,尤其是濒死又活过来后,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当真如三婶娘说的,这四妹妹是被明海大师点化过,所以七窍皆通了?  陈念蹇这般想着,再看向张二郎时,便不由得带上了些嫉意。  呵,这么好的四妹妹,这么轻易就嫁与他,当初真是太轻巧了。  “三哥如今是住在国子监?可有不习惯之处?”张二郎装作看不见陈念蹇眼里的不满,淡淡笑着,给他斟茶。  其实张二郎已过十九,唤年轻自己两岁多,还略带稚气的陈念蹇为三哥,着实有些可笑。  但陈念蹇却未觉尴尬,倒是听闻这话后,眼睛里的挑剔消去,取而代之的是黯然。  他虽然是通过考核进了国子监,背后亦有整个陈氏宗族给自己撑腰,但,毕竟是小地方的氏族,名声不显。  而国子监里头均是出类拔萃之辈,甚至便是才学堪堪者,亦有显赫家世,尊荣身份。陈念蹇身在其中,简直是双重打击,不得不勉强自己日日精进,丝毫不敢怠慢,生怕一个疏忽,就在众人跟前落了下风。  但即便如此,那偶尔听得的对毫无背景的自己的讥诮嘲讽,还是让他自诩经历多方磨难后的铁心脏受伤不浅。  张二郎拈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  呵,便是经历了那般多,也到底还是历练得少啊!  “无论如何,去国子监的大多数人,都是跟你一般,冲着学业去的。”  张二郎放下茶杯,道,“国子监里头是有仗势欺人之辈,但也不乏跟你一般,在京中毫无根基,光靠才学,就考进去做了监生的,你要想想,旁人或是能靠恩荫,靠财物,靠身份进去,但你却光凭自身本事,便能与之平起平坐的,便从这一点看,你亦是有依仗的,而你最大的依仗,便是自身。”  陈念蹇抬头看着妹夫。  “所以,不管现时遭遇什么,或被讥讽或被欺凌,只要届时成绩足够好……”  高中了进士,才是反击他们的底气。  据说,成绩优异的监生,甚至无需科考,便可为朝中诸部看中而录用为官的。  陈念蹇的眼神炯炯发亮起来。  是啊,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的,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进了国子监自是要学到真本事的,可别忘了自己求学的初衷。  陈念蹇抬眸瞧向张二郎,自愧:“多得妹夫点拨一二,三哥受教了。”  张二郎也笑了,“若当真在国子监气不过,寻帮手一二亦是可以的。”  陈念蹇点头:“倒是认识江府的江大公子,我们州府的解元高雯亦在国子监,他与我均在同一个学舍。”  “能与解元亚元切磋,怕是三哥你的学业,更长进不少吧?”  “这可难说。”陈念蹇受开解,心情开朗起来,话也多了,雀跃地跟张二郎说起入京以来的见闻,以及国子监现状。  正说得兴起,从萍儿村回来的陈念莞进来了,笑盈盈地看着陈念蹇:“三哥,怎么进京这么久,今日才来看我们呢?”  “这些日子都在忙学业,一下忘了,今日休沐,才有时间。”陈念蹇起身。  “来得正好,今日便留下来跟咱们一起吃饭吧?还有,我给三哥你做了衣裳,正想送去国子监呢,既然你来了,那你给顺便带上好了。”  给陈念蹇做的新衣裳,自然就是羽绒衣了。  陈念莞给他做了两套,外加一床被衾,让陈念蹇带走了,另外又给了一个百两的红封。  “四妹,我不缺钱银。”  连父亲如今都对自己百依百顺了,钱银方面更是大方,陈氏宗族更是集全族之力送他来京城赴考的,怎么会让陈念蹇缺钱银呢?  “你不缺是不缺,可这是做妹妹的一番心意,三哥你就收下吧!”  陈念蹇看着陈念莞,无可奈何。  “好好进学,三哥,将来要高中状元啊!”  陈念莞将陈三哥送出大门,回头,瞧见张二郎依靠在垂花门旁,似笑非笑。  “怎么了?玉郎?”陈念莞娇娇俏俏叫了一句。  “让三哥高中状元,让我也高中状元,莞莞你到底期盼三哥中呢?还是期盼我高中?”  陈念莞笑了笑,看着张二郎,想了一下,“嗯,当然还是比较期盼你中啦,然后,让三哥做探花郎吧!”  到底状元,含金量高一些嘛!  听说过高考状元,可没听说过高考探花呀!  *  陈念蹇刚走没多久,曾四也从梅麓书院回来了,那一脸愁容,任谁看了都知道?????出啥事了。  可曾四不说,直到拉着张二进了自己西厢那头的书房,才慌里慌张地开口跟张二借钱。  “曾四公,我的钱银,一向是我娘子看管的,你要借钱是何用途,我得禀明娘子方才可以借与你。”张二郎觉得事有蹊跷,推诿。  曾四脸色灰败,支支吾吾了许久,才说出,自己钱银都输光的事来。  “输光了?”张二郎问,“你是与人赌什么了?”  “也没,没与人赌什么,便是,去了马场……”曾四沮丧。  原本到京城来便没甚相识,在梅麓书院时原本能与张二为伴,无奈张二被杨季山针对欺凌退学,之后便他一人书院求学,这也便算了,那杨季山在张二退学后,不知为何,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处处刁难。  曾四心头烦闷之余,便经常骑马散心,一次驰骋到西郊马场,恰见马场有赌马下注的会场,因此每每都会赌上几注聊以自娱,一开始还屡屡赢钱,让他自鸣得意。  “结果……”  结果越发沉迷于此,越赌越大,到今日,等他恍然惊醒时,发现自己当初进京带在身上的两千多两钱银,全都输光在赛马场了,便连一开始买的那匹马,也被抵押后再也没有拿回来。  “张二,我今个月得交膳食费跟书墨费给书院,要是交不出来,我会被赶出书院来的。”曾四哀求张二郎,“同窗一场,你就随便找个由头,找陈娘子先借个一百两给我吧?”  曾四才这么说完,那书房的窗牖就被人推开了,陈念莞跟柳青,柳风等人,原来都在一旁听着呢。  都是见曾四回来时脸色难看,有张二被欺凌的前车之鉴,担心他在梅麓书院过得不好,发生了什么坏事,于是见他拉张二进书房,都偷偷溜过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却听得曾四说,他竟然去赛马场,将白花花二千多两银子都给输完了。  不止陈念莞听得心痛,柳青柳风等人听得都直抽气。  二千多两银子啊,整个柳家村的人手头上的银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数。  那么大一笔钱,这曾四竟然都敢全拿去赌马啊?  还全赌没了?  啧啧,这是什么样的举人老爷啊?  “曾四,你爹盼着你在京城好好进学,明年高中光宗耀祖,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爹的?”陈念莞生气。  二千多两银子啊,想当初,她要赚一千多两,还都花了差不多一年那么长的时间,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赚得多不容易,他曾四竟然轻易地就将两千多两银子全丢赛马场去了。  这么多银子,便是丢进水里,也能听个响啊,拿去赌?  陈念莞来气了,随手抄起笔筒的一只狼毫笔,就朝曾四抽了过去,曾四从小聪颖,被当做振兴家门的好苗子被家人捧在手心长大,哪里被人抽过?  登时就被抽得嗷嗷直叫。  柳风看得眼皮直跳,怎么觉得自家表姐越来越像阿娘了呢?动不动就抽人!  啊,不是,表姐抽人还是有理由的。  这曾四公子去赌了嘛,还输了两千两那么多的钱银。  想他当初两千两一成的股份还得厚着脸皮找萧七爷借呢!  曾四,啧啧!罪大恶极啊!  曾四终于忍不住跟张二求救,陈念莞呵斥:“曾嘉轩,我夫君没银子,你想要银子,得来求我!”  曾四不得已,颤巍巍地看着陈念莞,心惊胆跳。  平时怎没发现,这陈娘子这般可怕的?  “我们进京之前,你爹说过,让我照看好你的!本以为,你在书院是去好好念书的,结果你却是去赌,既然这样,反正你也没钱银了,书院也别去了,我退回二十两的租子给你,你带着你的东西你的人,回抚宁县去吧?我大不了出钱给你雇个镖队!”  “陈娘子,我知道错了,你,你别赶我走!”曾四这个时候才知道害怕。  他爹对他寄予了什么样的厚望,他是知道的。  身上带的二千多两银子,是曾家几房人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供他进京科考,盼的就是他在京城过好学好,如果知道了他将钱银全赌光了,还不参加科举,他这么回家,肯定会被逐出家门的。  “张二,你,你帮帮我,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曾四懊悔至极。  他不过是想找个乐子而已,谁知道会落到如斯地步?  “你说不赌,口说无凭。”张二郎摇摇头,对曾四亦是失望。  虽则从府试开始,便见曾四喜欢押注,原以为是跟他一般,是科考之余的雅兴,与其他学子们取乐一番也就罢了,却没想到,曾四会有将如此巨额的钱银全部用于赌博上的。  “我发誓,我以后真的不再去赌了。”曾四恳求,“陈娘子,我还要考明年的会试,我以后定会好好用功的,我在京城就只认识你们,能帮我的,也就只有你们了,你们看在我爹的情分上,就帮我这一次吧?”  陈念莞与张二郎对视了一眼,陈念莞依然气鼓鼓的。  “你想让我帮你?可以,过来!”陈念莞一把将曾四扯到了书房的孔圣人画像前:“读书人,竟然嗜赌成性,败尽家财,毫无风骨,你给我跪在这儿,跟你们的孔圣人谢罪!”  曾四一个膝盖跪了下去,可怜兮兮地看着陈念莞:“那,要跪多久?”  “跪到我们都气消了为止。”  曾四瞧了一眼都恶狠狠瞧着自己的一圈众人,登时不作声,乖乖的双膝跪地。  很快,屋里头就只剩下悔过的曾四一人。  众人离开了书房,还啧啧议论不已。  毕竟,二千多两,这屋里头,可是没几个人能拿得出来的巨款啊!  陈念莞亦是,简直恨铁不成钢。  这曾四乡试也算是排名靠前的,成绩比张二还好,眼瞅着大好前程,什么学不好,却学人家赌马?  要知晓这人毫无自制力,曾老爷就不该将那么大一笔钱银全交给自家儿子还放心的。  “莞莞!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张二郎安慰。  “梅麓书院的膳食费跟书墨费,是一月一给的?”陈念莞见张二点头,“多少银子?”  “十五两。”  这曾四,竟然连区区十五两都付不起了?那是赌得有多狠。  “莞莞,要你实在不愿意管这事……”  “我答应了曾老爷要看着他儿子的,不能食言。”陈念莞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曾家也难得出一位举人老爷,况且千里迢迢,来都来京城了,剩下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若是让他错过这次春闱,想想也蛮可惜的。”  “那莞莞想怎么办?”  “曾四这人对自己一点约束力都没有,就是要借钱银给他,也不能借多的。”  最后,曾四跪足了两个时辰,双膝都跪麻了,陈念莞才总算放过他了。  若不是曾四是外人,陈念莞可不会这么轻放轻拿,可毕竟是别人家的崽,教训狠了怕因此结仇就不划算了。  而后跟曾四说好,每隔六日他得叫小厮回香桂街一趟,给张二郎汇报学业进展。  陈念莞给曾四拟了个契书,在明年四月之前,每个月借二十五两钱银给曾四,另外有需要借用的钱银,必须禀明用途,陈念莞经查核实后有权决定借或不借,但若曾四有被发现再赌的迹象,陈念莞则可单方面取消契约,不再借钱银与曾四。  盖章签名后,曾四拿到手二十五两,解了燃眉之急,松了口气。  两大猛兽负责送曾四回梅麓书院,临走前,陈念莞同样给曾四拿了两件羽绒衣跟一床被衾。  曾四摸了摸那被衾,面色通红,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一瘸一拐地上了车。  “你说,这曾四公子忍得住不去赌吗?”  “要他真忍不住,这人怕是要不得了!”  “可是,他去赌是一方面,那杨季山也是一方面吧?”不是已经揍他一顿了吗?怎么还不吸取教训呢?  要是曾四回去,继续被杨季山欺凌,也不是办法啊!  “那杨季山就不是个念书的苗子,杨郎中送这不成器的儿子进梅麓书院,也不过是找个地儿给儿子打发时间罢了。”张二郎道。  “呵!”陈念莞回头瞧着张二郎,“夫君你怎么这么清楚啊?”  “你说呢?”张二郎握拳放在嘴边轻咳。  嗯,也是,前一个被他欺凌的受害者可不是夫君吗?  “要怎么样才能让杨季山别在书院嚣张呢?”  “你要说,短期的么?”张二郎问。  那是自然的,他背后靠山来头大,有能耐不让他嚣张,除非杨家倒了。  可杨皇后会轻易让自己娘家垮台吗?肯定不会啦!  所以只能从杨季山本人身上动手脚。  短期内,不让他影响到曾四在书院读书进学就可以了。  “那好办,让杨季山不得不离开梅麓书院就可以了。”张二郎道。  怎么个不得不法?  众人看向了张二郎。  “譬如说,出了什么状况,杨季山本人,不适合呆在书院里,而杨家又舍不得将儿子丢在书院不管?????不问?”  众人依然不明白。  张二郎握拳咳了一声,只得更直接明了。  “譬如,腿,不小心,摔断了?之类的?”  可不是嘛,之前张二郎就是摔了,出状况才被接回来的。  张二是用亲身经历做模范啊!  众人均点点头。  这举人老爷/表妹夫/表姐夫看来也对杨季山一直怀恨在心,是个手辣的主啊!  “是上一次教训得不够的缘故啊!”陈念莞也点头,而后跟众人一般齐齐看着张二郎,“夫君,看来,你是个干大事的。”  众人看着张二点头。  可不是,自己被摔下马,忍了这么久,今儿才想还对方以同样的颜色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让杨季山摔断腿吧!  这种天儿,腿断了,起码得两三个月才能恢复吧?杨家人把人接回去疗养两三个月,刚好是曾四呆梅麓书院到下场会试的时间。  于是众人聚在书房里一合计,决定怎么才能给杨季山做断腿手术。  “今日休沐,若是赶得及,也许他还没有回书院。”张二郎提醒。  所以,是要去杨家蹲守这位杨季山?  话说,杨府在何处?  *  杨季山这个时候正在内城杨府门口,看着自家的奴婢将要最后要带去书院的东西搬上最后一辆马车上,一掀氅衣,率先上了马车。  站在杨季山身后的两个小厮,才要跟着去后面一辆马车上,却见那载着自家公子的马车一个忽然惊叫着便扬起了前蹄,那车夫拉缰绳也没拉住,径直朝巷口冲了出去。  “公子!”  那小厮追着马车跑了起来,两个护送的侍卫也赶紧追了上去,眼见着马车冲出去了巷口,要撞上恰恰经过巷口的行人。  不好!  四丫跟小佑看着冲过来的马车,担心地吞了吞唾沫,问一旁的陈念莞:“东家,真不用把脸蒙上?”  “不用,我们这是做好事呢,光明磊落的,大家伙都瞧着,能给咱做证。”陈念莞看着失控的马车虽然紧张,但一想后头有张二郎支援,左右有四丫跟小佑,就不担心了,“就记得,把他救出来的时候,那腿……”  四丫紧张地点点头。  眼看马车越来越近,小佑率先跃出去将马只的缰绳拉住,控制住了惊马,而后伸脚一踢,加速歪歪的车厢更快地倒下去。  坐在车厢里的杨季山吓得脸色惨白,怎么最近自己那么倒霉?  差不多一个多月以前才在月满楼不知道被什么人设圈套揍了一顿,找月满楼的管事跟家里的护卫找人,还去了京兆尹报案,都没找到罪魁祸首。  现在不过坐个车回书院,就又惊马了。  就在他担惊受怕时,感觉到马车一歪,车厢便朝一边倒了下去,他整个人也跟着摔了下去。  “吓死人了!”陈念莞看着摔在路口的马车,拍着胸口叫了起来,“怎么回事?这马差点撞到人了。”  “东家,车里头好像有人,要不要我去帮帮忙?”  “去吧去吧,别让车里头的人可压坏了。”  四丫点点头,带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肝走上前,双手一伸,就将车厢一下拆了一边,见着里头摔倒在地杨季山:“公子,你没事吧?”  “快把我救出去。”杨季山摔了个结实,头撞在车厢上,淤青疼痛,听得陈念莞跟这奴婢的对话,知道是来帮他的,顾不得狼狈,直接命令。  “好的公子。”  四丫探进身子,将杨季山一把从歪倒的车厢扶起半个身子:“公子,你腿好像受伤了?”  “腿?”杨季山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虽然好像撞伤了哪儿,但估计并无大碍,“没事,快拉我起来。”  “哦!”竟然没事,四丫遗憾,而后兴奋。  那岂不是到她出手的时候了?  就说嘛,明知他是恶人,干嘛费劲救他?像上一次一样直接揍他一顿就好了。  不过这样也好,便是断了他的腿,也能做他救命恩人!  四丫于是扶着杨季山起来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手摸到他脚踝上,一使劲。  咔擦!  杨季山瞪大眼,猛然发出了啕然惨叫!  恰那两位护卫赶上来帮着扶起自家公子,听得杨季山痛嚎,“公子,是摔到哪儿了?”  “是腿,我方才救这位公子的时候,他腿受伤了。”  四丫赶紧将杨季山丢给了两个护卫,而后连退几步退到陈念莞身边,朝陈念莞使了个任务完成的眼神。  陈念莞会意,断腿计划完美达成。  张二郎藏在暗中惊马,小佑负责控马,四丫负责救杨季山顺便弄断他的腿,她陈东家负责揽下救人功劳。  “你们是哪家的马车啊?怎么管不住马啊?像这样这般失控,很容易伤到人的知不知道?”陈念莞在街上嚷嚷开来,先前看着马车差点撞到人的路人频频点头。  “要不是我这两位护卫能干,你家公子怕是命都没了。”陈念莞各给小佑跟四丫一个眼神,继续嚷道。  “胡说!”杨季山原本就疼得冒出泪花,听陈念莞这么一说,瞪住了四丫,“明明是你弄伤了我的腿。”  先前那腿明明没事的,是这该死的奴婢扶自己起来,碰到腿,才痛得要命的。  “公子,我哪里弄伤你的腿啊?明明是你的腿摔下马车的时候就伤了,我扶你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你的伤口,我给你道歉,可你也不能污蔑我啊!”  四丫赶紧照着陈念莞先前教的解释,而后跟旁人说,委屈:“是这位公子叫我赶紧扶他起来的,我扶他起来的时候可能下手重了一些,但肯定没弄伤他。”  “就是,我们要会弄伤你的话,就不会出手相救了。”陈念莞也点头,大声解释。  围过来的路人看得清楚,陈念莞身边的人,一个人成功制止了惊马,一个拆了车厢把人给扶了起来,又有事前陈念莞大叫救人,都没往深里想,再看看救起来的人。  “是杨郎中家的公子啊!”  “哎,杨公子以前也时常在这杨桥巷口跑马,不也曾伤过人吗?”  “今儿算是伤到自个儿身上,也是报应。”  “嘘,低声些,不要命了!不知道这杨郎中是谁家吗?”  随后跑过来的两位小厮听着这议论纷纷,连带陈念莞等人也大声训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快滚快滚!”  “你们怎么回事啊?就知道凶人,也不知道好好护着你家公子。”陈念莞巴不得赶紧滚,顺势就叫上小佑跟四丫掉头走了,装着悻悻然,“救人也没落得好啊,以后不救了!”其实心里爽呆了。  那就是杨季山啊,上次套麻袋也没机会看他长啥模样,这次总算见到尊容。  啧,人模狗样!  看护卫得将他扛回去的架势,估计腿确实断成功了,这下不用回梅麓书院了吧!  陈念莞心情乐得飞起,那小佑跟四丫亦是计策成功,笑得合不拢口。  明面上是救人,实际上是挖坑给杨季山跳呢!  这招,真高啊!  夫君/张举人可真了不起。  三个奸计得逞的小人眼看要走出杨桥巷,便听得有人朝她们冷冷地唤了一声:“站住!”  陈念莞有点心虚呢,还在犹豫要不要站住,便见一群带刀护卫蹭蹭蹭跑过来,把她们围了起来,吓得她一下紧张起来。  再回头,见着一位穿着鲜红袄裙,披着洁白狐裘大氅的姑娘在一群奴婢拥簇下,朝他们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条鞭子。  陈念莞看见那条鞭子的时候心里暗道:坏了!  小佑跟四丫也认出这位姑娘是哪位姑娘了,一下站到了陈念莞身旁。  “东家!”  四丫不走过去还好,一走过去,那姑娘瞟了一眼四丫,就记起了四丫的脸似曾相识,再想了想,冷嗤:“我就说嘛,像杨季山那等坏透了的纨绔,就是掉坑里,没人揣多两脚落水狗就已经万幸了,怎么还会有人愿意救他呢?原来是你们啊!”  这位姑娘,就是上一次教训杨季山的时候,差点被她逮着的那位见义勇为者。  当时还以为不用在意的。  陈念莞扶额。  只是,听语气,这位谁,也是对杨季山感观不好的,那为何上次会给杨季山出头呢?  还有这次,怎么偏偏又遇上了?  “你们肯定没存什么好心!”  将杨季山那头蠢猪引到胡同里揍了一顿的人,怎么可能会回头救人?怕不是整件事都是他们设计的?  又是为了教训他吗?  话说杨季山怎么招惹了这群人?  “那个,这位姑娘,素未相识,不知道怎么称呼?”陈念莞给这位架势一看就来头不小的姑娘恭敬地施了一礼,心里想有没有办法化干戈为玉帛。  “先将你们的身份来历道出来,本郡主自然会让你们知道我是谁!”  喔,是位郡主啊!  陈念莞恍然,啧,来头不小啊,怎么办?如实相告是不可能呢,但万一这啥郡主要找茬……  “允欣郡主!”  跟在后头的另一位姑娘也走了过来,看到陈念莞一行人,一怔。  “允欣郡主?????,我认识她们。”  陈念莞也笑眯眯地赶紧攀交情:“韩大娘子,许久未见,不知道小芊妹妹可好?”  韩瑾缳给陈念莞略微施了一礼,而后规规矩矩地对郡主道:“允欣郡主,这就是我跟芊芊提过的,做吃食特别好吃的厨子。”  “那这么说来,还是个坏心肠的厨子。”  “这就错了,允……新郡主?虽然杨公子为人应该掉坑里头没人救,但我们对上一次的事所谓反省深刻,所以这一次见杨公子有难,才前嫌尽弃出手相救的,这么看的话,我们是不是心肠也没有这么坏呢?”  陈念莞坚决拒不承认这一次是他们设的套。  况且,这郡主会使鞭子,怕是个有性格的,又对杨季山不屑,指不定,能说得通呢?  “哼!”允欣郡主看了陈念莞两眼,手一挥,“算了,看在你们教训杨季山甚得我心,本郡主不跟你们计较。”  “谢过允新郡主。”陈念莞松了口气,笑眯眯地,心情好了,看向韩瑾缳:“韩大娘子替我跟小芊妹妹问好啊,届时等我酒楼开业,欢迎韩大娘子跟芊芊妹妹前来光顾。”  “酒楼?”韩瑾缳下意识地就咽了一口唾沫,“你,陈娘子,你要在京城开酒楼?”  “没错,会是有很多美食供应的酒楼喔,韩大娘子可记得届时前来捧场。”  韩瑾缳想到了在商船上尝到的那些美食,微微抿唇,但在允欣郡主跟前却是淡然从容:“再说吧!”  “好,我家新开的酒楼就在素川路那一带,若是允欣郡主有兴趣,届时也欢迎光临。”陈念莞开始给自家拉客,热情道。  “什么酒楼本郡主没见过?”允欣郡主一颔首,召回了那些围着陈念莞三人的护卫,“本郡主对那等毫无规矩的吃食不感兴趣!”  “喔!”陈念莞看着允欣郡主跟韩瑾缳一起离开,松了一口气,抹了一额头的冷汗。  糟糕,差点栽在皇亲国戚手里了。  下次如非必要,还是躲远一些吧!  当然,回到香桂街,还是要问问清楚的。  允欣郡主,当今圣上唯一同脉胞兄弟瑞亲王的女儿,深受当今太后欢心。  啧!  把柄掉这等厉害人物手里了,以后见着她还是绕道走吧!第126章   随后两日,陈念莞就叫小佑偷偷溜去杨桥巷打听杨季山的消息去了,听闻这杨季山伤了脚踝,看病的大夫说怕是年前都不宜下地,只能拘在家中静养,笑得不要不要的。  好嘛,这下杨季山只能困在杨府,没法子去书院作妖了。  能帮到曾四的就到这,剩下就是他自己要争气一些。  陈念莞转过头,继续在酒楼改建跟羽绒副业中两头跑。  自从谭木匠接手改建酒楼后,已经差不多有一个多月了,上下层的店面装修工作上全部完成,后院泥瓦匠们的工作也基本上完工了,就待陈念莞验收。  酒楼一层的店面如陈念莞所愿一般,从大门通过柜台区后,便是左右四个半封闭式的雅间,左边大堂摆设了两行四张桌案,右边则是一行四张,靠后厨内侧仅摆放两张,空出的空间,一是用于送餐人员从后厨到店面顺畅出入,二是在中间,正对柜台去,新堆了一个沏茶短L靠墙的长案以及橱柜,长案做成可容纳置物的式样,届时里头可以存放碗碟茶盏,长案上便是安放热水以及沏茶的,长案上自然是用来放临时煮好的热水。  橱柜里则隔开两区,一个区间做成格子间专门用于存放不同种类的茶叶干花等沏茶用料,另一个区用来存放茶壶,茶碗等相关沏茶用具。  沏茶台后面就是通往后院的一道门,门后便是新建的烧水区,届时茶博士跟助手可以直接到后头取水,方便快捷。  至于二楼,右边依然是没有改动的包厢,但左边则已经从上来的楼梯口处开始设置了一道屏风,这里便是专门用于接待女宾的次大堂,只留了侧边的两个雅间后,原本八个包厢已经拆除,原本封闭的空间豁然开朗。  与一楼左边大堂不一样,没有设雅间,而是放置了十个雅座,每个雅座都用拆除的包厢余料木板做成的同系列屏风,至于沏茶区则就建造在楼梯口处,方便茶博士跟沏茶伙计跑两边包厢。  因为这处还担负着承办出借会场的功能,那安置的屏风均做成可移动模式,好顺应届时承办方的需求。  如此这般,便是陈家酒楼招待食客的全部店面了。  查漏补缺两三日后,陈念莞表示很满意,硬件齐全了,剩下的便是软装修,之后要做的是慢慢添置一些摆件字画装饰一番即可。  后厨的改造进展则比较缓慢,一是将厨房大改造后,还得因地制宜设计排柜跟流理台,二来,靠厨房外,陈念莞还另外直接用砖石建了一个小磨房,以及连同一楼沏茶区的热水房。  建小磨房自然是考虑到很多吃食都碾磨这一步骤,热水房除了烧热水,还有便是烧煮餐具消毒。  在改建完后厨后,陈念莞还给泥瓦匠多加了一项活计,便是在当做员工用房的厢房里砌火炕。  所以谭木匠等人改建完等着拿工钱的当儿,何木匠跟泥瓦匠们都还在赶工。  陈念莞视察完后,很爽快地先跟谭木匠结了工钱。  谭木匠表示感激,并客气地说如果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可以随时叫他们来返工。  对于这么pro.的工匠,陈念莞自然是表示佩服的,很友好地送别了谭木匠等人,等再回去酒楼好好欣赏一番自己的杰作时,见着隔壁的小商铺店主探出个头来审视这解封后的酒楼,而后就迎上了陈念莞笑眯眯地眼神。  “这位是,余东家?”  在买下酒楼后,陈念莞就打听过隔壁这家商铺了。  这间素川路最街尾的商铺,是做糕点的余家。  大概是借着之前春风里的光,每每有到春风里帮衬的贵客,离开时,都会买上一些余家的糕点回府,或打赏或赠人,所以余家糕点虽然不显,铺子位置亦不算得好,但依仗着春风里,也在京城里头存活了下来。  只是春风里被查封后,来这条街道上消遣的食客自然就少了,余家糕点的生意自然了冷清起来,如此过了一年有余,基本上是靠吃老本度日。  其实陈念莞倒是很奇怪,为什么像春风里那般与权贵世家为消费对象的酒楼,会默视余家糕点成为附庸达成双赢。  打听下,才知道余家似乎是安顺侯家的最宠爱的妾室娘家开的,安顺侯喜欢吃小妾做的糕点,顺带着也默许了余家在侄子酒楼旁边开的糕点铺。  那酒楼记在安顺侯名下,自然是被抄没了,但这糕点铺的契书却是那小妾娘家的,是以安然无恙。  余家糕点的余东家便是那位小妾的阿爹,此时见着陈念莞跟自己打招呼,干脆便将铺子门给打开了。  自从安顺侯出事后,不光没了以前的顾客,现在的左邻右舍都对他们一家避之不及,怕平白沾染祸事,陈念莞主动笑脸相迎释放友善,余东家也就不怕了。  “你是买下这酒楼的东家,陈娘子?”  “没错,以后便是邻居了,请余东家多多关照。”  余东家勉强笑了笑。  他知道这买下这酒楼的东家之一便是这位陈娘子许久了。  生意一落千丈后,余东家便有大把的时间闲坐店中,自然对每日进出酒楼的每一拨人都熟悉得很。  原本他是想将铺子租出去的,但来的租客,便是不知道他与安顺侯那层关系的,见着旁边被抄查的春风里,都放弃承租。  皆因人气不旺。  余东家是守着个铺子却生不了钱银啊!  而如今见有人重新改建酒楼,私心里是有想或许借着新来酒楼的这股东风,能吸引一些食客来帮衬自家的糕点铺子。  陈念莞跟余东家寒暄起来,见余东家人也不是个坏的,说起糕点制作头头是道,陈念莞亦说起将来酒楼会供应的点心糕点,如数家珍。  而后余东家就如坐针毡了。  前儿春风里还在开的时候,他们余家糕点也会特供给酒楼的,但若是这新开的酒楼还有自家的糕点卖,自家的糕点,届时还能卖得出去吗?  这么一焦虑,一下就没了攀谈的心思。  陈念莞笑嘻嘻地:“届时要酒楼开业了,也欢迎余东家来鄙店帮衬,吃吃我们酒楼的点心,给一些改进的建议。”  余东家笑得勉强。  陈念莞转而打听起余东家的营生,“我看余东家做的糕点也蛮不错的,为何店前门可罗雀?”  这话说到余东家心坎上了,只是余东家心里苦,却不敢言明。  要知道,当初这铺子也还是自家姑娘在安顺侯跟前受宠后,姑娘孝顺给他讨来的。  没错,这铺子是安顺侯赏赐给小妾,然后小妾再给了自家阿爹的。  可以说,要没有安顺侯,余东家也不会有这家铺?????子。  安顺侯没出事时,附庸其上生意兴隆,安顺侯出事后,眼见官兵抄查酒楼,他那会儿也是吓得心惊胆跳,到后来铺子落败,似乎也不能光怨别人。  只是想到自家闺女因为安顺侯出事受牵连,至今关在牢中等待发落,自己却还守着女儿给的商铺,余东家是万箭穿心,是以对于振兴余家糕点,也没多少兴趣,眼看着那生意一天天清淡下来。  “余东家?”  余东家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陈念莞走到余家糕点店的铺子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就眼馋上了。  这商铺大概只有酒楼一半大小,只是只有一层,但格局相似,前头是店铺,后头是院子。  施存祈不是对于自己拆了二楼一半的雅间颇有微词吗?如果把这商铺改建一下,不就可以扩大酒楼的规模了?  陈念莞这些日子也观察过余东家,见着他得过且过的模样,店里头也就雇了一个伙计,有时候一天只做成一单生意,也不见他着急的,就知道这位余东家早对自己的糕点营生兴趣缺缺了。  若果她说跟他谈合作,不知道他意向如何?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卖呢?  陈念莞盘算了一下商铺的大小,对比自家酒楼,估算可能最低价位也得要个一万两。  她有钱吗?  嗯哼,自然是有的。  因为最近柳河来了京城,带来了柳氏给她的五千两啊,还有做羽绒衣系列,也赚了有四千多两,所以,如果余东家愿意一万两出沽,她找最近赚大发的柳风借点钱银,还是有把握买下来的。  只是,余东家愿意吗?陈念莞很犹豫。  万一她说想买对方的商铺,可对方不愿意,而后知道了自己觊觎他家的商铺,以后两隔壁做生意,不会心生罅隙吧?  可,不试试,她又不死心呐!  “余东家,你看,你这样做营生不行啊,你得想想办法吸引主顾才对啊?”陈念莞于是开始小心翼翼打探,“要不然,你糕点卖不出去,赚不到钱银啊!”  “哎,这糕点卖不卖的,也没啥,我也就图每日有个事做就行了。”余东家是守着铺子,光等女儿消息为主,至于主顾,等酒楼开了,能带旺一些是一些,他也不奢求别的。  “那不是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铺子吗?”陈念莞惋惜,“要是我有这么一间商铺,肯定会打理得妥妥当当当。”  余东家笑了,“陈娘子不是该先将酒楼营生做起来吗?”  “哎,酒楼营生有跟我合伙的东家看着呢,我还能做点别的嘛。”陈念莞笑嘻嘻地问出口,开玩笑般道,“余东家,你要能将商铺卖给我,我肯定让你瞧瞧,我怎么打理好这个店面的。”  余东家心里一动。  糕点营生他压根儿没啥心思做了,这商铺又租不出去,要是这陈东家当真存心买,他或许能赚多一大笔钱银。  因为,本来这铺子就是一文未出得来的。  要有一笔足够的钱银,届时官衙方面落案,要将自家女儿赎出来也好,买回来也罢,也有操作的依仗。  “哦,那陈娘子以为,这商铺能值多少钱?”  陈念莞一听有戏,心里窃喜,装着老成的样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铺子一番,沉思片刻,尝试着开价:“八千两怎么样?”  余东家差点没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你,你说多少?”  “八千两。”  她开价,自然是往低价开的,得提防对方提价太高,她出不起啊。  朝最低一万两的底价去的,自然得开得比一万两要低了。  余东家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来闺女当初说这商铺值钱,让他好好守着,这话是真的。  这商铺,居然价值八千两?  余东家也是小户出身,并非传统意义上学过糕点制作的,不过是因为自家娘子是大户人家伙房里的奴婢,学过一点手艺,后来年纪大了被发卖,因无甚姿色,也就不值几个钱。  余东家也是因着家境贫困,找不到好人家,拖得年纪大了,只得走买妻这条路,恰好跟她看对眼了,买下销了奴籍,就成了夫妻。  因着娘子的手艺,一开始是在寻常街市卖饼子糕点,渐渐有了名声,租了铺子专做这个营生。  余东家学到手的厨艺,都是娘子教的,闺女自小跟着两口子,喜欢吃糕点饼子,自然也跟着学做起来。  结果机缘巧合下,被安顺侯瞧上了这门手艺,又见女儿长得不差,于是就纳了进府。  安顺侯出事,女儿被囚,娘子气急攻心,没多久就去了,所以余东家才彻底没了经营糕点铺子的心思,如今唯一的盼头,便是希望女儿安然无恙出狱。  余东家之所以为余东家,是托了女儿的福气,才有幸拥有这么大间的铺子,这八千两的巨额钱银,自然是第一次听说的,不免吓了一跳,差点没懵了。  八千两,都足够让他在外城住的那旮旯,买一间小二进了。  余东家晕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不不,这钱,得留着给女儿赎身。  他这一年来没少去大牢里探望女儿,听说受牵连的女眷,有门路的,都找着人,将人给捞出来了,他要有八千两,可不是能开路,想个法子,救女儿出苦海吗?  余东家彻底心动了。  “陈娘子说八千两,是当真的?”  “自然是当真的,余东家你要愿意卖,我可以明日便将八千两带过来。”  陈念莞稀奇了。  嘿,最近她鸿运当头啊,卖羽绒衣抬高价等着被人压价,结果没人压价,买商铺压低价格等着被人抬价,结果这余东家也不抬价,就这么,愿意卖给她了?  “好,你明儿,带八千两来,我明儿就给这商铺的契书给你。”  陈念莞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给砸得晕晕的。  第二日,交了八千两给余东家,手里攥着契书的时候,陈念莞许久没回过神来!  成了?就这么成了?  她不过就这么试着问问,就当真,这么容易地,连一万两都不要,就轻轻松松把这铺子买下来了?  莫不是,这商铺是有什么问题的?  陈念莞想起自己买旁边酒楼,可是拢共差不多折腾了一个多月才买下来的,今儿买隔壁这商铺,却用了仅仅两日?  商铺没问题,那是,自己最近锦鲤附体了?  因为这事儿,陈念莞整日笑眯眯的,可快活了!  她要不要告诉他们,她陈东家如今居然是京城里头两家商铺的主子了呢?  别吧,万一太招人嫉羡可怎么办呢?  五日后余东家才算正式搬走呢,还是等个恰当的时机再说!  陈念莞便开始暗戳戳地设计如何利用这家商铺,希望届时让众人大吃一惊。  *  跟陈念莞有同样财富太多幸福烦恼的人,还有一位柳风。  自从柳河来了京城,跟他住一间厢房后,他就整日里操心自个儿身揣巨款的事实怕不是会被他发现,然后被充公。  所以,这日将刘福安订的羽绒衣跟被衾交给刘全满后,坐在茶馆雅座里头,瞧着那三千多两的银票,是为难得不得了啊!  三十多张百两银票,目标大着呢,他拿回厢房里头,藏哪儿才好呢?  柳风苦着脸,盯着送上门的银票深思,任他小脑袋瓜想多久,愣是想不出一个好法子。  “柳小郎君,这银票,有问题?”刘全满看柳风一脸愁容,不太明白为何这小郎君有三千两这么多银票收,还苦巴巴的。  “银票倒是没问题,就是……”柳风搔了搔光脑勺,而后看着刘全满,“就是不晓得怎么处理才好!”  刘全满笑了,这柳小郎君还真会开玩笑!  拿去吃喝玩乐,拿去存进钱庄,或者拿来买宅子院子也可以啊!  区区三千两,就发愁成这样了!  “买宅子?”柳风听刘全满的建议,灵光一闪。  “不行不行,我看不行,三千两,也就只能在外城买个小一进,还是地段不好的院落。”荣升投资顾问的刘全满摇头。  “那我三千多两,能买个好的啥啊?”  “要是在京郊,买个不大的农庄,倒是勉强可以的。”  “哈!农庄,就这个!”柳风忽然得意了。  他可是不久前才听表姐说,京城郊外的农户的出息产物都被城里头的酒楼订完了,他要是自家买个农庄,可不就能雇人种田种地了吗?  柳风笑嘻嘻地一下坐到了刘全满身边,揽住了他的肩膀:“小刘管事,你跟在萧七爷身边做管事,肯定对京城效外的农庄很熟吧?”  “也,也不是太熟。”  听得柳风毫无顾忌地提萧七爷,刘全满眼皮直跳,“勉强算是,能给柳小郎君,略略指点一二而已。”  “那就好。”  “你要不,看在我跟你家东家萧七爷交情的份上,给我打听打听,这京城效外,哪儿有好的农庄卖,要有,就给我买下来,好不好?”  “这事,我自然是要先去打听打听,才能给柳小郎君回复。”  “得咧!”柳风一?????下将三十多张百两银票又塞回到刘全满手里,“这些,算是我买农庄的钱银,暂时寄存在刘小管事你这里,劳烦你帮我好好保管,等找到价格合适的农庄了,你就给我买下来。”  “这这……”刘全满惊呆了,这三千二百五十两,可不是货款吗?柳小郎君就这么托自己保管了?还不怕自己吞了?  啊不,柳小郎君有萧,啊呸,有圣上撑腰,他自然是不敢私吞的,不然,干爹也不会饶过自己。  刘全满哭丧着脸,将一车的羽绒衣跟羽绒被衾带回了宫里头。  禀告给刘福安时,刘福安赏了自己的干儿子两套衣裳一床被衾,余下的就让他对著名单,赏给相应的公公去了。  刘全满第一次穿上了传说中的羽绒衣,感觉果然暖和、轻柔,心情舒服多了,然后又把柳风托自己找农庄的事儿给干爹说了。  “呵,他怕不是找咱家要好处。”刘福安想起这个柳风,又是笑又是怒。  “哎?”是吗?刘全满怎么觉得那柳小郎君不像要好处的样子呢?  “这小痞子,便是对着圣上,也敢耍滑要好处,这次给咱家办妥了差使,怕不是也想捞点啥的。”刘福安冷哼了一声,拂尘一扬,“他既是要,那给他便是了!咱家手上也不缺区区一个农庄,你去给挑一个好一些的,送给他。”  “那,这,这银票?”刘全满将原本要交付给柳风的银票掏了出来,“干爹,那柳小郎君,说这些银票,就是付买农庄的钱银。”  “倒是个会做人的。”刘福安看着那银票,笑了,“他既还回来了,你且收着吧!”  “哎,谢谢干爹。”刘全满喜滋滋地将银票全收起来。  两日后,刘全满就将柳风带到了京城外郊的一个农庄里头。  农庄就在东郊,周边都是京都的农户以及权贵人家的庄子,地理位置很好,据说附近的农田都很肥沃,产出量很高。  而农庄也没有柳风想象中的小,快有十亩地那么大,一进农庄便是一块块农田,通往庄子的路上会经过占地约莫一亩的荷塘,不过正值寒冬,里头不见荷踪,只见面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  从荷塘绕过一片光杆的花植,便是庄子了。  庄子是个小二进,布置紧凑,那后院还建着小花园。  因着天寒,里头只住着照看农庄的管事一家以及一些奴婢。  “瞧,这位便是田管事,还有这些奴婢,都是在这农庄里头干活的,如今儿都是柳小郎君的了。”  刘全满将农庄里的人一一说与柳风听。  “是说,他们都给我干活的?”柳风瞠目,没想到买个庄子,倒是一并将人也买下来了。  “那是当然的。”刘全满笑眯眯的。  “可,我还要给安排他们干啥啊?”柳风看着对自己毕恭毕敬的管事跟奴婢们,搔头。  “这方面倒是不需要柳小郎君操心,田管事自会将农庄里头的事情打理得清清楚楚,并且会将诸事都禀告与柳小郎君,届时柳小郎君只要负责收出息,收银子,想什么时候来庄子就什么时候来庄子,拿庄子做什么都好。”  刘全满得了原本应该给柳风的那三千多两银子,也是殷勤至极。  这农庄附近的农田,都额外给柳风一并买下来了,合共二十亩田,便是说,柳风这一遭买下的农庄里外,足有三十亩。  恰在京郊外便拥有了庄子跟农田,柳风觉着,自己快要变成京城里头的地主头儿了。  抓着那据说过了明路,在府县里登记过红契的文书,柳风笑眯眯地不停拍刘全满的肩膀:“不错,不错,小刘管事可是比你干爹还能干啊!”  “哪里哪里,咱家可比不得干爹。”刘全满既欢喜,又惶恐,既点头,又摇头,“柳小郎君既满意,可记得在咱干爹,还有,那萧七爷跟前,多给咱美言几句。”  “一定一定。”  这日柳风揣着庄子农田的契书回到香桂街,走路带风,身子扭得那叫一个欢快。  嘿,三千两不揣在身上,就不担心被柳河发现啦!  如今小爷也是在京城有产业的人了,嘛,不说日进斗金,可听刘小管事说,来年开春等地儿种起来了,那收成不会少。  到时候卖给自家酒楼,那可不是妥妥地能有钱银了嘛!  小钱细水长流,攒起来,也是一笔大钱。  蹦蹦跳跳地走进了香桂街,也见着春风得意杏眼弯弯的自家表姐,快步几下走过去。  “表姐!”  “表弟!”  正沉醉在自己坐拥京城农庄、跟正窃喜自己多一个商铺的表弟表姐相视眯眯一笑,呵呵各自回房里头去了。  陈念莞今儿是去酒楼监管改建进度,顺便也去转了转刚买回来的商铺,叫小佑跟四丫帮忙丈量尺寸,又去后院实地考察了一番。  商铺跟酒楼挨得很近呢,要把商铺也改建成用餐区呢?还是……  陈念莞想起了酒楼的格局,再想想商铺的用途,涂涂画画,把商铺的建造方案总算改出来了。  “这是什么?”  张二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坐到一旁,见着陈念莞画出来的格局图,发现不像是如今听说的酒楼,奇怪。  陈念莞瞥了一眼夫君,狡黠地笑了笑,“夫君,你可知道,如今你娘子我,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哦,说来听听。”张二郎笑了,一把将自家娘子揽进了怀里,随手拿起那格局图,发现是一层的商铺,低头去看她:“你又买商铺了?把银子花没了?”  跟陈念莞也算相处久了,自然了解她手头有钱银,就想花出去做营生的秉性。  不过也亏得娘子对从商颇有见地,每次花出去的银子,都会成倍的赚回来。  丈母娘家可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起势的?  前儿柳河进京,带了丈母娘送来的盈利分成,怕是莞莞又忍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是买的?或许是我租的呢?”  “租的你就不会改建了。”  “知我者非夫君也啊!”陈念莞一下笑了起来,“我真的又买下一家商铺来了,而且还是超低的钱银买到手的,夫君你说,你家娘子我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我家娘子天下第一聪明。”张二郎点了一下陈念莞的鼻子,看着那设计图,“铺子买在外城?”  “内城,说来你不信,可就买在新开的酒楼旁边。”陈念莞神气地看着张二郎。  “素川路巷尾最后那一间?余家糕点?”  “夫君你怎么知道的?”  “听人提过啊。”张二郎淡淡地笑,“我记得,那东家,似乎跟安顺侯还沾亲带故的?”  “嗯!”  陈念莞将余东家低价将店铺卖与自己的事说了,而后也说了自己的打算。  原本嘛,是打算将商铺也改建成雅间包厢的,可是,这么一来,这商铺就只能做酒楼的附庸了。  “而且我对这商铺还有别的用途呢,所以呢,就不改了,而是打算前头的店面全部推倒重建,加盖两层楼。”  陈念莞咨询过施存祈,知晓三层楼便算是本朝可允许商贾以及平民建造楼房的最高限度,并且打算不日就去京兆府备案。  酒楼那边也是二层才是雅间,把商铺扩建成三层,第二层建成一个个雅间,第三层则做成会场模式的大厢房。  “一来呢,自然是弥补上我拆掉的那八个雅间的容客量,二来呢,弄个凌高望景的大厢房,做成消遣之地,可以请一些戏班子过来,食客就可以边看戏边用膳啦。”陈念莞看着张二郎,“还有你们这些读书郎,也可以租用这个场地,开诗会茶会之类的,那就一举多得了。”  张二郎看着格局图,笑着轻轻点头。  “那一楼呢?”  “一楼当然会有楼梯上二楼三楼,但客人只能从酒楼那边过来,因为平时我打算将二层跟一层封起来,因为一楼我打算……”陈念莞呵呵笑了起来,赖在张二郎怀里,“夫君,你猜,我打算拿来干什么?”  张二郎想了想,“嗯,是拿来,做糖水铺?”  “干嘛做糖水铺?以后想吃糖水的人,在酒楼里就能吃到了。”陈念莞摇头,“不过靠酒楼这一侧的西厢,倒是可以用来改建成专门做糖水的伙房,入夏的时候,也可以做凉品饮子。”  “嗯,为夫知道你想将商铺改成什么了!”  “什么?”  “冰窖!”  “夫君你真厉害!居然猜中了。”陈念莞笑眯眯的。  身为曾经在一旁看着堂兄做大酒店的人,自然得将酒楼营业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考虑清楚的。  酒楼店面是提供膳食的重要环境——如今酒楼不就朝这个目标改造了嘛!  食材供应跟采购是重要条件——接洽了沧老爷家的农庄跟施存祈,还在萍儿庄买荒地大兴土木,建养鸡场养鸭场,就是这个道理嘛!  服务食客的伙计跟跑堂还有靠谱的掌柜是必需条件——施二爷不就是那位靠谱的掌柜么??????靠谱的掌柜在招揽靠谱的伙计跟跑堂呀!  后厨班子以及高水准的美食供应是关键——嗯,这一点,她跟柳云早早地就训练厨子预备役啦!  但仓储跟冷藏链是从来都是不可忽略的一环哟。  有冰窖,对餐饮是必需的啊,尤其是在本朝这个没有有效存储食材的世界里。  一来可以为食材储存保鲜,存放期更长,二来可以在夏季时提供更多冷饮美食,三来自然是考虑在炎热期降温,创造良好就餐环境,这可是糖水铺经营成功的宝贵经验。  最后,冰,这奢侈品,想想她陈东家靠买冰攒了那么多钱银,能买下酒楼,也多亏了今年夏日里头她当机果断在府城建冰窖做卖冰营生。  如此暴利的行业,她怎么可能放过?怎么可能不趁着现在入冬,早早建好冰窖,等九伏天去割冰回来,存好等下一波卖冰热潮赚大钱呢?  陈念莞想想就笑得美好。  她开酒楼的最后一环,等建起了冰窖,就等于全部完成了。  论本朝做酒楼生意最pro.的人,舍她陈东家,其谁啊?  见自家娘子笑靥如花,张二郎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揽着她的腰,一把抱进暖暖的被衾里头:“莞莞!”  看着张二郎的脸凑上来,陈念莞不由得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笼罩在他的气息下,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温和流连,等得他要更进一步时候,慌忙伸手抵在了他胸前:“不行不行!”  “为何?”  陈念莞算了算,没错,这几日,是自己的危险期。  “玉郎啊,我们刚成亲那会儿有商量过,我年纪尚小,所以,不能过早要孩子的,对吧?”  “这跟我现在想跟你享敦伦之乐,有关系?”张二郎不得不停了下来。  陈念莞点点头。  “是何道理?”张二不解。  他可从没听任何大夫有此一说。  陈念莞自然也跟他没法解释清楚,所以啪叽一声吻了一下他脸颊:“你家娘子的道理,信不信?”  张二郎笑了,无奈,握住了自家娘子的手:“莞莞说的,为夫自然是信的。”  便是不知道,自家娘子的这些道理,是打哪儿来的?  张二郎咬了咬娘子温温的唇,躺下了,揽她入怀,好会儿,才静静地安睡过去。  第二日却是个大雪天。  而陈念莞亦在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大姨妈来了,这下好了,换过衣物可以直接赖床上。  张二郎却是不能的。  “勤快的举人老爷要勤快地念书,才有机会做状元郎的呀!”  张二郎听着自家娘子舒服地躺在被衾里的小模样,这么得意地调侃自己,忍不住伸手在她小脸上掐了一把,这才悻悻地去了书房。  等坐到书房里头,才开轩窗,便见外头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越下越大。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坐回书案前,拿起书卷看了起来。  这一日开端的雪,却是一下就接连下了两日。  甚至第三日还没有消停,直到过了晌午,那雪才慢慢小了起来,京城一片银装素裹,便连整条香桂街,都铺满了积雪。  陶伯跟两个杂役,还有两大猛兽都到街上扫雪去了。  院子里头的人在纷纷铲雪。  没过一会儿,七木领着沧莫南进来了:“张公子,陈东家,沧公子来了。”  陈念莞身子好了一些,正躺在房里头透过窗户看着庭院雪景呢,张二郎出来待客,将他迎入了书房。  沧莫南走进这间新布置出来的书房,看着放着满满书籍的架子,以及墙上贴着的孔圣人图,再瞧瞧分开两边的书案,眼里的艳羡表露无遗。  在本朝,商贾之后是不允参加科考的。  故而沧莫南虽出生优渥,家中亦自小便请夫子教书知理,但却从来不能博取功名,是以,在遇见张二跟曾四两位举子时,会如此崇敬,甚至于致力广泛散财结缘,以稳固沧家人脉跟地位。  张二郎让稻禾沏来了热茶,请沧莫南坐到书案旁的茶几旁详谈。  原来沧莫南是来追订羽绒衣裳跟羽绒被衾的。  前两日大雪,气温骤降,跟陈念莞订制过羽绒衣跟被衾的沧家人深刻体会到这衣裳的好处,再加上今日可能开始融雪,或会更冷,所以过来找陈念莞再订制多一批被衾以及衣裳。  “一来,祖母畏寒,想多订几件,上次找陈娘子说得时候,说有薄款跟厚款,先前我订的都是薄款,故而今日想来订厚款。”  沧莫南说着,将订单以及订单递给了张二郎。  张二郎瞥了一眼,大略算出数字,衣裳二十件,被衾两床。  “沧公子放心,稍后我定会转交给莞娘,吩咐绣房做好沧公子你要的这一批货。”  沧莫南听张二郎直接将自己要订做的衣裳称为货物,不得不慨叹祖父说得没错,这陈娘子不信任沧家,是自己将这衣裳发展成营生来做了。  又跟张二郎寒暄两句后,沧莫南便告辞了。  对于这位大方将庭院租与自家的人,张二郎客气周到地送至门口,便见着江禹恰好从停在门口的马车走了下来:“江公子?”  江禹下车,呵了一口气,散着丝丝缕缕的白雾。  “你们是住这儿啊,让我好找!”  沧莫南一瞧见这江禹马车上的江家家徽,眼睛一亮,江家?不会是,京城里那个江家吧?原本走出去的人,马上又腾了回来:“张二兄,这位是?”  张二郎瞥了沧莫南一眼,淡淡一笑。  沧莫南尬笑了两声,自来熟地看着江禹:“这位江公子,看着蛮眼熟的,不知道是不是江侍郎家的公子?”  江禹摇头。  “哦!”沧莫南笑着再次行礼告退。  不是江侍郎家的,但又姓江,而且还用江贤妃娘家江家的家徽,莫非是旁系?  而后再一想,江贤妃娘家可不就是如今的楚州府江家么?抚宁县不就是楚州府辖县吗?张二郎可不就是抚宁县人士吗?  所以,张二郎是跟江贤妃娘家的这个江家里头的郎君有故?  沧莫南当即激动起来,回头便去查楚州府江家哪位公子来了京城,而后便知晓了,江家的大公子江禹高中楚州乡试亚元,来京城赴考了。  “想必,那位就是楚州亚元了,他找张二郎,所为何事呢?”  跟沧莫南一样,江禹也是冲羽绒衣裳来的。  这些找江家拜托寻找羽绒衣裳的人家,有江侍郎户部的同僚,也有在国子监见着他雪天穿的羽绒衣确实保暖后,起念头想给自己订制两套的世家公子,还有便是堂姐这两日下大雪炫耀后,不甘落后的闺蜜姊妹。  “另外,”江禹干咳一声,“我想订造一套上好的蜀锦被衾。”  “你想要蜀锦的被衾啊,有现成的,不知道合不合适?”  江禹正跟张二郎说着要求呢,陈念莞呆在房里头闷了,走了过来。  进书房的时候,张二郎走过去扶了她一把。  江禹看着这双新近成亲的夫妇鹣鲽模样,心头忽而一滞。  因沈帆的关系,他自然地结识了陈念蹇,在国子监,因均是楚州出身的举子,与陈念蹇等人亦有来往。  他在高中之后便启程来了京城,自然没听说两人成婚的事,直到最近,才忽而从陈念蹇口里听闻陈家四姑娘早在九月便跟张玉郎喜结连理。  那时候他还似是听旁人的事,并未有过多感触,直到这一刻,见到她跟张二站在一起,平时总见着郎君装束的人,穿着娘子衣裳,挽着妇人髻,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地情愫冲击了他的五脏六腑,脑海里乱糟糟的,只冒出一句:原来,她是当真嫁了啊!  “江公子?”  陈念莞喊来杜鹃,叫她到绣房取那一床蜀锦被衾过来,回头,见江禹神情恍惚,又唤了一句:“江公子,你没事吧?”  江禹定了定神,甚至不敢直视陈念莞:“没事,陈姑娘……陈娘子,方才,说什么来着?”  一句陈娘子,简直如一柄利刃,割得他心头滴血。  “蜀锦做的羽绒棉衾。”陈念莞将那套棉衾拿了过来,送到了江禹跟前:“你看看,合不合适?”  其实这一床棉衾,便是之前她想卖与施存祈,却没卖出去的。  江禹飞快地摸了一把,点点头,“帮我包起来吧,我一会儿就带走了。”  于是陈念莞转头就跟杜鹃一起去绣房将蜀锦棉衾打包。  江禹这才似喘得过气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注意到一道视线盯着自己,转头,见着张二郎淡淡地朝自己瞥过来。  江禹心里头忽而一臊。  “江公子,过来先喝杯茶吧!”  “不了!”江禹转身,走出了书房,看着皑皑白雪覆盖的庭院,止不住地后悔来这一遭。  不大一会儿,陈念莞就将那羽绒棉衾包裹着拿了出来,递给了江禹身边的小厮。  “江公子,余下的衣物,估计要十日后才能过来取。”  “好的,届时,我派人过来拿。”  江禹朝陈念莞微微一颔首,便忙不迭地朝门口走去,陈念莞才要?????去送,被从书房走出来的张二郎叫住了。  “莞莞你不是不舒服吗?我去送送江禹便好了。”  陈念莞于是止步。  张二郎快步追到门口时,见着江禹已经上了马车,还是说了一句:“雪天路滑,还请江公子小心!”  同为郎君,对于江禹方才显露那些许情感,怎会堪不透呢?  张二郎回头,走进垂花门,远远地瞧着游廊另一头的陈念莞,不由得庆幸地松了口气。  幸好,他比谁,都更早地遇见莞莞!  而莞莞的夫君,是他,而不是任何别的郎君!  “夫君,他走了?”  张二郎点头。  “嗯!”陈念莞觉得方才江禹的反应有点奇怪,想了想,又瞥了满脸得意的张二郎一眼,便没深究。  “莞莞!”张二郎伸手,牵住娘子的手往屋里带,“不是说不舒服吗?怎么不回屋里头?”  “好!”陈念莞笑着由着着他牵着往主厢慢慢走去。  绣房那头,杜鹃看了一眼,默默地将轩窗关了起来。  转头,见着丁香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头拿着针线绣了起来。第127章   光沧莫南跟江禹过来下的订单,就让陈念莞拿到了两千多两的订金,第二日到明珠布行选择布料的时候,便见沧莫南以及两位姑娘正翘首以待。  这两位姑娘,一位是沧莫南已经出嫁的沧二娘,一位是米粮行的钱六姑娘,都是让沧莫南在陈念莞这处下了单要订做羽绒衣裳的,就盼着陈念莞上门,结识一下这位既开得了酒楼又做得了衣裳的陈娘子,当然重点是自己挑选布料给陈念莞做自己定制的衣裳。  陈念莞收获了两位迷妹,心情自然是好的,因此笑眯眯地付了这两位娘子选的四匹上好的布料,拿了沧莫南选的蜀锦,又另外选了花色不同,品质不一的十几匹布料买回去。  有冬布也有春布。  冬布自然是拿来做羽绒衣裳的,至于春布,当然是早早备下拿来给家里头的人做新衣裳的,如今家里头有二十来号人,新季衣裳缝制起来也得花些时日。  另外就是专门给夫君买的几匹狐皮,因为说了,得给他准备春闱那几日御寒的衣物,羽绒衣裳跟羽绒被衾都不适合,那就做单层的氅衣氅被吧!  沧莫南帮着陈念莞将布匹搬上了马车,回到布坊里头时,那沧二娘问:“我看陈娘子其实跟沧家合作绣房也不错,怎么你偏跟人合作酒楼去了?”  沧莫南也很无奈。  他初初认识陈娘子,就是以为陈娘子做得一手好菜啊,便是开酒楼他一开始也没想打本合作的。  开玩笑,酒楼营生,就陈娘子连资本都不够的区区妇人,怎么可能支棱起来?  也就是因着祖父说陈娘子来头不小,出个二千两跟她结个善缘,所以他才参本的。  要早知道陈娘子还晓得缝制羽绒衣裳这等绝好商品,那时候说什么也得下足本钱讨好陈娘子取信于她的。  看着陈娘子坐的马车越驶越远,沧莫南忍不住心里偷偷咆哮三连:  啊!为什么陈娘子衣裳也做得这般好?  啊!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慧眼识人?  啊!为什么偏偏她已为人妇?  就,惆怅了!  陈念莞回到香桂街后,让两大猛兽过来帮忙将布匹都搬到了绣房里头。  如今绣房里头已经有五位绣娘在干活了,大家都是熟手女工,兼之陈念莞采用的都是不要绣样,只做素色跟花布的羽绒衣,自然省了许多功夫,只是在缝制加入羽绒夹层的时候,缝制菱形格,长条格,三角格等等锁住羽绒的区别,不特别要求刺绣技术,做起来也比一般衣裳要快。  平均来看的的,一个人一日能做出一件羽绒服,一天五件,两天就是十件,数量颇为可观,况且陈念莞定的交货时间轻松,是以那绣房里的工作亦是舒缓有度,有条不紊。  陈念莞看过绣房的工作一切正常后,便打算跑素川路了,临行前见着两大猛兽——平时都是他们负责跟着出摊车去做护卫的,如今因为曾四输光了钱,没银子发月俸给从抚宁县带来的护卫,所以陈念莞代劳了,而曾四住梅麓书院也只能带一个随从,这两位护卫是一直住倒座房里头的,陈念莞做他们东家了,又见他们没事闲着,就让他们跟两大猛兽轮流替换着去看守出摊人员了。  虽然虹影巷一霸被铲除了,虽然虹影巷的商贩食客们因着前儿陈念莞那般一闹,将欺凌在自己头上的那座大山搬没了,顺带感激又忌惮陈家河粉的摊子。  感激是每个月不用交保护费了,忌惮是陈家河粉的陈东家不好惹,并且,听说陈东家的夫君是位举人,虽然京城里头举人不值钱,但没下场春闱之前,谁也不敢说,这举人将来是大官还是小官,所以,惹不起惹不起。  但京城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陈念莞还是不放心,出摊人员但凡出摊,就得叫人跟着。  今日是轮到两个护卫上工,两大猛兽就休沐了。  陈念莞想到自己是要去跑商铺的,想到得建冰窖,这两大猛兽不是有经验吗?所以就一并叫上了。  来到素川路,那余东家早已经搬走了,陈念莞先叫锁匠换了锁,这才带着两大猛兽走了进去,而后笑嘻嘻地跟他们宣布,这商铺,也是属于她陈东家的了。  这事,经常跟进跟出的四丫跟小佑是知道的,两大猛兽还是第一次听说,震惊了。  这这这,陈东家不是光买一栋酒楼还吃力吗?眨眼就把隔壁铺子也买下来了?啥时候的事?  等再听说,陈东家要把这商铺改造成冰窖,登时都搓手,激动。  建造冰窖,容易啊,他们不是早在楚州府的时候就建过了吗?  这活计交给他们准没错。  “错了错了,这下面一楼是打算拿来做冰窖,但二楼以上是别有用途的。”陈念莞摇头。  不止是两大猛兽,连四丫跟小佑都愣了。  二楼?  这商铺不就一层吗?哪来的二楼?  嗯咳,陈念莞将自己的设计图拿了出来,摊开在大伙儿跟前,说出了自己的宏图大计。  啧啧!  大伙儿听得只在心里称奇。  “那啥,陈东家您说得都对,我们没啥看法,你说啥,咱就干啥就是了。”  两大猛兽这么直率道,四丫跟小佑也直点头。  这陈东家,开河粉店是从抚宁县一路开到府城,而后招揽合伙人遍地开花,接着再改建地窖跟糖水铺,营生做得是风生水起啊!  陈东家是个大能人,他们跟着她干就准没错了。  “那就行了,我打算将商铺以及冰窖这活计全权交给你们俩,至于帮手跟伙计也是现成的。”  酒楼那边的后厨跟后院改建已经初步竣工了,除了一些留下来修修补补她不满意地方的泥瓦匠,其他伙计她都给过了一遍眼,将老实可靠的留了下来,征询他们来商铺继续干活的意向,大多数泥瓦匠,石匠跟帮工见着年节前居然还能无缝接活儿,都应承下来了。  所以这些人就都归两大猛兽管了。  陈念莞把冰窖的格局图也拿了出来,两大猛兽赶紧凑上去,边听讲解边问不解,等彻底明了了,才点头表示明白了,于是陈念莞笑眯眯地,带着两大猛兽走到后院。  后院里,已经聚集了陈念莞雇来的泥瓦匠,石匠跟不少帮工,其中还包括了谭木匠。  “陈东家,你找我们来,真是要建楼房?”  谭木匠才完成了酒楼的改建,拿到工钱,今日又被叫过来,还以为工程哪里出错,结果一带来就被引进了酒楼隔壁商铺里头,然后听一些泥瓦匠说,是来做商铺改建活计的,惊讶。  “没事,没事!”  陈念莞看着谭木匠等人笑。  这改建工作,谭木匠等人才是重中之重呢,等一楼推倒了,抄平放线,开挖槽基,筑基砌磉,都少不了这些木匠。  并且等一楼建造好了,二楼三楼的活计,也主要靠谭木匠等人,届时还得叫何木匠过来,就能两伙人合作了。  于是,两份一模一样的商铺格局图都贴出来展示给在场的工匠们观摩,熟悉楼房建造的各工匠小分队工头都被叫过来跟两大猛兽对接工作,争取尽快开工。  按照陈念莞的建造理念,一楼是没打算像隔壁酒楼,全部用木材建造,而是一半用砖石堆砌,便是地基,除了用传统的巨木当做柱顶作为房屋支撑,也会加筑五个顶柱石以稳定整个房屋构造。  地面建筑大框架则由在顶柱石上用大木柱支撑起来,砌垒半截四面方墙,上半截再用木材架设好柱子、椽子、檀条等,进行屋身建造。  如此,整个一层便能很好地支撑起二层三层的高度以及重量。  除了一层楼需要格外关注,那二层三层自然是按照本朝传统建筑建造,雇来的伙计肯定比陈念莞更熟。  所以,在拆除商铺后,建起一楼之前,陈念莞都?????得日日监工。  直到工程进行到建筑第二层,她才得以放手。  而何木匠亦将酒楼那头的活计干完了,碗着,排柜,橱案,以及木车等。  陈念莞见何木匠得空了,来得正好。  后院西厢房是打算改造成如府城的糖水铺那般的后厨的,诸如冷藏柜冷藏箱以及冰盆等等,以及冰窖少不了的运冰车。  况且酒楼营业场所扩大后,木车需求肯定也要增加。  所以何木匠的活计又加重了。  可何木匠很开心,千里迢迢过来,可不就为了给陈东家干活吗?有多少,接多少。  在商铺改造的当儿,何木匠跟谭木匠多了接触的机会,渐渐熟络起来,彼此欣赏,惺惺相惜,并且为后来两姓木匠的合作打下了友好融洽的基础。  *  这头陈念莞在忙商铺改建,那头柳风自然理所当然地接下了绣房的大管事工作。  萍儿庄那头的活计柳河接管了嘛,而后施存祈目前主要在招揽活计,没啥可学的,家里头柳云继续带着厨子预备役,也就只剩下绣房这头需要人过去照看着的。  毕竟陈念莞分身无术嘛!  对于这个活计,柳风自然是乐意的。  他才从代理羽绒衣裳里头赚了上千银两,还有了个农庄,这绣房利润大着哪,比卖冰盈利还高。  啧啧!  不过除了看管绣房,柳风还肩负着不时到大佛寺跟明海师傅social的任务。  如今柳风不是送自家表姐做的美食过去给明海师傅了,而是柳风跟柳云学了新点心,新菜式,再去大佛寺现场做。  柳风也不舍得丢掉这件差事。  毕竟,如今自己这个假沙弥,还颇得明海师傅跟了心小师傅欢心的,在大佛寺的谁不给他几分情面?  况且他还想着要推销羽绒衣裳给萧七爷,多赚几个农庄回来呢!  柳风哪里知道,萧七爷瞧这羽绒衣,也就是图个新鲜呢,家里头三宫六院,都用着价值动辄千金万两的狐裘貂氅,还有暖融融的地龙,活动范围也不过就在后宫里头,哪儿用得上这什么羽绒衣裳呢?  倒是刘全满,又来找了他一趟。  那次大雪后,公公们发现了这羽绒衣裳好处,没有赏赐到的公公们都眼红,于是来找刘全满打听,有听说衣裳太贵之后放弃的,也有不缺钱银的。  可不是,能在各个宫殿主子跟前的脸的公公们,都是有些地位的,赏赐不要太多,攒下来的家底也蛮丰厚的,一百五十两的衣裳,虽然贵,但效果堪比千金狐裘,置办一件回来的银子还是有的,所以问他能不能帮忙订做这种轻便保暖的衣裳。  就是不少宫婢跟护卫,都想来跟刘全满套近乎。  在宫里头算是把持着羽绒衣裳唯一渠道的刘全满,这些日子被人塞了不少好处,人都忍不住飘了,精神倍儿好。  见着柳风就想带他去吉祥居吃一顿好的。  柳风能怎么着,小刘管事这么热情,自然是不能打击他的,于是跟着去了吉祥居的包厢美美地吃了一顿好的。  吃好喝好了,自然就是要谈合作了。  柳风一听要三十件羽绒衣裳,再一看一摞百两银票的订金,又是喜,又是愁!  喜的自然是能赚钱银了,愁的是到时候拿自己那份盈利,还是不能带揣身上啊!  “你放心,柳小郎君,咱晓得,小郎君想在京城置办产业,那余下的钱银,咱家替你,看看有甚营生可以做?”  柳风笑了,点头:“这话中听。”而后又吩咐:“不过,得给我留一千两银子。”  “啊,一千两?”  “没错,我还欠着萧七爷二两千银子呢?得先攒够了银票还他才行。”柳风说着,吧啦吧啦给刘全满解释了一通为何自己欠萧七爷银子。  刘全满听得浑身冒汗,额头发冷,嘴角直颤。  难怪干爹也要对柳小郎君刮目相看。  敢跟圣上借银子的人,圣上还留着他脑袋的人,能简单吗?  刘全满抹去了一额头的冷汗,再看向柳风时候,眼里那是多了三分钦佩两份羡嫉。  “放心,咱家一定一定。”末了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嘴,“不知道,柳小郎君开的酒楼,在啥地方?叫啥名儿?”  “啊,就在素川路街尾,对了,刘小管事你是京城人士,又是给萧七爷这么富的人家办事,那认识的人肯定多吧?”柳风笑嘻嘻地,“届时我的酒楼开业了,刘小管事多介绍一些人来捧场啊!”  “一定,一定。”  可不是,那可是圣上都打本入股的酒楼啊,可不就属于圣上的私产了。  虽然只有半成……  嗯咳!  刘全满瞟了乐滋滋浑然不察的柳风,便是半成,也可以视做圣上的产业了,酒楼赚钱,那就是圣上收银子,虽然收得少……  刘全满又瞟了柳风一眼。  哎,圣上不容易啊,想赚点钱银中饱私囊,啊,呸,是赚点钱银扩充自己的小私库,还得让人给先剥个几成。  当然,为圣上的酒楼推销引荐主顾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这次回宫之后,刘全满就积极推广素川路即将开业的陈家酒楼,务必给扩充圣上私库添砖加瓦,期待日后柳风记得自己的功劳,在萧七爷跟前美言自己对爷有多忠心,又多能干。  而刘全满的努力,也没有白费,日后给陈家酒楼带去了一波食客,但同时,也招惹了一干御厨的怒火。  这刘全满干的是什么活?  御膳宫采买的活儿啊,他夸外头酒楼吃食美味,吹得天花乱坠,岂不是带上了瞧不起御膳宫御厨做出的宫廷菜肴的意味?  等刘全满反应过来,得,得罪的御厨已经不少了。  “你们,你们不明白。”  刘全满心里苦,可不敢说。  那干爹说过,不能将这事说出去,所以他也不敢说他介绍的可是圣上的酒楼,你们去这陈家酒楼等于是去捧圣上的场,可郁闷了。  *  再说柳风,拿着刘全满给的订金回到香桂街,转手就交给了自家表姐。  “表姐表姐,三十件羽绒服,普通布料的。”  普通布料的羽绒服,给柳风代理的底价是三十两,三十件,那就是九百两。  得,这下年节前,绣房的活计算是排满了。  陈念莞笑嘻嘻地接过订单,银票,还有这批衣裳主顾留下的尺寸,拿进绣房给杜鹃后,看着小表弟,“不错嘛,又接了这么一个大单子,谁啊?”  “嗐,还不就是萧七爷家的管事呗!估计是给他那啥兄弟哥们姐姐妹妹订做的。”  “一个管事的啥兄弟哥们姐姐妹妹也能穿得起三十两一件的羽绒服啊?”陈念莞表示怀疑。  “那明海师傅不是说萧七爷家是京城首富嘛,那管事指不定是买回去送人的呢!”  陈念莞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柳风!”游廊另一边,柳河也从萍儿村回来了,原本找柳风的,见着陈念莞,于是也走了过来:“表姐!”  “找我有事啊?”柳风看向柳河。  “没错,你明儿去萍儿村一趟吧!”柳河道。  “为啥?”  “叫你去就去呗!”柳河拉了一把柳风,“把二哥也叫上。”  “是什么事啊?”陈念莞忍不住问。  柳河瞥了柳风一眼,笑了笑,“那什么,表姐,我不是见你在萍儿村买地了吗?想跟他俩商量一下,咱家要不要也在萍儿村买块地。”  “买地?”  柳河其实已经在萍儿村买下了二十亩的荒地,就毗邻陈念莞买的荒地隔壁。  他也打算雇用现在给施存祈跟陈念莞做工的那批伙计,给自家改建一个农家院落。  自从来京城后,他就打听过京城房价,绝对不是他这等千里之外的小民承担得起得,但自家妹子是表姐开的酒楼主厨,意味着将来或许就定居在此了,他这位做哥哥的,京城里头的房子买不起,不如在距离京城不远的萍儿村给柳家盖一座房子,也算是给自家妹子一个依靠。  “嗳,这想法不错。”  柳青听说了柳河的计划,点头,看着自家小弟,“萍儿村的荒地,多少钱一亩?”  “如今是一两银子。”  “荒地也这么贵?”  “可不是,挨着皇城的地儿都贵。”柳河道。  恰好供应酒楼食材的农庄跟家禽厂都在萍儿村,萍儿村又依山傍水,环境优越,所以柳河也就咬咬牙给买了。  没看表姐也买了吗?跟着表姐走,准没错。  “你们有这想法不?”柳河问。  柳风转了转眼珠子。  嗯,他们是要大老远跑萍儿村买地建房子咧,但自己在京郊就偷偷买好农庄的,其实要不要去萍儿村买地建房儿,对他来说一点不重要。  “嗯!”柳青想了想,点头,“那我们也买吧。”  他们兄弟可还没分家呢,买地建房子自然是一起的。  所以两人合计买一百亩,两房人原本打算各掏五十两,柳青退还了柳河十两,自己掏了四十两,再找柳风:“你也算是家里头的儿郎,也干活计赚钱银了,这份钱,你理应出一份?????。”  柳风也不说什么,爽快地一下将先前柳河带给他的三十五两拿了出来。  不过区区几十两银子,对如今的千两富公子柳小郎君来说,不算啥的。  既然决定要买地,自然要实地考察一番的。  所以次日,三兄弟就一起去萍儿村了。  经过一个月左右的修建,施存祈在萍儿村的农庄已经完工了,而按照陈念莞的要求,率先清理出来的一块荒地上,也在动工建房子。  柳河将柳青跟柳河带到附近看了一圈,相中的荒地也是在陈念莞买的荒地附近,于是就去找萍儿村村长,听说这三位郎君要买下萍儿村靠山那一边将近一百亩的荒地,人都懵了。  一百亩,那就是一百两银子了?  这三位郎君,如此大手笔买这些荒地,是为了啥?  自然是想着开荒种地啊!  柳家人都是庄稼汉,对于田地有这异常的热爱。  地里刨食许多年,对于荒地是好是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那柳家村的田地,还不是祖祖辈辈一代代开垦后传下来的?萍儿村水源丰富,不过是缺少人手将这里的荒地开垦出来罢了。  就像施存祈那百亩良田,可不就是先开垦出来后,用肥料植物一代代养好的?  他们先将这荒地买下来,以后雇人慢慢一亩亩开出来就是了。  至于说建房子,自然是希望他们人在京城,也有一处属于自己的落脚之地。  在萍儿村买了地,又买了房,可不就是半个京城人士了吗?  萍儿村村长见有郎君们愿意买村子里头不值钱的荒地,自然是愿意的,那荒地买下来,得雇人开啊,等于村子里头的小伙儿又有活计干了,再加上这建了房,可不就得住人吗?  又是施东家跟陈东家的熟人,多住一些这么财大气粗的人,萍儿村人气才旺啊!  于是三兄弟就跟着村长去白桦村,找白里长办地契去了。  从萍儿村去白桦村得从山脚下过去,瞧见那即将买下来的荒地后头的山林时,柳河不免又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等建屋子的时候,他得建一个专门烧炭的窑子,上山砍树,拖到窑子里专门烧制炭薪,这样不仅可以供应给酒楼,自家也可以用。  并且,酒楼里的柴火,也可以由他供应,特别是烤制烧鸭不是得找果树木柴么?届时直接到山上去找野生果树砍伐就有了。  他到这边来检查家禽养殖情况时,抽空去了山上一趟,知道这山叫小燕山,无主,寻常时候萍儿村人也甚少进山,山里头还是有不少野生果树可以砍伐的。  柳青听着堂弟的规划,频频点头,“若是无主山,这山林里的作物树植倒是可以任取,就怕是有主山,限制进出可就不好了。”  “那,将这小燕山买下来不就得了?”  柳风也抬头看了看枯树一片的雪皑皑的小燕山。  “说得轻松,你以为我没打过这主意吗?”柳河瞟了柳风一眼,道,“在起意买田地的时候我就想过,要不干脆把这小燕山也买下来。”  可钱银不够。  “要多少?”  “村长说,至少一千两。”  柳青啧啧!  他跟两个弟弟身上的钱银加起来,也没有一千两。  不过柳青是完全低估了自家弟弟的敛财能力。  一千两。  柳风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不就一千两吗?  等小刘管事要的那批羽绒衣裳做好了,除去要存下还给萧七爷的一千两,他可是还有两千六百两。  行了,他知道要拿那两千多两干嘛了。  先把这小燕山给买下来。  那他的地产里头就多了一座山头。  看来,柳家儿郎里头,最多产业最有出息的,是他柳小风啊!  柳风后来果真叫刘全满出面,将这小燕山给买了下来。  怕小燕山上的树不够柳河砍的,顺便就又把毗邻的那座跑马山给买了,一共花两千四百两。  余下二百两,就叫刘全满给在农庄外头物色个几十亩良田给买下来,最后只余下五十两,这小数额钱银终于能让柳风安心地揣在身上带回香桂街也不怕柳河发现了。  就算发现也不怕,莫非他做大哥的还好意思找自己要代理羽绒衣裳得的这点钱银?  他要敢要,就把自己负债两千两的事儿说出去,哼!  这般一想,柳风总算彻底一身轻松了!第128章   等陈念莞知道柳家兄弟在萍儿村买了一百亩荒地时,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他们连地契都拿到手了。  还是柳云去书房里念书的时候,见着自己三个哥哥们在围着图纸你涂我画,才从他们言语里头听出来的。  当即欣喜万分。  等见着陈念莞的时候,就将哥哥们在萍儿村建房子的事告诉给了陈念莞。  陈念莞一听,好家伙!  这些表哥表弟们速度快得很呐!  那萍儿村山清水秀,确实就是个适合开荒落脚的地儿,不然她也不会先买了五十亩荒地放在那儿了。  英雄所见略同啊!  等再听了柳河的规划,陈念莞差点没给这位表弟点赞。  他不提,她还得临时找柴薪供应呢,如今柳河将这活计顺利解决了,可不是了不起嘛!  “哎,既然如此,萍儿村那头的采买监管,继续交给柳河表弟就行了。”  毕竟,如今柳河便在统筹萍儿村的工作了,届时再接管采购施存祈田地出息的工作,可不就采买大管事了?  “那我呢,我呢?”柳风指着自己问。  “你都是合伙人了,自然是哪儿缺人手,你就到哪儿辅助打下手了。”陈念莞浑然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在她说之前,柳青跟柳河都不知道柳风是酒楼合伙人的事,在她说之后,柳青跟柳河齐齐看向了他,震惊:“你,是酒楼的合伙人?”  “你哪来的钱银入股?”  而后两人又看向陈念莞,异口同声:“一股多少钱银?他买了多少股?”  听说是买了一股,一股就两千两后,两位哥哥倒抽了一口冷气。  柳风嘿嘿笑了,完全不怵。  本来这事他就没打算隐瞒的,反正也隐瞒不了。  “他哪来的钱银?表妹你送他的?”柳风兜里有几个钱银,柳河还不清楚吗?  那总店西店开业以来的盈利都在账本上记着呢,几位柳家郎君里头,他赚得最少。  所以根本买不起二千两的干股。  可他竟然是合伙人,那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表姐送的了。  要真是只送柳风不考虑送他们,那表姐可就有点厚此薄彼了。  “我没送,他买的,他借了二千两银子买的。”陈念莞赶紧解释。  于是,两位哥哥又看向了自家弟弟,一左一右包围了他。  “小风啊,你胆儿可肥了,二千两你也敢跟人借?”  “谁愿意借他啊?是去借高利贷了?”  “才没有。”柳风翻白眼,小瞧他的交际人脉不是?  “我认识了一位大老爷,人家是明海师傅的铁哥们,感情好着呢,明海师傅做保,萧七爷就借了二两千给我了。”柳风昂着头,一脸神气。  瞧瞧,这就是敢想敢做有大格局的真汉子。  柳风帮表妹送美食到大佛寺给明海师傅,柳青是知道的,但不知道自家弟弟何时结识了一位萧七爷,并且还愿意一下借这么多银子!  所以跟陈念莞求证,陈念莞点头,告诉他们萧七爷也是酒楼的合伙人,并且有明海师傅做保,是个好人,人品是过关的,这才松了口气,又开始担心。  “可你欠了这么多钱银,打算怎么还债?”  二千两,可不是二百两。  “嗯哼嗯哼!”柳风骄傲地瞥了自家大哥一眼,鼻孔朝天,“我啊,今儿帮表姐可是卖了很多羽绒衣裳出去,正在攒钱呐,等我拿到第二笔货款,大概就能凑齐二千两,可以还债了?”  “你,赚这么多?”柳河简直难以相信。  表姐才做羽绒衣裳这么营生多久?他就能赚到二千两了?  “嗯咳,这个,确实,咱羽绒是,走高端路线,然后,嘛,小风在大佛寺认识的贵人富人多,确实能赚这么多。”陈念莞替柳风说话,毕竟当初,可是多亏了有柳风找来的三千两,才能攒够钱银买商铺的,不然,她哪有这么快改建酒楼?  当然她是不知道,柳风牵线卖出去的羽绒,多数都卖给了宫里的公公们。  不然她得好好追究一下柳风所谓的小刘管事拿来做年节礼以及有钱的兄弟姐妹们是怎么回事?  得了,连表妹/表姐都给自己兄弟说话,柳青跟柳河也没话说,一边啧啧看着柳风,一边羡慕嫉妒恨。  一成二千两,干股越贵,代表日后获利更多啊!  这小弟行啊,不声不响地就跑他们前头去了。  柳青一把抓住自家小弟的肩膀,抓了抓:“小风啊,你可行啊,看不出来,你是咱家最出息那个啊!”  “可不是!”柳风趾高气昂。  柳青抽抽嘴角,当即就想掐自家小弟的脖子,被柳风机灵地避开了。  既然两位哥哥都知道自己背着巨债了,也知道?????自己为着还这巨债帮自家表姐推销羽绒衣裳,所以柳风在柳河跟前也就不避讳自己攒下一笔钱银的事了。  哼,如今他攒的钱银是拿来还债的,谁也不能打他的主意。  柳风算了算,到时候还去萧七爷的二千两,再买个山头,自己手头也还有一千多两出头的钱银。  嗯,还是个小富公子!  柳风乐滋滋抱着钱袋子入睡。  柳河进得厢房来,瞧见大喇喇抱着鼓囊囊的荷包入睡的柳风,摇摇头,给他盖上羽绒被衾也倒头躺下了。  心里却难以平静。  他是三房长子,也是三房里头该支棱起来的人,跟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柳风相比,他自诩在为人处世方面胜过柳风不少。  之前在总店跟西店,他获得的干股都是一成,是以向来是兄弟中赚得钱银最多的,便是分去了六成给公中,余下钱银也是自己保管的,而不是像柳山跟柳迟那样,还得上交给各自房里头一部分。  在进京之前,他就知道表姐带妹妹到京城来,就是为了开酒楼,也知晓酒楼里的一成股会留给妹妹。  所以他也是存了要做表姐酒楼合伙人的心思,将这些年存下的钱银都带了过来。  却没想到,自己来迟了。  不然,自己也准能像柳风那般,便是借钱,也要买一成半成下来。  所以今日一听柳河竟然有一成股份,不免嫉妒,而后再得知他大喇喇借了二千两,心里是吓了一跳,震慑于他的大胆,同情刚刚涌出,便又听说柳风给推销羽绒衣裳赚得钱银,都有千多两了,很快能还清债务,那股子嫉意就涌上来了。  嘁,要是自己早来京城一步……  可要是早来京城一步,他当真借得到二千两吗?  柳河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觉得应该不可能,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哎,可不是。  不是谁都有勇气借二千两的,毕竟他们整个柳家现今儿虽然比以往福了许多,但几口人的银子全部加起来,砸锅卖铁,怕也就千两左右。  何况,便是他大着胆子真敢借,在京城人生路不熟,这么大一笔钱银,找谁借呢?谁愿意借呢?  收拾好心情后,柳河的心情平和了,转头,瞧见柳风的睡脸,忍不住伸手捏住他的鼻子,见小堂弟在睡梦中涨红了脸,而后张开嘴巴透风,就是不醒过来,不由得暗自发笑。  哎,谁家的小堂弟哟,这般走运?  自家的呀!  他是没这个福气了,还是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吧!  *  两日后,京城的冬至就到了。  陈念莞给在商铺里头改建的伙计们都放假,让他们回家过节了,只留下几位施存祈从镖局雇来的几位护卫住在酒楼后院看院子。  施存祈已经知道陈念莞将旁儿那商铺买下来进行改建高楼的事儿了,怕人手不足,又去多雇了两位老手放在后院里头。  沧莫南从酒楼店面改造完后就撒手掌柜,天儿又总是下雪,所以甚少来这头了。  等陈念莞带着何木匠,两大猛兽回到香桂街的时候,那曾四也从书院回来了,冬至,书院的夫子们也给学子们放了假。  不仅如此,国子监也休沐,陈念蹇父子没地儿可去,自然来叨扰堂妹,堂妹夫了。  陈峰见着自家侄女,脸色讪讪然,陈念莞也不多计较,一顿便饭罢了,看在堂哥面子上,再说最近陈峰也没作妖,也不是不可以暂时放下私怨。  于是院子里头登时热闹起来。  过节自然是要好吃好喝的,而陈念莞跟柳云磨炼训练了许久的厨子预备役们,这个时候可就有用武之地了,为了冬至夜里头的一顿晚宴,一位大厨六位预备役从下午开始就早早准备开了。  恰好,之前陈念莞订做拿回来的炊具一直没用,这个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了。  筵席就摆在宽敞的堂屋里头,摆了三大桌。  东上席自然是陈念莞夫妇,而后是曾四,陈念蹇,柳青,柳风,柳河跟柳云,四丫,小佑,段爷爷,何木匠。  次席是陈峰,两大猛兽,何木匠的两个小徒弟,田大宵夫妇,杜鹃跟丁香,白嫂子跟二丫,以及陶伯。  末席则是七木管事跟稻禾,曾四的随从跟两位护卫,三位新来的绣娘,以及两位新来的厨子预备役,陈念蹇带来的小厮。  而菜肴也丰盛得很。  柳云跟厨子预备役们是先将吃食送上来的,除了主汤是一大锅热腾腾的羊骨汤,以及两大锅饺子,其他吃食都是放在蒸笼里头搬进一旁的桌案上的,连两大猛兽跟两位护卫都去帮忙了,才将满满几大蒸笼搬了进来。  跟陈念莞有过客船上吃海鲜的经验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过来,围在蒸笼跟前,忍不住问:“陈东家,这是啥?”  “吃的啊。”陈念莞说着,揭开了大蒸笼的盖儿,里头是铺满了一摞四层高的小蒸笼,把最上面的盖儿揭开,里头放着小小三块糕点,把糕点拿起来,下一个小蒸笼里放着一小盏肉丝,下一个小蒸笼里头放着两个包子,下下下个小蒸笼里放着四只饺子……  而后陈念莞如数家珍的给他们介绍:干烧烧麦,瑶柱香煎饺,红米肠,蚝皇叉烧包,金银豉汁排骨,陈皮牛肉丸,腊味糯米肠……  陈念莞说完了,柳云接着介绍,一摞摞的小蒸笼里头的几乎所有点心,都被她们介绍完了,众人看着琳琅满目的吃食,瞳孔地震,同时都下意思地喉头滑动,直咽唾沫。  这些吃食,他们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原来陈东家跟柳云这些天儿,教这些厨子们做的,就是这些点心?  种类也未免太多了吗?  没错,这就是将来陈家酒楼要供应的美食之一,是上一世陈念莞最喜欢吃的啖早茶的点心啦!  以后将会成为酒楼的一大特色捏!  今日冬至,刚好可以先让厨子们练练手,show一show!  等陈念莞说完,喜欢的自己随便拿过去吃之后,众人纷纷动手,去拿在两位大厨介绍时,就看中想吃的点心。  登时,三个案桌上每个人跟前都放满了一摞摞高高低低的小蒸笼。  初次尝试这种美食的众人吃得停不下来。  原本瞧着点心份量小,所以才另外特别给准备了两大锅汤饺子,居然是在最后才派上用场,大家都尽兴品尝完了一旁的点心后,没吃够的郎君们才开始对汤饺子下手。  席间,每个人都对做出这些吃食的厨子预备役们心生佩服,对柳云也多了几分敬意,至于对陈大佬,自然只有五体投地的份啦。  可不是,不久前大快朵颐的海鲜饕鬄宴还记忆犹新呢,陈东家就捣弄出新吃食来了,了不得啊,陈大佬!  曾四也完全折服在这场盛宴中,对陈念莞道:“陈娘子,我看你是生来就该做这一行的!这陈家酒楼光是这点心,就能让京城里头的夫人娘子趋之若鹜了。”  可不是嘛,件件点心小巧,精致,盛放方式也新鲜奇颖,完全就吻合夫人们的口味。  陈念莞笑眯眯地感谢曾四看好,当然不会明说,原本她主要的消费者市场便是瞄准京城里头的夫人娘子们来的。  与其跟在京城里早已经站稳脚跟的酒楼争夺老爷公子消费者市场,还不如就主要做夫人姑娘们的生意。  啖早茶需要有闲又有钱,那京城里头,有闲又有钱的最大群体,自然是大门大户里头的夫人们娘子们啊,就跟糖水铺的消费群体一样嘛。  况且,要说天底下,侯勋权贵的夫人娘子们最多的地方,自然是京城啊,不然,她干嘛非要把二楼的雅间拆了,做成容纳更多女性食客的次大堂呢?  陈念莞想想将来酒楼开业后的繁华景象,就笑得合不拢口。  哎,她陈东家,可是来赚京城人士的银子的啊,肯定得赚兜里最多钱银那伙人的银子!  这个冬至,香桂街院子里头的每个人都给吃撑了,心满意足,而后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陈念莞梳洗过后,也回到寝房,见着张二郎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夫君!”  没能陈念莞凑过去,张二郎就伸手将她揽了过去。  “莞莞!”  他家的莞莞哟,可真真是不得了的娘子。  想的营生点子层出不穷,会的吃食种类数不胜数,他何德何能,能寻得这么聪慧的娘子?  陈念莞也不抗拒,顺势滑进自家夫君怀里,也笑盈盈的:“怎么样,夫君,你觉得我开的酒楼,能赚银子吗?”  “能,肯定能。”张二郎轻轻捋着娘子的发丝,点头肯定。  陈念莞来劲了,顺便将酒楼开业后的营业模式,兴致冲冲地给夫君说了一遍,张二郎挺得仔细,直到听说,陈念莞要做菜单,给每桌下单时,也会印专门用来下单的订单纸,而后叫伙计送餐的时候,用印章记下即可,才作声。  “用印章专门印下食客取走的点心?”  “没错。”  陈念莞觉得自己?????这个设计妙极了,一定也是京城里头一份。  这就跟上一世去广府酒楼啖早茶时候,下单嘛,每份点心会分小点,中点,大点,特点,跟精点跟顶点,每个层次的点心定价相同,而后给来吃食的顾客一张订餐单,他们每要一份点心,就按照他们拿的点心价格,在订餐单上用印章印下相对应的小点中点等等号码,届时埋单的时候,计算多少个号多少钱就可以了。  简单方便。  “我觉得不行。”张二郎摇头。  “为什么不行?”  张二郎的理由很充分,一则纸张的造价并不便宜,考虑到酒楼规模以及运营时间,每次换一桌食客就得耗费一张纸笺,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其次,印章也必须先刻制,但使用时,上餐时候就得将墨带上,如何装置墨水?现场磨墨吗?食客有这个耐心?并且,刻印在纸张后,那墨并不能即时干透,一个不慎,可不是将整张订单纸弄脏了?  并且,墨的价格,亦不便宜,且不说这办法实施起来耗费时间,光这两项,合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是的呢!”陈念莞恍然大悟,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想到这方面的细节。  果然,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就像之前,她没考虑到的柴薪问题,也是柳河发现给弥补上的。  “那夫君你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取代我这个法子呢?”  张二郎想了想,“要不,做些竹筹子?”  根据点心价格,做成长短不一的竹筹子,这些竹筹打磨好就可以了。  每个餐桌上再打造一个专门用来装竹筹子的竹筒便行了。  下单或食客取走的点心,跑堂可以按照价格,在竹筒里放进或长或短的竹筹,等最后客人买单时,将竹筒取走,倒出竹筹,计算出多少根,对应价格几何就可以了。  结账后,竹筒可以放回案桌,竹筹子也可以再行使用,跟用纸张,印章跟墨汁订单比起来,不仅节俭,而且省事。  “啊,这个办法好!”陈念莞点头,双手环住了夫君的脖颈,“玉郎,你也很聪明啊!”  “我既然如此聪明,娘子是不是该赏为夫一些什么才好?”张二郎翘着嘴角揽住了自家娘子的腰。  “应该,应该。”陈念莞笑了,伸手抚在自家夫君那张俊脸上,用唇轻轻地触了上去。  张二郎闭上双眼,许久,才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冬至的夜晚,格外令人逍遥。  *  次日,众人就恢复出工状态,做活计的做活计,进学的进学。  梅麓书院自冬至起就给学子休沐了,所以曾四如今搬回香桂街来住,直到年节后初六才会回书院继续进修,于是就打算跟张二郎一起在家温书。  陈念莞问了几句他在梅麓书院的情况,曾四想起自己被陈娘子胖揍罚跪的事儿,颇有点不好意思,“那杨季山不知为何,许久没在书院露面了,据说是不慎跌断了腿,他不在,先前跟他一起的几位公子也消停了,我如今没被骚扰后,也在好好念书,陈娘子但请放心,我断不会再做糊涂事的。”  陈念莞点头:“想必曾老爷听你今日这番话,定会甚感安慰。”  而陈念蹇父子带着小厮也来跟陈念莞告别。  陈念蹇来京的时候,陈峰便执意要跟来,说要在京城里头照顾儿子,其实陈念蹇大多数时间都在国子监里,而陈峰则租住在京郊外的一户农家里头,平时也没找活计,用着陈氏宗族给的钱银,懒散过日。  如今国子监休沐,陈念蹇自然也是住到那户农家里的,他对父亲的要求也很低,不惹祸就行,于是就由着他去。  这次冬至,带父亲来香桂街,也有着想慢慢缓和与四堂妹之间的关系。  从香桂街出来,陈峰面带嫉意,但也只是想想,发发牢骚。  “那四丫头,平时儿在家的时候,可没见她这么能干。”  可不是,个个都夸她厨艺好,还教出了这么多厨子,难怪能在京城都开酒楼。  再看看她嫁的这个张举人,竟然还有钱银租这么大的院子,住这么多人!  要早知道她有这大造化,当初……  “堂妹当初是被明海大师救回来的,姑母说,好不容易救回来后,堂妹幸得明海大师打救跟点化,所以人才变机灵起来,说起来,堂妹当初为何会出事,阿爹你还记得吗?”陈念蹇见得父亲脸上的嫉色,淡淡地提醒。  陈峰尴尬了,瞟了儿子一眼,又垂下头去。  记得,当然记得!  不过,原来当时救四丫头的是那一位明海大师啊!  在抚宁县明海大师名声不显,但在京城,陈峰是深刻领教了什么叫大师。  他来京城后,也是去过大佛寺的,据说那位得道高僧,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跟这大师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就连圣人也卖他几分情面。  啧啧!  四丫头居然是被这么位了不起的人物所救,要当初他追究起四丫头的投河缘故……  陈峰不敢想下去,登时把嫉恨给藏了起来。  四丫头现在可是举人夫人了,惹不起啊!  四丫头陈念莞送走众人后,才走进厢房,沧莫南便气急败坏地从垂花门里匆匆走进来,大声嚷:“陈娘子!”  “是沧公子啊,什么事儿?”  靠垂花门的厢房里头的两大猛兽走了出来,问。  “沧公子?”陈念莞走了出来。  “不好了,我们的酒楼,昨儿夜里,走水了。”第129章   说走水,夸张了点。  其实是差点走水。  而且是蓄意纵火。  这纵火犯,是个叫六子的人,本该是酒楼雇来的伙计,施东家找来的人。  据说是昨天夜里头,六子偷偷溜进了刚刚改建好的酒楼里,鬼鬼祟祟的,结果被后院里头的留守的护卫给逮着了。  被发现时,六子手里抓着火折子,脚边还放着一罐火油,这情景,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妥妥的人赃并获。  因此今日一早,那护卫就派人去通知了施东家,然后就住内城的沧莫南恰好有空,过来看看,于是发现了这件事,便到香桂街通知陈念莞去了。  陈念莞到达酒楼后院时,施存祈也到了。  得知是自己招来的人使坏想烧掉自己新建的酒楼,施存祈脸都黑了。  自从分配到招揽人手的责任后,施存祈找的都是信得过的活计,尤其是一些前头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牵连而失去工作的人,若是已经在上工的便罢了没上工的都拉扯一把。  这个六子,是他去招揽以前的一个伙计王五的时候遇上的。  原本也没想招揽他,是后来王五过来的时候,顺便将人给带上了,问他还要不要人。  等询问过后,知道六子刚刚被月满楼辞退,原因就是给施二爷说了一句好话,惹大掌柜的生气,就给解雇了。  施存祈见是在月满楼干过的,有经验,而且也是王五介绍过来的,想着没问题,就把人给招揽进来了,却没料到,今儿会出这档子事。  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跟六子没过节啊,为什么他偏偏要选在人少的冬至黑夜里头,意图烧毁酒楼呢?  答案只有一个。  施存祈不说,陈念莞跟沧莫南都猜到了。  月满楼,施大爷。  就跟先前断了他们食材货源一般,这施大爷这次是眼见着酒楼建起来的,来一招狠的,打算毁之一炬了?  追问六子,六子守口如瓶,只说是自己看不过眼,不喜欢这酒楼,想一把火烧了就烧了,众人无奈,只能打算直接报官了。  “施东家,你可得好好筛一筛你请回来的那些伙计。”  虚惊一场,沧莫南这么提醒施存祈,施存祈连连称是。  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陈娘子开的新酒楼被自家大哥盯上了,还接连受阻,让施存祈心里愧疚,不仅是要盘清一下自己招来的那些伙计,便是萍儿村那边,恐怕也得小心行事才是。  省得自家大哥再使什么奸计来破坏陈娘子的新酒楼顺利开业。  “不过,这次没事,也多得施东家昨天多雇了护卫,不然这一劫可过不去。”陈念莞正说着,那逮住六子立下功劳的护卫就走了过来,陈念莞乍看觉得有点眼熟,还没等问出口,一边的四丫便惊喜地叫了起来:“徐大爷,是你啊!”  徐大爷显然对于跟四丫重逢也很惊讶,笑的满脸皱纹:“是啊,没想到还能见着四丫,巧了。”  可不是。  之前给杨季山套麻袋才见过呐,转了个弯儿又遇见了,不是有缘,哪会又遇呢?  还是个给酒楼免去灾祸的功臣,陈念莞自然得好好感谢徐大爷的。  怎么感谢呢?正好,月满楼不是送了伙计过来烧她的酒楼吗?  咱到月满楼去,一来跟施大爷好好会晤会晤,二来,请徐大爷等人吃一顿好的,也让四丫跟徐大爷好好叙叙旧。  于是,一行人声势浩大地揪着六子来到了月满楼。  那大掌柜的一见着六子,就知道出事了?????,脸色一沉,而后又马上堆笑迎了出来:“哟,这不是陈娘子吗?还有施二爷,您也来啦,是来帮衬咱月满楼的?”  “没错,是来帮衬你们月满楼的。”  陈念莞笑着让小佑一下将那六子给揪到了大掌柜的跟前,大掌柜不得不后退两步,依然笑道:“既是来帮衬我们月满楼的,自然是无任欢迎,不如我们上二楼雅间说话吧?”  “不用了,我们就在一楼大堂吃好了,四丫,带徐大爷找个风景好的地儿,先点菜。”  “好咧,东家。”四丫笑嘻嘻地带着徐大爷跟几位护卫去找案桌了。  “陈娘子,那……”  “少废话,把我哥叫来。”施存祈瞪了一眼大掌柜的,喝令。  “哎呦,二爷啊,就快年节了,我们东家事情多得忙不过来呢,今儿,不在。”大掌柜的摇摇头,表示为难。  “没事,既然他不在,那我就直接跟大掌柜的说了,这位,原本在你们月满楼做活的伙计,六子,昨儿被逮着想在我们才建好的酒楼里纵火来着,所以就想来跟你们月满楼通个气,想问一问,当初你们解雇这六子,是不是也因为他心术不正?”  陈念莞呼啦啦带了一群人进来,早惊动了大堂里用餐的食客,虽然那些主顾不认识陈念莞,但他们认识施存祈啊。  月满楼曾经的二东家,来月满楼的常客怎么会不知道呢?  对于施老爷子去世后,施二东家被分出去的事也有所闻,这个时候见他杀上来,以为是有什么好戏看呢,围过来不少人。  再有四丫到里头找案桌坐下后,好事者过来问个明白,四丫早将今儿的事都给说了个遍。  被月满楼解雇的伙计,被二爷新开的酒楼雇用,然后这伙计在冬至日,想纵火烧了新酒楼,接着二爷就找到月满楼来找大爷了。  嘿,都是明白人,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爷开酒楼,被大爷针对未遂,二爷带着伙计上门兴师问罪呗!  于是,大伙儿都感兴趣了,这个时候都瞧着大掌柜的,看大掌柜的怎么说。  “哎,陈娘子你也知道,这六子是犯了点错,被我们月满楼解雇了,至于心术正不正,我们那时候也是不知道的。”大掌柜的看了一眼六子,才装着歉意地看着陈念莞,“至于他胆敢纵火这事,也是令人吃惊,陈娘子,没什么损失吧?”  只要六子不开口,就不会牵扯到月满楼,看这陈娘子跟施二爷有甚奈何?  “行,那就当做是我们走运,揪出了这个祸患。”陈念莞知道口说无凭,这次来月满楼,也是气不过施大人如此小人,在背地里一直使绊子,过来警告他一方,顺便给月满楼的食客看个明白,心里有个底。  “不过,还是劳烦大掌柜的转告施大东家一声,夜路走得多,始终会碰着恶鬼,要你们要还打算在咱新酒楼这条河边践踏两脚的话,小心我们陈家酒楼把你们的一双湿脚给砍下来。”  大掌柜眼皮跳了跳,笑着应下了:“当然,当然,我定会转告我们东家的。陈娘子,不是说要吃席吗?来来来,你们那一桌在这儿呢,坐坐,我叫伙计来招呼你们。”  陈念莞心里有气,可为了膈应大掌柜的,叫人把六子领去京兆府后,硬是走到四丫做的那桌坐下,气呼呼地吃了一顿饭。  等周围的食客纷纷过来打听啥新酒楼的时候,笑了笑,而后给自家素川路的酒楼做了一波宣传,看大掌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难看,心里那口恶气才算吐了出来。  见着陈念莞入席后,大掌柜转眼就派人给在家的施大爷给传了口讯。  “废物!”  施存善听得混进去的六子被揪出来了,还被大喇喇揪到月满楼,这不明摆着告诉大伙儿,那新酒楼出事,跟他月满楼脱不了干系吗?  虽然,确实是跟他脱不了干系,但怎么能做事失败,还被人揭了老底吗?  施存善瞧着手里拎着的一个小蒸笼,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伸脚使劲踩烂了。  “爷?”  施存善自从知晓自家二弟在筹备新酒楼,就一直防备着,更是派人去盯着素川路的一举一动。  自然知道,他断了他们的供货源后,施存祈利用自己分家给他的百亩良田的事,还有萍儿村的动静,施存善都看在眼里。  倒是个脑子机灵的,没有供货源就自己做供货源,早知晓有今日,他当初就不会将萍儿村附近的田地分给施存祈了。  素川路的酒楼改建完毕,听闻他们又把隔壁的商铺弄到手,要建什么楼,眼看自己二弟就要东山再起,施存善心里一狠,让混进去当伙计的六子,一把火烧了那新酒楼。  将酒楼毁之一炬,看施存祈还能不能把酒楼开起来。  结果,酒楼没烧掉,倒是被人揪着真凶跑到月满楼打脸了。  施存善心里那个恨啊。  “去,到官衙给我看好六子,别让他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爷,放心,六子收了那么大一笔银子,要说,早在送去官衙之前就松口了。”  施存善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瞧见被自己踩瘪的竹蒸笼。  他既然派人盯着施存祈,自然也会派人盯着陈娘子的,之前沧老爷在香桂街偶遇那位茅叔,他们谈论的陈娘子如何烹制烧鸭的炉子,他的人也是打听到的。  施存善嗤之以鼻,如此荒谬的垒灶方法,谁信?  这小蒸笼亦是派去盯着香桂路的伙计,查探到陈娘子派人找篾匠,做了几百个这种小蒸笼。  看架势,怕这蒸笼也是他们酒楼的炊具之一。  那是如何用的呢?  伙计偷了篾匠预多的两个拿回来,他研究了半天,推测是拿来蒸小件点心的。  所以,施存祈胆敢开酒楼,有所依仗,就是因为陈娘子这等他见所未见过的炊具?  那烤鸭炉也是,河粉制法也是,都是用别具一格的炊具。  之前河粉方子买回来后,那蒸锅跟窝箩,若非知道制作方法,无论如何,是想不到要用这等炊具。  看来这个陈娘子,还真有两下子。  施存善觉得棘手,毕竟,没见过的炊具,意味着没见过的新吃食。  若是施存祈当真用新吃食新酒楼,在京城站稳了脚跟,驱逐了他的月满楼的面子往哪里放?  施存善眼神晦暗不明。  让施存祈成功了,岂不是证明自己这个大哥,不如自己二弟吗?他的面子又往哪里放?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酒楼顺利开业。  *  再说月满楼里,施存祈正给徐大爷道谢。  徐大爷是施存祈昨天见酒楼商铺空了,临时去镖局里多请的四位护卫之一,不过徐大爷不是四丫家乡县里头的镖局的人吗?怎么会留在京城的镖局呢?  细问之下,才知道徐大爷走了一趟到京城里头的镖,到达京城的时间,就是前些时候遇见他们的日子,而后海路因为天气封港了,要赶回去只能在大雪天里走陆路,还得走上两个多月才能回去,于是就打消了年前回去的打算,改而找了一家镖局挂单,做些零碎的活。  这不,就凑巧接了施存祈这个活计了。  跟他一起过来给酒楼做护卫的,也就是他们镖队的同伴。  “那好啊,徐大爷,要不,你也别走镖了,跟咱一样,给陈东家干活吧?”四丫盛情邀请,“陈东家人可好啦,跟着她有好吃的好玩的,工钱还高。”  徐大爷哈哈哈笑了起来。  陈念莞被夸,一点不尴尬地,冲徐大爷笑笑。  这么多护卫都没发现六子干坏事,偏徐大爷警觉给发现了,这么能干的镖客,要真能给自己干活,她无人欢迎啊!  就端看徐大爷怎么想就是了。  徐大爷说考虑考虑。  等回香桂街后,陈念莞就特别打听起这个徐大爷来。  得知徐大爷是老光棍,自小天南地北的闯,然后遇见什么奇人,学了点功夫,之后选择走镖,也是因为能天南地北地去。  “那你还让他给我做护卫?”  “徐大爷上年纪了嘛,腿脚没以前麻利了。大老爷二老爷都有跟徐大爷说,让他负责呆在镖局训练人手得咧,可徐大爷没肯。”四丫道,“肯定是大老爷二老爷太克扣徐大爷钱银,所以徐大爷才不肯的。大老爷二老爷可吝啬了……”  四丫叭叭叭说了一通镖局里头大老爷二老爷小气巴拉的事,而后才跟陈念莞说,“徐大爷也说过,再走两趟镖就不打算干了,找个地儿好好养老,可啥地儿也没京城好啊,正巧东家您的酒楼要人,找徐大爷不就正正好吗?”  得了,原来四丫是给徐大爷找养老院来着。  “你找了徐大爷,那徐大爷的两个徒弟肯定也跟着来给您干活的啊!”  “徐大爷还有徒弟?”  “没错,我瞧见了,他们都在呢!”  原来就是四个护卫里头中的两位呢!这下陈念莞明白了。  能一拖二,也不错,小佑大佬也是一拖一?????呢!  但这事四丫说了不算,陈念莞说了也不算,只有徐大爷才说了算,徐大爷不发话,陈念莞就不强求了。  四丫倒是不气馁,反正徐大爷一行人是打算年节前都留在京城了,如今她跟着陈东家去商铺,能天天见着人呢,天天问,总有一天问到结果的。  而经过将近十多日的努力,原来的商铺被拆了,地基打好了,连第一层楼都给砌好了一半。  眼看着日子到了年二十四,京城里头各家各户放假的放假,采买的采买,都在忙着准备过年节,陈念莞召集了各位工匠们,宣布休沐,等年节后初六再来复工。  而后叫来两大猛兽给各位结算工钱,又根据表现付给奖金,好让大伙儿过个肥年,而年后也有动力来给她陈东家做活计。  大伙儿得到了钱银,都很高兴,一一跟陈东家道过谢后,就乐滋滋地回家准备年节去了。  而后何木匠跟两个徒弟却是留了下来,那两大猛兽也留了下来,以及一群重金留下的泥瓦匠,跟一些无家可归的闲散伙计。  何木匠跟两大猛兽是反正呆香桂街也没啥事干,准备年节礼的事有七木管事呢,准备年节食物有柳云跟那么多位厨子呢,所以他们回去也是做闲大爷,于是选择继续干活直到年二八。  至于那些闲散伙计,继续干活还能赚钱银,包吃住,自然也是愿意干活的,于是剩下的小分队就埋头苦干了。  没一会儿,两大猛兽就来跟陈念莞诉苦了,这天寒,地冻,挖冰窖费人力啊。  现在人手又少了,进度要慢下来了。  要不改些时日再干?  肯定不行啊,陈念莞还希望冰窖在九伏天之前建好,不然,等地不冻了再来开挖,冰都融了,还挖个毛线?  而且如今她人在京城,也找不到一位李富商给自己提供神仙粉呐!  “可如今京城里头的人都放假了,找不着人手啊。”  并且这些留下来的闲散伙计,大多数都是给砌楼房的。  陈念莞想想无奈,四丫则跃跃欲试,“东家,咱力气大,要不我来?”  对呢,四丫力气大,要她来挖指不定事半功倍啊!  “还有还有,徐大爷跟他两个徒弟也可以干这活。”  不仅是徐大爷跟两个徒弟能干这活,那镖局请来的护卫也能干这活啊!  反正他们也是在后院里头住着看守酒楼的,两隔壁,很方便呐!  于是陈念莞重金聘请徐大爷等镖客来干建冰窖的事,每人五两银,干到年二八,年后初三继续开工,干到年后十二,每人十两银子,于是个个都答应了。  因为他们原本就要不是异乡人,要不也是一人干饭、全家吃饱的年轻汉子,能多赚一些钱银也是好的。  如此,在两大猛兽的指挥下干得可欢快了,四丫更是力气大,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结果冰窖建造进度神速。  在见着地下冰窖的完美构造时,徐大爷惊叹了,摸了摸前头已经建造好的窖壁,再看看支撑得稳稳的窖顶,问两位管事,“这冰窖,是谁设计出来的?”  “我们东家啊!”两大猛兽答。  四丫也点点头,将在府城里头也建过一个类似的冰窖的事给徐大爷说了,顺带说了陈大佬许多丰功伟绩,而后徐大爷沉默了。  瞧不出来啊,那个小娘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徐大爷的两个徒弟听着四丫说陈大佬做的种种美食,一次次聚餐,听得唾沫直咽,艳羡得眼珠子都红了。  这四丫,怎运气这么好呢?给碰上这么好手艺的东家!  师傅不是说要找个地儿过稳定的生活,我看跟着这陈东家也不错的。  要不,劝劝师傅,咱就留京城这地了?  两个徒弟眼神示意,决定以后多给自家师傅聊聊留在京城的好处!  *  进入冬至后,萍儿村那头的建造工程也基本上停了下来。  柳河回来香桂街,隔三差四才过去视察养鸡场跟养鸭棚,其余时候都在帮自家妹子做酱肉干。  没错,陈家酱肉干,要重出江湖啦!  自从陈念莞将大厨这个头衔给柳云戴上,又委以重任让她统管了家里头的饮食,肩负培训厨子预备役的事儿,柳云就做得分外用心。  才刚来京城没多久时,柳云就自己做了一批腊味啦。  毕竟是深得陈念莞看好的厨艺高手,只教一遍就会了,至于酱肉干,还用说吗?  当初表姐初初炼制蚝油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帮忙的,就是柳家村的大伯娘跟四婶婶会做蚝油,也是她给教出来的捏。  更何况现在她们不需要熬制蚝油,有表姐带来的一批,也有柳河带来的一批,所以对于柳云来说,做酱肉干,更加湿湿碎啦!  于是进入十二月后,柳云就带着厨子预备役们做酱肉干了。  在抚宁县跟府城都能卖的酱肉干,没理由在京城卖不开啊!  再加上今儿钱银阔绰,人手充裕,陆云带着六位厨子预备役们,一做,就是一大批。  好了,时间到了现在,酱肉干做出来了,拿去哪儿卖呢?  柳云去找亲爱的表姐想办法。  陈念莞一拍掌,是咧,年节这么好赚钱银的商机,怎么能放过捏?  一年一度家家户户大扫货的时候啊,抚宁县跟府城都能让她赚到银子成为百两小富婆,京城里头有钱人家辣么多,怎么可以放过他们?  于是,陈念莞就去找沧莫南了。  你家有没有过冬时节暂且不用的商铺,短租个两三日给我吧?  打听清楚陈念莞是干嘛用的,沧莫南自家没有合适的商铺,于是牵线,将米粮行的钱六姑娘介绍过来。  钱六姑娘家的米粮店这会儿也是生意兴隆,毕竟,过年节,家家户户都得囤货,好在猫冬的时候有充足的口粮。  钱六姑娘收到了在陈念莞这处订做的羽绒衣裳,正高兴,然后将米粮铺旁边的一个小档口租给了陈念莞。  陈念莞一看,大小将将好,地理位置也好得很。  钱家的米粮铺是在繁华的商业街市里,那为了过年节采购的主顾们人来人往,客流量多着呢,并且还都是大户人家的管事过来准备年节礼的,这里头商机无限啊!  于是谢过钱六姑娘,交了六日的租子,就叫柳河柳云带人过来拾掇拾掇,准备开卖。  柳河柳云两兄妹去收拾铺子的时候,陈念莞去找亲爱的夫君帮忙了。  即便是临时找的商铺,也不能没招子不是?  抚宁县陈家酱肉干的标志招牌,也得重新写过了,毕竟这可是陈家产品的防伪标识啊!  “夫君?”  “为夫明白。”张二郎一听说柳河柳云要在京城卖酱肉干就明白了。  因为当初没想过还会干卖酱肉干的活计,所以没备下印章,所以在找何木匠刻好印章之前,就要张二郎代劳写一部分油纸包装上的字墨了。  张二郎欣然接受。  他已经许久没有动笔亲自写过“抚宁县陈家酱肉干”的招牌了,想想还真怀念。  那时候自己身上没甚钱银,莞莞还说自己写一个字一文钱呢!  那时候的自己也无功名在身,如今自己是举人老爷,一个字,可不仅仅价值一文钱了吧?  “那举人老爷,你说你一个字价值几何?”陈念莞凑到张二郎身边,抬起头看着他问。  皮痒啊,都是自家夫君了,帮自家娘子写两个字还得讲价钱?  张二郎自是明白自家娘子眼睛里头的意味深长,笑着掐了一下她的下巴,“就,一个字,一个亲亲?”  陈念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了想,点点头。  “那你得好好写,再好好算清楚喔!”  “那是自然,我算清楚了每天夜里再找娘子算账。”  “嗯哼!”  陈念莞站起身,留张二郎一个人在书房干活。  张二郎笑着拿过做好的一摞油纸袋,磨起墨来,才要提笔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开始写,便见曾四也走了进来,见张二郎不务正业,啧啧,“你还有时间干这等事?”  “娘子交代的事,自然要先做好。”  曾四瞧着张二郎挥毫写下的一个个抚宁县酱肉干,想起那会儿载着张二郎到燕来巷买酱肉干的情形,失声笑了笑,“我来帮你吧!”说着便伸手去拿油纸袋。  张二郎眼明手快地一下按在了油纸袋上。  “张二?”  “不用,这些油纸袋的招牌,我自己能写完。”  开什么玩笑呢?  莞莞说他的笔墨才是陈家的招牌,给曾四写是什么道理?  再说,这一个字价值莞莞一个亲亲呢,他曾四写了,那他可不是少很多个亲亲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对。  曾四白了张二郎一眼,把手缩了回去,而后做到自己的案桌前,坐下,拿起书卷。  想帮忙还不让帮?  稀罕!  而后抬头瞥了一眼,看张二郎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啧啧两声,拿著书卷也侧过了身子,都被自家娘子剥削了还这么高兴?  曾四表示没眼看没眼看。第130章   有店面,那陈念莞想卖的就?????不止腊味跟酱肉干了,陈念莞打算再做几样应节的吃食,也一并拿到铺子里去卖,在年节之前,再赚一波银子。  所以陈念莞大佬叫来柳云跟几个厨子预备役,分成四批,开始传授新吃食:  第一组的人是白嫂子跟二丫,叫她们先将糯米用石磨磨成粉,而后取适量的糯米粉加水肉糅成面团,接着这面团分成小块搓圆,  另外起锅烧水,将这些糯米团放进水里头煮,直到煮透后,浮起在水面即可,这就是做糖环成功最关键的一步,煮透后的糯米团就叫粉头,  取占比四分之三的面粉,加入糖跟芝麻搅拌均匀,  将做好的粉头倒进面粉里,搓揉均匀,期间若是粉团过干,可以稍微加一些热水,直到面团软硬适中,  接着就到了制作者自由发挥的时候了,取一小团面团,搓成长条,而后想要捏成什么花样都可以,最传统的,就是接连首尾,分成六等分后,中间拧在一起形成内圆,就形成了中间六边铜钱状,外边六个椭圆圈的花瓣状,接着再将六个椭圆相邻的两个拧在一起,就是漂亮的糖环初胚了。  只要有创意,就可以做出很多不同花样的糖环,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初胚就可以,因为要寓意连绵不断,生生不息嘛,  要是余下有多余的面团,没办法做成糖环,那就可以直接搓成短短的一条条,像拇指饼干大小那一种,也叫糖条,  做好了花样之后,最后一步,就是放到油锅里面炸啦,  烧热油后,将糖环/糖条放入热油里面炸得金黄金黄的就成功了。  第二组的人是田大宵夫妇,他们做的是油角,又叫角仔或酥角,形状跟饺子有点相似,其实是仿以前的荷包,寓意钱银丰富,财源滚滚,  先要准备面皮,面皮要在炸制的时候酥脆,所以在面粉里头会加入鸡蛋,猪油,跟融化的糖水一起搅拌均匀,并放置半个时辰左右,  而后准备好馅料,一般都会选用花生跟芝麻,黑白选一也可以,两者都备齐也可以,有条件还可以加点核桃,椰丝之类的干果,而后就是白糖。  花生要烤熟,不过因为没有烤箱,所以只能选择炒熟,等炒得香香的后,起锅,去掉花生外皮,手工碾碎后,跟芝麻跟糖搅拌均匀,  将发好的面皮分出来,搓成长柱形,而后分成一个个小剂子,用擀面杖擀成为饺子皮大小,当然,为了保证发好的面皮在油煎的时候会像千层酥那样酥松,所以面皮要有一定厚度,而不能像饺子皮那么薄,  等面皮准备好后,就可以拿来包裹馅料,合口,然后用大拇指掐成花边,漂亮的油角就做好了,剩下的就只剩下拿去油锅里炸得金黄金黄的工作,  第三组人就是后头从牙行买回来的原来春风里的两位学徒,他们要做的就是笑口枣啦!  笑口枣的做法跟外形都跟煎堆有点像,所以也叫细煎堆,但口感是完全不一样的哦!  同样是要做煎制起来酥酥脆脆的面团,适量的面粉里倒入植物油,搅拌过程中,先后放入豆油,化开的糖水,鸡蛋,牛奶以及少许盐和匀,等面团成型后,静置一刻钟,  接着将面团分成合适大小的圆柱长条,这里的合适大小,按照个人喜好而定,要是喜欢吃一口一个的笑口枣,就分小团,要是喜欢吃大个一点笑口枣,就分大团,  等搓好长条柱后,切成一个个小剂子,然后搓圆,  接着就是上芝麻了,先将搓圆的剂子可以稍微过一下水,这样好黏上芝麻,然后丢进芝麻里滚一滚,等圆剂子外表都是芝麻了,再轻轻搓一搓,让芝麻粘紧实一些就可以放在一边准备放油里煎了,  笑口枣要做成功,关键就在最后一步,怎么煎得面团会裂开,还会裂得好看,因为,就是裂开了才像是开口笑了。  起油锅,烧得见到油微微冒烟,中间翻滚的时候,就可以将笊篱装着枣胚放到油锅里,等枣胚都可以悬浮时,撤走笊篱,任由枣胚在油里煎炸,而不去随意拨动,因为笑口枣在一面受热的情况下才容易开口,这样笑口枣就能炸得更加均匀,也会开口开得特别漂亮,  等见到枣胚都开口了,就要烧小火,不然继续裂口撑破枣胚就散了。  小火慢慢将笑口枣炸到金黄,也就可以用笊篱捞起来啦!  一个个一笑口枣酥脆可口,甜而不腻,做成小的一口吃掉,还会有浓浓的芝麻香。  三组厨子预备役都有了各自的任务,那陈念莞跟柳云做什么呢?  她们自然就是支援各组的工作啦,同时,也做一种最简单的过节年货,就是蛋散了。  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说简单是因为,做蛋散只要做好面皮就得啦,最简单的蛋散面皮就是用面粉跟鸡蛋还有油,加入南乳跟盐搅拌均匀,而后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一片片就好了,  说不简单,是因为做蛋散时,如果讲究美观,就会将一片片面皮揪成蝴蝶状或者麻花状,接着,重头戏就来啦!  要先将做好的面皮放进油锅煎一遍,煎得酥酥脆脆的就可以上锅了。  这就是咸蛋散啦!  很简单对吧?但是一开始和面团时,如果不加盐,而是加糖,那就是甜蛋散啦!  而甜蛋散做到这一步,还想要更加风味,就有下一个步骤,那就是,过糖浆。  将煎好的甜蛋散冷却,把锅里的油重新烧热,将甜蛋散放到锅里面再炸片刻,捞出来后刷一层糖浆,那就是升级版的甜蛋散啦!  无论咸蛋散还是甜蛋散,它们共同的特征都是香脆得不得了,吃的时候几乎是一咬就碎,非常容易散架喔!  所以呢,很多胆小怯懦没骨气的人,就会被说做“你件蛋散啊”,意思是什么,嗯咳,就,很明显啦!  等三组人马一天劳作下来,收获了一大堆金澄澄的年货,陈念莞看着喜笑颜开。  上一世因着社会进步以及经济便捷,已经少了许多人自己亲自煎制这些年货了,毕竟,一来工作时间不允许,二来,要什么,随便到超市或网上都可以直接买。  陈念莞便只有很小的时候听说过奶奶那一辈人才会过年亲自做这些年货,到母亲这一代,基本上都不做了。  而陈念莞之所以会做,还是因为堂哥的酒店,每到春节期间,就会推出打上酒店logo包装好的这些年货,或在酒店大堂销售区销售,或当做来光顾的顾客的心意礼物。  而现在,这些年节礼,自然也会作为她陈家酒楼的招牌产品推出去,先在京城百姓中为即将开业的酒楼宣传一波。  当然,也要留一部分给自家过节,以及,做人情来往。  合伙做酒楼的沧家,施家,还有萧家自然都要备下一份年节礼的,范家、江家也是要送的,林家也送一份,特别是要将拿到的林夫人给的引荐信递过去,让夫君在林大老爷跟前刷个脸熟也好。  而后便是明海师傅那头,为他们守着酒楼过年的护卫那边也要送一份,剩下便是曾经跟自己一起来京中途中,在客船上认识的那群京城人士。  陈家酒楼开业就定在一月十五,元宵。  陈念莞都打听过了,元宵那一日京城里头的老百姓肯定会有出来逛街,而夜里没有宵禁,还有花灯会,客流量一定会相当可观。  选在那一日开业,可以挣个开门红。  所以她才希望推翻重建的酒楼也抓紧时间在年十五之前建好。  至于如今送京城人士的年礼,自然也会郑而重之的告诉他们这件事,在船上会做很多很好吃美食的陈娘子,在京城里头开酒楼啦,然后附上地址跟酒楼名字,当然,自然也少不了红票,最后,再附上一张邀请函,要他们多多捧场!  嗯哼哼,在客船上尝过她的厨艺,知道她做吃食美味的京城人士可是不少的捏,既然能在客船上吸引到他们来一起做馋猫,她陈娘子做酒楼做出来的美食,想必,对他们的诱惑也是相当给力的吧?  嗯哼哼哼,以为当初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让这些京城里头的老爷公子们加入到他们的海鲜盛宴的?  她陈东家,可是真真会老谋深算的捏!  陈念莞叫来七木,让他把当初在码头分别时留了联系住宅的京城人士的信息全都找出来,然后叫他逐一准备年节礼,转头,又去找可爱的自家夫君了。  无论是送人的年节礼,还是要送到铺子去卖的年货届时用的包装油纸袋,都要全部写上“陈家酒楼”,在印章拿回来之前,要夫君赶紧写好的捏!  张二郎听闻任务增加了,欣然接受。  多写几个字,可以攒多点莞莞的亲亲嘛!  不亏不亏!  *  于是,陈念莞准备的几分年节礼就分别送到了沧家,施家,江家,甚至还另外每人配了?????两罐瑶柱酱。  嗯咳,合伙人嘛,总该要有点福利的。  至于萧家跟明海大师的那一份,自然就让柳风跑腿给送去了。  柳风去到佛庵的时候,恰好萧七爷也在,柳风见着这位财神爷自动开启笑脸模式:“明海师傅,萧七爷,咱来给你们送年节礼啦!”  “哦,是啥年节礼,拿上来给爷瞧瞧!”  萧七爷这会儿知道,柳风一来,明海师傅是不会有心思下棋的了,干脆叫人把棋盘收了,把柳风的送过来的年节礼拿过来。  柳风逐件介绍里头的酱肉干跟年货,尤其隆重推出了两罐瑶柱酱,为了证明这酱料好吃,当即叫了心去斋堂拿了一盘馒头,掰下一小块一小块的,蘸着吃。  明海大师是吃完一个还不够,在继续吃第二个。  “这瑶柱酱还真不错,也是你表姐做的?”  柳风骄傲的点点头。  可不是,表姐她可厉害了。  “怎么前儿不见你把这瑶柱酱送过来给我们呢?”萧七爷吃着馒头,又看了看那年节礼,见着那包装上的“陈家酒楼”,嘴角抽抽。  得了,送礼还不忘记打上自家的招子啊。  只是这字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柳风大哥写的?  前头他才看过柳风大哥写的契书,怕是没错了。  “嗐,咱们不是要开酒楼吗?进京的时候带的酱料不多,怕开酒楼的时候不够,就没敢送了。”柳风摸着光瓢道,“不过现在我……哥进京来,带了一大批酱料,所以我表姐就大方地把酱料也拿出来送人了,可也送得不多,送你们俩,可是一看在合伙人身份,一看在救命恩人份上的。”  合伙人弘帝笑笑。  救命恩人明海师傅吃着馒头片蘸瑶柱酱直点头。  不错不错,这位陈娘子如此感恩,自己当初救人真是救对了。  “对了,这两罐瑶柱酱可是一罐放了辣子,一罐没放的,你们吃的时候可得分清楚了。”  柳风给他们看罐子上贴着“陈家瑶柱酱”招子旁边小字注明的“辣”字样,两人点点头。  “陈家?”萧七爷忽然意识到一件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的事情,“你们开的酒楼就叫陈家酒楼?”  “没错。”  “你表姐夫姓陈?”  “不,我表姐姓陈,我表姐夫姓张。”  “欸?你表姐不是嫁你表姐夫了吗?怎么开的酒楼还叫陈家酒楼?不是该叫张家酒楼吗?”萧七爷道。  可不是,身为张家妇,怎么开的酒楼还取个娘家姓氏的名儿?  “我表姐说,便是嫁人了,张家妇也是姓陈的,陈是她的本姓,那酒楼又是她的,自然叫陈家酒楼了。”柳风一脸表姐说得没错的表情。  萧七爷哑然失笑,这陈娘子,有意思!  “算算,那酒楼也改建了有段时日了,打算什么时候开业?”合伙人弘帝表示表示一下自己对酒楼的关心。  “年十五呢!”柳风笑嘻嘻地,“萧七爷,到时候我表姐会请舞狮剪彩开业,您是合伙人,得去捧个场吧?”  柳风这话一落,明海师傅,刘公公还有了心都齐齐朝萧七爷那头抬了一下头,又不敢直视龙颜,赶紧垂下头来。  “年十五,上元节啊,不行,爷那日另有要事。”萧七爷摇头,表示遗憾。  “柳风,萧七爷不去,我去。”明海大师砸吧一下嘴,冲柳风笑笑道。  去了,肯定能尝到陈娘子做的诸多美食。  “你去?年十五可是有许多善男信女来这大佛寺求神拜佛呢,排着队等着你啊,那什么,你去酒楼了,还怎么讲佛偈普渡众生?”  明海大师想了想,确实如此,不由唉叹一声,念一句阿弥陀佛。  “柳风啊,回去跟你表姐说,酒楼开业那日,人我是没办法到场了,但老衲会备一份厚礼给她,可要让她大年初一到大佛寺来见我。”  这些日子托陈娘子的福,让柳风到大佛寺来也做了好些日子的吃食了,陈娘子这人是个知恩图报的实在人,不给她的酒楼开业助一助力,心里也不安呐!  不让她现在就来大佛寺,可是考虑到,正值年关前几天,新任主母怕是忙得不可开交吧?  明海大师这就猜错了。  陈念莞是忙,忙的是趁着年前几日,赶紧地趁着京城各户人家的购物潮,将备好的年货卖得越多越好。  此时,她就在铺子里头帮着柳云一边吆喝,一边手脚麻利地卖酱肉干跟炸制好的年货呢!  小小的店铺里,陈家酒楼的招子醒目地打出来了,六七个人都在忙碌。  自从满满的年货上架后,整个铺子都摆满了,颇有黄金满屋的好意象。  第一个帮衬他们的人就是钱六姑娘了。  为了招徕客户,撒赞试吃是免不了的环节,还有届时陈家酒楼开业时候的光顾送小吃的红票拿。  钱六姑娘几乎试完了他们店铺里头的吃食,而后叫来自家阿爹,又吃了一遍,而后就大手笔的买买买了。  钱六姑娘跟钱老爷认可这些年货可口美味,又将这陈家酒楼买的酱肉干以及年货等等做了免费宣传,那来的人就多了。  而开在商铺众多,如今各家各户的管事跟妈妈都在进进出出地采购年节礼,见着这陈家酒楼的铺子,循例可不是也要来尝尝吗?  “这酱肉干可是咱楚州府抚宁县的特产啊,陈家酒楼独此一家的,你们可以尝尝?尝尝好吃再考虑买不买也行呐!”  “哎,你们知道月满楼吧?这腊味可就是去年施二爷找我们陈家酒楼的东家抢购的,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都尝尝嘛,尝过不确定,带一袋子回去给你们主家看看,我知道你们管事有可能做不了主,那让你们主家做主不就得了?”  “我们可是只做六天的营生,得抓紧咧!”  ……  尝过说好的自然就买了,而后一看大大小小的包装油纸袋上面的陈家酒楼,奇怪地问:“陈家酒楼?是哪家酒楼啊?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哎,当然没有听说过,我们陈东家才刚刚来京城,年十五才开业咧!”  “新酒楼?”  “敢在京城里头开酒楼,行啊?不知道开在哪儿啊?”  “就素川路那街尾啊,原来春风里那间。”  呵,好家伙!  春风里以前开始专门招待权贵勋侯的地儿,这陈家酒楼来头不小啊!  于是连带着看铺子里的忙碌的众人的眼神都变了。  这里头自然也有到月满楼吃过陈家腊味的主顾,见着那种类丰富的腊味还有点不太相信:“这当真是前年月满楼里头卖的腊味?”  “那当然,是施二爷专门跑抚宁县去买的,你要不信,我找施二爷来做证。”  不用找,施存祈带着方氏,还有管事也来这头采买年货啦!  是收到了七木管事送过去的年节礼,又听说陈念莞等人年节前还到这里来做营生,尝着那年货新奇美味,就带着一家子来帮衬了。  “没错没错,陈东家说得没错。”  施存祈让方氏带着管事去挑要买的年货,自己则站在铺子前对来买年货的顾客道:“大伙儿都知道,月满楼有出售鱼腐,陈家河粉,还有去年供应的腊味干,都是我施二签回来的,这位陈东家,就是做出这些美食的大厨,她家卖的腊味,酱肉干还有这些笑口枣,油角等等,都是我们陈家河粉店才有的年货,独此一家,数量有限,各位走过路过,可不要错过了。”  施二爷是什么人?  他没有离开月满楼之前,去过月满楼的人自然知道这位施二东家的,有他背书,谁还不相信呢?  然后一哄而上,都抢着来买腊味跟酱肉干了。  最后陈念莞不得不叫两大猛兽跟两个护卫出来主持秩序,才将一度混乱的场面稳定下来。  方氏跟管事买了满满的年货离开时,陈念莞笑吟吟地告别,而后对施存祈:“施二爷,谢谢了!”  “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且不说陈家酒楼的名声随着进入各家管事的年节礼单子上,来说这日永昌侯府的管事亦采买了一批陈家酱肉干运回了永昌侯府。  当天夜里就禀告侯府里的主子们,今儿进了一批月满楼供应的同款腊味跟酱肉,晚膳是否要加入菜品里,得到允可后,便让伙房里用买回来的腊肠跟酱肉干做了两道菜送去了各房主子案桌上。  永昌侯府的温二公子吃完之后也表示满意,管事觉得自己立了大功,把今儿在陈家酒楼铺子里听说的事儿都给禀给了温二公子。  “安顺侯家原本开的春风里那地儿?”温玧愣了。  别家可能不知道安顺侯家的酒楼开得好端端的为何不开了,但永昌侯府的人却是明明白白的。  他家的世子奉召到江南东道沿海一带剿匪,期间意外发现海寇与市舶司的官员勾结,搜罗的证据直指安顺侯,但风声还没传到京城,安顺侯就暗中派人刺杀了温世子。  噩耗传到京城,原本永昌侯一府上下均以为温世子死?????于海寇报复,怎料,大佛寺高僧明海大师却带着安顺侯以及市舶司官员的罪证回京,直接上达天庭。  于是,安顺侯一府没落,家产被悉数抄查,男眷入罪的入罪,砍首的砍首,至于女眷,则一部分被充入掖庭,一部分被发卖为奴。  那春风里就是这么倒闭的。  如今乍听管事提到春风里,温玧自是有些许愣怔。  而且,提到自己三弟这事,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碜得他心里头不舒服。  “能把春风里的酒楼弄到手,这开酒楼的,怕是不单单是那位哪里来的什么陈娘子吧?”  “哎,奴婢打听过了,似乎是施家那位二爷跟沧家的二公子一起合伙的,这陈娘子,怕是主要做厨子的活计。”  温玧点点头。  “这肉倒是确实做得挺鲜的,吃惯了京城里头寻常几家的酱肉,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二公子,他家卖的不仅是肉干,还有其他年货也很新鲜的,夫人尝过,是打算用来做年节礼,您要不也尝尝?”  “拿来给我看看。”  “哎。”  管事殷勤地将没有拆掉包装的几包年货呈了上来,温玧一瞧见上面“陈家酒楼”的字墨,惊得一下站了起来:“这字,是谁写的?”第131章   管事看二公子一脸震惊,也懵了,“二公子?”  “我说,这陈家酒楼四个字,不对……”  温玧将几包年货都抓了起来,一包包看过去:陈家酒楼,陈家酒楼,抚宁县陈家酱肉干……  温玧脸都白了,再度厉声问管事:“我说,这些字,是谁写的?”  “二公子,我怎么知道呢?”管事摇头,“可能是陈家酒楼铺子里的谁写的吧?”  温玧死死看着“陈家酒楼”四个字,视线落到“抚宁县”上。  抚宁县?这么巧?  三个月前,来府上拜访的庞四舅说什么来着?  楚州府一个叫张玉郎的举子,跟温玹长得很相似,差点让他以为是温玹在世。  他听说后很震惊,还亲自去问过楚州府主考官罗侍读大人可有此事,但罗侍读当时说,人有相似,张玉郎便是张玉郎,其籍贯生平并无可疑,身为举子更是身世清白,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结果不久前,祖母跟妹妹到大佛寺上香,又说遇见了跟三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也派人去大佛寺找过,也是徒劳无果。  温玧怀疑,她们在大佛寺见到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位张玉郎?  算算时日,若是新晋举人要参加来年春闱,或许已经抵京了。  如果当真是这位张玉郎,他倒想会一会。  毕竟,长得跟三弟相似的人,他是相当感兴趣。  可惜,人一直没让他找着,如今却见到了这自己非常熟悉的笔墨。  这陈家酒楼,抚宁县酱肉干,不正属于三弟的书写字迹吗?  若说,人有相似,但偏偏写出来的字迹还同出一辙,就有点让人深思了。  “将这些东西都给我丢出去。”温玧怒喝。  “哎?”管事愣了,“二公子,这批年货,都已经入库了,夫人方才说这些肉干跟糕点亦可用作送各家的年节礼,让奴婢多购置一些。”  “母亲她,见过这些字墨了?”  “自是没有的,奴婢是着婢女将油纸包撤掉,装食盒里呈上去给夫人品赏的。”  “那就好。”温玧松了口气,嘱咐,“买回来的这些年节礼,都给我统统撤掉油纸包,重新换个油纸包。”  “哎!”  “还有,记得不要让这不上档次的字墨登堂入室,污了母亲的眼睛。”  “奴婢遵命。”  “还有,也不要让祖母跟大小姐见到。”  “奴婢遵命。”  见管事一一应着回去照办,温玧才算松了口气。  当夜,温玧辗转难眠。  温玹已经死了都过去一年多,事情应该尘埃落定了,若无意外,明年,便该由父亲向圣上为自己请封世子之位。  可这个张玉郎,偏偏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他不可能是温玹的。  张玉郎,绝对不能够是温玹。  而且,就算他还活着,但却一直不回京澄清自己生死之事,怕是,并非三弟。  让张玉郎,就是张玉郎吧!  *  次日,陈念莞跟柳云等人依然在铺子里头迎来了大把花银子买年货的京城老百姓。  这已经是开铺子第四日了,每日来她们陈家酒楼铺子里买年货的人都纷至沓来,那打算拿出来卖的腊味跟酱肉干早卖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今天的一小部分,如无意外,今日就能卖光了。  而像笑口枣,糖环,油角等等小吃食也很受欢迎,这几日几乎是两拨人轮着来,一拨人在家里头炸制年货,另一拨人就来铺子里卖货。  等今日腌肉类年货没有后,想必这些年货的需求量会更大。  需求量大好啊,需求量大可不就等于银子赚得多吗?  陈念莞这几日都笑嘻嘻的,哎呀,这京城里高门大户真多啊,明明做了那么多酱肉干,价格还比在府城时卖得贵了一倍,竟然还趋之若鹜地到铺子里头买,啧啧,果然有钱。  有钱就好,有钱就好,等开年她确定酒楼里头点心小菜的价目单时,参考这一点就可以拟出最合适的单价了。  陈念莞这么心里头默默算计的时候,脸上笑容不减,视线余光却瞥向了铺子对面,已经装作无意地样子瞧过这边来几次的一位公子。  看模样,像是哪家的郎君,穿着黑色狐大氅,气质亦是有的,五官也算俊朗,就是他总是偷偷瞧自己铺子这点,凭空给这公子添加了一点贼里贼气。  不会是哪家年货铺子,见竞争不过他们陈家酒楼,暗中指使来添乱的人吧?  还是说,他在偷窥铺子里的某个人?  谁?  不会是她吧?  哎,她都穿郎君服了,还是没办法掩饰自己的天生丽质吗?  “陈东家!”永昌侯府的管事一声叫喊,把陈念莞从失神中唤了过来。  “是,这位爷,想买点什么?”  “我昨儿从你家铺子里买了一大批年货,还记得吗?”  “记得,是关管事对吧?怎么,昨儿没买够,今日又来补货吗?”  顾客虽然很多,但陈念莞负责结账时,都会记下来买年货的,是哪家管事,然后就对这位管事印象深刻了,无他,因为,他是永昌侯府的管事啊!  她家里头买回来的杜鹃跟丁香,可不就是从永昌侯府出来的嘛!  鉴于这一丝微妙的联系,陈念莞对着关管事时,也有一丝微妙的感觉。  “没错,你们铺子里还有多少酱肉干跟腊味,我们永昌侯府全包了。”关管事含笑道。  “谢谢关管事如此大方呐!”陈念莞欣喜,转头就叫柳河去将剩下的腊味跟酱肉干都包起来,好让关管事带回去。  陈念莞结账的时候,关管事忍不住瞥了一眼对街等着自己的温二公子。  关管事不知道为什么温二公子对陈家酒楼油纸包装上的字是谁写的这般感兴趣,但做奴婢的,自然是得听从主子吩咐的。  “那酱肉干昨儿我们主子拿回去,见着你们写的字墨,觉得颇有骨韵,托我过来问问,不知道给陈东家写招子的人,是哪家的公子?”  因为也在意街对面不是瞧过来的公子,所以算账时,陈念莞亦不经意地抬头瞥了一眼,恰好,就将关管事跟那位公子的眉眼官司看在了眼里。  哦,原来是永昌侯府的公子!  这话是他让关管事问的?是真的对玉郎的字墨感兴趣?还是对玉郎本人感兴趣?  不然,为何真主不大大方方主动上前来直接问呢?  这么拐弯抹角,肯定有古怪!  “不是哪家的公子,是我们在乡下认识的举人老爷,给了我们陈家酒楼这木刻的章,不就可以做成招子了嘛!”陈念莞笑盈盈地把算出来的总账在关管事跟前一摆:“盛惠,一共一百四十两,麻烦关管事结一下帐。”  “好。”关管事一边叫小厮去拿肉,一边掏出荷包取银票,却还是追问:“不知道是哪位举人老爷?是否有意来京参加来年春闱?”  “他……”陈念莞看着油纸包上,张二郎写的笔迹,想说不知道这位举人老爷姓甚名谁,怕对方也不相信,于是笑着道:“是位姓张的举人老爷,平时都叫他张秀才的,考中举人后就叫他举人老爷了,至于有没有来京,我们也不清楚。”  “哦?”  “毕竟,我们商贾之流嘛,哪那么清楚读书人的事呢?”陈念莞打着哈哈笑了两声。  关管事想想也是,便不在追问了。  陈念莞瞧见,关管事前脚刚走,后脚对街的那位公子就走了,心里啧了一声。  自家夫君啥时候跟永昌侯府扯上关系了?  抚宁县海礁村离京城远着呐,他说过自己自小在渔村长大,从没有来过京城的,怎么这永昌侯府的人瞧见他的字墨,就来追问来历了?  不会是,张玉郎有瞒着她什么事吧?  而后想想自己也有瞒着他的事,于是郁结了一阵又释然了?????。  哎,谁人没有小秘密呢?  这世上没有谁对谁当真推心置腹一丝不隐瞒道出自己心里头的所有事吧?  就像头她自己也保守着自己是穿越人士的大秘密呢!  做夫妻,有所保留也不奇怪,只要无伤大雅就好了!  尽管如此,陈念莞回去之后,还是问了张二郎这件事。  “永昌侯府的关管事?”  “没错,说是家里头的主子见了你给我们写的招子很感兴趣,打听你来着!”陈念莞对着铜镜梳理着一头放下来的秀发,其实在铜镜里朝夫君照过去,注意观察张二郎表情,发现他淡然得很,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夫君,你跟永昌侯府,没关系吧?”  “没关系。”张二郎断然否决,犹豫了半晌,补充:“我希望,以前,往后,都跟永昌侯府没关系!”  “嗯哼!”陈念莞回过头,颇有点小失望。  “怎么这副表情?”  “永昌侯府在京城出名著呢,我还想,指不定夫君你是侯府里头失散的公子什么?”陈念莞说完,笑了笑。  张二郎拿过陈念莞手里的梳子,给她梳理起一头青丝。  “让娘子失望了,我只是个海礁村籍籍无名的村民之子。”  “嗯,我喜欢的也是海礁村籍籍无名的村民之子。”  张二郎将一把头发轻轻握在手里,对着铜镜里的娘子笑了起来。  而在永昌侯府,温玧听了关管事的禀告,却更加确定:“这张举子一定就在京城,派人去查一查,他就读在什么书院。”  只要是冲着春闱来的,必定会就读在京城里的书院里。  他一间间书院排查过去,就不信找不到人。  *  很快,最后两日也过去了,赚得钵满瓢满的陈念莞跟柳云等人收拾好钱银,整理好铺子,谢过钱六姑娘后,道别。  “陈东家,我们盼着你们的陈家酒楼开业呢!”  “好,届时欢迎光临,一定会让你们吃得满意的。”陈念莞自信满满道。  年前不过是租用六日的商铺,除去租子跟商税,他们今年卖酱肉干、腊味以及炸制的年货,竟然就有一千三百六十两的进项,平均下来,相当于每日都有二百两左右的净盈利。  看来,就是以后将酒楼做起来了,每逢年节都要推出的应节吃食都必不能少啊。  今年还得租铺子,明年,直接利用酒楼就可以开卖啦!  陈念莞划拉了八百两给自己后,其他的银子让柳云做主给干活的厨子预备役跟帮忙的活计,嗯,现在不能叫预备役了,已经成功上岗,自然就是正式的厨子了。  一来算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工钱,二来,算是年底双薪跟奖金。  陈念莞揣着八百两离开的时候,听得里头分银子的人传出几乎将屋顶冲破的欢呼声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想,以前她跟表兄弟们到府城卖酱肉干,分银子时也是这么热热闹闹地呢!  看,她陈东家对手下员工这么好,以后大伙儿可得死心塌地跟着她做个称职的打工人啊!  虽然陈念莞的重心放在卖年货上面,但家里头过年的准备却是一点没拉下,这就要夸夸七木管事做事稳妥了。  年节礼很周到的都送到了,家里头的清扫也做了,还张灯结彩,布置了一片春意盎然,至于吃食上更是准备得充足。  毕竟一大群厨子在呢,缺了什么食材,都不忘赶紧地说一声,七木想忘记也很难。  因此,大伙儿都可以过个肥年,好好猫冬了。  这还是陈念莞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过如此热闹的年关。  一大早,那柳风柳河跟两大猛兽,甚至是柳青也跟着出去了,去买了满满一车的鞭炮跟烟花,说是昨儿夜里拿了那么多银子,今天得玩儿个够。  也没等到夜里头,就在门口玩儿起来了,一伙半大小子玩得嘻嘻哈哈的,连两位举人秀才都亲自下场,玩个痛快。  幸好各家各户都是不时响起来的花炮声,所以他们这一户玩得这么hight也不显,甚至连来吃年夜饭的陈念蹇也撇开了父亲跟他们玩做一团。  至于晚上的除夕盛宴,有这么多位厨子在,当然不愁没吃的。  见人手如此充足,所以陈念莞打算干票大的,吃九大簋。  九大簋其实就是用九只大碗盛装九道菜的意思,取其长长久久之意,原本讲究荤素搭配,但这个时节很难找到时蔬,也难于找海鲜,况且都是一群穷苦老百姓,个个偏向于喜欢吃肉,所以,只能用买得到的食材,做基本上全硬菜的肉食了,等到酒楼推出的时候,再根据食客口味,做应节贴切时节的改良版九大簋就可以了。  于是陈念莞就定下了菜单。  跟冬至那一日一般,会开三席,还得给在酒楼守夜的护卫们送吃食,那就总共算四席的份量,再考虑到郎君们食量大,另外也煮了满满两大锅切入腊肉腊肠粒干豆的腊味饭,让他们吃个够。  菜式跟菜量都多,但有自己跟柳云做大厨,有六位帮手,怎么会怕这区区小事呢?  一道鸡自然是要的,那就做白切鸡好了!  一道烧肉是要的,那就每人做一只烤乳鸽得了!  过年的意头菜,自然少不了横财就手之称的猪蹄跟年年有余的鱼鲜啦,那就做炖圆蹄手跟松子桂鱼吧!  寓意团团圆圆的肉丸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那就有五道菜了。  接着就还得有富贵临门的瑶柱酱蒸排骨啦,以及金钱满屋的发菜蒸扣肉。  七道菜都是肉食了,总得给姑娘们留点素菜,所以就做个芽菜烧豆腐了,  最后第九道菜,自然是少不了一碗羹汤的,新年头啖汤嘛,所以就做筒子骨炖萝卜汤好了!  将菜单列出来后,陈念莞跟柳云就与六位厨子们分配任务了,让六个人挑八道菜里头自己擅长做的,而后陈念莞跟柳云各带一队三人,就分工合作开来。  这个时候,陈念莞就不得不庆幸在改建酒楼时,她问过沧莫南意见后,也在自家伙房里做了一个焖窑跟烤炉,可不是,这个时候有这个烤炉,自然就可以烤乳鸽啦!  幸亏所有食材都是她一早拟定菜单后,叫七木管事提前备齐全了,如今所有食材在列,于是一共八位厨子准备开干。  一时,外头郎君们在热热闹闹地玩儿鞭炮,伙房里头的厨子则热热闹闹地做团圆饭,而七木则带着绣房的姑娘们赶紧收拾绣房,布置厅堂。  到快开宴的时候,陈念莞喊来了柳风跟两大猛兽以及两个护卫,将送去给酒楼护卫的那一桌九大碗菜给送过去,另外装了满满一个木盆的腊味饭。  柳风看看天色也黑了,赶紧招呼两大猛兽跟两个护卫送菜去。  出了香桂街,四处都是连绵不绝的鞭炮声,还有家家户户传出来的饭香跟菜香,闻得送饭的一行人直咽唾沫。  “快快快,等送去了酒楼,我们马上回家吃饭!”柳风在送菜的时候,早瞧见了九大簋的菜式,心里那个急啊!  难得表姐亲自动手做了那么丰盛的一顿除夕宴,真想快点尝一尝啊!  虽说表姐承诺会等他们回去再开席,可万一,有人忍不住抢先吃了呢?  嘁,一定要尽快回去。  等到了素川路,从后院里头敲门进去。  里面徐大爷等护卫早等候着呢,接过他们送过来的菜肴,就见他们匆匆走了,末了柳风大喊了一声:“咱家表姐说这顿菜叫九大簋啊,八菜一汤,饭管饱,你们去前儿酒楼自己摆席吃吧!”  徐大爷压根儿不明白为何他们如此猴急,慢悠悠地叫齐了护卫,提着装菜的大木桶慢慢走到了酒楼,开了一个案桌,就将里头的菜一个个拿了出来。  在一道菜一道菜被摆放到桌案上时,那护卫们瞧着色香味俱全的荤菜,全都双眼放光,吞咽声不止。  就连闯南走北得徐大爷,看这九道菜里头,也有叫不出名儿的。  “师傅,还有满满一盆大米饭。”  徐大爷的两个徒弟也在咽口水,揭开最后一个木盆,瞧见饭里头还放了肉粒,欣喜:“师傅,这饭是跟肉一起烧的。”  “陈东家可真大方啊!”  “可不是吗?”  前儿才给他们发过一人二两的年节奖励,这着人送过来的年夜饭,顿顿都是肉,这么丰盛?  啧啧,羡慕死能跟陈东家做长工的人了。  小徒弟低声对大徒弟说,“看来,四丫说在陈东家身边饭管饱,还吃得好,是真的。”  大徒弟点点头,两人眼里艳羡得发光。  徐大爷听见了,干咳两声,而后招呼留下来的护卫们入座。  那留在酒楼里看守的护卫包括徐大爷,总共有十名,徐大爷年纪最大,自然辈分最高,于是都听他的,坐下来后,大伙儿等着徐大爷起筷,而后才陆续伸筷箸去夹自己喜欢的菜肴,这一吃,可就不得了了。  这是,猪蹄吧?炖得可入味了,美味多汁,入口即融,好吃。  这鸡怎么做的??????怎么这么白?吃起来可太嫩滑了。  这是什么骨?用什么酱一起蒸的,鲜甜得不要不要的,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啊?  鱼?竟然有鱼,这可得多贵?大冷天上哪儿买活鱼?陈东家怕是花了大钱吧?不行,不能错过,赶紧吃赶紧吃,啊啊,这鱼肉可别太鲜嫩!  ……  一伙子粗人吃得停不下来,吃着吃着,就都站了起来,边干饭边飞快地夹餐桌上的菜。  这个是他喜欢的,那个也是他喜欢的,还有那那个也是他喜欢的。  做得了护卫的,都是有点武艺的人,于是餐桌上筷箸飞起来了。  咻咻,是谁成功夹到了菜,啪嗒,是谁人的菜筷箸对刺间被撞飞了,咕咚,是谁的菜被抢了还被吃掉了?  ……  一时,饭桌上刀光剑影,上演了一出全武行,就连淡定地一直坐着的徐大爷也忍不住了,站起来正式加入战局。  不加入不行啊!  这些崽子们,眼看菜一点点少下去,一点都不给他这位长辈面子了,要再不出手,恐怕都要被吃光了。  那他还吃什么?  “别别别,别抢我的鸽子,我数过了,陈东家可是送了十只过来,恰好每个人一只,你可别吃了又吃如此没江湖道义啊!”  小徒弟护着自己的烤鸽嚷嚷。  哦,众人顿了顿,原来烤乳鸽是有定数的,那不用抢,抢其他的吧!  于是众人将眼光从烤乳鸽那盘菜挪开,专注对其他八种,啊不,七种菜下手——那豆芽豆腐平时吃太多,不甚感兴趣,就放最后吧!  一顿风卷残云,陈家酒楼的护卫们在略显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一顿年夜饭。  最后是案桌上九个人一人一只烤乳鸽细细品味,徒留一个先吃完乳鸽的护卫,将木盆里的最后一粒米饭盛进了自己碗里头。  “这大米饭真是太好吃了,也不知道陈东家怎么做的?”  “里头有肉有菜,自然是好吃的。”  “这乳鸽也烤得不错,外皮酥脆,里头鲜嫩,我也不是没吃过烤乳鸽,可就是尝着,陈东家做的别有风味。”  “对对对,还有那鸡,我还以为生的咧,结果一吃,啧啧,什么人间美味!”  “这陈东家平时做菜的手艺就这么好了,陈家酒楼一开,不可得受欢迎了!”  ……  护卫们纷纷议论的时候,徐大爷也在慢条斯理嚼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烤乳鸽。  啧啧,不愧是敢在京城开酒楼的陈东家,有两下子。  亏他自诩天南地北走过,也有自己不认识的菜。  “师傅,这陈东家,手艺可不要太好了。”大徒弟凑上来,手里的乳鸽只剩下个骨架子,看着徐大爷手里的烤乳鸽,眼睛发光,舌头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明显没吃够啊!  徐大爷侧过身子,把烤乳鸽放得离大徒弟远一些。  别以为他没见着大弟子眼里那道贪婪的光。  “就是,师傅,我好羡慕四丫跟着陈东家做活儿,天天能吃这么好吃的菜!”小徒弟啃着最后一只鸽腿,边吃边艳羡。  那一边嚼完了乳鸽舔着手指头的护卫一听:“哟,徐大爷,你有认识的人给陈东家做活的?”  “那是,以前跟咱一个镖局的。”小徒弟答。  “嘿,能不能问问,怎么样才能给陈东家干活计啊?”  一听是问能不能给陈东家做活,个个护卫都起身凑了上来。  陈东家给的月俸这么高,手艺这般好,能天天跟在这样的东家身边,可谓是幸事啊!  “去去,陈东家要缺人,自然会叫施东家招人的,到时候你们问施东家不得了!”徐大爷嫌弃地挥挥手。  啧,怎么能说出来让他们捷足先登呢?  他现在要郑重考虑一下四丫的提议。  “你们如今便是受雇看守陈娘子的酒楼,可别得陇望蜀。”  “哪里,徐大爷,这酒楼咱们肯定会看得好好的,不会让它出事的,只是,人往高处走嘛!”  那护卫失望地退了回去,才坐下没多久,其中一个护卫忽然嚷了一句:“哎,我想起来了,今天陈东家的管事给咱送了年节礼啊,说是过年给我们吃的,里面好像也有肉啥的,放房里头没动呢!”  护卫们一听,那还等什么,快去找来吃啊!  方才吃得不够尽兴呢!  是陈东家做的吃食,一准好吃。  护卫们哒哒哒哒全跑光了,余下徐大爷还在抓着乳鸽发呆,大徒弟小徒弟心痒痒的,但师傅没发话,没敢动。  “你们愣住着干嘛啊?去,快去跟他们抢啊,都去吃,万一吃光了,你们师傅我吃啥啊?”徐大爷回神后吼了一句。  于是大弟子小弟子如兔子一般奔了出去。  陈家酒楼后院,员工住房里头,七名护卫已经找出了七木管事送来的年节礼,瞧着那糖环油角蛋散,热热闹闹地分食起来,而后徐大爷的两个徒弟跳了进来,打打闹闹地吃将开来,喧哗得很。  夜空里的雪纷纷下了起来,却丝毫没能掩盖京城人家过年节的喜庆。  开席的鞭炮声,以及吃完席后出来玩儿鞭炮烟火的人,在皑皑白雪的夜色里,如花一般绽放,灿烂了整个京城。  香桂街,陈念莞等人也在喜气洋洋地吃席,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随着钟声响起,顺弘二十八年结束,正式来到了顺弘二十九年。第132章   大年初一,京城里的每个庙宇里几乎都挤满了香客,都是虔诚地来给佛祖上新年第一柱香的。  即便是京城外的大佛寺也不例外,甚至更多。  因为大佛寺,有明海大师这位高僧在嘛!  陈念莞不知道为何明海大师明知道大年初一排着队见他的人有那么多,还叫柳风转告自己这日一定要去大佛寺见他,不过大师肯定有他的用意,所以也打算无论如何也得跑一趟。  只是外头空气凛冷,被窝里温暖得很,日上三竿了还赖在某人怀里不愿意动弹,听着外头起来的柳风等人喧哗叫嚷,懒洋洋得。  “夫君!”  “嗯!”同样懒洋洋的张二郎温玉在怀,也不想动弹。  “今天我要去大佛寺见明海大师呢,你要跟我一起去见他吧?”陈念莞问,“顺便拜拜佛祖,保佑你今年春闱高中状元呐!”  张二郎一怔,而后握了握娘子的肩头,“既然娘子期盼我高中状元,那故人叙旧是可以延后的,我跟曾四得好好琢磨年节后要投的诗贴,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在春闱之前,很多来京赴考的举子,一为了扬名,二为投靠朝中才学大儒,都会精心琢磨一两首诗投递诗帖,亦期获得赏识后,在春闱试案出来后,提升排名。  “大年初一你们还要念书啊?”陈念莞简直吃惊。  无辜被拉到书房看书的曾四:我不是,我不想。  “莞莞,出门在外,可要注意安全!万不能伤着了自己!”  “放心吧玉郎,我到大佛寺给你求个平安符,让佛祖保佑你春闱必占鳌头。”陈念莞笑道。  “我呢?我呢?”原本想自己出去京城玩儿,却被抓了壮丁要念书的曾四赶紧道。  “行,也给你求一个,顺便让佛祖保佑你春闱必中进士吧!”  嘁!自家夫君就求占鳌头,给自己就求中进士!  曾四翻白眼,看着陈念莞一行人出了门,而后看着张二郎:“张二,当真有必要吗?”  他可是初六就得回梅麓书院埋头念书了,年节前就已经日日看书,如今新年伊始,想好好放松几日也不行。  “自是有必要的。”张二郎答,“天下读书人多得是,十年寒窗都熬过来了,距离春闱不过仅仅剩下一个多月而已,用这短短时日做诗温书,我还怕来不及。”  曾四不语。  “曾四,莫非你已经作好诗词了?”  “啧。”曾四坐回书案前,“便是做好了,也不知道该投哪位大人。”  “范山长家的范大人如何?”  “那是,不过多投一家也未尝不可。”曾四道,似是想起了什么,“说起这范大人,你受伤那会儿,我曾经去拜访过一回,还见着了陈三。”  “哦?”  范大公子范斐如范山长所愿,今年刚刚擢升礼部侍郎,与父亲四十五岁才出任侍郎一职相比,范大公子年仅三十岁便升到了这个官位,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枉费当初范山长眼见大儿出息,于是急流勇退为他铺路,据说,朝中不少人亦看好范大公子为下一任礼部尚书。  身为范山长的门生,自然而然会被视做与范斐为同一阵营之人,而范山长远在抚宁县培养读书人,也不能说不是在为自家儿子造势。  因为青云书院出来的举子,将来出仕,会成为范侍郎的助力,但反过来,他们亦能得到范家的支持。  因此曾四与陈三到范家后,收到范侍郎的无任欢迎。  寒暄期间,得知陈三便是当初救护自己儿子的陈家二房,范侍郎不免说起当初的情形,再次对陈三表示感激,在一侧旁听的曾四才听得,?????原来当初陈鸣救人之后,范山长不仅免束脩让陈三入学,还另外封了一百两的感恩金给陈家。  “一百两?”张玉郎愣了。  “对,好似陈三也是第一次听说,脸都黑了。”  陈念莞母女仨当时为何被赶出陈家,张二郎是听人说过的,却不知道,原来,当初陈家的人找借口将莞莞母女仨赶出门,背后还存了这么大一个动机。  一百两。  当时若是莞莞跟岳母有即便一半的银子,也无须过得那般辛苦。  死去的岳父用性命换来的银子,莞莞他们竟是一文钱也得不到不止,还被逼得差点丢了性命。  “这事,陈三知道吗?”  “估计是不知道。”曾四回想当时陈念蹇的表情,摇头。  张二郎想起陈家当初不支持陈念蹇进学,他不得已靠抄书赚钱银的事儿,怕是,陈家也将这事瞒着陈念蹇。  陈念蹇带父亲来香桂街亦没看出闹翻的痕迹,所以,陈峰也不知晓这一百两的事?  陈鸣为陈家三房,他出事后,出面处理诸事的应该是陈家老爹跟陈家长子,是陈老爹跟陈大郎将这一百两私吞了?  “这事,你别往外说。”张二郎心里生出了一股怒意,但硬是压了下来。  凭如今莞莞的能干,区区一百两不算得什么,这事应该翻篇了,他不想让莞莞再为这等事伤心,若要算旧账,也该他这个夫君出头。  “放心,我嘴巴严着呢!”曾四表示理解,点点头。  于是两人,啊,不,后来陈念蹇过来后,三个人商量着去范府给范侍郎拜年。  但今日初一,京城人家怕都是抢着到各处庙宇上香祈福去了,于是改在了初三。  *  大佛寺的山脚下,密密麻麻停着许多印着各家家徽的马车跟马夫。  陈念莞等人好不容易找到停靠马车的一个空位,给了看管马车的管事钱银后,带着小佑四丫还有柳风爬山。  大伙儿上一次都来过大佛寺了,所以今儿跟陈念莞来大佛寺拜佛的人不多,都嚷着趁难得的机会,到内城别的寺庙里去逛逛,顺便看看眼界。  所以陈念莞来的,就是护卫她的小佑跟四丫。  至于柳风,嘿,自从在大佛寺得了辣么多好处,自然是要跟过来的。  明海师傅说要送一份厚礼给表姐,指不定,也会送一份给他呢?  柳风喜滋滋地在心里头偷偷地这般想。  平时初一、十五就有不少香客来大佛寺,如今大年初一,来上香的人就更多了,幸而一路上大佛寺的山路石阶修得宽敞,她们也来得时辰也迟,避开了人潮最多的那会儿。  陈念莞一行人注意到有像他们这样慢慢靠自己爬上去的,也有脚夫抬着轿子将香客一直扛到寺庙门口的,香客络绎不绝,不时有身份尊贵的夫人公子们上山时,还会有护卫开路,让寻常百姓让路。  陈念莞一行人且行且停,比平时到大佛寺花的时间还多。  等进了寺庙门口,便瞧见人接踵靠肩的,喧哗得很,哪有平时庙里头的幽静?  并且在庙前的偌大的空地上,还有免费发放素斋的地儿,爬山爬得辛苦的,以及拜完佛上完香的,都自发地到几个摊儿去拿这些吃食。  陈念莞好奇了,也凑过一个地儿看看,才发现摊前竖着吉祥居的招子。  等问过人后,才知道,逢年过节,大佛寺都会许可京城里的酒楼在这里置办素斋供奉,名曰撒福,一为香客提供方便,二为扬寺庙盛名。  还有诸多佛寺自身也会免费供应对外的斋饭点心,来礼佛的香客自然也不会白吃斋饭,拜佛后自然会多添几钱香油钱。  这等既能扬名,又能聚集人气的素斋,向来是京城里有名的酒楼都抢着做的,尤其是在年节期间,能得到许可在佛寺里头供奉素斋,对提升自家酒楼名声大有裨益。  但每个佛寺里允许供奉的素斋名额有限,为此资格,各家酒楼均为夺得名额各显神通,导致愈有名的佛寺供奉素斋的名额愈珍贵,甚至千金难求。  “呵!”  陈念莞明白了,这可不就是趁年节时候,在人流最旺盛的地儿,给自己酒楼做宣传吗?  她居然不知道还有这一招,真是太失策了。  环顾了一下四周,瞧见除了吉祥居,还有凌云阁的摊子,等再进主殿的时候,宽敞的甬道上也有两三家发放素斋的,而主殿门口,居然是御风楼的招子。  嘿,京城里前三甲酒楼,就有二甲在大佛寺的供奉素斋了。  看来大佛寺的名气不可谓不大啊!  “那月满楼怎地没见呢?”  按说京城第一的酒楼,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吧?  “表姐,我都打听过了,那月满楼没争今儿在大佛寺供奉的名额,而是去了京城内城里的大寺庙里,”柳风积极发挥这些日子以来,在大佛寺攒下的好人脉,问过寺庙里的沙弥后,这般跟表姐解释,“不过他们在年十五元宵那一日,打算来大佛寺撒福。”  年十五啊?  初一错过了,可不能错过年十五啊!  年十五恰好是他们陈家酒楼开业的第一日,要是他们在那一日的大佛寺撒福,那夜里头出来看花灯的食客,可不就能将他们吸引过去了?  陈念莞决定了,不管明海大师送她的什么厚礼都不要,她单单就想要年十五在大佛寺撒福摆素斋的资格。  主意打定,想着要去见明海大师,却被告知,明海大师今日行程已满,未有预约者恕不接见。  陈念莞丧气了,既大师今日没空,何苦叫自己来这一趟呢?  正惆怅,见明海大师身边的小师傅了心匆匆跑了过来。  “了心啊!”柳风笑嘻嘻地跟了心打招呼。  “柳小郎君!”了心也憨憨冲柳风笑了笑,这才看向陈念莞,作了一揖:“陈施主。”  “了心小师傅。”陈念莞赶紧回礼。  了心将一个小小的匣子递给了陈念莞:“师傅没料到今儿如此之忙,怕是没时间招待陈施主,所以特意遣我来给陈施主送这个。”  陈念莞打开了那个木匣子,发现是一块木牌。  “这是?”  “这是年十五那一日,到我们大佛寺安置素斋供奉的凭证。”了心小师傅解释,“届时庙里的师兄会凭这木牌给你安排素斋位置。”  陈念莞一听,惊喜了,她才正想要找明海师傅说这事,请求给一个名额呢,没想到明海师傅给她的厚礼,就是这个?  看来,平时的糖衣炮弹,还是会奏效的嘛!  亲眼见到庙门口的素斋的盛况,柳风也一阵兴奋,嘿嘿笑过之后就搔头了,“表姐,表姐,那咱年十五那日,还开店吗?”  “开,怎么不开?”  “可你要来大佛寺,那酒楼开业,谁主持啊?”  是啊,陈念莞可是最大的东家,不得在酒楼主持大局?  “慌什么?咱这叫双管齐下。”如今人手充足,陈念莞可不怕分一拨人专门到大佛寺来做这个素斋供奉。  手里拿着凭证,陈念莞倒是明白为何明海师傅让自己初一一定要过来的原因了。  是想让她亲眼看看这些素斋供奉,瞧瞧人家是咋做的,自己好画葫芦依瓢呢。  这明海师傅算是对自己真不错了。  陈念莞将匣子递给了小佑,让他好好收起来,决定来都来了,先看看人家供奉的素斋是啥品种的,等香客稍微人少了,再去庙里头拜佛捐香油钱,求平安符。  于是陈念莞带着柳风等人每个素斋的摊子都去瞅瞅,发现有直接供奉糕点的,也有当即现场即做的,更有带来的自家店里头招牌菜的,真是耍出了十八般武艺。  陈念莞边看,已经边在心里考虑,届时陈家酒楼供奉的素斋得做些什么吃食,怎么安排了。  然后就被柳风撞了撞胳膊。  “小表弟?”  “看看,表姐,那不是韩小妹妹吗?”  陈念莞顺着柳风的视线望过去,巧了,还真是!  看着像是一家子来上香的,刚刚从主殿里头出来,依然是有一群护卫围着,出了韩氏姊妹,还有一位夫人,看来就是韩氏姊妹的母亲了,她们身后还有两位年纪稍长的两位公子。  陈念莞略一思忖,便带着柳风朝他们走了过去。  那韩瑾芊正被韩夫人牵着手四处张望呢,瞧见陈念莞,欣喜得叫了起来:“陈姐姐,是陈姐姐!”  “小芊妹妹。”陈念莞笑着跟韩瑾芊打招呼。  那韩瑾缳也惊讶今日居然这么巧,又遇见陈念莞了。  “阿娘阿娘,她就是那位陈姐姐,坐船的时候请我吃了好多好吃的陈姐姐。”  没等陈念莞自我介绍,韩瑾芊就跟自家父母嚷开了。  “是的,阿娘,这位就是陈娘子!”韩瑾缳也赶紧介绍,看了一眼身后的柳风,才犹豫着要不要介绍,韩瑾芊早一步指着柳风笑:“阿娘,他就是柳风哥哥!”  “哎!”柳风笑嘻嘻地,瞅了韩大小姐一眼,又赶紧挪开视线,跟着陈念莞给韩夫人见礼。  “韩夫人?????。”  韩氏夫人应是早听过一双女儿说过客船上的事,这个时候也对那时候陈念莞等人照看自家小女儿表示感激。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陈念莞笑着客气。  韩夫人的夫君韩大人可是京兆府府尹哪,相当于京城的市长,官儿可大啦!  “陈姐姐你是不是打算在京城开酒楼啊?”  对船上吃过的美食念念不忘,韩瑾芊听韩瑾缳提过一嘴陈念莞会开酒楼后,马上问了起来,“是在哪儿?什么时候可以去吃席啊?”  “是在素川路。”韩瑾缳提醒自家妹妹,而后看向陈念莞:“不知道陈娘子可定下了酒楼开业的日子?”  陈念莞觉得意外。  在船上这韩瑾缳向来不与他们来往,便是上一次教训杨季山时偶然遇见,她也不过是打过招呼,泛泛而过罢了,本以为随口一提,她会不甚在意,却不曾想,这韩瑾缳居然将自己开酒楼的事告诉了自家小妹。  “已经定下了,就在年十五,上元节,要是诸位有兴趣,届时欢迎捧个场。”陈念莞笑眯眯道。  “好,陈姐姐我们那天就去你的酒楼吃席。”韩瑾芊说着,仰头看着自家阿娘:“阿娘阿娘,我们元宵夜就在陈姐姐家的酒楼吃嘛,陈姐姐做的东西都好好吃。”  “好吃是好吃,可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徒手拈食啊。”一旁的韩大公子亦听说过陈念莞等人是如何在客船上吃海错的,这般笑道,“陈娘子开的酒楼,怕不会也如此离经叛道吧?”  “衡儿!”韩夫人唤了一句自家大郎,笑着跟陈念莞道,“陈娘子勿怪!”  “哪里哪里,是韩公子有所误会了。”陈念莞连连摆手,“其实,不瞒韩夫人说,上元节那一日,陈家酒楼不仅会开业,还会在这大佛寺供奉素斋,若大伙儿不放心咱们酒楼的吃食,那日可以到我们素斋摊子试吃亦可。”  “你们陈家酒楼,还未开业,就取得了在大佛寺供奉素斋的资格?”  不仅是韩夫人愣了,韩瑾缳也吃惊。  要知道,能到大佛寺供奉素斋的酒楼,皆在京城里打出了自家的名气,而大佛寺评审资格的,又是那位嘴巴特别刁的明海师傅,若非有过硬的实力,是拿不下这供奉资格的。  “对啊,明海大师一年前离京时,我有幸为他所救,那时候明海大师就非常喜欢我做的吃食,还有,月满楼你们知道吧?他家的鱼腐跟陈家河粉,可不就是从我这取得的方子嘛!”陈念莞笑眯眯地,“而且明海大师也是我们陈家酒楼最尊贵的客人,届时,或许你们能偶遇帮衬我们陈家酒楼的大师呢!”  “陈姐姐,我也非常喜欢你做得吃食。”韩瑾芊赶紧表态,拉拉自家母亲的袖口:“阿娘阿娘!”  “好啊,上元节那一日,我们且去看看。”  “好好。”  陈念莞摆手跟韩氏一家告别,而后带着柳风转身也去排队到大殿里头礼佛去了。  那韩氏一家边下山,边议论:“缳儿,怎么没听说,这位陈娘子跟明海大师相熟?”  “那时候我也不曾听说这事。”韩瑾缳摇头,看向妹妹,“你听她提起过吗?”  韩瑾芊摇头:“阿娘,陈姐姐只是请我吃好吃的海错,怎么会说那么多话。”  韩夫人想想,也是。  “怕不是假的。”韩大公子不太相信。  “大佛寺的素斋供奉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做的,她既能说这等话,必是有所依仗,而且,素川路……”身为京兆尹夫人,韩夫人自然是知道那原址春风里的事儿,“那日我们恰要逛花灯,要有空,过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阿娘阿娘,太好了,陈姐姐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阿娘您一定会喜欢的。”韩瑾芊咧嘴笑了,看前头姐姐回头瞥了自己一眼,伸了伸舌头。  韩瑾缳冷哼一声,转身回头。  既然是明海大师也喜欢吃的美食,她怎么能不再去尝尝呢?  便是要徒手拈食又如何,她们叫个雅间就可以了。  韩瑾缳打定了主意,到时候一定要吃个痛快!  *  再说陈念莞一行人,等捐了香油钱,三个平安符到手后,就下山了。  回到香桂街,第一时间就把外出游玩的柳云跟六位厨子叫了过来,说了年十五元宵要到大佛寺供奉素斋的大事。  那业界人士的田大宵夫妇跟原本春风里的两个学徒都震惊了,等柳云等人再听说这事的重要性,也惊喜不已。  “表姐,那,那我们陈家酒楼……”  “嗯哼,说不定可以一炮而红哦!”  众人欢呼起来,而后便开始筹划开业当日要如何分配人手了。  “开业那一日,酒楼里绝对是要预备足够的人手的,所以届时后厨由柳云主管,你们都留在酒楼里帮忙。”  陈念莞决定了。  酒楼这边有施存祈镇场子,又有沧莫南从旁协助,只要后厨不乱,她在与不在,都不大影响,反而是大佛寺的素斋那头,要做到宣传陈家酒楼的效果,非自己莫属。  “至于大佛寺的素斋,我跟柳风,再加小佑跟四丫也够了。”  “表妹/姐,我们也可以过去帮一把。”柳青跟柳河听说了这事,也赶过来凑热闹。  “那表姐,素斋你打算做什么呢?”柳云问。  “自然就是用我们陈家河粉店招牌的小蒸笼糕点啰!”陈念莞弯着杏眼道。  可不是,在京城里头,想她们这般供应早午晚膳点心的可是头一家,自然得趁这个最好的时机,刚好就将自家最新颖的美食隆重推出去。  “当然,也要有一些新吃食,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说。”  还有十四天内,有充足的时间好好想一想。  “那想好了,要是新的吃食,可要教教我们呐!”  “就是,陈东家!”  跟着柳云培训烹饪这些天,大伙儿都学到了做不少新吃食,厨艺也突飞猛进,知道柳云是陈东家唯一的弟子,大伙儿如今是唯陈念莞马首是瞻了。  “放心,素斋上供应的,酒楼里肯定要供应上。”陈念莞拍拍胸膛,表示肯定会教大伙儿,“万一他们在大佛寺尝得喜欢,到酒楼里却没有,我们那素斋不是白供奉了?”  大伙儿这才笑着散开了。  等陈念莞进了西厢厢房,见着里头的三位举人老爷竟然都在,于是将求来的符都一一分给了他们。  陈念蹇父子在原本今日上晌就打算出城的,后来陈念蹇到书房里头见着张二郎与曾四,三人坐在一起切磋,于是便一直耽搁到了现在,那陈峰见儿子有两个举人为伴,却是不耐住在香桂街。  毕竟曾经对陈念莞做过那般过分的事情,自知有愧,于是早早地就离开回到自己租住的农户家里。  “若是三哥愿意,到国子监开学这段时间,你住在这里也是无妨的。”  留宿时,陈峰是跟段爷爷他们睡大通铺,陈念蹇却是跟柳青同住一个房间。  柳青自然是很愿意这位经魁老爷留下指点自己的学业,而曾四进学的日子跟陈念蹇同样是初六,也很希望在这期间与国子监的监生探讨学业。  张二郎亦表示欢迎,于是,陈念蹇就此住下了,并着小厮去通知一声自己的父亲。  稍后,张二郎知晓了年十五陈念莞要到大佛寺供奉素斋的大事。  “元宵,不是酒楼开业的日子吗?”  莞莞总不至于分身两处吧?  “放心,我已经想好怎么安排了。应该没问题。”  酒楼照开,素斋照供。  “那,娘子有想到要做什么素斋吗?”  “嗯哼,在想,在想。”  上元节的传统吃食是汤圆,要做点炸元宵吗?  也不是不可以。  但那一日肯定会有许多酒楼供应汤圆,饺子等寻常吃食,她倒是得要做点更特别一点的。  另外,上元节,可也是很多年轻小娘子跟郎君相看或约会的好时机呀,从这群食客下手,也是可以的呀!  陈念莞抓着小本本跟炭笔写了几个吃食出来,桀桀桀笑了起来。  张二郎恰好走进了书房,听得自家娘子这般古怪的声音,不由得走了过来,“莞莞?”  “嗯?”陈念莞回头看着自家夫君,脸上得意地笑容都还没褪去。  “笑什么呢?”  “嗯哼,想到了几个可以在上元节素斋提供的吃食,所以高兴了。”  张二郎握住了陈念莞的手,也笑了,“那莞莞是打算做什么?”  “等我做出来了,夫君你就知道了。”  素斋供奉素斋供奉,所以届时在大佛寺呈上去的自然是素食了。  因此,在考虑那一日免费派发与香客的吃食,便不能用荤菜了。  可如今是冬季,说要用素食,其实能用的食材及其有限,再考虑到在外进食,最好方便快捷,陈念莞将之前做过的点心过了一遍后,决定带过去的吃食只选三种:萝卜糕,角仔糍以及糖不甩。  做萝卜糕自然是因为正值萝卜应季,因为气候缘故,京城?????出产的萝卜比抚宁县的萝卜甜多了,又是难得的素食,所以拿来做糕点正好。  原本在酒楼推出的萝卜糕是放入了腊肉粒,干虾米,并用瑶柱酱或鱼露调味的,有直接用萝卜丝的,也有将萝卜碾成糊糊跟面粉一起做的,并且除了蒸制的萝卜糕,还有煎制的萝卜糕,光萝卜糕这一种类就有五六种,  但既然是素食,那就不需要考虑一切肉类,直接选用最简单的办法。  将萝卜刨去外皮,而后切成细条,洒入盐分后,腌制一刻钟,而后倒掉腌出的萝卜水,  取适量的粘米粉,加入鸡蛋,食盐,加水搅拌成糊糊,而后加入萝卜丝,同样搅拌均匀后,蒸熟后,切成块即可。  这么做出来的萝卜糕非常简单,并且保留了萝卜原来的甘甜,非常美味。  至于角仔糍,跟做饺子有点相似,但比饺子个头大,而且皮也不一样。  角仔糍的面皮制作方法跟糖环相似,都要事先准备糯米粉,而后将糯米粉揉制后蒸熟,做成粉头,然后将粉头放进面粉里,搓揉成面团,  接着分出一个个小剂子,而后压成一个个拳头大的面皮,另外准备用豆芽,蛋皮以及花生碎做的馅料,  用面皮包入馅料后,合口掐边做成花纹,蒸熟后,一个个半个拳头大的角仔糍就做好了  萝卜糕跟角仔糍都可以在素斋供奉之前就做好,届时放入蒸笼里蒸熟就可以了,可谓简单快捷。  而陈念莞将重头戏,放在了糖不甩上。  萝卜糕跟角仔糍都是蒸制的,又是咸味,用以充饥恰恰好,但糖不甩却是甜品,而且打算现场煎制。  但现场做,也是会提前做好糯米团子的。  取糯米粉后,加入温水搓揉成面团,等到湿度适中后,搓成一个个差不多大小的糯米团子,  接着起锅,烧开水,将糯米团子一个个倒入滚开的水里,煮到一个个都浮起来即可,  捞起来后,过一遍冰水,过了冰水的糯米团子会更加Q弹有嚼劲。  这就是到大佛寺供奉前的准备工作啦。  等到了大佛寺开锅后,放入红糖加水熬制糖浆,等糖浆成为蜂蜜状后,加入糯米团子,之后不停搅拌,直到糯米团子外表全部黏满了糖浆为止,  这时候就可以洒入准备好的花生碎跟芝麻,一款传统的糖不甩就做好了,随时可以送给路过摊子的娘子郎君们试吃。  当然,这日做好的糖不甩,陈念莞首先送给了张二郎吃。  热乎乎的糖不甩,可要趁热吃的哟,不然,等冷却下来,糖浆黏得很,吃起来就真的甩也甩不掉了。  “好吃吗?”  看张二郎吃得笑眯眯地,陈念莞也笑眯眯地问。  张二郎点头,评价:“甜,还很有嚼头。”  陈念莞也试吃了一颗,嗯,与糖浆一起在嘴里咔吱消融的,是黏糯的糯米团子弹滑,先糯后酥,最后与花生芝麻融为一体的香,绽放在舌尖味蕾,令人满意非常。  “这个叫什么?”虽然甜,但张二郎还是忍不住又夹了一个来吃。  “糖不甩,又叫如意果。”陈念莞小得意地说,凑到张二郎跟前,看着他吃,“就是说,吃了这个啊,两个人就怎么甩也甩不掉了。”  张二郎瞥了陈念莞一眼,意会地笑了起来。  “你觉得我这个在上元节那日,会受娘子郎君们欢迎吗?”  “会,肯定会。”张二郎表示支持。  陈念莞得意。  可不是,上元节嘛,是小娘子小郎君们合法的见面佳辰,肯定有很多情投意合的小情侣或者家长双方安排相看的。  糖不甩就是针对这类食客的。  首先,糖不甩可谓是汤圆的孪生兄弟,上元节吃糖不甩很应景哟,其次,糖不甩甜甜蜜蜜,做好的糯米团子圆滴滴的,放在糖浆里滚一滚,接着将芝麻花生洒上去做点缀,那表面沾满糖浆的糯米团子黏上后就再也甩不掉了,像极了陷入该死的爱情里的小情侣怎么甩也甩不掉的黏糊劲!  送各位明面上到大佛寺进香拜佛,实际上是约会见面的娘子郎君们吃这个糖不甩,可不就是最美好的祝福啦?  嗯哼,所以三种素食确定下来后,陈念莞到库房,又找出了柳河来京时带来的那一批酱料跟食材,里头可是还包括了芳姐她们做的姜粉跟椰粉。  既然吃食有了,那热饮可是也不能缺的。  所以,她就打算让大佛寺的香客们,也尝尝热带风味的椰奶了!  这也将会是宣传陈家酒楼的方式之一。  盛装椰奶的容器,将会是她设计出来的竹筒,就选细细的一截竹筒,上面会雕刻“陈家河粉”字样,而后还带有盖子,用绳子栓起就是很好的水壶了。  这样当日香客们喝完椰奶后,可以将竹筒水壶送给他们,也能起到非常好的宣传效果哟!  当然,现场自然也会给香客们派发陈家酒楼的红票,鼓动他们到素川路亲临酒楼光顾的。  这么一来,一顿素斋供奉,不仅要费许多功夫,还得自掏腰包呢!  这还没算为了陈家酒楼开业请的舞狮之类的开销,以及夜里为了能将食客从花灯会引到素川路做的功夫,陈念莞算算那一日的花销,小心肝忍不住抽动得厉害。  幸亏后来她卖羽绒衣裳又赚了一大笔回来,不然,前期酒楼宣传就这么洒银子,她哪里承担得起哟!  既然方针方案决定后,陈念莞就将这三道吃食传授给了柳云,让她去教六位厨子,自己则去找了何木匠,让他们先做五百个竹筒水壶去了。  *  初三一到,张二郎便与陈念蹇跟曾四出门,一道去了范府。  张二郎是第一次过府拜见范侍郎,范侍郎却不是第一次听说过张二。  范侍郎知道远在抚宁县的老父亲新收了一个弟子,也收到父亲托其照看的信函。  其实,不用父亲提点,范侍郎亦是知道的,自父亲门下而出的举子,将来有幸入朝做官,自然而然地,会被视为与己一派。  在朝堂,入仕为官,单打独斗根本走不下去,但若前有前辈提携,后有同行扶,那便是资本。  范侍郎当初也便是靠着父亲的人脉,进了礼部,利用经营多年的关系,又有范山长自我牺牲为其铺路,才年纪轻轻做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如此这般,跟自己同一阵营的同僚是越多越好。  前些时候陈念蹇与曾四上门求见的时候,范侍郎跟他们俩打听过张二郎的事。  父亲在信里提过,张二郎是救了自家彻哥儿的救命恩人的陈鸣之女的夫君,有这层关系在,即便张二郎乡试排名并不如陈念蹇跟曾四,他对张二郎亦不免格外看重。  得知他在梅麓书院因坠马后养伤,退学在家自学,不免叹惋,甚至还派过管事上门送过一些滋补药材,得知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第一次见到了张二郎,见他俊逸清朗,气质非凡,倒是有些明白为何父亲没将陈念蹇与曾四收入门下,反而收的是这个张玉郎。  单看他平素并无任何特别出彩之处,却能顺利过三关斩五将,甚至与一向勤学苦练的陈念蹇一般考上举人,便不容小觑。  距离进士举还多了几个月的温书时间,便不知这张二郎的学识,精进到了何种地步?  范侍郎与三位后辈寒暄期间,自然便谈到了即将到来的春闱,给他们切磋了一些学业上的课题,说了一些当朝可能届时会成为考官的大人们的情况,分析一番历年的策论题目,三位举人后辈得到点拨,自然连连称是。  “尔等都出自同一师门,算是志同道合,如今应齐心协力考中进士,但便是会试落榜,亦不用太忧心,举子已经有入朝为官的机会,虽或花费更多时日,但若时机适合,我作为你们前辈,自会替你们举荐一二,便盼彼此一心,先闯过眼前这个难关。”  三人得了范侍郎这番允诺,心中感激,逐一谢过。  张二郎表面笑着应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平时闭门不出,自然是不想因为一张脸与永昌侯世子相似,惹出麻烦,但依然冒险来见范侍郎,一来,他记得范侍郎与永昌侯府并不无多大关系,或有听闻过世子之名,但应该不曾见过永昌侯世子,二来,春闱之前还有复试,在这个时候拜访范侍郎,亦是为了届时在复试上得范侍郎关照一二。  如今拜见过了范侍郎,亦给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目的达到,悬起的心自然放了下来。  之后回香桂街后,便趁距离会试的最后一段时日,认真温书做题,一如以往。第133章   在香桂街的众人为酒楼开业跟大佛寺的素斋供奉忙碌的当儿,初六到了。  陈念蹇回去了国子监,曾四回去了梅麓书院,又只余下张二郎一人独自在家温书。  “玉郎啊,你不去书院,又不找夫子,当真不要紧吗?”  虽然自家夫君向来运气?????好,但之前过三关斩六将一路走过来,亦跟在青云书院受到过夫子的指点分不开吧?  她找曾四打听过杨季山的情况,知道估计起码还有两个月会休养在家,所以,要是因为忌惮杨季山而不去梅麓书院,大可不必啊。  “没事,我自己温书即可。”  如今要面临最重要的进士考,他反而不要去书院,靠自修?  对上陈念莞疑惑的眼神,张二郎笑了:“放心,就像娘子对你开的酒楼,素斋供奉心中有数,我对自己如何准备春闱一事,也自有主张。”  陈念莞想想也是。  这一路考过来,张二郎念书这方面确实都是自己做主的,面对春闱这么重要的考试,他既然说有主张,应该是不假了。  陈念莞知道世界上有些人虽然学得慢,但却天赋过人,无师自通也能学富五车,自家夫君也是这种类型吗?  眼看着九伏天要到了,两大猛兽回到香桂街,告诉她那冰窖不负众望,终于建造完成后,陈念莞于是便放下了对张二郎的担忧,转而去验收冰窖去了。  陈念莞过去的时候,那留守在酒楼的护卫们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恭敬有加。  除夕夜九大簋之后,那七木管事着人每日送给他们的吃食,亦是有鱼有肉,所以初二一过,等那些要来做活的泥瓦匠跟搬运工到齐了,他们就利索地继续开干了。  在陈念莞大方提供盛丰伙食的激励下,每个人都打鸡血一般,勤勤恳恳,到这个时候,不仅是地窖造好了,便连商楼第三层也差不多建完了。  要不是临时起意开放新商楼第二层第三层作为新辟出来的包厢跟会场,在订做的炊具碗盏筷箸等等做好后,陈家酒楼就可以开业的,无奈陈念莞不干则已,一干就想干票大的,于是就等三层商楼建好后再张罗开店事宜,这才把正式营业的日子定在了上元节。  如今商楼二楼与酒楼毗邻的中间过道,垒起了作为支柱的圆方柱,支撑着从酒楼二层包厢通向商楼二层的过道,经由过道来到商楼,左边通往商楼二层的八个包厢,右边往上通往三层会场,往下则是一道可以锁上的门,平时会将二层与一层封锁起来,但在过道处却额外架设了一道员工用的木梯,方便员工直接从楼下的两个厨房送吃食上二楼。  没错,两个厨房。  酒楼原本是有一个两个大厢房改造的厨房的,但商铺的两个靠酒楼一侧的两个厢房,也改造成为了类似糖水铺后厨的厨房,用途一为主要储存冷藏冻肉食材,用途二则是专门用作烹制糖水甜点的地方,到了夏天,则是制作冷品的主力军了。  这样便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因为容纳食客的空间增多给原来酒楼厨房带来的压力,也能够储存更多的食材,一举两得。  商铺这一边的包厢,自然没办法保证跟酒楼的包厢一般那么用材讲究了,但陈念莞还是选用了颜色相近且上乘的木料,光是二三楼的木材,就耗费了多达三百两银子,只是最终出来的效果确实相当漂亮,所以陈念莞虽然小心肝在一抽抽的生疼,却也很满意。  虽然色差上有区别,但两栋楼看起来还是很协调,等过两日三楼屋顶盖好后,那一栋小巧玲珑的高楼就建好了,跟旁边气势恢宏的陈家酒楼是相得益彰啊。  查看过二层三层的进展,陈念莞才下了一层,这里,便是将来她的冰铺了。  铺子相当宽敞,毕竟是开张就能吃三年的营生嘛,铺子弄气派点也好。  冰窖入口大门自然是设在最里头的,其余地儿就是暂且放冰的置冰台跟大橱柜,以及掌柜收银区跟简单的员工休憩区。  冰窖构造跟府城的差不多,只是比府城的更大,而花费的人力跟时间也更长,整个冰窖完工,也用了约莫三百多两银子,里头可容纳的存冰可达六千块冰。  不仅如此,冰窖里还开设出了一个专门放置酱料的小仓库,以应付夏季天气炎热时候的额外仓储——放置冰块的地方自然是最低温的地方,这么好的环境不利用一下简直浪费。  参观完新建好的冰窖,确认无隐患后,陈念莞给近日做工的泥瓦匠跟苦力们结算了工钱,又到酒楼那头将工钱给了参与建筑冰窖的护卫们。  那护卫们收到银子,都很高兴:“陈东家,以后有啥活儿,记得再找咱啊!”  “没错没错,陈东家,您还有啥其他活计要干的,尽管吩咐,工钱给少一些没关系,只要能多给咱们送点好吃的就行咧!”  “好说,好说。”  陈念莞笑眯眯地。  哎呀,这些护卫过年节都如此尽职尽职,送点好吃的是应该的。  只是人是施存祈雇用回来的,用工契书是怎么签的,得端看施大掌柜的怎么做呢!  而后陈念莞跟护卫们寒暄两句,又回到了冰铺,两大猛兽早留下了在施工期间通过观察表现良好,且能干力气活的几位苦力们。  冰窖有了,但却没有冰啊,正巧时辰已经进入了九伏天,得开始割冰存冰了。  *  早在冰窖开始建造前,陈念莞就打听过了,无论是护城河,还是别的水域结的厚厚的冰块,并不是谁家都可以任意取用的,而是被官衙分配了区间。  上游最好的冰是皇家冰窖专用的,接着次好的冰会轮到府上有冰窖的侯府勋爵们取用,而后才是京城里各府衙机构的官冰,接下来的,才是民间老百姓可以取用的冰。  并且这些老百姓可取用的冰还得细分,因为老百姓里也分大乡绅跟平头白衣啊,只是寻常人家都不会这个时候取冰,毕竟京城里头,家里头有冰窖的人家不多,况且存冰困难。  就是储存了冰块的人家,将冰窖装满了,到来年夏日时,也不过仅仅剩下三分之一的冰量而已。  获得许可能让老百姓采集的冰都比较次。  若是嫌弃冰块质量,取冰人也可以到京郊外头的一些水域取冰,只是要耗费不少的时间跟人力。  陈念莞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带着两大猛兽一行人走到了平民取冰的水域下游,就发现远远近近都有拿着冰镐,锯子的采冰人在劳作了。  那冰场一时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续不断,还有扛起厚重冰块的吆喝声,号子声,热闹得很。  陈念莞走到允许他们采冰的那个场子,看看脚下的冰,凝固成坚硬块状的冰体里面,肉眼可见的有不明物体,腐烂的菜叶,绳索以及一些浮游棉絮物,等等,都是没有水面没有凝固之前,从上游漂流下来的杂物。  完全就是劣质冰啊!  要想取得好的冰块,就得在下游这一片的一寸冰一寸冰的寻找干净的冰面,而后开凿掉上面一层,才能挑到自己想要的冰块。  一看这样脏脏的冰,陈念莞就完全没了想要采冰的欲望。  这么差的冰,届时谁会买哟?  即便是用来降温,届时候放在冰盆里一融化,冰体里头的啥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跑出来的,那光景,啧啧……  就是自己留着用也要嫌这冰不漂亮,简直没有开采的价值。  “陈东家,要不,咱还是不要这里的冰了。”两大猛兽可是见过凉冰铺亮晶晶璀璨璨干净的冰的,对脚底下的劣质冰也不屑一顾,“陈东家,要不,咱们还是用神仙粉制冰?”  陈念莞瞧了两大猛兽一眼,心里苦。  啧,她也想用神仙粉制冰啊,问题是,她现在手头上也就是来京途中为了给酱料保质带的十斤神仙粉,区区十斤神仙粉制不出冰库大量需要的冰啊!  京城里头,天子脚下,硝石买卖可得异常小心,就算她有心铤而走险,想买,她也找不到能卖硝石给她的李富商!  并且也还是要冰种的!  “那个,陈东家,咱们村子里有个大湖,那湖里也结了厚厚的冰,您要嫌这里的冰不好,要不,去咱村子里采冰?”两大猛兽带来的一个京城外头村落的一个村民道。  “或者,等那些官爷们采足够了冰,咱再去上游瞧瞧?”也有人这么建议。  “他们还有采足够冰的时候?”陈念莞问。  “那是,咱每年都看着这些官老爷们取冰咧,这么多冰,他们地窖再怎么大,也取不完这么多冰呐!”那个提建议的人叫吴东哥的京城人士道。  陈念莞想了想,决定采纳吴东哥的建议。  也是,冰块那么多,权贵们的冰窖以及官窑又不是像她造的专门拿来做生意的那么大容量,再怎么采集也有限,与其花大力气找上等冰,还不如就等过几日再来。  便是过了九伏天,这冰一时半会儿也融化不完,那时候这些人采集完了,轮也该轮到他们这些老百姓吧?  但为了保险起见,陈念莞还是问了问那个说村子里有湖冰的人,才发现原来这人居然是白桦村的。  白桦村她熟啊,不就离?????萍儿村不远吗?  她没去过白桦村,原来白桦村里头有湖吗?  再想到萍儿村丰富的水源,当即信了,于是一行人马上掉头,毫不停留地驱赶着两辆驴车直接跑去了白桦村。  白桦村之所以叫白桦村,是因为村口处有一排白桦树,离这白桦树不远的大湖,也就叫做白桦湖。  白桦村就是围绕这个白桦湖息水而居。  城郊外的冰雪未化,远山近林都是积雪累累,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白桦湖结着厚厚的冰,湖边还有不少雪白的积雪,但中间的冰面就像是明亮的镜子,摸一把,冰湖硬如磐石,干净,晶莹,一看就是上好的冰。  陈念安跟两大猛兽都高兴了,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冰块吗?  听说有陌生人士要到自己村子里头凿冰,得到消息的白桦村村民很快赶了过来,将陈念莞等人团团围着挡了下来,说这湖是属于白桦村的,不允许陈念莞等人开采。  “白大石,你好端端带这人外人来咱们村子里采什么冰?这冰都是咱村里的,不许采。”  “白小路家的,反正咱村里头也没人要这些冰,就这么放着,等开春了不也得眼睁睁看着化掉吗?”白大石讪笑道,“那给咱陈东家取一些,也没啥吧?”  “什么没啥?”白桦村的人骚动起来,“她取了冰,等开春咱们的湖里就少了水,咱们村子用的水可不就少了?”  “哪少了?年年咱村里头也没见缺水啊?”白大石愣了。  “就是,开春雪融了,那春汛一来,这湖连接的溪水不得灌进湖里头来了,怎么会缺水呢?”吴东哥也道,“咱在京城见着护城河年年被取冰,开春也没缺过水。”  “我们说缺水就是会缺水。”  “你们外乡人,不许采冰。”  白桦村的村民与陈念莞一行人吵了起来。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时候,白里长出来了,陈念莞赶紧制止自己这边的人吵嘴,而后跟白里长打招呼:“白里长,不知道萍儿村的村长有没有跟您提过我,我是在萍儿村那头买过地的陈东家。”  白里长愣了一愣,看着这位穿着郎君服的娘子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还有啊,我表哥表弟应该也在萍儿村买了上百亩地,姓柳的,记得吗?”  “啊,陈东家,你是,跟施二爷在萍儿村雇人养鸡养鸭的那个陈东家?”白里长看着一副郎君模样的陈念莞,恍然后,又半信半疑。  “没错没错,里长,她就是我在京城给做活计的东家,陈东家。”白大石赶忙出来介绍。  白大石是白桦村本地人没错,不过自家姐姐嫁到了京城里头,住在外城。  白大石农闲时候到京城里头讨活计,住在姐姐家,恰好遇见陈家酒楼要搬运苦力,试工过后就被录用了。  因着勤快被两大猛兽看中了做采冰人,在冰场见着陈东家不喜欢那冰,想起自己乡里头的白桦湖,这才提议陈东家到白桦村来取冰的。  给陈东家做活计,价钱公道,而且自己得了陈东家的人赏识,多给了一件活计,自然是心头感激的,反正白桦村里头那湖的冰也没人要,给陈东家采了也算不得什么,谁知道自家村民不允呢?  白大石初看这架势,也懵了。  陈念莞亦朝白里长笑了笑。  在来之前,白里长就听闻是因为取冰闹起的矛盾,如今再听说是在萍儿村买地又建鸡舍鸭棚的陈东家,心里登时有了主意。  这陈东家在萍儿村可是投了不少钱银,如今她难得来白桦村取冰,怎么说,也得从她手里赚一笔。  “陈东家,咱们白桦村的人说得没错,这白桦湖是咱白桦村的,若是白桦村里头的人家要取冰,我们也没有意见,但你一个外乡人,要动属于咱白桦村的东西,这可就说不过去了。”  陈念莞哪里会不明白白里长的意思?  无非是想要钱银买下开采权!想想当初在府城,为了买冰种不也花了四百两银子吗?  如今能在白桦村取得到冰的话,出点钱银又何妨?  “那,白里长,您说说,如果我真想从这白桦湖取冰,该怎么办?”  白里长身后的村民们都安静下来,白里长看了一眼陈念莞,笑,“这,我还得跟村民们先问问?”  陈念莞表示理解,看着白里长将那群阻拦他们的村民给带到了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会儿,才复又走回他跟前:“陈东家要取冰,得先给咱白桦村人支付五十两银子。”  “是不是我给了五十两银子,这湖里的冰就任我取了?”陈念莞虽然想到会被敲诈一番,却没想到,敲诈的钱银不过百半,马上同意了。  “当然。”  “行,我付这五十两。”  五十两算什么?能取到冰的话,分分钟可以赚回来。  哎,这些白桦村民看来,还是小看了冰的价值啊,忒淳朴了。  当初完全靠着买冰发家致富,狠赚一笔成为万贯小富婆的陈念莞心里啧啧!  但这对陈东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口说无凭,白里长能不能给我立个字据?”  白里长于是找来村子里有笔墨的人家,当场给陈念莞立了个字据,陈念莞接过字据,拿了一张五十两的字据给了白里长。  白里长摸着那五十两银子,笑得合不拢口:“陈东家果然如传闻中那么爽快。”  “对于能互惠互利的事情,我向来很爽快。”陈念莞被称赞,眯着眼微微笑了,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伙计,又看看白桦村的村人,“我还有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想跟白里长商量商量?”  “陈东家请说,陈东家请说。”  “我们从这儿取了冰,还得运回京城去。不过带的人手不够,时间又紧迫,所以我打算直接从白桦村雇用给我凿冰挖冰的伙计,您能不能帮忙引荐几位力气大的小伙儿?”  白里长登时愣了,后面看着自己里长手里五十两银票的白桦村民也呆了。  他们方才讨论过取冰要收取多少钱银才合理,毕竟他们都知晓,这冰估计是这位陈东家拉回京城囤着给酒楼用的,夏日里头冰有多贵,他们也略知一二。  但这冰白白搁这里也是最终消没了,到时候不过就是水,不怎么值钱。  最终商量出五十两,白桦村一百户人家一户半两。  平白得了半两银子,每户人家都高兴着呢,现在听这位陈东家说,要雇他们挖冰凿冰,都懵了,这陈东家才花了钱银,转头还要出工钱雇他们白桦村的人干活?  没等白里长发话,村民里头早有壮实的汉子嚷着挤开人群走到前头来:“我我我,我力气可大了。”  “我也是,我不仅力气大,家里头还有镐子锯子,陈东家你雇我吧!”  “我也是,我力气是整个白桦村最大的。”  ……  陈念莞给了两大猛兽一个眼神,柳熊跟柳狮明白,走上前来,跟那说自己力气大的村民吆喝着一个个来,给他们登记名儿,说好一百二十文,一日一结,就分工合作,热热闹闹地在白桦湖里头分区作业起来。  陈念莞则跟小佑跟四丫等人,到白里长家闲话家常去了。  这一日,两辆装着满满冰块的驴车拉回了五百块冰回到素川路。  因为天气寒冷,虽然从白桦村回城里头需要一个半时辰有多,但冰块几乎并无融化的耗损。  等冰块都搬进冰窖后,陈念莞就将这事全盘交给两大猛兽了,她得跟沧莫南跟施存祈商量酒楼开业的大事了。  “不过,你们可得考虑清楚,要不要接这个担子。”  这冰窖营生做起来了,可就是一年接一年会做下去的,要两大猛兽同意,那就是说,他们日后可就不回府城凉冰铺了,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呆在京城了。  柳熊柳狮一听,呆了,留在京城?  “对,你们俩得给我管着这个冰铺,每年五月到八月买冰,冬季这个时候存冰,平时没活计,就到陈家酒楼帮忙跑腿或是护卫啥的。”陈念莞都给他们计划好了。  两大猛兽听着,表情从呆滞到渐渐欣喜。  “无论在冰铺还是酒楼的活计,我都统一给你们现在五两的月俸,每个月都有奖金,多少自然是看每个月的盈利额来定!”陈念莞道,“愿意吗?”  “那咱,还住香桂街?”  “还是住这?”  两大猛兽知道,冰铺后院可是有东厢两间房跟正厢三间房可以住人的。  陈念莞犹豫了一下。  原本改建冰铺这商楼后,她就考虑过了,酒楼后面的其中一个正厢不改造成员工用房,也拿来了做库房,而后正式营业时,考虑男女有别,护卫们跟男伙计们就住酒楼后院,这边冰铺就改建给需要的女伙计们入住。  但在冰铺后头,全住的是女伙计也不安全。  而且最起码管事得给些许优待才是。  陈念莞最终决定,大方面不变,但鉴于两大猛兽的管事属性,冰铺后院两间东厢一?????人一间房,两间正厢给女伙计住,余下靠角门的一间正厢给他们用做堂屋。  两大猛兽乐不可支。  眨眼,他们在京城就有自个儿的落脚地了,可不要太好喔!  还能考虑找个娘子,生个娃,等在京城住久了,可不就是京城人士了嘛!  从此干活更加卖力。  便是离了陈念莞,也带着一群苦力,兢兢业业地每日从京城到白桦村凿冰挖冰,白桦湖的冰采得差不多了,在热情赚钱银的白桦村人的引荐下,又找到了山里头的一个天然湖泊,将偌大的冰窖堆满了漂亮的冰块。  等采冰工作结束那一日,看中白大石跟吴东哥的工作能力,两大猛兽举荐他俩到冰铺干活,平时做看院,忙时干活买冰。  陈念莞对于未来冰铺管事的亲自引荐,自然是应下了。  *  此时距离上元节,也就剩下三日。  商楼第三层早已经改建完毕,穹顶飞檐,秀丽十分。  大厢房里头自然也添置了订造好的案几桌椅,平时就在此处用餐即可,至于一侧空出的用帷幔隔开的一个讲台空间,请戏班子时可以看戏听戏,办私会酒会时则留给举办搞活动用。  这一日,陈念莞将香桂街的所有人都请到了酒楼吃早膳,而六位厨子也早早地听从安排,搬到了酒楼后院跟隔壁商楼后院就住,这几日都在熟悉两个大厨房,心情不免激动。  因为扩大了陈家酒楼的容客楼层,施存祈与沧莫南初初听到陈念莞这个打算时都很吃惊,到后来商楼建成后,两人带着人过来看过建造好的新包厢跟大厢房,都表示这主意不错。  但容客量增加,相对应的伙计自然也是要增加的。  有了六子意图烧楼的前车之鉴,施存祈再招揽人手时,格外严格,如今招进来的男伙计都是施存祈确认过可信的京城人士,并不需要提供住宿,就怕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至于女跑堂,却是施存祈的娘子方氏帮忙招揽的,十个娘子,除了两位是方氏娘家带过来的管事,其余八位都是买来的奴婢。  据说是听说了六子的事后,施存祈跟方氏商量过后,决定负责招待女客的女跑堂,还是从牙行买些大户人家到年纪发落的奴婢好了。  一来,在大户人家做过的女婢学过规矩,招待起女宾来也比临时训练的寻常人家的姑娘要得体有礼,二来,自然是有卖身契在身,不怕这些奴婢出幺蛾子。  陈念莞对于方氏的做法表示感谢。  而这日在正式开业之前的演练,大伙儿都将选择在酒楼里用餐,自然是为了让跑堂们都熟悉如何招呼客人,以及让柳云跟厨子们提前熟悉酒楼运营时后厨的管理,最后,也让合伙人先瞧瞧,陈家酒楼与众不同的运作。  这大伙儿,除了陈念莞带来的香桂街的众人,还有便是沧莫南跟沧老爷,施存祈跟方氏等人了,至于另一位合伙人萧七爷,她也让柳风到大佛寺去找明海师傅请了,结果萧七爷没请到,反而将明海师傅招来了——大师听闻是陈家酒楼开业前得试运营,趁着人少儿,赶在上元节之前,偷偷溜进城里一饱口福呢!  见着明海大师骤然出现,那沧家跟施家的人都惊了,而后才知晓陈念莞跟明海大师的关系,不由得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眼神跟表情,过来恭恭敬敬地拜见过后,才分别入席。  陈念莞跟明海大师以及柳风等人自然是一席的,那沧莫南跟沧老爷也凑热闹,要跟明海大师一席,加了进来,于是香桂街的众人分了两席,那施存祈跟方氏则是选择坐到其中一个雅间。  见众人就坐,早练习过几次的茶博士马上将茶水送上,因为期盼着即将上来的美食,都兴奋不已。  很快,从通往后厨的大门里,推进了两辆木车,木车分三层,每一层都摆放着不同的糕点,最低一层摆放着熬好的米粥跟小菜,中间一层是煎制的糕点,最上面一层则是高高低低垒得高高的小蒸笼。  那推着木车到陈念莞这边来的是王五,另一辆木车则推到了雅间那一头。  第一次见这么上菜的人觉得新鲜了,但已经在香桂街吃过这些糕点的人则纷纷熟练地点单:“有没有蜜汁叉烧包?给我一笼蜜汁叉烧包!”  “我要先吃一碗鱼片粥,麻烦给我来一碗。”  “上次吃过的三丝炸春卷好吃,有吗?没有就给我来一笼陈皮牛肉丸!”  ……  有等不及的人甚至离座,自己走到木车前,动手自己拿了几笼到案桌上。  跟陈念莞同一桌的沧莫南跟沧老爷,瞧着都愣了。  明海大师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也自己起身,问过王五都有些什么,看过木车上的吃食后,动手就捧了几笼放到自己的座位跟前的案桌上。  而雅座里的施存祈跟方氏早在跑堂的帮助下,也拿了自己感兴趣的吃食,已经吃将起来。  沧莫南跟沧老爷反应过来了,问过身边的人那蒸笼里的都是什么点心,什么味道,也赶紧跟王五要了一笼烧卖跟一笼蒸粉果,一笼白云鸡爪,一份煎芋酥,另外还一人点了一碗粥。  等食客们都坐到座位上后,王五数了数一下席面上的糕点跟粥份,从挂在木车旁边的竹筒里,掏出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却磨得光滑,还刻着陈家酒楼的竹筹,对应着放进了案桌上的竹筒里,这才推着车到了另一桌。  这一桌的两大猛兽跟四丫小佑等人都轻车熟路了,听王五说了还有的点心,很快拿了各自喜欢吃的,王五一一给他们拿到桌案后,也留下了对应的竹筹,这才推着木车转到了雅座那一边,去给施存祈夫妇送餐。  而另一个推车男跑堂这才又转悠到陈念莞这一桌来。  “各位公子们老爷们夫人们娘子们,要不要再来一笼点心?”  沧老爷跟沧莫南这个时候已经明白酒楼是如何上菜的了,学着隔壁四丫等人,先问了男跑堂都有些什么。  “有萝卜糕红豆糕,有香煎葱油饼也有酥炸煎鱼饼,有瑶柱酱蒸排骨跟秘制金钱肚,有鱼片肠,甜肠……”  沧莫南跟沧老爷一听,这是跟先前那木车送上来的吃食都不一样啊?  要要要。  于是又拿了满满大几笼。  等车子过去了,父子俩才算安心坐下来细细品尝,同时也跟左右邻座的人互换着吃彼此拿来到不同糕点。  等第一批两辆车推进了后厨,另外两个跑堂又推着两辆木车走了过来。  亦同样是满满两木车截然不同的糕点。  沧老爷叹服了:“陈东家,这一来一去,怕是有不下五十种糕点吧?”  “岂止呢?我们陈家酒楼,如今刚开业,准备的糕点不算多,也就一百种左右吧,因为时节限制,还有很多食材在这个时候找不着,等春季夏季秋季的时候,能吃到的点心会更多呢!”  例如那虾饺啊,糯米鸡啊,都因为找不到食材,只能够暂时搁置呢!  明海师傅原本吃得停不下来,这个时候一听,登时停了下来,看着陈念莞直点头。  不错不错,自己支持陈娘子在京城开酒楼,简直就是明智之举啊!  陈念莞也冲大师笑笑。  吃着点心的食客都忍不住抬头,纷纷朝她看了过来,眼里均是钦佩。  光是点心就有一百种左右?厉害了,陈东家!  可不是!  陈念莞再度在众人崇拜的眼光中悄悄笔直地挺起了脊梁骨。  她陈东家厉害着呐!  等一顿早茶过后,众人看着收拾碗盏蒸笼的木车推着慢慢离开,那负责收账的接待员便将案桌上的竹筒拿起来,送到柜台区结账。  那沧莫南跟沧老爷还是第一次这么新鲜的结账方式,马上跟了过去,看着方五郎跟助手娴熟地分别数出相同长短的竹筹各有多少,各对应多少价格,然后算出了一顿早茶的价格:二十五两银子。  啧啧!  “祖父,原来我们不知不觉间,竟然吃了这么贵的一顿早膳啊!”沧莫南惊叹。  光是早膳就有这么多点心,看着推上来的一车车琳琅满目的早点,味道都好,还有许多先前未曾见过的,于是这也想尝,那也想尝,可不就不知不觉间吃了这么多吗?  “可是,物超所值啊!”沧老爷说着,瞧了一眼楼上,“楼上是雅间?”  “右边,包厢,原来春风里的雅间,整个儿都没怎么改动。”  沧老爷老谋深算的笑了:“乖孙啊,以后,咱找人谈生意,就来这陈家酒楼,点心好吃,也够排场。”  可不是。  每日吃一次,一次吃二十道点心,也得轮五日才能将陈家酒楼的一百多道点心全吃个遍,更不用说,还有应季推出的新糕点。  “这陈东家,我沧海当初是太小瞧她了。”  沧老爷远远看着跟明海师傅一起品着茶,说说笑笑的陈念莞,直叹惋,见方五郎将两桌人跟雅座的费用都算出来?????了,一共六十五两,他自己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了方五郎。  “沧老爷?这顿吃食,是陈东家请的,无须结账。”方五郎惊奇。  “哎,客气什么?我也算是这陈家酒楼东家之一的祖爷爷,这一顿,我请了。”沧老爷笑眯眯。  难得能跟明海大师同坐一席,这份荣耀,等日后说出去,他可是倍儿有面子呐!  “南哥儿啊,酒楼开业那一日,给我订三个厢房,咱沧家在京城里的大家伙儿,都来这儿吃早茶。”沧老爷笑道,“我再叫几个老熟人,都来尝尝陈家酒楼厨子的美食。”  没道理自家乖孙开的酒楼里的吃食这么好吃,不来帮衬反而便宜其他家的道理。  “沧老爷,咱们酒楼的午膳跟晚膳也有京城难得一见的菜式哟,不然,上元节那一日,你们也干脆在酒楼里吃午膳跟晚膳?”陈念莞看沧莫南祖孙那么久没回席,走了过来,听了沧老爷这话,笑眯眯地问。  “陈娘子既然这么说了,那我沧某人不吃可不就错过美食了?”沧老爷点头,“订,都订。”  “那我先谢过沧老爷帮衬啦!”  陈念莞笑道。  其实年前吩咐七木送年节礼的时候,有赠送出去给在客船上遇着的几位食客,过年后他们到访香桂街,确定过陈家酒楼在元宵这一日开业,也已经订了三个堂食,跟两间包厢了。  可以想见,届时候应该是不愁没有食客光顾的。  但夜间花灯节如何吸引那前面主街上的公子姑娘们过来,还是得跟沧莫南商榷好的。  “我让你准备的花灯,都准备好了?”  “放心,陈娘子,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找人做了约莫一千盏小花灯,应该够吧?”  “安放后,那灯能从主街那一头,亮得一直蔓延到我们陈家酒楼来吗?”  陈念莞自然是知道,那元宵夜里出游的游人,都是冲着皇宫跟前的烟火跟花灯去的。  据说元宵当夜,当今大周朝的皇上会主持烟火大赏,届时满城人都会见得绚烂的烟火,其次便是为了彰显各家身份跟地位,从宫前始,摆放的一座座花灯的花灯赏。  陈家酒楼的目标,不仅是吃过晚膳后去赏花灯看烟火的食客,还有看完烟火跟花灯回家途中,刚好会有食欲的各家郎君娘子们。  这自然需要一点点吸引食客的技巧。  而陈念莞选择使用上千盏小花灯,在素川路路口装饰成花灯门,一路悬挂花灯,让他们一直亮到陈家酒楼跟前,而后在陈家酒楼门前也会悬挂百盏花灯,务必让陈家酒楼在那一日成为整条街道上发光发亮最亮眼的那个崽。  想想那一路花灯照明的景象,就令人激动。  更令人激动的自然是花销了。  为了做这一千盏只图照明最简单造型的莲花竹灯,在素川路路口制作那扇花灯门,她可是花了足足三百多两,更别说,还有当日的舞狮,鞭炮,等等的开销,拢共加起来可是花了足足五百两。  这还都没算送红票撒赞的免费吃食,以及素斋供奉的开销。  要这样都达不到招徕食客打响陈家酒楼的名头,她肯定会吐血的。第134章   眨眼,上元节到了。  这一日,天蒙蒙亮,住在香桂街的众人就纷纷醒来,两路人马虽然都已经分配好了任务,但都略显紧张。  “表姐,你当真大佛寺,就不管酒楼后厨啦?”第一次挑大梁的柳云忐忑不安问。  那么大一家酒楼,自己居然真要在表姐开得那么大一间酒楼里做大厨了,虽然先前就一直憧憬这么一日,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又担心自己做不来。  “放心吧,云云,不是都已经提前三日演练过了吗?都没出错。”  虽然第一日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但总体上,后厨的六位厨子跟柳云配合得很好。  到底住在香桂街这段三月有余的时日,又教规矩又教厨艺,还轮流出摊,他们跟柳云合作着便有了默契,也是酒楼最核心的厨师班子了。  “要对自己有信心喔,不然,哪里对得起你陈家酒楼首席大厨的称号呢?”陈念莞给了柳云一个紧紧的拥抱,为她大气,“好好干,去到酒楼跟厨子们说,我陈东家在大佛寺给你们招徕更多的食客。”  看柳云欲言又止,陈念莞补充:“云云,那酒楼可是也有你一份的,身为合伙人,你不会让表姐失望的,对吧?”  柳云想起了自己身为合伙人的职责,看了一下自家表姐郑重的脸,终于咬咬唇,使劲点点头:“表姐,你放心,我一定带着田大叔他们好好干的。”  看柳云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陈念莞转向了柳青跟柳风还有两大猛兽:“你们今日到酒楼帮忙,见着了我们在客船上认识的熟人,记得好好招待他们!”  因为柳青跟柳风以及两大猛兽当初都是跟随陈念莞进京的,一路上认识的京城人士,他们也熟,今日她身为陈东家不在,自然得叫跟他们熟稔的人去招待,叙叙旧,说说来京路上的趣事,联络联络感情也是要得的。  “放心吧,表姐,包在我身上!”  “陈东家,放心,那些公子老爷们肯定记得我们吃的海鱼海虾有多好吃,肯定会赏脸的。”  嗯,很好。  辞别过他们后,陈念莞将出摊车以及供奉素斋的食材跟器具炉子全搬上了驴车,柳河赶车,小佑在一旁护卫。  而自己则跟四丫坐上了马车,而后由曾四带来的两大护卫一起护送着出城,驱往大佛寺。  等到了山脚下,停了马车跟驴车,几个人将炉子摊子等等东西分别拿着爬了上去。  四丫力气最大,是挑着扁担搬最多东西的,还走得飞快。  陈念莞拿的东西最少,结果却是走得最慢,等到山门前,还累得够呛。  大佛寺门口早有今日供奉素斋的酒家伙计,手里还扯着自家酒楼的招子,陈念莞很快在人群里瞧见了月满楼的招子。  果然,月满楼今日也是到大佛寺做素斋供奉。  不仅如此,他们还凭着木牌,拿到了庙门口最瞩目最大的一块空地。  做素斋供奉,自然是选面向人流量最多的庙门口是最好的,几乎所有酒楼都是这么认为的,排在陈念莞他们前头的人就已经将庙门口能供奉素斋的地儿给全占了。  “你们是?”那主事沙弥接过陈念莞递过去的木牌,见着上面的陈家酒楼,似未曾听说过,谨慎地看了陈念莞一行人一眼。  陈念莞走前一步表态自己是话事人:“师傅好,我们是陈家酒楼的人。”  陈家酒楼?没听说过。  主事沙弥看了一眼庙前的平地:“这庙门口已经没空地给贵店了,能请到庙里头的甬道上供奉吗?”  “我们进庙里头做素斋供奉也没问题的。”陈念莞点头。  最后,陈念莞选了香客离开的那一边的甬道空地。  既然没办法选择人流量最旺的地,那将目标对准从庙里祭拜后离开的香客好了,恰好那个时候在寺庙里奔波一番,该有劳累感了,所以这个时候送出吃食跟饮水,不亚于雪中送炭呢!  所以陈念莞一行人停下的这块空地,旁边还有一排共客人歇脚的禅房,以及一处亭子,得到她吩咐后,众人纷纷放下行李,摆开了自家的摊子。  柳风跟小佑、四丫都帮着将炉子生了起来,一边将大锅摆上,加入水后,将一个大蒸笼隔水放好,然后一个个小蒸笼都摆了上去,另一边则用来烧开水冲泡椰奶。  跟随来的两个护卫也没闲着,将大大地油纸伞撑开,而后将带来的简易桌案都摆放出来,用以招待香客。  届时两个护卫帮忙维持秩序,柳河跟四丫负责派发斋食,小佑负责看火跟冲制椰奶,陈念莞则负责重头戏的熬制糖不甩。  不过他们并不慌,而是就坐在待客用的案桌旁,歇歇脚。  毕竟现在才是香客陆续进寺庙上香的时候,不急。  “哎,如今时辰不早了吧?表姐,陈家酒楼这个时候是不是开业了?”柳河算了算时辰,问陈念莞。  陈念莞眯着眼笑了笑,“没错,施大掌柜的应该已经跟柳风还有沧公子在主持陈家酒楼的开业典礼了。”  施存祈已经是个老手了,新酒楼开业这等小事,自然是难不倒他的。  再说,香桂街那么多人都派过去襄助他了,还有沧公子这个援力在,陈家酒楼开店后的运营,想必是完全不需要她担心的。  是以,陈念莞是一点儿不操心,她这位大东家隐身幕后,全权交与了其余四位合伙人主持开业大局。  而在陈家酒楼门口,第一日开张的剪彩仪式,施存祈,沧莫南,柳云跟柳风都站在了酒楼入口最中央,脸色既兴奋,又紧张,听得锣鼓声响起的时候,学着之前演练过的,用剪子齐齐剪断了手里的彩绸。  “陈家酒楼开业喽!”  随着一声高呼,那锣鼓?????声跟鞭炮声一起响了起来,请来的舞师亦带着两小只舞了起来。  那柳青跟柳熊,柳狮帮着招揽客人,方氏亦带着管事笑脸迎人,至于沧老爷,则早带着一家子还有一群老朋友呼啦啦进了酒楼里头。  “老赵啊,听我介绍,这陈家酒楼的早膳准好吃。”  “老李,你上次带的一批瑶柱酱,可不就是陈家做的吗?这陈家酒楼也就是陈家的陈娘子开的。”  “乖孙呐,快来快来,快来招呼你的世伯叔婶。”  沧莫南于是赶紧笑着将自家带来捧场的亲戚领上了包厢。  那边,柳风跟柳青也带着以前一起吃过海鲜大餐的京城熟人进了酒楼。  “陈娘子不在啊?”  “贺老爷,您放心,那厨子都是我家表姐亲自培训出来的,教好几个月,厨艺都是一流的。”  “就是,我堂妹云云还记得吧?她可是我表姐的亲传弟子,做出来的东西到底好不好吃,你一会儿就知道啦!”  施存祈亦有叫以前相识的朋友来捧场,笑着将他们请进去后,回头,看着在帮忙招揽客人的方氏,快走几步,站到了她身边:“娘子,若是辛苦,你便带着禄哥儿跟若若到里头先吃早膳吧?”  方氏转身,看着自家意气纷发的夫君,笑得放心,点点头,吩咐过管事后,就带着一双儿女进酒楼去了。  柳风引了一波食客进去,又跳了出来。  刚好碰见刘全满带着一波人走了过来,裂开大嘴喊了起来:“哎哟,小刘管事来捧场啦!”  “那是,柳小郎君的酒楼开业,咱怎能不来帮衬帮衬呢?”  刘全满也乐呵呵的。  咱来光顾陈家酒楼,是暗地里给圣上送银子咧!  酒楼营生好,那圣上分得的银子才多啊!  “柳小郎君啊,咱……咱特意到了今日休沐,就是为了吃这陈家酒楼开业第一顿呐!”  “好说好说,来来来,我特意在二楼留了个雅座给你,都跟我来吧!”  “好好好!”  施存祈瞧这刘全满领着一群穿着羽绒服的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郎君进去,观言察行,这些人,似乎是宦人?柳风什么时候认识的?  没等施存祈细想,另一波食客又到了,这一次,是米粮店的钱东家跟钱六姑娘,他才迎了上去,另一头有两辆马车也停了下来。  沧莫南恰好安顿好祖父一行人,转头见着那位江公子从马车上下来了,谄笑着迎了上去:“哟,这位是江公子吧?”  江禹见着沧莫南,只矜持地略微点了一下头,身后江侍郎一家都走下车来。  “这,真是陈家酒楼?”  江侍郎看着偌大的“陈家酒楼”牌匾,吃惊。  江禹也很意外。  年节前收到陈家,啊不,该说是张家吧,总之,是陈娘子派张家管事送的年节礼,其中有红票,注明是今儿在素川路这地开业的。  江禹一看那地址,就愣了。  那地儿不就是原来那春风里的酒楼吗?  他引荐的时候,陈娘子不是说买不起吗?怎么转头就买下来了?连酒楼都开起来了?  于是去问二叔。  江侍郎也纳闷,那梁尚书不是说,这春风里的酒楼是明海大师买下了吗?怎么忽然就易手了?  侍郎夫人听说了陈娘子酒楼开业的事,却是极力拾掇夫君儿子跟侄子去凑个热闹。  她跟大嫂家里头向来书信不断,从信儿里头早知晓这位陈娘子在府城的糖水铺买龟苓膏,双皮奶,冬日烧等等的事,先前是羡慕极了府城有这等美食的地儿,今儿陈娘子既然在京城里头开起了酒楼,想必那林林种种的糖水是肯定能尝到了。  侍郎夫人想去,家里的女儿也说要去,江侍郎就带着他们来酒楼尝鲜了。  “来来来,江公子,这位……江老爷,夫人还有公子姑娘们,都店里头请!”  江禹与江侍郎打头跟着沧莫南上了二楼包厢,给他们介绍左边的是大堂是夫人娘子们专属的,没进包厢,那侍郎夫人跟两位千金就先到次大堂去瞧新奇了。  “一会儿我跟女管事吩咐一句,您住哪个雅间就得了!”沧莫南热情道。  那边柳风才将刘全满等人给安排好,叫伙计招待上呢,出得包厢就见到了江禹,登时乐呵起来,“哟,是江公子呢!”  “柳风啊!”江禹矜持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跟沧莫南道,“行了,让柳风来招呼我们吧!”  “哎,好好好!”沧莫南识趣地功成身退。  柳风带着江禹等人给安排进了雅间,让茶博士沏茶上来,而后介绍陈家酒楼的特色,没介绍完呢,侍郎夫人跟女儿就回来了,一脸兴奋:“夫君,我还从未见过一家店里头有这般多糕点的。”  “还有还有,好多都是放在小蒸笼里的,还有木车,用木车推着上餐呢!”  “对呢,这是咱陈家酒楼的特色,各位坐下慢慢品尝过,就知道我们陈家酒楼的早膳是了不得的咧。”柳风得意地笑着解释,没等他多说话,江禹就把他揽到了一边:“陈娘子呢?”  “我表姐啊,她今日到大佛寺供奉素斋去了!”  江禹松了口气,又一阵失落,见柳风要离开,又拉了回来:“她是怎么买下这酒楼的?”  案桌前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柳风瞪着眼睛看着他。  “不是说钱银不够吗?”  “是钱银不够,我表姐还是得四处借钱才买下这酒楼来的。”  “从明海大师手里头买的?”  柳风点点头。  “陈娘子认识明海大师?”  “认识,当然认识。”柳风点头,“明海师傅是我家表姐的救命恩人呐,他还忒喜欢吃我跟表姐做的吃食了,他赏识我跟我表姐,所以才将这酒楼卖给我们的。”  原来如此。  难怪!江侍郎亦听得微微一点头。  明海大师吃遍天下美食,能得到明海大师的肯定,看来,陈娘子厨艺却是如传闻那般出色,这陈家酒楼的吃食,也多了令人期待的理由!  那是当然的。  侍郎夫人跟女儿第一日吃就迷上这花样百出的早茶,决定下次甩开自家夫君跟儿子侄子,自己带着一群官家夫人,去试试坐在二楼大堂,叫木车送餐的滋味儿。  *  陈家酒楼热闹起来,但在大佛寺,陈家酒楼的素斋供奉摊子,还未送出一份吃食,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后,才有先进庙的香客从出口这边的甬道走了出来。  “各位夫人姑娘们,公子老爷们,陈家酒楼供奉素斋,请笑纳!”  “鄙店还有热饮供应,各位欢迎到这边来歇歇脚。”  四丫跟柳河早上去招揽香客的当儿,陈念莞已经热锅开始做糖不甩了!  随着放入的红糖在热锅里融化开来,丝丝甜甜的香气慢慢弥漫出来,闻着甜香味道的香客们忍不住走了过去,而这个时候,小佑也用热开水泡制好了第一壶椰奶。  “好香,这是什么茶?”有香客忍不住问。  “陈家酒楼特有的热饮喔,椰子香奶,喜欢的可以过来取一筒!”柳河忙不迭的招呼。  有许多人没听说过这种热饮,有点犹豫,也有大胆的公子接过竹筒喝了一口,而后惊奇:“甘甜清香,是用什么茶烹制出来的吗?”  “这个公子,你说错了,这可是用在四季都是晴天的地方长出来的果子做的,全京城只有我们陈家酒楼才有。”  “四季都是晴天的地方?这果子是舶来货?”  “当然,是我千辛万苦从南方港口运过来的。”  “那可真要尝尝了,给我一筒!”  “我也要。”  ……  听了介绍后要尝椰奶的人忽然就多了起来,柳河自是欢迎,“好咧!各位公子老爷,夫人姑娘,请到这边来到这边来。”  有赶时间的,拿着一筒椰奶就边喝边走了,有不赶时间的,坐下来慢慢地品尝起来,被清甜的椰奶勾起了兴致,见着那大蒸笼里的小蒸笼,奇怪:“那些是什么?”  “是我们陈家酒楼的点心,萝卜糕跟角仔糍,各位也来尝一尝吧!”  说话间,四丫跟小佑就将两个小蒸笼送到了香客跟前,香客们一看,里头是两碟子小小巧巧的糕点,两块萝卜糕,两只像大饺子的,估计就是角仔糍了。  香客们恰好有四人,于是一人一件。  尝过之后,登时都眼前一亮。  “味道如何?是不是很好吃呢?”柳河笑着问。  “那,这位管事,能不能再给我们各上一笼?”有位公子厚着脸皮问。  “不好意思,今日素斋数量有限,为了让更多香客充饥,每人均只能取一件,若是各位觉着我们陈家酒楼的糕点好吃,可以直接去光顾陈家酒楼店面!”  柳河笑着,给四位香客一人递上了一张红票:“凭此红票,到我们陈家酒楼,可以免费试吃一份点心。”  香客们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那红票,“我们怎么从没有听说过什么陈家酒楼啊?你们酒楼开在哪个旮旯?”  “就素川路街尾,原来春风里的旧址。”  “春风里那?????地新开了一家酒楼?我们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们陈家酒楼今日才开业,各位要今日去吃席,除了免费送吃食,结账也会有折扣哦!”  “那是专门供应点心的?”  “不仅仅是早茶点心,午膳,晚膳都有特色菜,保证能让各位满意。”柳河笑呵呵地才送走了那一拨香客,另外见着他们吃的点心的香客已经涌了过来。  都是被香香的味道跟新奇的小蒸笼糕点吸引来的。  柳河他们在这边招待着,另一边陈念莞也已经做好第一份糖不甩,瞧见那走过来的香客里的一双表情羞涩的郎君跟娘子,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公子,姑娘,要不要尝尝我们陈家酒楼的糖不甩啊?专门为像你们这种神仙佳侣特制的喔,吃了甜蜜蜜,甩都甩不掉的!”  那姑娘一下小脸涨得绯红,那公子稍稍羞赧,再看看旁边顾着品尝椰奶跟点心无暇注意到这边的众人,干咳一声,低声问:“当真?”  “当真当真!”陈念莞笑眯眯地鼓励小郎君再大胆一些,“平时都得公子自己买来送姑娘才有诚意,今儿我陈东家做素斋,就破例给公子们免费试吃啦,来来来!”  陈念莞用小碟子装好了两个热乎乎的糖不甩,放了两根竹签,再从小佑手里抓过两个竹筒,“搭配我们陈家酒楼的椰奶,那是甜上加甜哦!保证娘子们特别喜欢!”  等小郎君不好意思地接过去后,陈念莞还不忘提醒:“一定要趁热吃,一人一颗,记得一人一颗哟!”  那小郎君抿着嘴点点头,走到姑娘那头,将一筒椰子奶递给了她,又将那糖不甩放到她跟前。  姑娘不好意思瞥了陈念莞一眼,陈念莞笑眯眯地,于是又飞快地收回视线,而后拈起竹签戳起一个糖不甩放进了嘴里。  “好吃不?”郎君低声问。  姑娘没说话,点点头,看郎君笑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再打开竹筒喝了一口椰奶,忍不住脱口而后:“好喝!”  郎君这才吃掉了另一个糖不甩,看着自己心仪的小娘子,自然是吃嘛嘛香啦,再喝一口椰奶,更是轻飘飘了。  陈念莞眼见自己成功推销出了第一份糖不甩,再接再厉,继续给看起来就是一双双的姑娘公子们推销元宵佳果。  “来来来咧,特别为仙侣家眷调制的糖不甩,又甜又香咧!”  “吃了有情人都能成眷属!”  “是夫妇吃了感情好上加好咧!”  有趁上元节由双方家长安排相看成功的,有已经暗通情款正待提亲的,也有新婚正当时正蜜里调油的,以及成亲多年依旧深情不改的,都纷纷朝陈念莞这头围了过来。  “这糖不甩当真这么好?”  “看着挺好吃的,夫君,给我拿一份吧!”  “郎君,我饿了,也想吃一份。”  有大大方方过来拿的,有犹犹豫豫最后被催促着过来要的,还有不好意思,掩着脸叫陈念莞赶紧递过来的,还有暗戳戳用眼神暗示快帮个忙,给一份的。  陈东家可机灵了,逐一满足他们的要求,而后也将竹筒里的椰奶跟红票分发出去。  “要觉得没吃够没喝够的,记得去素川路的陈家酒楼吃个痛快,里头有一百多种糕点任君选择,担保让你们吃过都说好!”  “诸位家里头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要没吃上的,今儿晚上逛花灯逛累了,记得要到素川路啊,就在素川路口还有糖不甩卖哟!”  “谢谢各位帮衬陈家酒楼的素斋,慢走,慢走!”  ……  局面一打开后,那涌往陈家酒楼的香客就越来越多了,尤其是那糖不甩跟椰奶的美味被宣扬开来后,前头有见着素斋人多,路过到了前头,出了庙吃其他酒楼素斋的年轻郎君姑娘们,彼此交换过眼神,那大着胆子的郎君们便折了回去,专门要两个糖不甩跟两筒椰奶!  陈念莞看着送得越来越顺利的素斋,笑得杏眼弯弯。  这下,晚上到素川路口有糖不甩跟椰奶卖的事儿也都宣扬出去了。  上元节就应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嘛!  趁赏花灯,看烟火的时候,郎情妾意地买一份糖不甩跟椰奶,不时啖上一颗,喝上一口,多美滋美味的!  眼看着带来的椰奶一份份送出去,糖不甩跟萝卜糕以及角仔糍也眼看告罄,素斋摊子前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允欣郡主。  带着呼啦啦一群护卫,涌到了素斋前。  “哟,这不是那位陈娘子吗?”  “允欣郡主见安!”  摊子里头的香客全都给允欣郡主请安,那陈念莞也不敢怠慢,跟着众人给这位皇亲国戚见礼。  “免礼了!”  允欣郡主手一挥,便走到了那蒸笼前瞧了瞧:“这么说,你们家的酒楼当真开起来了?”  “是的,允欣郡主,今日就是开业的日子,要郡主不嫌弃,也可以到素川路尝个鲜。”  有允欣郡主在,那些拿到了椰奶点心的香客都退避三舍,刚好空出了案桌,允欣郡主亲手掀开了那小蒸笼,再注意到旁边放的一堆空蒸笼,惊奇:“你们家的点心,都是这么做的?”  “对哟,郡主,大部分都是。”陈念莞笑眯眯地,亲自招待这位难得的贵客。  “那我倒要尝尝了。”允欣郡主坐到了案桌前,陈念莞先给她递上了一筒椰奶,而后叫四丫将两个热乎乎的小蒸笼拿到了案桌上。  允欣郡主先喝了一口椰奶,惊讶,“是椰子的味道!”  “允欣郡主喝过椰子汁啊?”  “当然,是我父王特意派人从南方港口运回来给我的。”允欣郡主一口气喝完了那筒椰奶,“陈娘子倒是有办法将新鲜椰子从那么远的港口运到京城,想必花销甚巨吧?而且,你是怎么能做到保鲜的?”  “允欣郡主,我可是做酒楼生意的,些许商业机密,还请郡主勿要追问。”  允欣郡主瞥了一眼陈念莞,哼了一声,“给我再来一筒。”  小佑才要去拿,陈念莞制止了:“允欣郡主,我们陈家酒楼今日是供奉素斋,来来往往的香客每人都只取一筒权当撒福,要多给了郡主一筒,那世上就少一个人受到福气。如果郡主实在喜欢喝,大可以到亲自到陈家酒楼去,那时候,郡主就是要十筒,我们陈家酒楼也卖十筒给你。”  “好啊,那我先尝尝你们陈家酒楼的吃食,是不是当真像小芊说得这么好吃。”允欣郡主说着,提箸夹了一块萝卜糕,细细品完:“无功无过,不过就是靠萝卜本身的鲜甜罢了!”  再吃了一个角仔糍,“这东西像大一圈的饺子,倒是新鲜,里头的馅料不错,这外皮也跟饺子不同,叫什么?”  “角仔糍。”陈念莞见难得有吸引了允欣郡主兴趣的,建议:“因为是素斋供奉嘛,所以我们今日做的角仔糍里头包的都是素馅,但酒楼里还有荤菜做的,要允欣郡主……”  “知道了,亲自到素川路的陈家酒楼?”  陈念莞满脸堆笑地点点头。  允欣郡主吃完了两个角仔糍,去瞅锅里的糖不甩。  “这叫糖不甩,是专门给情投意合的郎君娘子们做的吃食,若允欣郡主喜欢,倒是可以尝一尝。”陈念莞飞快地起锅,滚起了糖不甩。  “哼,怎么这会儿不说,本郡主吃了,世上的有情人就少了一份福气呢?”  “自然是因为糖不甩预备得多,椰奶是稀罕物,所以预备得少啊!”  陈念莞好不动气,热情地将两颗糖不甩送到了允欣郡主跟前:“是甜味儿的,郡主您尝尝?”  允欣郡主吃了一颗,脸色一怔,一直以来对陈念莞不屑的神色便渐渐稍缓了下来,又瞥了陈念莞一眼,“看不出来,陈娘子果然是有些许雕虫小技的。”  “允欣郡主都说了是雕虫小技,那就容我今日献丑了。”  允欣郡主起身,又看了一眼那余下不多的几筒椰奶,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舍,最终还是带着护卫呼啦啦地下山去了。  陈念莞等人均松了口气。  “表姐,你好厉害啊,竟然认识皇家的郡主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柳河佩服。  陈念莞与四丫、小佑对视了一眼,尴尬地嘿嘿笑了起来。  那都是柳河表弟来京城之前的事了,他当然不知道了。  再说,这也不是啥光彩的事,不宜在大庭广众下一轮啊!  于是含糊几句就过去了,等全部素斋送出去后,那天色也眼见着要黑了——冬日的白昼尤其短。  陈念莞等人赶紧收拾收拾,打算尽快回城里,歇息过后,他们还得到素川路口摆摊专门卖糖不甩跟椰奶咧!第135章   陈念莞一行人匆匆赶路,等回到素川路时,那酒楼外面的花灯已经升了起来,照得酒楼大门口格外明亮。  让护卫们赶着车绕到后院角门,陈念莞跟柳河直接从酒楼正门走了进去。  里面灯火通明,无论雅间还是会?????堂,都做得满满的食客,王五等人正推着车,熟练地从一个案桌前,走到另一个案桌前,不时丢到竹筒里的筹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还有沏茶区的茶博士,不停地泡制着热茶水,那送水的几个伙计听着哪一桌嚷着要茶了,就赶紧提着茶壶跑过去。  喧哗声,烟火气。  这般酒楼里推车送食的热闹景象,陈念莞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在上一世,虽然每个周末周日都依然有许多人习惯到茶楼酒楼吃Dim Sum叹早茶,但许多茶楼酒楼都取消了推车送餐,在推车服务悄无声息推出人们生活里时,取而代之的是电子下单。  为了享受一下传统的“一盅两件”,大伙儿叹早茶,都得事先调查看看,哪家茶楼酒楼还保留着推车送餐服务。  而现在,特色推车服务再现在她眼前,让陈念莞笑着挺直了胸膛。  “陈东家!”  主管掌柜区的施存祈快步走到了陈念莞跟前:“素斋都供奉完了?”  陈念莞点点头:“生意如何?”  “可不就摆在你眼前吗?”施存祈笑盈盈的,“座无虚座,那第一拨喝早茶的人来过后,给外头的人一说,更多的人就来尝鲜了,还有,下晌开始,就有在大佛寺吃过陈东家你供奉的素斋,慕名而来的食客。”  “那就好,那就好!”陈念莞松了口气,笑了。  “不仅如此,有许多人家已经在我们店里头预定了厢房跟雅座,便连堂食的位置,也都有要我们留位的。”施存祈兴奋,“都能排到半个月后了。”  “隔壁新开的几个包厢跟三楼的大厢房呢?”  “今日都满座了。”施存祈笑了起来,“都是打算在咱们陈家酒楼吃过晚膳就去赏花灯看烟火的。那三楼如今都是些老夫人跟老爷们,说是人多,不去挤了,就在三楼推开窗格子也能瞅得到烟火。知道这事儿后,好多人家都打算回去找自家太姥爷跟太姥姥过来,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赏烟火呢!”  “这可是好事呢!”  可不,上一世,要说最有钱有闲,能每日来叹个一盅两件的,都是退休老人家,如今京城里头那么多世家贵族的老爷老夫人们,也有钱有闲啊,又是一大不容小觑的食客群体,得好好招待,让他们以后也成为回头客,顺便带更多老爷老夫人们过来。  再说咱陈家酒楼的点心吃食,多的是讲究新鲜现做现蒸的,还有各种内陆城市吃不到的海鲜酱料,绝对是健康食品啊!  陈念莞给施存祈这么一说,施大掌柜的马上表示理解了。  “放心,陈东家的意思,我明白的。”  陈念莞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做过月满楼二东家的人才呐!  既然其他酒楼都把消费市场对准了主力军的郎君们,那他们陈家酒楼攻陷下他们没注意到的夫人姑娘们跟老爷老夫人们就行啦!  就算郎君们再会赚钱,能有钱得过家里头的老爷老夫人吗?  就算郎君们再有钱银,最终还不是留着给夫人姑娘们花的?  嗯哼!  论打算盘,咱陈东家也是打得哐当那叫一个响的。  跟施存祈听了一会儿今日开业的情况后,又慰问过掌柜区两组负责结账的小掌银们,陈念莞就打算回后院看看她宝贝的厨子们。  在后厨里,地位等同于厨师长的柳云自然是边做拿手菜,边统筹三组人马的。  田大宵夫妇本职是包点,那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包子馒头发糕等等自然是由他们这一组负责的,在此之余,田大宵做热菜的功夫也不错,所以客人午膳跟晚膳的时候,便成为了副主厨。  那白大嫂跟二丫则主要负责腌制拌酱的肉食,诸如陈皮牛肉丸,白云鸡爪,秘制金钱肚等等。  而后来的两个厨子,一个负责熬制粥类跟河粉类,一个负责煎制糕点跟点心。  大伙儿分工合作,等到午膳晚膳时候,放下各自负责的点心,又配合柳云提供各色菜肴,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菜品,团队合作,自然就能取长补短了。  而在六个厨子之外,还请了四个帮厨。  这四个帮厨自然也是陈念莞买来放酒楼后院里的,两位妇人在热水房负责清洗碗着,打扫后厨卫生等等,另外两位汉子则帮忙择菜洗菜,以及做厨子们吩咐的一干杂活。  人手目前将将够用。  陈念莞是打算酒楼开业后,看看以目前的人手能否应付得过来,要应付不过来,自然是再买两三位打工人过来打工的。  陈念莞看着后厨里忙碌得井然有序的厨师班子,没去打扰他们,乐滋滋地去了账房歇息。  歇息一会儿,充饥填饱肚子,她还得跟柳河到素川路口出摊呢!  陈念莞伸了伸懒腰,听着外头喧哗的人声,忍不住觉得真好!  她说要开的酒楼,就这么开起来了!  简直有点难以置信!  陈东家这般想了一下子,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可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开的酒楼吗?如今开起来了,不正说明她陈东家厉害着呐!  于是马上乐呵呵起来。  嗯哼嗯哼,她陈东家可是在京城真的开起大酒楼来了捏!  那赚多多的钱银,买豪宅不近在眼前了?  那距离她把阿娘跟萱萱接到京城里头来住的日子,不可又近了许多嘛!  一定要在内城买一栋豪气的宅子,让阿娘来京城里头享享清福!  这么一想,陈东家就又干劲十足起来了。  *  很快,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跟往常有宵禁不一般,内城的街道上依然喧哗如白昼,尤其是通往王宫前的几条主路,摆放着许许多多各家各户做的冰雕花灯,造型各异,样式众多,特别是愈接近王宫前的广场,那花灯便愈繁复华丽。  据说每年一度的花灯会,都会由皇上跟皇后选出花灯魁首,还能得五十金的奖赏。  五十金对京城里头的权贵侯爵们,自然是不多的,但能从皇上皇后手里夺下这道殊荣,却是尊贵的象征,是以京城世家无不铆足了劲,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而京城里的百姓们,亦因此得了眼福,有了热闹,算是完完美美地过完了一整个年了。  当然,这些热闹,跟打工领头人陈东家是暂时无关的。  酒楼选择今日开张,自然就是冲一年一度最旺的人气来的。  不仅是内城人士,便是外城人士也如流水一般涌了进来,是最好的扩大酒楼名声,宣传口碑的时候啊!  素川路街尾前前后后都升起了莲花灯,商楼顶楼的飞檐上,也特意挂满了上百盏宫灯,让陈家酒楼便是在黑夜里头,都最具辨识度。  若有迷路或者不知去向的百姓,自然而然地会朝最明亮所在之处本来。  而素川路整条街道,每走五步,都用竹竿子竖起了左右十盏花灯,一直蔓延到素川路口,便是一道挂满花灯的竹拱门,拱门前的摊子,就是陈东家在卖椰奶跟糖不甩了,一边招揽食客,一边给好奇的食客介绍素川路街尾的陈家酒楼。  花灯观赏区是不得坐车的,得步行。  但素川路却恰在观赏区外头,所以届时烟火会散了,或者是赏完花灯的人,完全可以直接坐马车,从灯火通明的素川路口,一直坐到素川路尾。  素川路又是东区百姓离开内城的必经之路,在各处黑压压的街道里,人心自然会选择经过灯光通明的素川路,安全嘛!  当然,未免出事走水,施掌柜也是在整条素川路都另外雇用了镖局的二十多位伙计,一来及时确保花灯里头的烛芯在熄灭之前换新的,二来保证经过素川路的百姓,无论是食客与否的人身安全。  毕竟,在这等夜晚,稍有疏忽,就会被贼子强盗趁虚而入了。  还有三来就是,也让他们提着印着陈家酒楼的灯笼,给路人照明,要路人有需要的,还会免费送他们一盏两盏陈家酒楼招牌的灯笼。  嗯咳,自然也是陈东家的主意啦!  给陈家酒楼刷好感积累口碑的好时机,不能放过不能放过!  不得不说,陈东家跟施掌柜的这一举措,获得了这天夜里头,打从素川路经过的老百姓的一致赞誉,并收获了一群食客们的好感,日后自然地成为了陈家酒楼的铁杆拥趸。  再说陈东家一开摊,便有闻讯而来到公子姑娘们或大大方方或鬼鬼祟祟的摸过来了。  陈念莞看着他们,表示明白。  她已经在大佛寺的素斋供奉上早锻炼出了火眼金睛,哪些是不好意思的,哪些是过了明路的,区别对待,过了明路的招待得大方又热情,没过明路暗戳戳给心仪娘子买糖不甩的,自然速战速决了。  卖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远远地天边开始绽放烟火。  守着摊子的众人,还有没赶得及去看烟火,干脆不急了,在素川路口停下,打算先吃点喝点的郎君姑娘们,纷纷抬头,去瞧那璀璨的烟火。  这?????可是陈东家第一次见这个时代的烟火,看着她格外激动。  原来这个世界的烟火是这等模样的,也不比上一世的差嘛!  等来年,酒楼生意应该走上正轨了吧?  那时候她要跟张二郎一起看烟火,赏花灯!  那烟火放了足足有二刻,皇宫那边给恭愿皇上万岁万万岁跟皇后千岁千千岁的声浪,一波接不一波,虽然传到这边来已经不太大声,但还是能听得隐约地。  等再过半个时辰,陆陆续续招待一波食客后,那看完烟火跟花灯的人流才渐渐多了起来。  其实今儿晚上次要的才是给这些郎君娘子们卖糖不甩跟椰奶,主要的还是为陈家酒楼继续做宣传,告诉大伙儿素川路光明又安全,将人流引到街尾,那陈家酒楼可不就是有客流量了么?  往往瞧见陈家酒楼的摊子,又见着亮堂堂的竹拱门,以及门里头一直盏盏花灯似燃了一路的素川路,大伙儿都免不了好奇,想探个究竟。  而陈东家保证,他们今天夜里头走的素川路,绝对是他们上元节里走得最安全的一条路,在光明大道的诱惑下,在陈东家怂恿下,络绎不绝的食客纷纷迈进竹门,而后去了陈家酒楼吃宵夜打牙祭。  这一宿,新开张的陈家酒楼营业到夜里头子时一刻,才送走了最后一波食客,开始打烊洗洗刷刷。  众人虽然累得够呛,但却也兴奋。  今日开业后,那客人就似乎从没有断过,从来没有一桌是空出来的,这种情形说明什么?  说明陈家酒楼的吃食,果然在京城里头也能大受欢迎的啊!  更别说,夜里头来用过晚膳的人家,也跟施掌柜说着要提前订包厢定雅座,订金都不知道收多少了?  负责宣传的大东家陈娘子回来了,大家都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  陈念莞心情也激动。  但,今儿才第一日,明儿大伙儿都还得上班呢?  所以赶紧跟大伙儿说利索点该干嘛干嘛,马上结束工作,洗漱的洗漱,回家的回家,明儿一早还得开干呢!  大伙儿这才点头称是,各干各的去了。  陈念莞在大佛寺站了将近一日,夜里头在素川路也站了差不多半宿,实在是扛不住了,把店里的活计都丢给了能干的施大掌柜,带着柳云回了香桂街,勉强撑着洗漱完后,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  第二日陈念莞醒来的时候,见着张二郎就坐在榻旁,看着她面色带忧。  “莞莞!”  “玉郎!”  睡了饱饱一觉的陈念莞只觉得神清气爽,活力值又拉满了,甜甜地叫了自家夫君一句,便起身来,瞧见外头天色大亮了,才吃惊:“什么时辰了?我还得到酒楼里去呢!”  张二郎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按了下来。  “夫君?”陈念莞不得不坐了下来。  “柳云跟表弟他们,已经去酒楼上工了。”张二郎伸手,托着娘子的下巴,抚了抚她的脸,眼里都是心疼。  想想去年,她跟表弟们也是到府城卖肉干,最后累得睡了第二日晌午才醒,今年也是连轴转,到大佛寺供奉完素斋,还得在别家娘子们都在赏花灯看烟火的上元节,辛辛苦苦做活出摊,他的莞莞又一次累坏了。  “那我也得去看着呐!”  “昨儿你不是也没在酒楼里看着,他们不是也顺利将酒楼运营起来了?”张二郎反驳,握着娘子的手不放,怜惜,“自从到京城来后,你忙这酒楼的事,有多少时日有好好休息过?”  陈念莞微微弯去了杏眼,凑到张二郎跟前,问:“心疼我了?”  “心疼!”张二郎双手环起揽住了娘子的细腰,将她抱进了怀里,“心疼莞莞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儿!半点清闲不得!”  改建酒楼的当儿还做羽绒衣裳的买卖,甚至张罗买年货,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干劲是从哪儿来的。  “可,我还是赚到了很多钱银啊!”陈念莞笑嘻嘻地,“夫君,我的陈家酒楼如今成功开起来了,以后坐着就能每月都有进项。如今辛苦一些,日后就省了操心,也好嘛!”  “所以酒楼都已经顺利开店了,你可以少操心一些,今日先让自己好好歇息!”  “我已经歇息够了啊!”  “不够!”  “够了!”  “为夫说你不够!”  “夫君?”  “乖,听话!”张二郎抚了抚娘子的一头青丝,“就休息一日,陪陪为夫?”  “你不是要好好用功考春闱的吗?你要我陪你一起念书?”  “莞莞要不喜欢看书,为夫便陪娘子偷得浮生闲半日!”  陈念莞忍不住笑了笑,点点头。  这是,分心也要陪自己休息了?  好吧,既然玉郎这么关心自己,勉为其难,配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当即陈念莞就不嚷着起身了,乖乖偎依在张二郎怀里点头:“那行叭,都听夫君的!”  小夫妇于是在榻上腻歪了好一会儿,到晌午时才起来用午膳。  如今在香桂街给众人做吃食的,也是以前在春风里干过的丁大厨。  说起这丁大厨的来历,就要说早在前一段日子,厨子们都搬到素川路住了,就连两大猛兽也直接住到了给安排上的单间里,乐不思蜀,再加上如今新酒楼开张也需要人手,他们就甚少过来了。  家里头一下少了许多人,绣房里的活计少了后——年节过完了,如今京城依然很冷,但气候即将慢慢变暖,如今的大伙儿都在张罗春衣夏服,羽绒衣裳自然没多少销路了,绣娘们的活计就清闲下来,不过还是得给陈念莞等人以及酒楼伙计们缝制衣裳,所以如今再做羽绒衣裳,也是精益求精,花一个月半个月,慢工出细活地做些图样繁复的高档货。  杜鹃跟丁香因为先前有下厨的经验,又曾经跟着柳云学过做菜,在厨子们搬走后,就被七木管事调到伙房里头,专门给在香桂街的众人做膳食。  柳云跟柳风跟柳河是要到酒楼里头帮忙的,柳青如今也到酒楼里搭把手,甚至将曾四寄住在香桂街的两个护卫也带了过去,他们吃喝都在酒楼里,是无须做他们的吃食的。  余下的人,除了张二郎陈念莞夫妇,也便是七木管事跟稻禾,小佑跟段爷爷,以及四丫,还有陶伯跟两个杂役一个马夫。  对了,还有来浆洗的刘婆子跟她媳妇,活计多的时候,也会在香桂街吃了午膳,再继续把活儿干完。  虽说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可毕竟都是小打小闹,两人的厨艺也不甚出众,比起陈念莞跟柳云做的吃食,自然水平差远了,那陶伯等人是不敢有怨言的,倒是四丫提过一嘴,嫌弃得很,觉得她们两个还没自个儿做的吃食好,甚至要到自家酒楼点餐后带食盒带回香桂街再吃。  “东家,都是您跟柳小娘子做的吃食太好吃了,害得我们现在都吃不惯寻常人做的菜了。”  陈念莞哭笑不得,这是怪她啰?  但柳云跟厨子们可不会再主要给香桂街的人下厨的,他们毕竟是有正经活计要干的——陈家酒楼最重要的伙计就是他们了。  而陈念莞更不会呆在家里头下厨了,她这位大东家要干的活儿可不少啊,没法子日日呆在香桂街专门干活。  于是,陶伯再一次站出来:“陈东家,您如今开的酒楼,是原来春风里的地儿,您是晓得的吧?”  “对啊,陶伯是有什么建议吗?”  “哎,是这样,奴婢瞧见您都招揽春风里的厨子学徒干活了,不知道原来春风里的大厨子,陈东家您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兴趣了。  陈念莞当即叫陶伯给介绍介绍。  陶伯为难。  “那丁厨子,还在牢里呐,要不,陈东家您去瞧一眼,要合适,也给把人买回来?”  原来,安顺侯那事发生后,不仅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遭殃,在春风里干活计的,但凡属于侯府家奴的人,都给收监了,而后按照牵连程度,入罪的入罪,发卖的发卖,那春风里伙房的厨子都是安顺侯家的奴婢,所以所有厨子都给关进牢里了。  家里头有钱银的奴婢,自有家人来官衙花钱银赎出去,要没人来赎的,基本上都会由官府卖给权贵家里头,或者转卖给牙行。  陈念莞前头之所以能买到那两个学徒,也就是官府发卖的缘故。  至于这个丁大厨,脾气硬得很,一被收监进去就跟刑狱里的官爷顶撞争吵,结果被砸得头破血流,病了好几个月,却是硬生生拖着没死。  瞧他这命也硬的模样,怕是得罪的官爷气不顺,人就一直关在牢房里头,最近陶伯才去瞧过人,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陶伯之所以知道这位丁大厨,还是因为年轻时候,陶伯跟他是同样走南到京城里头讨生活的老乡,都是家里人都没了的苦命人,来到人生路不熟的京城,唯一的出路,也就是将自个儿贱卖了。  做奴婢,能讨得一口饭吃活下来?????,他们就知足了。  在丁大厨被卖进安顺侯府之前,两人因着同乡之谊见过两次面。  春风里开得还好好的时候,陶伯还挺为这位同乡自豪的。  据说春风里头光大厨就有十个,安顺侯出事后,这些大厨都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给买走了,要不是丁大厨脾气倔得罪了官爷被蓄意折磨,怕如今也跟了新主子。  所以,陶伯的意思,是要自己到官衙里头捞人?  碰上陈念莞质疑的视线,陶伯就躲躲闪闪了。  可不,他就想着,到底也是条人命啊,也都是同一个地儿的人,要陈东家不是做酒楼营生的,要不也盘了春风里那地,又买了春风里的两个学徒,他也不会打这个主意。  一个冬日受冻受饿,就只剩下一口气,有再怎么硬的脊梁骨也没用啊!  小命要紧!  要陈东家愿意买下这丁大厨,一来能救回一条人命,二来给她多找了个厨艺高超的帮手,不也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陶伯于是斗胆就把丁大厨给引荐给陈念莞了。  能给自己酒楼里多添一个得力助手,那自然是要得的,何况这人还曾经是春风里这么高档的酒楼的厨子之一。  问题是,她要到官衙里头捞人呐,得花多少钱银?  “我跟那官衙里头的人打听过了,如今要赎丁大厨,那些官爷指定是会放人的,至于赎身银子,五十两左右,怕也够了。”  五十两买一个厨子?对比之前自己买来的打工人,忒贵的。  不过想到用五十两买一个水准高的大厨,那也是一条性命,陈念莞就释怀了。  “陶伯,你确定,我把人买回来了,这丁大厨愿意给我干活?”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陶伯给这位陈东家做活这么久了,如今也眼红那些从牙行买回来的奴婢,签契十年就能得到放奴书跟卖身契,做良民了,哪像他的卖身契在沧家,想等到恢复自由身那一日,难呐!  那丁大厨当年为了活命,不也将自己卖给了牙行么?  便是安顺侯出事,他关进牢里这么久,受伤还缺吃缺喝的,也活了这么久,可不就是还想着要活吗?  要现下有个人愿意帮他脱离苦海,做牛做马,有算得了什么?  于是陈念莞带着银子就跟陶伯一起到了京兆府的刑狱处,等得牢狱处的官爷说明缘由,那官爷冷嗤一声,接过陈念莞给的五两好处银子,收了五十两的银票,便给他们办理丁大厨地卖身官契去了。  等官契盖了红印,便有两个狱监把一个黑乎乎的人给拉了出来。  陶伯一见着丁大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当即便老泪纵横。  陈念莞把驴车给拉过来,叫狱监直接把人给搬上了驴车,回香桂街后,人就交给陶伯照料了,有病看病,没病休养。  让七木看着缺啥添啥。  这丁大厨还真是命硬的,好汤好肉养了五六天后,那人就整个儿活过来了,感恩陈念莞救了自己一命,精神稍稍好点儿了,就主动到伙房干活了,那杜鹃跟丁香就给他打下手,倒是一点倔气的模样也没有,不知道是收敛了,还是因为这差不多一年多的牢狱生活,让人把傲气给全削了。  能让侯府人家瞧上的厨艺,那做出来的吃食自然是不差的。  如今念着他身子还不算好,所以暂且在香桂街里做膳食,等休养好了,始终得放到酒楼后厨去,给柳云多加一个帮手,那酒楼的后厨班子就更稳妥了。  “可要是丁大厨又给放到酒楼里,我们吃啥呢?”  四丫发出了灵魂质问。  可不是,难得来了个跟东家手艺差不多好的厨子在家里头做饭,要丁大厨又走了,东家又不下厨,那他们吃啥?  陈念莞第一次知晓养叼了嘴巴的四丫这般难缠。  可不是,一开始只要吃饱就行的丫头,如今吃多了好吃的,也很难降下标准来了。  所谓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啊!  “那,回头问问酒楼的厨子,谁要愿意调回家里头来的,再给调一个回来呗!”  四丫想了想,点点头。  也就只能这样了。  所以,这日大伙儿都很珍惜在家里头能尝到丁大厨做的吃食的日子,毕竟,要丁大厨转头回酒楼了,再想吃丁大厨做的菜,就得去酒楼才有机会尝到了。  一伙人正在热热闹闹地用餐呢,外头陶伯咬着筷箸在垂花门那头喊:“张公子,陈东家,七木管事!有客到,说是徐家大爷!”  “哟,徐大爷来啦?”四丫第一个放下了碗着,飞快地跑了出去。第136章   徐大爷跟其余三位护卫是后来施存祈到镖局里雇用的短期工,期限便是年节期间,昨儿十五一过,他们便算是完成活计了。  因为如今眼看着开春,他们得赶路回南方去,于是临走前过来香桂街拜访陈东家,也见见四丫。  “徐大爷,您真不考虑给咱东家做活啊?留在京城多好的!”四丫有点不舍。  徐大爷滞留京城期间,她跟他们一同建造冰窖,去酒楼都能常见着熟人,如今见徐大爷要走了,自然心中不舍。  徐大爷回头瞧见两个徒弟一脸不舍的表情,干咳一声:“便是要留京城里头,也得回去神风镖局,跟大老爷二老爷说一声。”  四丫登时便惊喜了:“徐大爷您您考虑留京城里头帮咱们东家啦?”  那大弟子跟二弟子闻言,也喜出望外:“师傅,我们真的可以留京城里头啦?”  “就不知道,陈东家的意思?”  “徐大爷要愿意给我做活,我自然是愿意的。”不管是留香桂街还是酒楼,多三个护卫,绝对是好事啊!  毕竟,如今她钱银也阔绰起来啦,多雇几个护卫,不在话下的。  那徐大爷还没表示感谢呢,那大弟子二弟子马上走到陈念莞跟前自我介绍:“陈东家,咱们……”  而后就被徐大爷给挡了回去:“没规没矩就叫陈东家,得先跟神风镖局那头说好了再说。”  “没事没事。”陈念莞得知徐大爷他们选在这个时候启程,是因为镖局里恰好有一趟镖走南边的,于是他们顺路押镖跟回乡,知道会经过抚宁县,打算稍迟马上写了家信托徐大爷带回去,四丫也有东西要托徐大爷他们带回乡的。  这些事儿办完还需时间,陈念莞自然就请徐大爷师徒三人也到厅堂来一起用膳了。  这么凑巧在饭点寻上门的,徐大爷等人的心思,可不就是冲陈东家的一手好厨艺来的嘛!  陈家酒楼那种类繁多的点心,在开业之前,厨子们跟跑堂们演练的时候,这店里头的护卫也有幸作为顾客吃过一趟,那感受,啧啧,徐大爷是不佩服不行啊!  所以厚着脸皮到香桂街蹭吃蹭喝的来了。  等三个人又被引荐给了在席上的各位,等陈念莞介绍到席上的段爷爷时,徐大爷原本还微微笑着,视线落到段爷爷手里用筷箸一直敲着的瓷碗时,那笑意迅速敛去,似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因为用餐期间被人打断,段爷爷生气得很呐!  “这位老人家是?”  “段爷爷!”  “我爷爷!”  四丫跟小佑异口同声。  徐大爷惊疑地看着小佑,似想在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你爷爷?”  小佑点点头,看着徐大爷一脸戒备。  “你也姓段?”  “没错。”  陈念莞看出了不对劲,“徐大爷,怎么回事?”  “没事,这位段爷爷,颇似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徐大爷唏嘘道,看着满脸沧桑的段爷爷,眼神里全是叹惋。  等用完膳后,四丫追问下,徐大爷才道出,自己是年轻小伙时,闯南走北,偶然遇见了一位武艺高强的奇人,那奇人是名剑客,便是那位剑客师傅教会了他一身高强的武艺跟剑术。  “我那位师傅,姓段。”  所以,段爷爷也曾经是武艺高强的剑客?  可惜如今年岁上来了,再怎么武艺高强,也不过是个糟老头子了!  岁月不饶人啊!  徐大爷感慨!  想当初自己还是个意气纷发的小伙儿,转眼就成大四十的爷了,而当初正当壮年的段师傅,如今也成为了孱孱老头子,连自己曾经教授过的弟子也不认识了。  徐大爷其实也差点没认出段爷爷,不过是瞧见了段爷爷常用的那个瓷碗,才敢确认身份的。  “那瓷碗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吗?”  “那可不是瓷碗,那是玉石做的玉碗,据说是段师傅当年救了一位贵人,所以才被赏赐了一只玉碗的,那之后,段师傅就只用这只玉碗用膳。”徐大爷道,“那玉碗缘儿上铭刻着段师傅的名字,我也是瞅见了才敢确定他就是段师傅的。”  陈念莞呆了,四丫也呆了。  那那那,那段爷爷的一只碗,怎么看都像不值钱的破烂瓷碗,原来是玉做的?岂不是价值千金?  “对了,陈娘子怎么会认识段师傅的?”  “就抚宁县认识的呗!”陈念莞不知道段爷爷那么好的?????武艺,怎么会最后落魄到跟小佑一起流亡到抚宁县的,还差点做了乞儿的头领,但看当时的情形,想必是境遇堪忧!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祸福旦夕,是段家遭遇了啥走下坡路了吧?  “当年我可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子女,怎么会忽然冒出一个孙子来了?”徐大爷唏嘘完,又问。  “我也不知道。我一开始是看小佑人品可靠,又勤快能干才招揽他的。”  至于段爷爷,那是顺带的。  但若段爷爷不是小佑亲爷爷,小佑也不会对他这么孝顺吧?  这爷孙俩看着感情甚深呐!  在柳家村的时候,是段爷爷硬是要自己带上到府城见孙子的,而上京城,身为护卫的小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说服自己一起带着段爷爷回京的。  小佑对段爷爷,不可谓不尽心尽力了。  不过也难怪,那小佑身为他孙子,一身高强的武艺哪来的也就明白了。  等聊完世事无常后,大伙儿就开始干正事了,除了委托徐大爷带家信回抚宁县,在他们回京时,陈念莞还托他们走一趟镖。  如今酒楼将将开业,要用的新酱料势必是要补充的,所以她重金聘请徐大爷到抚宁县联系柳氏,而后将最新一批的酱料押送到京城里来。  有生意上门,徐大爷自然是答应的。  而四丫则掏出自己攒下的银子跟写了一封歪歪扭扭的家信。  “唷,四丫行啊,还会认字写信了。”徐大爷惊奇。  “那可不是。陈东家的秀才表哥教的呢!”  秀才表哥柳青听闻徐大爷捎带信件的事后,在徐大爷临走时,又写了厚厚的几十张家信托他们带回去给自家阿娘跟大伯。  徐大爷临走前,看着糊糊涂涂的段爷爷,唤了几句师傅,得不到回应,重重地叹息着,摇摇头又唏嘘着离开了。  小佑得知徐大爷是自家爷爷曾经教过的弟子后,小脸就一直冷着,抿着小嘴,等徐大爷走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回头,正对上陈念莞瞧过来的视线,一怔。  陈念莞冲他笑笑,回了屋子。  再怎么厉害的人哪,都逃不开会年老的一天,还是得趁年轻好好努力,赚多点钱银,等自己将来老了,也能吃好喝好,还能请许多打工人来照顾自己。  所以这日夜里头,瞅着天色暗下来了,陈念莞还是忍不住,带着小佑跟四丫去了素川路。  没道理自家的酒楼,开业第一、二日都不到场看看什么情况的不是?  因为今日恢复了宵禁,自然得在规定的时辰打烊,那柳云等人才好早点出内城,所以今日的陈家酒楼比昨儿早打烊关店。  陈念莞进去找人的时候,酒楼里的伙计已经在收尾了,问施掌柜在何处,答曰在账房,于是陈念莞就直奔后院厢房去了。  “陈娘子!”  账房里头,施掌柜与方五郎正快速地盘算着今日的盈利。  见到陈念莞,赶紧起身招呼,陈念莞摆摆手,装出大东家淡定的气度,让他们别管自己,继续盘账。  其实心里怦怦直跳,非常想知道两日一共盈利了多少钱银?  案桌上的百两银票一拨,五十两银票一拨,二十两银票一拨,十两银票也一拨,接着是用托盘放着的银锭子,银角子,亦是装得满满的,看得陈念莞眼馋不已。  “姐夫,今日营收一共一千八百六十四两银子!”  呵!陈念莞忍不住捂住了嘴,就怕自己过于兴奋叫出声来。  啧啧!在月满楼当过东家的施存祈却是失声叫了起来:“当真?没算错?”  “姐夫,确实就是这么多。”方五郎脸色通红,似也非常激动。  虽然已经预料到,今日会比昨儿没有宵禁少赚银子,居然超过了二千两,便是因为新店开张,来尝鲜的食客也未免太多了。  便是月满楼,平时年节期间,也赚不到如此多盈利。  “陈东家!”施存祈钦佩地看着陈念莞。  食客来陈家酒楼为的是什么?  新鲜。  陈家酒楼供应的主打点心,种类繁多,还大都是别处没有的,并且无论点心还是菜品,许多都是用陈东家自家秘制的酱料做的,不仅美味可口,而且风味十足。  新奇。  主要用小蒸笼蒸熟的糕点,用推车送餐的奇特方式,还有最后用竹筹算账的方式,均是京中独此一家,食客们领略过这等酒楼服务后,大多乐不思蜀。  新意。  那一楼跟二楼分出的郎君区跟娘子区,让外出进食的夫人姑娘们找到了最佳用餐之地,并且能大大方方享有跟一楼郎君们一样的推车服务,昨儿上元夜来享用过的夫人娘子们满意得很,一回去宣扬开来。  于是今日来了更多的世家姑娘跟妇人,进店时还戴着帷帽,上二楼后却是能将帷帽大大方方脱了,那次大堂瞬间成为了最好的交际会场,如今便是三楼大厢房,也基本上成为了娘子们专属的用餐区了。  可不是嘛,上元节一过,那家里头顶梁柱的郎君们可是都得做活计的,便是宫里的圣上,也还得上朝呢,谁有娘子们这般有闲?  京城世家权贵的夫人姑娘们可多得不差钱的,有家里头的郎君们宠着,她们一来,挥金如土,可以从早上吃到晚上,进项可不就多了。  放眼京城里头的酒楼,哪一家能像咱的陈家酒楼,一下子就将如此多的娘子们都给吸引过来的?  便是专门为娘子辟出的包厢也没有,就别提给娘子们专门做的大堂了。  陈家酒楼这一步,走得可是妙啊!  想到当初陈东家要拆掉包厢建次大堂,自己还有所顾虑,是眼光没陈东家看得这般远啊!  施存祈想起两年前初次遇见陈念莞推销鱼腐的情形,忍不住连连点头。  若是那个时候,自己知道这陈东家脑子里有这般奇思妙想,一准儿忍不住将她招揽到自己麾下的。  不过,兜兜转转,最终,他亦是能跟陈东家合作,开成了这家酒楼,幸甚至哉!  陈家酒楼,是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  施存祈想到开满大周朝的月满楼,脑子里已经浮现出陈家酒楼遍开分店的情形了,亦是忍不住地激动:“陈东家,这酒楼,做得好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  得到来自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赏识自己的人的夸赞,陈念莞心情好得很,便是两年前,她也没想到日后会有请施存祈给自己的酒楼做大掌柜的一天呢!  “所以,昨儿赚了多少?”  这个方五郎熟,他冲口而出:“一共二千一百六十六两银子。”  好家伙!陈念莞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陈家酒楼将将开业,就给赚回超过三千两了!!  自己选在上元节没有宵禁开业,这日子选得可对极了!  “施掌柜,你说,照这么下去,咱们陈家酒楼在剩下的半个月里头,怕不是,能赚够一万贯?”  施存祈一向矜持的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极有可能。”  可不是嘛,年节的时候,返京的世家公子贵族可多了,尝过陈家酒楼的吃食,若是离京到别处,可不能再尝到这般滋味的吃了,还不得趁离京前吃多几次?  另外,今年可是春闱之年,年节一过,各地得学子都会陆续进京,那也是一大消费主顾,如今陈家酒楼名声如日中天,他们不得来尝尝?  这么算算,一月还有十四日,一日就算赚今日盈利的对半,那也能突破一万两。  陈家酒楼,简直就是金窝窝啊!  这个金窝窝,是她陈东家的哟!  陈念莞知悉自己开的陈家酒楼前头是一片金光大道,心里那个美啊!  什么叫日进斗金?  看看,她陈家酒楼这样的才叫做日进斗金啊!  假以时日,全京城的娘子们都知道到陈家酒楼里吃席,既方便又多美食,是最好的socail之地时,那陈家酒楼的地位就稳了!  于是上元节之后,陈家酒楼的名声就在京城里一日比一日更盛。  年轻姑娘郎君们惦记上那寓意爱情美满的糖不甩,夫人娘子们惦记上酒楼里那琳琅满目的蒸笼糕点,公子郎君们喜欢上推车送餐任取或现场取餐的自由,老爷夫人们也惦记上点上一壶好茶,叫几份小点,靠在窗棂便能一边寒暄一边观赏烟火的悠闲。  而晚膳更是听了诸多闻所未闻的菜名后,自由挑选大宴九大簋,那别有风味的腊味饭,美味的烧鸭,滑嫩的白切鸡,清甜的瑶柱酱蒸排骨……,等等,等等,比起在别家吃的许多菜式,总是多了一股与众不同的鲜味,实在令人食指大动!  大佛寺的素斋,上元夜的花灯路,陈家酒楼的名字随着口口相传,瞬间晋升成为京城酒楼的新贵!  开业第十日,陈家酒楼生意依然火爆!  无论是一层二层还是三层,无论是大堂还是雅座包厢,座无虚设!  大伙儿听说陈家酒楼里超过上百样的点心,许多不差钱的人家都想尝个遍!  那有钱有闲的夫人们老爷们?????,早早定到包厢的,听闻更是可以从叹早茶直落到吃午膳,陈家酒楼是持续财源滚滚!  这般客似云来的景象,登时让内城的其他酒楼嫉妒上了。  有淡定的,像御风楼的大东家:“没事,不过是刚刚开业,大伙儿都想尝个鲜,等热度过去了,他们家的生意铁定会冷清下来的,届时,还怕咱们的主顾不回来吗?”  有着急的,像吉祥居的大东家,眼见着这些天,外城的食客都纷纷涌去了内城的素川路,说要尝尝陈家酒楼里那么多的点心,享受推车送餐服务,“这可不得了,要他们习惯了那啥子推车服务,以后优选陈家酒楼,来我们酒楼不习惯了咋整咧?”  毕竟,京城里头就算是食客多,但总体数量就那么多,要去陈家酒楼多了,来自家酒楼的食客可不就少了吗?  还有羞恼不已的,譬如月满楼的施大爷,听闻了陈家酒楼开业后连日的繁华盛况,气得不知道摔碎了多少碗盏。  来月满楼的食客今儿都知道,曾经月满楼的施东家,被陈东家挖到陈家酒楼去了,还接连推出了如此多京城人士从没见过的点心跟菜肴,许多老主顾闻风都跑去陈家酒楼品尝新鲜吃食,这几日月满楼的食客是眼见的少了下来。  施大爷也认为,这些食客们,也不过是尝鲜的,毕竟,新酒楼新菜式,食客们总会忍不住去冲动消费不是?  等尝过味道了,即便那陈娘子是当真厨艺了得,那菜果然美味,但食客也总不会经常吃不是?毕竟,吃多了,就腻味了,总得尝尝别的酒楼不一样的味道。  不然,京城里头怎么会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食肆都能存活呢?  施大爷恼火的不是这一点,恼火的是那些品尝过陈家酒楼后,回来月满楼的郎君主顾们对自家二弟的夸耀。  “啧啧啧,看不出来,施二爷,不,施大掌柜的可真厉害啊,当年在月满楼那么能干,如今不在月满楼干了,还捣弄出这般有趣的陈家酒楼。”  “可不是,听说当年这月满楼的鱼腐跟陈家河粉,就是他慧眼识人,早早跟陈东家合作起来的。”  “在月满楼能干,可也是托了施家前人的福气,但施二爷能开一家新酒楼,还能办得有声有色,可就不是一般能干了!”  “施大东家可真是,当初怎么能将这么能干的施二爷撵出月满楼呢?”  “怕不是……”  听着这些窃窃私语,还有对二弟的诸多溢美之辞,施大爷心里嫉恨得差点没发作起来。  就知道,不应该看着陈家酒楼开起来的。  无奈自从出了六子纵火未遂那件事后,那陈家酒楼留守的护卫们格外警惕,许多时间还没动手,就被人提前察觉到,严密防范下,他是一点下手的机会也没寻着。  这年节一到,他忙着府上的应酬,那月满楼亦生意兴旺,于是对付陈家酒楼的事就耽搁了下来。  如今施大爷悔得肠子都青了。  无论如何都该趁早下手的,如今陈家酒楼名声见盛,随随便便轻易动手,万一被逮住了,可就成众矢之的了。  但也不能放任不管啊,这事,得好好计议!  绝对不能让施存祈一直得意嚣张下去!  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京城里头的酒楼发现,往常帮衬自家酒楼的主顾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于是都渐渐松了口气。  都说了,不过是尝个鲜罢了,在一家酒楼吃多个两三顿,肯定要换口味的。  酒楼东家们放心了。  什么上百种点心?什么推车服务?客流量回落下来,看你陈家酒楼怎么整?  于是派小厮过去探听探听陈家酒楼的昙花一现。  结果发现,陈家酒楼依然生意火爆得很。  怎么回事?  怎么少了到他们店里头来的郎君主顾,陈家酒楼还能有这么多食客?  酒楼东家们都不解了,等再派机灵的小厮过去刺探军情,打听真切了,才知晓,这陈家酒楼原来在二楼三楼辟出了专门给姑娘夫人们的大堂,能让娘子们都安安心心大大方方地如郎君一般在大堂进食,结果差不多将整个京城里头的娘子们都给吸引过去了。  听说如今陈家酒楼推出了专门供应给娘子们的糖水,听名字啥双皮奶啥冬日烧啥香飘飘等等,养颜还滋补,许多世家权贵的夫人们都是冲着那味道鲜甜花样百出的各种糖水去的。  “糖水?”  酒楼东家们瞅瞅自家酒楼里均是郎君们的主顾,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难怪这陈家酒楼自开业后,繁华昌盛经久不衰,原来是把主意还打到娘子们身上去了。  自家酒楼,是不是也得学学陈东家,与时俱进,专门给娘子们辟出个什么专区?  就是辟出来了,甜品糕点店里头可以麻利地供应上,可糖水是啥玩意?让他们上哪儿去学什么双皮奶,冬日烧呢?  准不能让他们到陈家酒楼偷师吧?  就是他们派人去偷,能不能偷到,还是个问题呢!  当然,盲羊补牢是一定要的,其他酒楼开始就娘子市场展开热烈的议论,看有没有必要在自家酒楼里专门给娘子们辟一个专区出来。  有些支持的:“我们以前都忽略了这些食客群体,既然夫人姑娘们也有吃堂食的喜好,补开一个大堂也不错。”  有不支持的:“咱们酒楼的格局就这样了,你要临时动工辟一个区出来,改建需要多长时间?期间闹闹哄哄的,不做生意了?就是做生意,那些主顾会愿意来吗?好,停工半个月一个月没有进项,新大堂做出来了,你能保证像陈家酒楼一样,把她们都吸引到酒楼里来?她们能到外头花钱银,那也是从郎君手上得的,我们每个月从她们身上能赚多少银子?别到时候亏得裤子都没了!”  更有人直接否决:“反正我们酒楼就这样了,娘子们要来,到雅间包厢不就得了,还要学郎君们一样吃堂食?矫情!”  反正,打主意的很多,但暂时都不敢冒进,都想再等等,看将娘子们吸引过去的陈家酒楼的兴旺,能持续多久。  而,陈家酒楼的兴旺,自然是,一直持续了下去。  等酒楼们的东家反应过来,这娘子们的生意当真能做,而且市场相当可观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一步。  因为那时候,陈家酒楼凭着独树一帜的做法跟点心糖水,成为了京城娘子们社交用膳的标杆,其他人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到那个时候,许多酒楼东家才追悔莫及。第137章   眨眼,便到了一月的最后一日。  这一夜,营生走上正规的陈家酒楼,早早地打烊后,几位合伙人,除了缺席的萧七爷,都齐聚在账房里头,心情激动地等着施大掌柜的跟方五郎盘完总账后,宣布开业半个月以来,总盈利多少?  “姐夫,扣除商税跟成本以及人工等必需支出,这个月的盈利统共有……”  “一万二千七百三十两!”  施存祈早小舅子一步,将这数目告诉给了在场的合伙人们。  众人哗然。  沧莫南惊呆了。  虽然从开业那一日起,祖父就一直说自己走宝了,当初就该让利跟陈娘子合作酒楼生意的。  能让行走商行多年的祖父悔之莫及,沧莫南估算这陈家酒楼应该盈利不小,却没料到,短短半个月,竟然能赚到上万贯的净盈利!  这陈家酒楼的吃食,虽然他尝过,确实美味,可,能疯狂到半个月就吸引这么多人来光顾,却实在令他始料不及。  陈家酒楼的吃食,是有什么魅力,让如此多食客趋之若鹜啊?  施存祈也啧啧不已,这陈家酒楼,可是半个月就赚了月满楼将近四个月的盈利了,身为大掌柜的,自然知晓,这笔盈利里,最大头的进项,是来自于京城里的夫人姑娘们。  谁人能料到,原来京城里头的娘子们挥霍起来,竟然如此阔绰呢?  尤其是二楼跟三楼的两个会堂,几乎天天客满,这些夫人们均是有雅间包厢不要,偏偏要学着一楼郎君那般享受推车服务的,还高兴得隔三岔五地要来,不仅自己来,还呼朋唤友地过来,尤其是那种种热乎乎的糖水新上架后,来陈家酒楼的娘子们就简直一日不来就不舒服一般。  这陈家酒楼的点心跟糖水瞬间风靡京城!  施存祈做了月满楼二东家这么多年,第一次知晓,男儿膝下有黄金,娘子手上,也有黄金的哪!  如今他正响应陈念莞提地要求,在京城找个戏班子,到三楼唱戏,届时,吃点心,喝糖水,还能看上戏,这酒楼的生意不还得往上升一个台阶?  施存祈心潮澎湃,当初被自家大哥逐出月满楼,如今看来,那区区挫折,跟现如今的锦绣前途来说,算得了什么?  陈东家,原来是自己的贵人呐!  柳云跟柳河则是呆了许久,还互相看了一眼,张大嘴结巴起来:“多,多少??????”  “咱们酒楼半个月,赚了多少?”  “一万二千七百三十两!”方五郎也难以置信道。  柳风哗地一叫出声来,柳云欣喜得直跳脚:“表姐,表姐,这是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啊!施掌柜可是真金白银算过的。”陈念莞也笑着一把揽住了柳云。  “真没想到,京城人家娘子们手里原来有这么多银子啊?他们还真舍得花钱银!”  “要对自己好,自然是不吝惜钱银了。”陈念莞道。  可不是。  京城里头,还没有哪家酒楼像他们一样,给夫人姑娘们提供如此轻松、自由的就餐环境的,而一夕得了优待的娘子们,将从来花不出去的钱银全花在这精巧的吃食上,那收益不就如脱缰野马,疯狂涨上来了吗?  只是她也没料到,京城里头的有钱大户这么有钱就是了。  算完总盈利,各位合伙人自然是要拿属于自己的那份分红的。  陈念莞拿大头,一下就有七千六百多两的收益,柳云,柳风跟沧莫南是一成,那就是每人一千二百七十两,而施存祈就是拿半成,也有六百多两银子。  陈家酒楼,不愧它金窝窝的称誉啊。  陈念莞最后将六张百元银票递给了柳风,“可要收好了,迟些时候记得给萧七爷。”  “得咧,包在我身上。”  第一次分成分得了一成,并且就有千两银子收入的柳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一成,才开业半个月就能分一千二百七十两,可不得了哇!  这才叫赚发了呀!  不枉费他当初极力说动了萧七爷借银子给自己打本啊!  五位合伙人身上都身藏巨款呐,回去的时候,没见过啥世面的柳云跟柳风都鬼鬼祟祟的,护那装着银票的包袱护得紧紧的,生怕没回到香桂街,就被哪里冒出来的歹人给抢劫了,看得身揣七千多两银子的陈东家笑得嘴角直抽抽。  哎,想她陈东家,最多银票的时候,可是差不多三万两,从抚宁县一直坐船带到京城,那气也不带喘的,看她多大格局。  柳云柳风不行啊,还是缺少锻炼!  听自家表姐这般一揶揄,柳云柳风齐齐用哀怨的小眼神瞅向自家表姐。  得了,表姐,都是一家的,就别这么埋汰人了。  如今儿他们才开始摸千两银子的尾巴咧,算是柳家人第一拨了,日后赚多了,有经验,他们也会变得格局起来的。  好,有志气。  陈念莞用眼神给自家两个出息的表弟表妹点赞。  嗯嗯,一切向表姐看齐!  *  回到香桂街,三个人都回各自的厢房去了。  柳风原本兴高采烈得很的,临要进房门了,脚步顿了顿,那脸上的喜色便消去了泰半,他苦着脸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到了柳青的房门,敲了敲。  “进来!”  柳青正坐在房里头的书案旁,点着灯烛,案上是一本翻开的书卷,看自家小弟进来,笑了:“小风找我有事?”  “哎!”柳风慢吞吞地挪到了书案旁,抓下毡帽摸了摸光瓢,这才把随身带着的包袱挪到了案桌上,而后从里头将今日收到的钱银全倒了出来。  一千二百七十两。  得上交公中六成,那就是得交与大哥七百六十两。  柳风老老实实数出七百六十两推到柳青跟前,擦擦鼻子:“大哥,这是咱跟表姐的酒楼赚到的银子,这份是上交公中的,你给收着吧!”  “哟,咱家的小风长大了啊!”  “可不是。”柳风骄傲地觑了自家大哥一眼,嗯哼嗯哼地昂着头转过身回自己房里头去了。  柳青哈哈笑了起来,便见柳河也带着柳云带着包袱来找自己的。  “小河,云云,你们也有事?”  柳云看了一眼自家亲哥,然后才对柳青道:“二堂哥,我今日也收到了在表姐酒楼里赚的银子,我想着……”  柳青一下明白柳云的意思,没等她说完,便伸手摆了摆:“云云啊,你知道,我们柳家的规矩,儿郎是得交六成到公中,但娘子是不需要的,你赚的钱银,你自己拿着。”  “那,若是我赚的钱银给我哥……”  “那也是你帮补小河的,小河也用不着交这份钱银。”  柳云松了口气,而后笑了,“那,二堂哥,那银子,我就自己收着了。”  “放心收着吧!”  柳青点头,看弟弟妹妹离开,微微叹了口气。  哎,如今家里头的每个弟弟妹妹都比自己出息了呀!  他身为辈分第二的兄长,倒是还没见长进呢!  柳云出了堂哥的厢房,一下将那装着钱银的包袱递给了柳河:“哥,这笔银子,你收着吧!”  “云云,这是你赚的银子,做哥的怎么好收呢?”  “哥,阿爹阿娘没了以后,还都是您支棱着养着我跟小弟的,那么苦你也没吭过声叫过苦,你还给我攒嫁妆,要不是当初你支持我跟着表姐到京城来开酒楼,现在也不能够赚到这些钱银,所以,我赚的银子,也有哥你一份的功劳,哥你就收下吧,当咱三房的家产也好啊!”柳云不依。  “哥不能收。”  “哥,你在萍儿村买地建房,难道不缺钱银?”  柳云这么一说,柳河不免就心动了。  是啊,现在他在萍儿村建了柳家的房子,眼下都快建好了,如今已经是二月,得找人赶紧开荒耕地播种,也是需要钱银的。  他来京城时,身上带的钱银约莫有四百两,原本以为很多,但当真在京城附近置办家常耕地什么的,其实根本不够花。  “那,这样,这笔银子我收了,我给云云你在萍儿村也建一座你自个儿的房子?”  “像姑母,在柳家村建自己的房子一样吗?”柳云一下就想起了柳氏回柳家村建造的那座房子,欢喜,“哥你愿意给我建房子?”  “对,给你建房子,买田,买地,都写你的名字。”柳河点头,“要是哥拿这银子做成了别的营生,也像表姐一样,跟你签契,赚了银子跟你分成,行吧?”  “行,哥,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柳云笑着使劲点头。  太好了,她也要跟姑母一样,可以拥有自个儿的房子了。  再说陈念莞,她也第一时间将酒楼开业以来赚到的银票大喇喇地放在了张二郎跟前。  “夫君,瞧,是我的酒楼这个月的分红哦!”  张二郎看着那一堆票子银角,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家的莞莞可真能干。”  可不是嘛!  陈念莞神气地翘了翘鼻子,被张二郎拉着揽进了怀里。  “夫君,那陈家酒楼跟里头的字墨都是你写的,虽然你说身为举人参股不好,也没要分成,那我每个月都分点银子给你好不好?”  “不必了。”张二郎摇头,“那银子娘子你都收着就好了。”  这些天他都呆在香桂街念书,有什么缺少的书卷,都是写下单子给七木让他跑外头买的,什么应酬都没有,先前差不多三前多两的银子,也没花多少,所以,他并不缺银子。  “夫君,我看你都不到外头跟那些同科应酬交际,好像你做了诗,也没见你投贴啊!”  年节后,京城里头就陆陆续续多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举子,都是来应考会试的。  如今城里可热闹了,比在府城考乡试的时候还热闹。  处处都是举人们举办诗会歌赋的传言,陈家酒楼也来了许多慕名而来的读书人。  听说那三楼的会场是可以出租的,施大掌柜可是已经接两三个举办诗会的单子了。  身为大东家,陈念莞自然免不了去酒楼做做掌柜的,救救场的,每日都听得那些举子们谈诗论道,还有到哪家哪家递拜诗贴的。  可自家的这位举人老爷,好像不动如山呐!  “夫君,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对自己考中进士有信心啊?”  “莫非娘子对我没信心吗?”  陈念莞看自家夫君淡定得很,一点没在怕的,嗯哼一声,“夫君,你知道,我新建的酒楼,为什么到今儿还没挂牌匾么?”  就像御风楼,月满楼,那高高的楼层上都会挂上店楼名儿。  陈家酒楼算是两栋楼并坐一栋酒楼的,春风里的牌匾摘下来后,是照着张二郎写的“陈家酒楼”刻的牌匾挂上去的,但新建的商楼牌匾还空着,外人都以为也算陈家酒楼。  其实不是,那是陈念莞故意空着的。  “为什么?”  “我在等你高中后,找皇上赏赐牌匾啊!”  张二郎恍然,而后托起了娘子的下巴:“你想求圣上的笔墨?”  “可不是!你说你有信心考中状元的,对吧,所以,等你被钦点为状元公后,你就找皇上要一副字墨,写状元楼。”  嗯哼,到时候,有大周朝皇上老子的笔墨镇场子,不仅气派,还能让众人都瞧瞧,这可是得到皇上老子赏赐的酒楼,就,谁也不敢随便来砸场子啦!  “所以,夫君你可要好好努力。”  “哦,要是,我考上的不是状元,是榜眼或探花呢?”张二郎故意问,?????“叫榜眼楼?探花楼?”  “才不要呢!”陈念莞翻了个白眼,“那直接叫进士楼好了!”  “为什么?”张二郎诧异。  因为所有进士,但凡来参加会试,自然第一目标都是只想要摘取状元啊,有谁十年寒窗,走到终于能参加春闱的时候,会嚷嚷说自己只想考榜眼或是探花的?  那多没志气的。  所以,要张二郎高中了状元,取名叫状元楼,那能成为所有读书人们的理想所在地呢!  但若是张二郎没考中,就只能叫进士楼啦!  你叫榜眼楼或探花楼,一来读书人心气高着呢,春闱结果出来之前,进什么榜眼楼探花楼,晦气,要春闱结果出来之后,进什么榜眼楼探花楼,没志气。  还不如直接就叫进士楼。  大家一看,就会觉得,嗯,进士楼,嗯,好兆头!  可不是,大家伙儿第一目标就是得先中进士嘛!所以期待可能考中的读书人心里自然也愿意帮衬进士楼的。  而状元榜眼探花,不都包含在进士里头嘛,所以,取名进士楼,自然比榜眼楼跟探花楼来得讨巧了。  听完陈念莞的解释,张二郎联系自身情况,忍不住乐了起来。  自家娘子揣摩天下读书人心思,还真有两下子。  “所以,咱家那楼是叫状元楼还是进士楼,全看夫君你的了?”  “明白。”  张二郎笑着颔首。  *  进入二月,那距离春闱自然就迫在眉睫了。  初四,是各地进京举子复试的日子。  复试是礼部举行的,为的是确认参加春闱的举子们,都及时到达了京城,同时也是进一步对学子们的身份进行核查。  若是往常,张二郎并不担心,但恢复记忆后,知道自己的模样神似永昌侯府世子,那他就不免有点忧心了。  他这段时日长年拘在香桂街不大外出,甚至没有像陈念蹇跟曾四一样投递诗贴,为的就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但,复试却是春闱前最重要的一道关卡,他不得不不去。  只要顺利通过复试,那便再也没什么人可以阻拦他参加春闱了。  是以这一日,去贡院参加复试之前,张二郎心情不免沉重。  幸亏范侍郎便是礼部的官员,他想了想,礼部跟永昌侯府相熟的,也便是邓尚书了,不过参加复试的人如此之多,邓尚书也未必会查看每个举子的情况,届时见机行事,避过邓大人即可。  张二郎不知道,这一次倒是他猜错了。  礼部的邓尚书早已经从罗敬那一处,听闻过楚州府有一位长得跟温玹一模一样的举子,因为疑心,他还特意派人去抚宁县彻底调查过张玉郎的情况。  但,海礁村已经覆灭,来历并无甚可查,而随从在抚宁县户部查到的张玉郎的户籍,却是板上钉钉的,自张玉郎五岁立住后,张家就给他上了户籍,后在十五岁左右,更新了样貌身高等信息,因病弱,每次服役不是以银代役,便是由家中长兄履行,而后到海礁村消亡,他逃出劫难后,凭路引到官衙重新登记了一次户籍。  而能给张玉郎佐证的,唯独剩下那周家的老爷,曾经与张家定亲退亲的事,以及张玉郎灭族后投门不得的事,后被燕来巷陈家母女收留,被范山长收为门生,而后一步步考上举人的事,都查得清清楚楚。  张玉郎,抚宁县海礁村人,身份并无做伪。  罗敬知道,张玉郎进京赴考,若非高中还好,一旦高中,或许会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所以年节前,早就将张玉郎的事给几位同僚说得一清二楚了。  所以,张二郎以为自己躲在香桂街无人能知,其实京城里头有几家大人都已经对他好奇心起,想知晓这来年参加春闱的张玉郎,当真与永昌侯世子那般相似,心里期盼着亲眼见上一见。  邓大人便是其中之一了。  是以这日,张二郎无论如何小心翼翼,再答卷时,邓尚书还是慢慢踱到了他身边,先瞅了瞅他的案卷,再瞅了瞅本人。  离开了他的考位后,走了几步,回头再瞅一瞅,等坐到了复试监考官位置上,喝了两口茶,放下茶杯,又朝张二郎瞅了过去。  张二郎如坐针毡,冷汗直冒。  这邓尚书,是发现什么了?还是单单只觉得自己与温玹长得像?  像,实在是太像了。  邓尚书丝毫没察觉自己过于热情的视线,让张二郎浑身不自在起来,心里暗叹。  原来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相似之人!  “邓大人?”一旁的范侍郎注意到了上司对自己父亲的门生过于关注,发问。  邓大人嗯咳一声,不得不稍稍收敛起来。  复试不过半个时辰,张二郎考完后,将答卷上交后,走出贡院,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见到侯在贡院外头的陈念莞,正想朝她走过去,便见到了冷冷地朝他望过来的温玧,看模样,似乎是特意在贡院外头候着自己的。  这一刻,张二郎不免懊悔,若是,从一开始,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了。  那样,在给莞莞写招子,产品儿名以及酒楼牌匾等等的时候,断不会因为觉得那字体漂亮,于是采用了温玧的笔迹。  他擅模仿,模仿谁的笔迹不好,却偏偏模仿温玹的?  当然,他也庆幸,自己仅仅在与陈家相关的品牌上模仿了温玹的笔迹,而自己平时书写、答卷,统统用的都是自己觉得自然的书写习惯。  自然是,自然的。  因为,是自己的习惯,而不是温玹的。  否则,单凭自己长得跟温玹如此相似,又写得一手跟温玹笔迹一模一样的字,谁人都会怀疑他与永昌侯世子的关系。  便是礼部里头,邓尚书,想必第一个就能认出来,而不会如方才那般见着自己,除了吃惊,并无任何质疑举动。  这么一想,张二郎心里踏实了,大步走到了陈念莞身边:“莞莞,久等了!”  “嗯,玉郎,我们先回去吧!”  这几日倒春寒,冷得很,陈念莞穿着厚厚的羽绒衣裳还觉得冷,正想转身上车,便见到曾经在卖年货时见过的那位永昌侯府的公子,也走到了他们这头:“这位是,张公子吗?”  “在下是。”张二郎朝温玧施了一礼,“阁下是?”  “永昌侯府二公子温玧。”  温玧瞧着自己找了许久的人,此时就出现在贡院外头,心里也是来气。  他年前发散人手找这位张举人,但每个书院都打听过了,偏偏不见有这位张玉郎的踪迹,而后,陈家酒楼名声鹊起,他亦跟友人一起到素川路尝尝鲜,没料到一下马车,抬头,便见到了那熟悉得刺眼的四个字“陈家酒楼”,差点一个趔趄没摔了。  陈家酒楼。  又是温玹的字迹。  还大喇喇地就呈现在世人面前,难道,都没有人发觉吗?  温玧恨不得马上将那牌匾拆了,可,真拆了,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于是他按下心里的嫉恨跟恐慌,进了陈家酒楼,随后很快打听清楚,这酒楼,是陈家娘子联合沧家、施家开的,那牌匾,是陈家娘子夫君张举人写的笔墨。  呵!  好一个商贾之流,不清楚读书人的事情,原来是给自家郎君打掩护呢!第138章   既然知晓张玉郎是陈家娘子的夫君,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陈家娘子一干人等就住在香桂街,但张玉郎平时甚少出门,据说是呆在宅里苦读,若不是因为今日复试,他还真难得见上一面。  “温二公子!”张二郎落落大方给温玧再行了一礼,淡淡然笑了笑:“不知道温二公子找张某,有何事?”  温玧看着张二郎与温玹相似的那张脸,呵了一声,也笑了:“无事,便是来看看你。”  温玧不傻。  这张二郎一副从容,似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装得可真像。  所以,他是当真不打算做回温玹了?  “我们永昌侯府年前,买了陈家酒楼的一些年货,见上面的字写得颇有风骨,甚似一位故人的笔迹,是以想结识一番。”温玧也装不甚在意地问:“不知道,张公子可否写几张诗赋赠送与我?”  “温二公子客气了。”张二郎明白温玧的意思,“那陈家酒楼的笔墨,是我仿造早年王大家的书法摹仿出来的,只用于陈家酒楼的诸种吃食上,若让我用王大家字体书写诗赋,张某还没临摹到这等地步。”  “没错。”陈念莞想起了当初要张二郎第一次设计陈家酱肉干的招牌,让他写最好看的一种字体的事,点点头。  “呵!”温玧轻叹一声,笑了:“若是如此,那可太遗憾了!”  原本他还担心,这张玉郎会有一日跑回永昌侯府,坏了他的事,可如今人家是来贡院参加复试的举人,大有将张玉郎这身份彻底坐实的意味。  在礼部挂了号,又被礼部的官员核准了张玉郎这个身份,他日后要冒认温玹,也得先掂量掂量这冒名顶替的滔天大罪。  再说?????,他查过这张玉郎生平履历,还有每次考科的名次,平平无奇,便是下场考进士,断也不会有很大的出息,不足为惧。  张二郎不欲与温玧多言,拱拱手,便与陈念莞上了马车。  “夫君?”  那温二公子笑得太意味深长,让陈念莞心里不安。  “没事!”张二郎抚慰娘子,“温二公子不过是附庸风雅,一时兴起罢了。”  “真的?”  陈念莞可也不傻。  先前见着夫君在年货的油纸袋上写的几个字,这温家二公子就追到商铺来了,如今张二郎复试,他还到贡院前蹲守,说没事,谁信?  “莞莞!”张二郎想了想,有些事,是应该让娘子知道的吧?  可,会试在即……  “莞莞啊,等会试过后,或者说,等我考上了状元郎,我再跟你坦白,可以吗?”  陈念莞想了想,要张玉郎当真有事瞒着自己,都瞒这么久了,让他多瞒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于是点点头。  而陪同温二公子一起来的关管事,在看到张二郎那张脸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震惊半晌后,才喃喃:“像,简直太像了!”  怎么天底下会有人与世子那般相像?  等关管事回过味来后,看向温二公子时却是狐疑了:二公子是如何得知,这什么张公子跟世子如此相似的?  就,单单凭……  关管事想到了在陈家酒楼买回府的年货,被二公子全部换掉油纸包的事,还有被叮嘱不许让侯府夫人跟老夫人见着,以及,方才,二公子说,这张公子的字墨,像一位故人?  这……故人,莫非指的是?  关管事不知道,自己脸上惊惶失措,全都被温二看在了眼里:“关管事?”  “哎?哎!”关管事回过神来,擦了擦冷汗,频频点头哈腰,“在,奴婢在,二公子有何吩咐?”  “今日见着张公子这事?”温玧睨睥了关管事一眼。  “奴婢自是,啥也不知道的,二公子放心。”  关管事心里拎得清,这张公子再怎么长得像世子,那世子的死是已经人尽皆知的,更何况,方才见他所言所行,与侯府并无半点牵扯。  而二公子,今年若无意外,侯爷该会为他请封世子,那就是侯府未来的主子爷,他何苦为了区区一个来历不明的张公子,得罪自个儿未来的主子爷呢?  关管事当即表示会缄默不语,跟未来主子表忠心。  温玧冷哼一声,带着人离开了贡院。  *  温玧以为,他不说,关管事不说,他身边的小厮守口如瓶,那张玉郎这事就算翻篇了。  却没料到,素川路那“陈家酒楼”四个字大喇喇地挂着呢,在陈家酒楼进进出出的主顾们都瞧得见。  这日,永昌侯府的大小姐温宁陪着闺中好友允欣郡主,坐着马车来到了陈家酒楼跟前。  “郡主,难得你也会想来陈家酒楼啊!”温宁笑着问,却也不奇怪。  如今京城里的哪家女眷,不张口闭口要到陈家酒楼尝尝鲜的?  都知道陈家酒楼的点心不仅种类繁多,还都别具匠心用小小的蒸笼蒸好,特意雇了女跑堂推着木车送上来的,还无须自己事先点单,送上来喜欢什么拿什么便是了。  温宁早听说过了,可一直没机会过来尝一尝。  而允欣郡主在上元节那一日的宫宴上着了凉,惹了风寒,一直卧病不起,后来又诸事耽搁,等反应过来,那声名远扬的陈家酒楼,就是那陈家厨子开的,想起了自己尝过的那一筒椰奶,于是这日就约了温宁,一起到素川路瞧瞧来了。  “不过是来看看这陈家酒楼在盛名之下,是不是如此相符罢了!”  允欣郡主冷哼。  两人先后下了马,温宁笑着微微抬头,去看修缮一新的陈家酒楼,见着那四个字,脸上的笑意便没了,盯着入了神,怔怔的。  “宁宁?”  允欣郡主见温宁走神了,看她的表情,于是顺着视线也望到了陈家酒楼四个字,登时也变了脸色。  “这字,怎么与玹表哥的笔锋如此相似?”  “郡主,三哥的字自小就是临摹王大家的字帖习成的,若他人也有临摹王大家的字帖,那字有相似,又有何奇怪呢?”温宁回过神来,笑着道,心里却想起了大佛寺见着与三哥相似的那位公子的事。  别说字了,便是人,亦有相似呢!  相较起来,那这字迹相近,就不足为奇了。  温宁与允欣郡主丢下了这一丝困惑,走进了陈家酒楼。  两人被在迎宾区的女管事一路带上了二楼。  “最近夫人们都喜欢到大堂里用膳,不知道两位姑娘,是想选大堂还是雅间呢?”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尝尝什么推车服务的。”允欣郡主冷嗤一声道。  “既然是选择大堂就餐,那是选二楼,还是选三楼?”  “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三楼跟二楼高,但能观景眺望,那价格会贵一些,最近咱们东家还请了京城里头有名的出云班子来唱戏,姑娘们可以一边听戏,一边享用点心。”  “出云班子的戏哪一出本郡主没听过?”允欣郡主冷嗤,“就二楼吧!本郡主来这是为了吃的,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儿?”  女管事听允欣郡主自称,一惊,又看了她两眼,脸色带上了些许惴然,却有很快恢复了从容,“那,这位郡主,这边请。”  从屏风绕进去,便是改造后的次大堂,里头十张待客用的圆桌坐满了八桌,虽然用薄薄的屏风板子隔开,但实际上形同虚设,因为好不容易能跟一楼郎君那般无所顾忌地在大堂里用餐,彼此带着八卦心的姑娘夫人们,都想瞅瞅来陈家酒楼同性们都是谁?  而有幸遇见彼此相熟的人家,则干脆撤了屏风,隔空喊话,自由得很呐!  若是遇上有分派系不对路的,没关系,换个远一些的位置,把屏风挡上,或者,干脆直接换去三楼就得啦!  所以,陈家酒楼开业这么久以来,还从没发生过娘子食客们有甚冲突的,相当友好。  处理特发事故组的女领班跟两位随从,暂时也无用武之地,只做一些普通的添水送热饮的活儿。  允欣郡主跟温宁一进去,便瞧见里头欢声笑语的聊天声,还有传闻中的推车,原来是两架木车,做成了三层,每一层都摆放着满满的点心,尤其是最上面一层,堆堆叠叠着高高低低的,可不就是自己上元节那一日在素斋上见过的小蒸笼吗?  允欣郡主莫名地就觉得心里有点兴奋起来,等反应过来,啧,自己居然看着个小小的蒸笼就莫名多了点期待,什么鬼?  陈念莞正负责招待着带夫人们过来吃茶的韩夫人呢!  自从上元节,韩夫人一家在韩瑾芊的坚持下,韩瑾缳暗戳戳地推动下,勉强来了陈家酒楼吃晚宴,当即就被九大簋给说服了,听说还有特色茶点,见着一楼的推车服务,做雅间包厢里头的韩瑾芊当即眼睛都瞪大了,跟韩夫人嚷着明天也要来吃早膳。  韩夫人也好奇了,第二日晨儿就带两姊妹过来了,然后,当然就成为陈家酒楼的忠实拥趸啦,还为陈家酒楼的口碑发酵贡献了不少力气——在官家夫人的圈子里头提了一嘴,跟姐姐妹妹交际的时候,外出逛街的时候,都要特意到陈家酒楼歇歇脚,于是一带二,二带三,三带四五六,可不都在京兆尹夫人的朋友圈子普及了陈家酒楼的美名了吗?  韩夫人是如此,那韩氏姊妹也出力不少啊!  韩瑾缳还顾及官家小姐脸面,暗戳戳地约三五知己外出,总是借口陈家酒楼就在附近,秉着就近原则勉为其难来一下下。  但韩瑾芊可是出了大力气。  从在返京的客船上的海鲜大餐有多美味,到陈家酒楼的点心有辣么多,有辣么好吃,说得熟识的小朋友们吸溜吸溜直咽口水,回头各找各妈的时候就嚷着要去陈家酒楼了。  坐船是不可能的。  就是坐船也不可能遇得见厨艺辣么好的陈姐姐啊!  可陈家酒楼就在京城里头,他们也要去看看陈家酒楼地点心的到底是不是辣么多,尝尝是不是真的辣么好吃!  好嘛,等家里的夫人们带着他们去陈家酒楼吃了一次之后,小小的蒸笼跟灵便的推车,还有好看的竹筹子,登时让他们大开眼界。  再一尝,嗯嗯嗯!  陈家酒楼的点心真的有辣么多,还真的辣么好吃,就,将不少小食客们也吸引过来啦!  当然,同时也将自家的阿爹阿娘也发展成为了陈家酒楼的常客啰!  陈念莞这头才跟韩夫人寒暄着,便见女管事将允欣郡主跟另一位不知道谁家的姑娘带过来了,笑着马上迎了过去,而后马上行了一个礼:“允欣郡主!今儿有空来陈家酒楼吃茶啦?”  “那是自然!既然你说得那么好听,我允欣郡主不来瞧瞧,怎么分辨真伪呢?”允欣郡主高傲道。  “既是如此?????,郡主跟这位……”  “温大小姐!”允欣郡主介绍。  “温大小姐,两位这边请,这边请。”陈念莞面上笑着,心里一个愣怔,姓温,又跟允欣郡主看起来相熟的样子,这位温大小姐应是身份不凡,估计是哪家侯府的姑娘。  她记得的,那永昌侯府,似乎是姓温的吧?  等允欣郡主与温宁坐下,茶博士上来秉茶的时候,允欣郡主问:“你家牌匾做得不错,是请何人所撰呐?”  真是怕啥来啥,怎么又有人揪着那陈家酒楼的字迹追问夫君了?  看来,自家夫君确实是有不少事情瞒着她呐!  陈念莞笑了起来:“让郡主见笑了,便是我家夫君临摹王大家的书法,草率写下的,怎么,写得不好吗?”  允欣郡主眼里掠过一线失落,瞧了温宁一眼,冷冷道:“一般一般吧!”  “我也觉得就一般一般。”陈念莞笑道,循例给她们介绍了一遍店里的点心跟糖水,就由她们自便了。  两人没低落许久,便马上被过来的推车吸引了。  等揭开蒸笼盖子看一份份精致小巧的点心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牌匾的事?都忙着挑感兴趣的点心去了。  允欣郡主是夸张得很,几乎将整整一层的蒸笼都搬到了案桌上。  “郡主,这会不会太多了?”温宁担心道。  “没事。”允欣郡主大手一扬,叫过女管事,“我想要喝那个椰奶,有吗?”  “有有,郡主啊,我们不仅有椰奶,还有很多同款的糖水,特别是最新推出的双皮奶跟冬日烧,是鄙店非常受欢迎的糖水,两位姑娘要不要也尝一尝呢?”  “那就都来两份吧!”  “好勒,郡主,温大小姐请稍等,我们马上为您俩送过来!”  陈念莞本在席间走动,对各位女客致以亲切的问候,当然,寒暄期间也要掌握掌握这些来贡献钱银的主顾们的身份的,毕竟地位在这儿摆着,在这个有阶级存在的社会,招呼这些尊贵的女食客们自然是要加倍小心,体贴伺候的。  等都一一安抚过二楼的食客了,陈念莞带着四丫通过走廊,去了三楼。  因着后来扩建了这幢将来不知是状元楼还是进士楼,施存祈又多请了六位跑堂,原本是郎君娘子各三位的,可后来见女客居多,于是就换了三位汉子下来做传递点心的粗活儿,叫了三位十三四岁的小郎君给顶上,省得来吃席的女客们有意见。  特别是后来见生意兴旺,第一个月赚得瓢满钵满后,又到牙行多买了六位娘子,自然也是特别选那些在大户人家干过的,如此懂得多,教起来也快上手。  而在三楼的当儿,便见有位老夫人正指着案桌气愤地说着什么,那三楼的女管事跟两位小郎君正站在一旁,洗耳恭听。  等陈念莞走过去,认出来发难的恰是彭尚书家的老夫人,而她指着的那份吃食,原来是一份烧鸭。  “不用跟我废话,把你们陈家酒楼做这个烧鸭的厨子给我叫过来,是不是我们彭家的家奴,我一看就知晓了。”  “彭老夫人怎么回事?”  抚宁县时候,彭东家可是自己的合伙人呢,再说,自己在府城的时候,也没少拉彭尚书家扯大旗,是以对彭尚书家的人,陈念莞是带着几分敬意的。  每次他们家的女眷过来,都交代管事跟伙计们要好好招呼。  此时见彭老夫人生气了,自然要问个明白的。  原来,彭老夫人今儿来陈家酒楼,第一次尝到陈家烧鸭的味道,然后就说是她彭家一个逃奴做的味道,问是不是陈家酒楼包庇了他们家的奴婢,正兴师问罪呐!  “陈东家,不是我们说你们酒楼的不是,但不仅是烧鸭,还有你们酒楼烧肉的味道,恰跟我们府上的厨子做的滋味是一模一样的,这两道吃食可是我们彭家厨子的祖传秘技,从不外传的。”  坐彭老夫人身边的妇人,正是彭尚书夫人,她这么一说,旁边案桌有跟彭府相熟的,频频点头。  谁不知道,彭府去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位技艺高超的厨子,凭着这风味独绝的制鸭法子跟烧肉,在京城女眷里头大受欢迎。  想吃这两道美食,还得专门上门拜访才吃得到,有不少人见有利可图,就起了坏心思,塞了人到彭家后厨,想偷偷学这烧鸭叉烧的做法。  结果东窗事发,彭府为此还杖毙了两个小厮,但还有一个小厮得了风声,逃了,至今下落明。  直到现在陈家酒楼一开,有夫人发现,咦,这只能在彭府吃到的秘传美食,在陈家酒楼也有啊!  渐渐地,就越来越多的人都知晓了,陈家酒楼在大喇喇地售卖被彭府视若珍藏,等闲不露于人的美食,这传言慢慢传进了彭府,那尚书夫人一听,那还得了?  尚书夫人来过几次,都没注意到,毕竟点心就有上百种,再加上如今新上架的糖水,天天在府上能吃到的烧鸭跟烧肉就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再来陈家酒楼的时候,就马上点了烧鸭跟烧肉,一尝,果然滋味一模一样,甚至比自家厨子做得要好,味道还更浓醇,这怎么得了?  一定是自家那个偷学厨艺的逃奴干的。  所以尚书夫人马上携着老夫人来陈家酒楼要个说法,于是有了眼前的一幕。  那原本在各自席上吃着点心的夫人姑娘们都停了筷箸,纷纷朝这头瞧了过来。  啧啧,彭尚书府上的逃奴咧,要是这陈家酒楼当真包庇这种奴婢做厨子,这罪可不小。  可不是,逃奴可是死罪,包庇逃奴也是重罪,要陈家酒楼当真干了这等事,叫来官府一查,这酒楼怕是要开不成了!  这酒楼才开业多久,不做多可惜的,要不,等陈东家被撸掉后,咱们赶紧跟家里说一声,将这酒楼整个盘下来!  于是,看客们各怀心思,都在看笑话!  陈东家怎么会让她们得逞呢?  “两位夫人是不是弄错了,这烧鸭跟叉烧的做法,是我传授给酒楼里的厨子的,而且也不是什么不秘传的吃食,我在抚宁县的时候,就已经将这法子传授给了许多跟我合作的分店厨子。”  可不是,说起来,彭东家可是也交过银子送了个厨子过来学陈家河粉的做法,以及这烧鸭跟叉烧的烹制。  “不可能。”老夫人摇头,断然道,“那厨子,可是我家儿郎千辛万苦找来送给我专门做吃食的,怎么可能是你教出来的?”  陈念莞想想就明白了。  这烧鸭跟叉烧,要没有蚝油,是做不出来这个味道的,如果彭家的厨子能做出酒楼里一模一样的味道,那很明显,这厨子也有渠道能买到蚝油。  但蚝油,就算是大舅母跟四舅母建成了酱料坊,可允许她们自由出售的酱料里,蚝油并不在列。  因为她为了确保陈家河粉店里头的烧鸭跟叉烧,必须成为只在陈家河粉店里才有出售的专属产品,如此才能让陈家河粉凭借这三样别具一格的吃食稳固立足。  所以蚝油只向她陈家酒楼跟各地河粉分店销售。  彭东家派厨子来学陈家河粉以及烧鸭跟叉烧的制法,说要在京城开店,但他们来京城这么久,却从没听说过,京城里哪个旮旯开了一家陈家河粉店。  她还奇怪了许久呢,有在月满楼售出的陈家河粉名声在前,若开家专售陈家河粉的店面,京城里头不会没人知晓,但今日,她算是明白陈家河粉店为何没有开起来了。  敢情,彭东家煞费苦心送个厨子到陈家河粉店学厨,并非想开什么店,不过是送个厨子回京城彭家,孝敬老夫人啊!  若不是她要随着夫君来京城,这事怕就这么瞒下去了。  陈念莞觉得有点儿愠怒。  打着要开店的旗号,感情是欺瞒自己骗取陈家河粉跟烧鸭以及叉烧制法的。  而后又好笑。  彭东家还叫陶然茶居的掌柜,每个月都给阿娘一笔银子呢,假装是开店的盈利,装得可真像。  这样就不怕他们不给他供应蚝油了。  可不是,要断了蚝油的供应,那位厨子,还怎么做得出跟陈家酒楼味道一模一样的烧鸭跟叉烧呢?  “敢问,送老夫人您厨子的老爷,可是随原来的范侍郎去了抚宁县的彭东家?”陈念莞问,补充,“还开了一家陶然茶居的那位彭老爷?”  “怎么,你认识?”老夫人跟尚书夫人都愣了。  “认识,去年儿的时候,彭东家送过一位厨子过来我开的陈家河粉店,说是要学我们店里头的烧鸭跟叉烧的做法,不过我当时不知晓,原来彭东家是打算将那位厨子送给老夫人的。”陈念莞笑眯眯地道。  陈念莞没说彭东家蓄意欺瞒自己的事。  这等事,说出来不光彩,还会让陈家酒楼跟彭家交恶,还不如卖个人情给彭家,日后断了给彭东家的蚝油供应就是了。  “不可能,若是从你这处学的,为何那?????厨子说是自家祖传秘技?”  “就是,这两样吃食,寻常人家可做不出来的。”  看老夫人跟尚书夫人半信半疑。  可不是,寻常人可做不出来啊,这话不是在夸她陈念莞嘛?  陈念莞笑眯眯道,“不偌,两位请你们府上那位厨子来一趟,我们当面对质一番?”  老夫人跟尚书夫人看陈念莞说得笃定,却是万不敢叫自家厨子当真来陈家酒楼的。  家里头二房那孽子确实随着他姐夫去了抚宁县不假,开了一家陶然茶居也对,陈东家既然都知晓这些事情,还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孽子曾经送人跟她学厨,为的是送她做吃食,也是一片孝心。  若其实是厨子夸大自己的厨艺,如今息事宁人,外人还道是厨子胆大,老夫人受了欺诳蒙骗,但坚持叫人过来辩驳,无疑自取其辱。  于是彭老夫人跟尚书夫人不再纠缠这事,潦草用完膳后,匆匆离去,那打算看热闹的食客也一哄而散!  之后,陈念莞也没见这事有后续。  倒是尚书夫人,舍不下陈家酒楼的诸多点心,还频频来帮衬,陈念莞识趣,也没再问厨子的事!  当初她就觉得奇怪,彭东家一个官家公子,怎么会有心思开店?也以为他不过是玩玩罢了,怎么能猜到,是专门叫个厨子过来,学成后就送回京城彭府呢?  虽然这事彭东家出发点是好的,但做法却错了,但想到阿娘还在每个月固定从茶居掌柜的手里收所谓的盈利钱银,陈念莞心里颇不是滋味,回去跟张二郎一说。  张二郎笑笑。  “若是当初,彭东家说,是为了给家里头送个厨子才找你学的,你会答应吗?”  陈念莞不确定地道:“这假设好没道理,我也不知道那会儿他愿意出多少银两来买我们陈家河粉店的做法啊,但如果只有五十两加盟费,我肯定不愿意。”  “那加上他后来给岳母的利润分成呢?”  陈念莞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  这彭东家还真有意思,指不定那会儿他掏三百两,或许自己当真愿意将这种种吃食的做法教给他送来的厨子,如今他送阿娘的钱银,怕也超过这个数了吧?  “那,这事,莞莞打算怎么办?”  “他欺瞒了我们,自然是要算一算帐的。”陈念莞道,“看在他每个月送来的钱银份上,我就不跟他多计较了,但我还是得把这事告诉给阿娘!”  毕竟,结善总比结恶好!  至于蚝油断不断,让阿娘视彭东家的态度看着办。  不过经由这事,京城里头几家的女眷,都知晓,前头让她们垂涎的彭府的厨子,原来也是陈东家教出来的,对陈东家愈发钦佩,而陈家酒楼借此也在京城人家的女眷中更扩大了威望。  而这日吃过陈家酒楼点心的允欣郡主跟温宁,也完全被美味折服,也从此成为了陈家酒楼的常客。  至于她们无论进店还是离店,总是下意识抬头瞥向那“陈家酒楼”的牌匾,是何用意,就不得而知了!第139章   明日便是会试了。  为参加复试早就从书院就搬回香桂街的曾四,还有从国子监回到这边的陈念蹇,跟张二郎都聚在了书房里头。  这些日子以来三个人基本上都呆在书房里,足不出户,窝在书房里头看书,不时对题切磋。  他们也是在今日,与天下其他学子们一般,收到了圣上下旨意确定的考官。  一般来说,主考官一名,副考官共三位,另还会有不下十八名的审考官,以及贡院考场负责现场监考的内、外帘官,监察官吏等等。  朝廷之所以这一日才宣布主持会试的各路考官,为的就是打这些个学子们措手不及。  平时府试,乡试,不少学子都会揣摩考官心思,以此针对性准备温书,但明儿下场会试,短短一日半日的时间里,这些学子们如何去打听考官的喜好偏爱?所以只能凭真本事上了。  对于那些初次来京赴考,在京城里毫无根基的读书人来说是这样,但对于在京城开了多年的书院来说,却正是显露自家书馆底蕴的时候,利用人脉声望,在圣旨公布之前,自然不敢有所动静,但圣旨公布之后,都会召自家学子回书院一趟,将提前获得的信息授与书院里赴考的弟子们。  那曾四已经回过梅麓书院,聆听过书院里夫子的提点才回来的。  陈念蹇更不用说了。  国子监自然是比任何书院都最清楚朝中有资格出任这次春闱考官的各位大人跟学士,早早地就给他们打探完摸过底。  今儿三人聚在书房,就是互通有无的。  只是到最后,发现考官众多,并且每个考官的喜恶并不相通,反而对于届时如何作答,变得愈发踌躇起来。  “那考官大人们可不是吃素的,要这般刻意揣摩喜好,让他们看出了我们是故意迎合,会不会弄巧成拙呢?”  张二郎最后问。  陈念蹇与曾四彼此看了一眼,默然,最后到底在考场上采用何种解题议题方法,还是自个儿才心中有数。  三位举人老爷要在贡院里连考九日。  与乡试一样,会试亦是连考三场,每场三天。  考的内容也类似,均为四书五经跟策论,但策论的比重会偏高一些。  给三位举人老爷们准备考篮行囊的,自然是陈念莞了。  没办法,陈念蹇是自家堂哥,那陈峰是个混不吝,来京不过是想着吃吃喝喝,压根儿靠不住,至于曾四,陈念莞可是答应曾老爷要看顾好人的。  反正准备一个考篮一份包袱,跟准备三个考篮三分包袱,也没多大区别。  一路陪着夫君考过来的陈念莞早已经得心应手了。  笔墨纸砚,吃食糕点,氅衣被衾,三份都准备得满满当当的。  到了这个时候,陈念蹇跟曾四才知晓,在乡试时候,那最后折磨他们心志的椰香,竟然是张二郎带过去的热饮,登时嫉妒得眼珠子后红了。  早知道,到陈娘子家买几份好了,当初自己就不用那般煎熬了。  不过这次会试,自己也有同款热饮可以冲泡,想必到时候受折磨的是其他举人同科了,让竞争对手减少一些也好啊!  这么一想,曾四跟陈念蹇交换了一个神色,意味各自知晓,心照不宣。  铁定每场都得多泡几筒,端看有多少同科意志不坚定,而后击垮一个是一个!  然后叫陈念莞多给了几包,陈念莞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奸计,他们要,就给他们了,陈念蹇跟曾四接过后,默默揣到了考篮里头。  次日送三位举人老爷进贡院,陈念莞用自家的马车载着张二郎,曾四雇了一辆马车,由小厮跟两位护卫护着,陈念蹇父子也另外雇了马车跟护卫,就一起去贡院了。  一进内城就寸步难行,再走一段路后,实在走不动了。  张二郎下了车,劝陈念莞这里人多,不要往前头去了,陈念莞看看却是如此,点点头,嘱咐稻禾跟小佑护好夫君,自己跟四丫就转头去陈家酒楼了。  张二郎与陈念蹇,曾四一起朝贡院门口挤去,直到有官吏出来主持秩序的路段,那人潮才散了开来:前面路段只允应考举人进去,送行之人只能止步。  三人各自带上考篮行囊,大步流星地进了贡院。  会试的流程亦是跟乡试差不多,先由官衙点名,而后被叫到划定的区域排队,接着逐个搜身,最后领了号牌,才能入贡院龙门。  等所有通过的学子进入了贡院,大门一闭,三年一次的会试便算是正式开启了帷幕。  京城里最近的头等大事也就是春闱了,不仅处处能听见说会试的议论,便是到酒楼里吃饭的京城人士,聊天儿起来,也会说一说会试,似乎不说,就不是个时髦的京城人了。  陈家酒楼一楼大堂,那喝着茶,说着春闱的郎君也不少。  不少人还在问施存祈:“施大掌柜的,你这陈家酒楼怎么不跟月满楼一样,开个赌盘,让咱们赌一赌几天后考中状元的举人是谁啊?”  “就是,这陈家酒楼啥啥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  “施大掌柜的,给咱们找个乐子嘛!”  施存祈连连摆手,“不好意思诸位,咱们陈家酒楼不兴赌,若是各位要想给自己看好的举子下注,可以移步月满楼,御风楼,或是吉祥居也行。”  其实按照往年办酒楼的习惯,施存祈会在上元节之后,就在酒楼筹备下注押今届状元的赌局,毕竟这可是三年一次的盛事,许多酒楼都会开设赌局,一来不失为招来食客的法子,二来作为赌局东家也可以稳赚一笔钱银。  可是今年的新东家陈娘子无论如何都不允在陈家酒楼做这等事,身为给大东家做事的大掌柜的,自然以大东家的意思为准,赌局就没设了。  “行啊,施大掌柜的,你就不怕,咱们去了别的酒楼,不回来了?”  “若你们去了别的酒?????楼不回来了,那便是我们陈家酒楼没本事留住诸位!”  若还是在月满楼,施存祈怕还是会有四五分担心,但在陈家酒楼,怕留不住客,实在杞人忧天。  陈家酒楼如今大部分主顾,可都是夫人跟姑娘们,留住了这部分姑奶奶们,还愁姑奶奶们家里头的郎君们不来帮衬陈家酒楼呢?  更何况陈家酒楼如今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不光是吸引娘子们的点心跟糖水,还有包括九大簋在内的诸多菜式,离了陈家酒楼,别处都吃不到,为此吸引的郎君们也不少。  不然,这些嚷嚷着要去别的酒楼的食客,怎么会就身在此地呢?  再说,喜欢到外头酒楼用膳的主顾,今儿来这家打打牙祭,明天到另一家吃饭用菜,亦是很寻常的事,端看哪家酒楼厨子本事更大,留住的常客更多罢了。  所以施大掌柜的,没在怕的。  那主顾们正跟施存祈闲聊的时候,送夫君到贡院应考的陈念莞与四丫也过来了,见着店里头依然满座的大堂,以及明显适合了陈家酒楼运作模式的管事,跑堂等伙计,看着招呼主顾的施存祈满意地笑了笑。  有得力的大掌柜就是好啊!  这些经由施存祈筛选过的管事跟跑堂,都是对餐饮有经验的,便是没有经验又被选上的,在开业前也培训过,如今单单酒楼店面的伙计,就有六十人之多。  这自然是为了给来酒楼的食客们最宾至如归的优质服务了。  尤其是二楼跟三楼会堂里来的夫人姑娘们,身份尊贵,行事自然比郎君主顾要娇贵的,少了伺候的人还真不行。  所以这六十多人里头,又有泰半都是后来买来的女伙计。  虽然人手增加了,付给伙计们的月俸也跟着涨了,但比起酒楼每月的盈利,对陈东家来说,简直九牛一毛,湿湿碎啦!  陈念莞神清气爽地上了二楼,惯例跟到会堂里来光顾的夫人们姑娘们逐一亲切问候过,在过道处,见着了那楼上尚未有挂牌匾的商楼,微微抿着嘴笑了笑。  状元楼?  还是进士楼?  这个二月,就能揭晓了。  会试跟乡试的考试时间一样,三日一场。  所以跟乡试一样,第三日,陈念莞跟小佑跟四丫以及曾家的两个护卫一起,与其他应考学子的家属一般,到贡院门口接人。  到下晌稍迟的时候,出来过第三批人了,才见陈念蹇先出得贡院大门,看他神色憔悴,也没跟她多说什么,颔首后就跟着父亲先离开了。  随后又过了两批人,才见到张二郎与曾四一起出来,两人均是疲惫不堪。  似乎,这第一场就考得不怎么顺利啊!  陈念莞等人没有多问,接过他们的考篮跟行囊,搀扶着两位举人上了马车,急匆匆回香桂街去了。  两位考生洗漱用膳,而后啥也没说各自回房呼呼大睡,直到第二日近晌,才恢复了精神,两位举子关在书房里头,也不知道是干啥,但大伙儿都识趣,没去管他们。  都是陪着张二郎一路考过来的,知道怎么回事!  大伙儿都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一次张举人也如先前那般走运,顺顺利利考个进士回来呢!  因为这,柳风跑大佛寺送银子给萧七爷时,也顺便代表表姐给佛祖拜了拜,希望佛祖庇佑,直到了心告诉他,自己拜错人了,会庇佑举人考中进士的,应该去拜文曲星庙才行。  因为文曲星才主管读书人的事,大佛寺里的佛祖主佑香客平安顺遂。  “还有这讲究?”柳风结舌。  “没错,这拜佛可讲究了,求什么祈愿拜什么佛!”  了心给不仅给柳风讲庇佑高中是文曲醒,还将护佑发财去拜财神爷,求佛送子要拜王母观音,还有风调雨顺拜龙王庙,家宅平安拜土地爷,等等,等等,简直让柳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柳小郎君,您要对这个有兴趣,不如……”  了心偷觑了一眼柳风的秃瓢,然后柳风马上注意到了,叫了心打住,嚷嚷:“才没不如呢!我这是假的,假的!”  柳风摸着自己的光瓢哼哼。  别以为他不知道了心想怂恿自己出家呢!  他干啥啥不好,要出家做沙弥?  了心很失望,唉,柳小郎君这般好,要他愿意剃度出家,自己多个师弟,一起侍奉明海师傅,多好的。  “什么假的?”  柳风正跟了心在禅房里唠叨呢,萧七爷走了进来,柳风一见着萧七爷便笑了:“没啥,咱就随便聊聊!”  了心则一下起身,给萧七爷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明海呢?”  “师傅被师叔叫过去做庙内的事务了。”  “那我来得不是时候了?”萧七爷啧了一声,自顾自坐到炕上。  那刘公公跟小厮们早手脚麻利地收拾起禅房来。  “哎,哪里哪里,萧七爷来得正是时候。”为了见萧七爷,柳风可是来大佛寺许多次了,都没见到人。  他不知道,开年的时候,萧七爷最忙了,不是雪灾便是水灾,今年还得加上个春闱之事,简直分身无术,今儿也是忙里偷闲,来大佛寺喘口气的。  “哦,怎么来得正是时候?”  柳风嘿嘿嘿笑着,将一迭百两银票抽出来,晃荡晃荡地递给了萧七爷,萧七爷一怔,而后也笑了,“这钱是?”  “还七爷我找您借的那二千两啊!”柳风笑嘻嘻地。  萧七爷笑了起来,朝刘公公一觑,刘福安明白,过来接了柳风手里的那一迭百两银票。  “大刘管事,你数数,是不是这个数!”  刘福安从善如流一张张清点后,跟萧七爷点点头,“爷,是二千两没错。”  “是吧,是吧?我说了我柳风不会骗您的吧?七爷?”柳风拍拍胸膛,“我说了等酒楼盈利了,就一定还得上钱给您了。”然后接过刘公公递给他的二千两的欠条,看看没错,赶紧撕了个粉碎,碎片还特意揣回荷包里头,打算找个地给烧个干净。  从今儿起,他就无债一身轻啦!  “哟,酒楼盈利了?”  “可不是,您没听说吗?如今咱陈家酒楼,要取代月满楼,成为京城第一啦!”  萧七爷哈哈哈笑了起来。  陈家酒楼的名气,他倒是也听说过的,还是他皇侄女允欣郡主进宫,给自家几个公主说过陈家酒楼里的盛况,上百种层出不穷的点心,花样百出的糖水,说得几个公主都想出宫一趟,亲自去陈家酒楼凑个热闹。  然后偶然得知此事的萧七爷才猛然想起来,他好像是这陈家酒楼的东家之一啊!  她们几位公主皇子到陈家酒楼吃饭喝茶,可不就是给自己送银子吗?  嘿,新鲜!  他堂堂弘帝居然赚自家儿女的银子了!  萧七爷想想就偷偷乐了,如今见着柳风,短短时间内就将欠债还上了,看来这陈家酒楼赚得不少啊,才要问问盈利,柳风就笑嘻嘻地再拿出了一迭银票:“七爷啊,咱们的酒楼开业,一月份的分红,我也给您送过来啦,您数数?”  刘公公很机灵地接了过去,飞快地数了数。  萧七爷眯缝着眼,第一次看刘福安数银票看得心情如此愉快,看刘福安数完了,问,“多少?”  “回七爷,一共六百四十两。”  “哟,六百四十两啊?”萧七爷吃惊,“这酒楼,赚不少啊!”  “可不是。”柳风双手抱臂,得意,“七爷啊,现在您总归相信我了吧?我能提携着您跟我表姐做营生,那是你的福气啊!”  “福气,福气!”萧七爷指着柳风笑着道,“等哪日儿,我七爷也得去好好看看,你们开的陈家酒楼,是啥样子的。”  可不是,出了银子,他这位合伙人可连酒楼长啥样都没见过,亏得还是东家之一呢!  “没事,七爷您啥时候去咱们酒楼,给我提前打个招呼,我在店里头给您留个最好的雅座。”  柳风爽快地一口应承下来。  “好,好!”  柳风今日还不知道,日后萧七爷去陈家酒楼一趟,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  翌日,第二场开考。  陈念莞将张二郎、曾四送去贡院后,同样也回到了素川路。  在小佑停了车,跟四丫从马车里出来,见到有个穿着素净的妇人正站在酒楼前,怔怔地抬头望着新起的那幢高楼!  “东家,是来咱酒楼的夫人?”四丫也瞅见了。  陈念莞也狐疑,看模样不太像呐!  “这位夫人,是来帮衬我们陈家酒楼的吗?怎么不里边请啊?”陈念莞走过去,笑脸相迎。  那妇人听她这般说,受惊一般转过头来,看着穿一身郎君服的陈念莞,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茫然一收,而后便换上了一副讥诮的神情:“你们的陈家酒楼?”  “对啊,鄙人不才,正是陈家酒楼的东家。”  “陈东家,就是你?”  “没错,正是在下。”  “那你来得正好,我来陈家酒楼,要找的正是陈东家。”  陈念莞也是一怔,看这妇人来意不善,想想?????还是没敢将她往酒楼里带,而是让四丫叫来两大猛兽,将隔壁的冰铺给开了。  冰铺如今没在营业,平时都用来待客或是员工临时休憩。  那冰铺的大门一开,妇人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等进去落座后,瞅着被改建后的店面,忍不住问:“陈东家打算把这地儿,就这么放着?”  “自然不是。没见咱上面二三层已经是酒楼的雅间跟大堂了么?”陈念莞叫四丫到隔壁拿了一壶茶过来,替妇人秉上了一壶茶。  “看不出来,陈东家打得算盘这般好。”  “一般一般啦!”陈念莞看着妇人,“不知道妇人姓甚名谁,找我为了何事?”  “便是这商铺的事!”妇人忍不住又看了一圈店面,才收回了视线,“当初陈东家买下这商铺,也是算好了我爹不会讨价还价,所以才压低价格买下来的吧?”  陈念莞忽而明白妇人是谁了。  余东家的女儿!  安顺侯府的那位妾室!  “八千两在内城买这么大一个商铺,转眼儿就改建成三层高楼,陈东家真是好筹谋。”余氏一脸的愤恨。  陈念莞脸上掠过一丝赧然。  可不是,当初她把底价说出来的时候,余东家那么爽快地答应了,她也很意外!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余东家当时不是应允这个价钱才跟她交易成功的吗?为什么他女儿这会儿还来找自己说这事?听语气,似乎极为不满。  “陈东家是利用了我爹救人心切,不然,八千两,你到别处问问,内城哪个地段的商铺东家会这么低价卖与你的?”  “余……”陈念莞不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余氏,“余嫂子,这你就不对了,虽然我当时没错,是开出了八千两的低价,但如果你爹不同意,我也不可能强压着他硬卖给我,对不对?当初是双方说好,你情我愿,钱银两讫的。”  “所以你不就是觉得,我爹会匆匆将铺子卖给你,才开这么低价吗?我爹走投无路,自然会同意八千两卖与你了。”  “余嫂子,你爹走投无路可跟我没关系,我做营生是不是做善事,既然我出了是这个价,你爹应承了,莫非我还要主动往上给他加价不成?”  “所以陈东家你不就是仗势欺人吗?”  “讲道理啊,余嫂子,我哪里仗势欺人了?”  “没仗势欺人,那你怎么盘得下原来的春风里啊?”  ……  眼看着自家东家跟人吵起来了,在一旁的四丫急了,想帮自家东家,可看看那余氏瘦弱的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又不好出手,咋办?  就在这时,外头的柳熊柳狮将余东家带了进来。  “兰丫头!”  “爹!”余氏一见自己父亲过来了,那剑拔弩张的气焰一下收了起来。  “陈东家!”余东家将跟陈念莞对峙的女儿拉到一边,万分惭愧,“我家兰儿给你添麻烦了!”  呵,还好,余东家是个明事理的。陈念莞抹了把冷汗,松了口气。  “爹,谁给她添麻烦了?明明是她诳了您。”余兰儿听父亲这么说,心里就来气了,指着陈念莞:“不然您怎么可能八千两就将铺子卖给她?”  说起这事,余东家的脸色也是复杂。  他当时跟陈念莞谈这商铺交易,当真是没细想,甚至也怪自己没见过世面,八千两就以为天价,忙不迭的卖了。  等把女儿救出来了才知晓,这铺子最低一万起价,甚至交给牙行,能谈到两万左右时,心里头那个悔啊!  可不卖都已经卖了,那八千两,为了将女儿赎出来,也用得七七八八了。  女儿从监狱里头出来,听闻自己好不容易说动安顺候送给自家双亲的商铺给卖了,还是低价卖出去的,在监狱里头就折腾得憔悴的人,登时就病倒了。  那可是她好不容易讨来给父亲的安身立命之所,不仅没了,连钱银也所剩无多,那他们日后,要如何过日子?  再如先前那般,从零开始抛头露面做糕点卖吗?  余兰儿不甘心。  病好后,这不,就来找陈念莞麻烦了。  陈念莞听得瞠目结舌,乖乖,从牢里捞一个安顺侯的妾室得花八千两那么多?  那比起来,她捞那丁大厨的那五十两倒是少得可怜,可实惠了!  不过也是,好歹跟安顺侯沾亲带故,怕是有这个原因,另外,瞧余东家救女心切,钱银开路,怕是别人说啥都信,让人给榨干了利用价值了。  这么一想,陈念莞也颇有点同情余东家的。  不过同情归同情,生意归生意,那八千两她也是真金白银交出去的,并不存在欺瞒敲诈,这个时候余兰儿无论是想找补也好,叫屈也好,断没有叫她再出银子的道理。  不过……  陈念莞想起来,当初安顺侯看上余兰儿,不仅是因为她的姿色,还因为她做糕点的手艺,并且,当初她跟余东家聊天儿的时候,那余东家也是对制作糕点如数家珍。  陈家酒楼还真缺个够pro.的糕点老师傅,要能招揽这父女,陈家酒楼也可以多开一个糕点系列。  只是,这余氏父女愿意吗?  果然,陈念莞将自己的意思一说,余兰儿差点没啐陈念莞一脸。  “骗了我家的铺子,还想让我们给你干活儿?休想!”  倒是余东家,啊,如今该改口叫余老伯了,听了陈念莞的建议,似有所动,一把拉住了女儿:“兰儿!”  “爹,你还没被她骗够吗?”  “兰儿,当初这事,就是爹不对,将商铺贱卖了出去,也是爹允了的。”那时候为了救出女儿,哪里有想那么多呢?  他余家原本不过住外城最破落的巷子角落,等于是女儿卖身进了侯府,托了她的福气,才一点点帮衬着自己从外城住进了内城,有了属于自个儿的小一进,再得了一个大商铺,说实话,余老伯心里着实不安。  对自己来说,女儿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商铺就算没了,好歹还有栖身之所,只要自己以后能干苦干,还怕日子过不下去吗?  余兰儿听着父亲劝,终于不闹了,眼眶泛红。  她当初答应给安顺侯做妾,还不是为了双亲能过一些好日子,既然父亲硬是要不追究,她还能有什么法子叫陈东家把少给的银子吐出来?  能盘得下安顺侯家的产业,如今又将酒楼做这么大的人,她怎么敢当真硬碰硬?  她也就是想出口气而已。  余老伯看着陈念莞,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问:“这,陈东家,您真愿意雇我在陈家酒楼干活儿?”  如今京城里头,陈家酒楼的名声如日中天,谁人没听说过这名字啊?  余老伯那会儿知晓陈东家能干,也万没料到陈家酒楼的营生会如此如火如荼,要真能在陈家酒楼做糕点,可不失为一桩好活计!  “余老伯要是愿意,我可要把话先说在前头,我们跟后厨人员签契,一般都是签长工,年限十年起。”  “时间这么长?”余兰儿惊讶地叫了起来,余老伯却愣了,反应过来后却是欣喜,十年长工,那不是说,签了契书,十年内都能有一份活计,不怕没活干了?  “那,陈东家,工钱?”  “工钱啊……”陈念莞想了想,“你试工期间,一个月五两如何?”  “五两?”余老伯笑了,点头,“可以。”  “爹!”  “兰儿,别胡闹了,爹还得赚钱银,养家呢!”不然,她父女俩以后靠啥过日子?  余兰儿瘪了一下嘴,而后瞥了陈念莞一眼,硬气道:“我也要给陈家酒楼做糕点!”  “哦?”陈念莞来兴趣了。  “我得看着我爹,省得他再被你骗了。”余兰儿忿忿不平,而后又道,“我手艺比我爹好,他五两,我要十两。”  “一样五两,三个月后,做不好,那我们陈家酒楼不会继续雇用你们,要做得好,我再给你们加工钱,而后再签十年长约。”陈念莞不惯余兰儿的臭脾气。  “可以可以,陈东家,我做。”余老伯连连点头。  余兰儿无奈,也跟着父亲应诺了。  后厨班子如今都是陈念莞在管理的,所以她对于后厨人员的安排跟增减,施存祈都不会过问,毕竟,后厨的事,陈东家比自己懂。  同样道理,而前头店面伙计都归施存祈管,因为施存祈在京城人脉广,找人比陈念莞方便,那陈念莞自然也不会过问前头伙计的增减。  只是,双方在增减人员时,必须互通信息就是了。  于是施存祈很快知道了余氏父女加盟陈家酒楼的事。  知道事情原委后,施存祈表示担心。  “虽然余兰儿能被家人从牢里赎出来,官府对余兰儿网开一面,或不会追究,但她到底跟逆臣安顺侯有所牵连,我们雇用她,就怕会有后患。”施存祈道,“况且后厨重地,一般信不过的人都不能放进去,把余兰儿招揽进去,她会不会怀恨在心?”  “我没说要放他们进后厨。”陈念莞自然明白施存祈的忧?????虑。  像那两个春风里的学徒,还有丁大厨,跟安顺侯府关系隔了几层,官衙能公然放人,自然是没问题的,但余兰儿身份毕竟不一样。  所以在跟余氏父女签契时,跟他们说明白,他们并不需要到陈家酒楼里头做活,既然当初余老伯搬走的时候,将他们做糕点的炊具都搬走了,听说是搬回家里了,所以,他们父女俩只需要在家里头做好,陈家酒楼会每日有人上门收他们做的糕点,每个月底,除给父女俩的工钱,他们还可以将做糕点的一切开销记下,届时陈家酒楼也会给他们补回这些开销费用。  如此就达到了既不须担心余氏父女使坏,又给陈家酒楼开多一个糕点系列的目的。  余老伯觉得这个法子好。  如此一来,他们足不出户,都能把每月五两银子给赚了。  对于寡身的女儿来说,是好事!  “那,陈东家想要咱们做哪几样糕点呢?大概做多少?”  “你以前也做过店面营生,你想想平时销量好的糕点是哪几种,每种,先做二十个吧!”  毕竟还不知道余家糕点在酒楼里受不受欢迎,先试试水再说。  “等确定下来受食客欢迎的品种后,我们会直接跟你们下单。”  “行。”  于是,雇用余氏父女给陈家酒楼干活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在签了为期三个月的契书后,陈念莞作为东道主,请父女俩在陈家酒楼的雅座吃了一顿。  瞧着推车上琳琅满目的点心,父女俩也大开眼界。  他们余家糕点主做的都是干制点心,从没见过种类如此丰富,还特别用小蒸笼蒸熟的点心,不止是常见的发糕,包子,煎饺,还有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肉食,竟然也能称为点心,甚至一些没见过叫不上名儿来的小吃食,件件精致小巧,既好看又好吃。  在陈家酒楼吃过一次后,余氏父女总算明白,为什么这陈东家开的酒楼能让京城里头如此多世家贵族的娘子们趋之若鹜了。  “爹,我也学了不少侯府里的糕点,等我做几件拿手的,让那陈东家瞧瞧,我们余家糕点也是跟陈家的点心一样,可以大受欢迎。”余兰儿竞争意识上来了,这般跟父亲说到。  “兰儿能这般想,就好了!”余老伯乐呵呵的。  不是陈家酒楼的附庸,余家糕点可以登堂入室在酒楼里卖与那些食客,真是极好的!  当然,在试水过后,发现余家糕点确实也有市场后,余氏父女签了长约,继续与陈家酒楼达成这种友好的合作模式。  在随后,随着丁大厨也加入到陈家酒楼的厨师班子中后,陈家酒后的后厨初代班子就此稳定下来。  *  这边厢陈念莞给陈家酒楼开拓了新系列,招揽了余氏父女,那边厢,张二郎也在贡院,不仅跟考卷苦战,还要应付不时冲自己飘过来的考官的视线。  张二郎在考第一场时,就已经感受过这种来自考官的热情。  初时就跟在复试时邓尚书瞅自己的反应一般,惶恐,不安,等见他们也不过是多瞧多瞥两眼,并未有发难或是质疑的举动,于是才渐渐放轻松下来。  虽然一度导致第一场考试速度慢了下来,但如今第二场,再对上这等视线,张二郎已经能处之泰然了。  没有纰漏!  要是有纰漏,他们早将自己赶出考场了!  不对,原本,就该没有纰漏才对的。  张二郎放下心理包袱,专注做题,笔下挥毫,第二场结束,成为了第一批走出考场的人。  到第三场时,亦是从容作案,全然没了第一场时的惊慌惴惴。  甚而在答卷之前,冲泡完了带来的椰粉,美美喝完后,顺利誊抄完策论,早早地离开了贡院。  曾四则是这日夜色黑了,才回到香桂街的。  据说,他是最后一批出来贡院的考生。  两位举人老爷考完后就跟先前一般,梳洗过后,到头便睡。  听说有身体不好的举子,有三场没考完就受寒患病中途退出的,有坚持到最后一场,走到贡院门口就倒下的。  比起这些,张二郎跟曾四倒是显得走运多了。  不过是不是真的走远,还是得等三月初会考成绩出来才有最终定论!  而会做出这定论的,是贡院内的考官们。  收上来的考生墨卷,都会由外帘官糊名,而后送到负责誊录的官员处。  这是防止考场舞弊徇私。  考生中自然少不了朝中重臣或是考官们自身门系的学子,为免他们从字迹中辨别出各自的学子,进而徇私给高名,均会由誊录官将这些糊名的考生的墨卷重新誊录一遍。  誊录官亦会在监考官的坐镇下完成工作的,期间不得随意走动,亦不能擅改考生答案,誊录完后还会有专门的对卷官将誊录卷与考生墨卷确认一致,甚至连原墨卷出错的地方也得一样才会放行通过。  之后,掌卷所编号后,墨卷会被封存起来,誊录卷则会送到内帘官手中,各房考官这才开始阅卷。  考卷分十等一份,而后抽签决定先看哪一份。  查阅考卷的,除了各位考官们,还有辅助考官的阅卷官,他们会率先筛选出一批不通过的考卷,譬如卷面不洁,字迹潦草不清,答案文理不通,错词漏字频出,以及犯忌触讳的,等等,余下,才是考官们过目审阅的考卷。  此次会试参考举子近四千,取三百以内,便是剔除了部分不入的考卷,余下要审阅的考卷亦不在小数,所以审阅书卷的过程,非一日能完成。  而主持这届春闱的考官们自然只能住在贡院里,同吃同住,直到将三百名进士考卷挑选出来。  接下来便是更难的排榜。  一科三百进士,成绩总有高低,尤其是前十名,直接关系到殿试排位。  这个时候,关于首甲跟排名,诸位考官们都会有自己的见解,冲突最甚,吵得最激烈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毕竟虽然是糊名,但自家学子的破题,解题,以及行赋做诗的风格还是改不掉的,一见着熟悉的卷纸,为着可能性拼一拼,各家考官都据理力争,力图让自家门生博个好排名,指不定殿试时就夺下魁首了。  经过几番争执,平息异议后,最终,十份考卷脱颖而出。  接着便是又一番碰撞,最后,将十份考卷从大多数认可的优异程度,从首甲的位置排序,确定了前十位进士的排名。  至于这前十位进士是谁?自然等听榜时公布了。第140章   命运已经被决定的考生们,这些日子在京城里的不要太快活。  尤其是难得来一次京城,手里又有余钱的学子们,既然已经应试结束,自然要到皇都各处转一转的。  所以,这段时间,整个京城是热闹非凡,读书人们的诗会,酒会络绎不绝,各个酒楼茶馆都生意爆满,陈家酒楼,也是如此。  陈家酒楼原本名声在鼎,再有亲自下场来尝试过各样点心的学子绝口称赞,带动了一波又一波学子客潮到陈家酒楼里。  虽说是酒楼,但早中晚都会供应推车点心,若只是斋吃点心,却是用热茶相佐。  点心精致,茶水清雅,闲来慢慢品尝,谈古论今、读诗做赋均可,正符合读书人的身份。  所以,陈家酒楼很快成为学子们交际的主要场所,那三楼,原本女客最多的,如今见京城里读书人众多,京城人家拘着女眷不让出门,少了夫人姑娘们,却多了凭风眺望的读书人,便是租出去给各地来的读书人开诗会,也日日订满。  这可乐坏了陈东家。  人多,代表银子多啊!  奈斯!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不仅陈东家每日都笑盈盈地,那诸位合伙人看着满座的学子们,心里也在乐呵。  啊,陈家酒楼,真是聚宝盆呐!  幸亏当初有远见,跟敬爱的陈东家合伙开了这酒楼。  不然,哪里有今日的财源滚滚呢!  曾经是颓废大叔的施存祈每日在家在酒楼都满脸堆笑,开朗极了。  什么月满楼,施大东家,都抛脑后去了,一心一意为陈家酒楼鞠躬尽瘁,就差没死而后已了。  沧莫南心里高兴是高兴,却是惋惜居多。  啊!当初为什么自己不促成沧家跟陈娘子合伙开酒楼?  啊!当初为什么自己不大胆一些跟陈娘子多买一成?  啊!为什么陈娘子偏偏已为人妇!  至于柳风,则已经是日日乐得嘿嘿嘿,沉浸在自己这个月又要多个千两银子的喜悦当中了。  而来帮衬陈家酒楼的熟人中,当然也有江公子的身影的。  自从带二叔跟二婶来吃了一顿后,一家子都成了这里的常客,二叔时不时就带同僚来叹茶吃饭,堂哥也会带相熟的朋友来这里吃点心,二婶最夸张,居然时不时约上三五知己就要来陈家酒楼享受推车服务。  眼看着陈家酒楼从开业,到如今一跃成为京城的大热门酒楼,食客盈门,江禹心里想起来当初陈娘?????子找自己入伙,就隐隐有些后悔。  不过一想到父亲的叮嘱,又勉强自己将这丝后悔撇去。  堂堂读书人,怎能为这点蝇头小利所吸引?  如今这酒楼看着是旺盛,谁知晓这陈娘子背后是依仗了谁人的势才造成这般好局面的?  若为她所利用的是江家……  江禹想到宫里的姑姑,登时神清气爽!  罢了罢了,读书人,还是学业要紧!  这次会试魁首,他可是势在必得的。  三月初二,贡院放榜,参与这一次会试的学子们与家眷们,早早地就将贡院围得水泄不通,一眼瞧过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比陈念莞在楚州府等待乡试结果的人翻了四倍不止。  十年寒窗,等的便是天下知的这一刻,没有学子能安心坐在府上家里客栈,都想来现场听榜等待最终结果的,甚至是亲眼确认自己榜上有名。  而京城人士如今的目光,也全都等着今日的揭榜。  跟乡试不一样,捷报是从头报起的,所以官衙张榜后,第一个报的,将是这次会试的会元郎,至于是不是状元,还得等五日后殿试上由圣上钦点。  “捷报,顺弘二十九年,会试正首第一名,会元郎,楚州府,江禹,江老爷!”  众声哗然!有贺喜的有起哄的!  官吏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人群里一起来听榜的陈念莞不由得握紧了张二郎的手。  江禹居然是第一!  与他们站在一起的曾四跟陈念蹇都咽了一下唾沫,眼里羡嫉。  张二郎瞥了陈念莞一眼,忍不住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啧,虽然进士楼不错,可还是状元楼最好啊!  那报喜的舞狮跟铜锣声消下去的时候,报子开始念第二名。  “捷报!顺弘二十九年,会试第二名,楚州府,张玉郎,张老爷!”  陈念莞听得夫君的名字,愣了。  连陈念蹇跟曾四也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吧?张玉郎?是不是叫错名儿了?  张玉郎乡试可是才五十二名,比他们两个排名还低,怎么可能会考第二名,仅仅屈居会元之下?  陈念蹇跟曾四忍不住都转头去看张玉郎。  张玉郎握着拳头放在嘴边笑得灿烂,“莞莞,第二!”  陈念莞也笑着忍不住跳了一下。  她就知道!  夫君运气可好了!  第二,那就是有可能进殿试前三甲,夺取状元有希望了!  啊,自己嫁的夫君居然真是大学霸级别的!  陈念莞觉得自己运气也好极了,一颗小心脏砰砰砰地跳。  不得了,一直盼着要张二做状元郎的美梦,就要实现了吗?  “怎么回事?两个楚州府的考生考中第一第二?”  “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张老爷,张老爷在何处?”报喜的人在人群里喊。  “在这,在这呢!”小佑跟四丫没等陈念莞喊,就乐滋滋地叫开了。  呀,陈东家的夫君是进士第二啊,他们这些做伙计的多又面子的!  人群里早开了一条路,让报子过来,将捷报复念了一遍。  跟着一起过来的两大猛兽早跟旁边的人家一起叫喊开来,进士啊!  乖乖,还是名列第二的进士,那就是说,自家老爷是读书人里头第二厉害的人了!  陈念莞跟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差点都忘了给喜钱。  在贡院附近的茶馆里,被众人拥簇着恭喜的江禹,听到张玉郎的名字,也是一怔。  第二,居然是张玉郎,陈娘子的夫君!  太出人意表了。  那陈念蹇与曾四亦是同样的心理,见着张玉郎接受众人恭贺,甚至都没了听捷报的兴致,直到四丫喊:“东家,陈三公子也考中了!”  陈念蹇跟曾四这才一回神。  “排多少名儿?”  “二十一名!”  堪堪缀在二甲末尾!  原本,考中了进士,应该高兴的,但在张玉郎夺得一甲第二的赫赫成绩下,陈念蹇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同样心情有点微妙的,还有曾四。  他考取的名次比两位同门都要低,竟然排在了二百三十四名,差不多三百进士末尾了,心里自然是颇不是滋味的,再想想自己备考期间的混账事,追悔莫及。  若是当初心志再强一些,怎会连张二都考不过呢?  但无论名次高低,既然过了会试这一关,妥妥一个进士功名是跑不掉了,这么一想,曾四便又高兴起来。  *  而回到陈家酒楼后,陈东家马上叫施大掌柜将这个喜讯传了下去,要跟诸多主顾众乐乐。  “今儿到陈家酒楼光顾的客人,都只收半价,让他们都知道一下,陈东家的夫君是天底下第二厉害的读书人!”  陈念莞看着跟着自己第一次来陈家酒楼的张二郎,笑得合不拢口。  张二郎亦不怵了。  他在进士里头总算排上了号,是时候,让抚宁县海礁村的张玉郎活在世人面前。  若要拿下一甲前三,就必须在会试里名列前茅,就不可避免地会声名远扬。  既然瞒不下去了,那就干脆从幕后走到台前,让京城里头的人发现,他张玉郎的真实模样。  而越多人知晓张玉郎的存在,那他便越安全。  就算事情暴露,永昌侯府不饶过自己,他们也不敢随随便便动手,他便是死,也不会死得悄无声息了。  “恭喜恭喜,陈东家!”  施存祈并非第一次见张二郎,他在陈家酒楼改建期间,便去过香桂街拜访过陈念莞,只是那时候张二郎多在苦读,如今竟然拿下会试第二,前途简直不可估量啊!  沧莫南亦没想到,自己在路途上随随便便认识的两人举人老爷,竟然都中了进士,其中一个还得了第二名。  若无意外,这张二大概一甲前三没跑了!  沧莫南看着张玉郎钦佩不已,而听闻这事的沧老爷,亦笑呵呵地特意来酒楼恭贺张玉郎。  很快,陈家酒楼里的食客知道了陈东家的夫君考中会试第二的喜讯,都来道贺,顺便跟新科进士喝个小茶,品个小酒,沾点喜气。  张二郎来者不拒,均一一笑纳。  一时,陈家酒楼里喧哗热闹,喜庆不已。  楼上无论是包厢还是大堂的夫人姑娘们,也站到廊道远远地看热闹,本是好奇陈东家的夫君长啥模样,再见他长得清风朗朗,又是进士第二,都觉得该是能拿探花了。  “张公子俊是俊,你们觉不觉得他好像一个人?”  “谁?”  窃窃私语登时低低响起。  而温宁今日也跟几位闺中好友在雅座吃茶,听得人夸陈娘子的夫君,也好奇地微微探出了头,只瞥了一眼,脸色便变了。  “宁宁!”  陈娘子的夫君,原来就是那日在大佛寺与祖母见着的公子?  那,那字,为何跟三哥写得那般相似?温宁惊疑。  再看楼下,早有人在求张玉郎笔墨,那张玉郎一改低调作风,欣然应下。  于是,摆开案桌,铺上白纸,磨墨,提笔,一句佳句一气呵成,博得满堂喝彩。  温宁再看那字,与陈家酒楼的笔迹风骨,截然不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却也失落不已。  张玉郎浑然不知楼上有永昌侯府的大小姐,写了一轮后,便与陈念莞到楼上包厢,与众人庆贺考中去了。  而喜洋洋的陈家酒楼外头,对于这个进士第二的读书郎的好奇,盖过了会元郎。  会元郎是谁?一查便知晓了,贤妃娘娘娘家江家的大公子。  世家公子自小有名师教诲,又是国子监监生,拿下会元,并不奇怪。  倒是这个张玉郎,从来没听过哪家书馆提起过,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反而爆了个冷门,所以会试结果出来后,打听张玉郎的人多了起来。  真跟会元郎都是出自楚州府的。  但不在一个地儿,张玉郎是小县里头一个渔村的人。  不过一直成绩都不显,府试,乡试,名次都不高,难怪籍籍无名。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拿下前二,极大可能晋升三甲,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考官们亦有此困惑,有不少人回去就翻定了第二的考卷,再看上面朱批。  没错,多数人都给定了这个名次,这张玉郎居然在短短几个月里,就进步神速,看来,是有几分真本事啊!  身为楚州府乡试主考官的罗敬,听闻此届第一第二都是楚州府的举子,还颇得意,边喝茶边听随从的禀告,听到江禹是会元郎,还满意地点点头,待听得第二名是张玉郎时,那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第二名是谁?”  “楚州府张玉郎。”  罗敬惊了。  这张玉郎,乡试不过五十多名吧?怎么可能考中会试第二的?  他,他以为这人不过才学泛泛,查清楚身份无虞后,还将他样貌跟永昌侯世子相似的事当笑谈说与了几位同僚,本以为,便是张玉郎来考会试,该是考不中的。  可不是。  天底下如此多人才济济一堂,凭他在楚州府不过五十左右的排名,便是能中,能进三甲也就幸运了。  就跟他先前幸运过了府试,乡试?????一般。  可谁料到,他竟然能考中第二!  第二!  可是极大可能拿下状元、榜眼亦或是探花的高才!  不不,重点不在这,重点在,如果,长着那样一张脸的张玉郎,进入大殿参加策试,那位置,定是在龙椅右侧,若是圣上见着了那张脸……  罗敬额头渗出了细汗。  圣上总不会,怪罪自己遇着一个跟永昌侯世子相似的读书人,却没回禀吧?  不对,若是为此事专门回禀,那岂不是更奇怪吗?  世上有人与永昌侯世子相似,该是,很寻常的一件,小事?  罗敬思前想后,干脆不管了。  反正这事,他也跟人提过,若是现在这个时候特意进宫给圣上禀告这种事,怕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还是,静观其变吧!  *  同样知晓这个事儿的,还有永昌侯府的温二公子。  震惊之后,是惶恐。  想不到,张二郎竟然有这般才学。  也是,受了跟温玹一般的教诲,又在国子监呆过这么多年,便是草包,浸*淫这么多年,也多多少少会沾染上墨水。  只是,胆敢拿下第二,他是疯了?  顶着跟温玹一模一样的脸,去面见圣上,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是想道出实情,还是想凭借圣上对温玹的偏爱,再获得什么?  现在想除掉他也已经晚了,整个京城的人此刻都关注着这新科进士们的动静,特别是张玉郎如今会试第二,又因与温玹相似掀起轩然大波,若张玉郎出事,肯定惹来全城热议,他选现在这个时机动手,怕只是自讨苦吃。  温玧想起自己调查的这一年多来,张玉郎的一举一动。  很明显,张玉郎是作为张玉郎,为自己谋取功名。  既然如此,这人对自己的地位,并不为惧,所以温玧亦选择了按兵不动。  但这事在次日,被找上门来的允欣郡主撞破了:“宁宁,我哥说,昨日国子监里头的人都在传,这次获得会试第二的张玉郎,长得跟表哥很像,你知道这事吗?”  正陪着祖母与母亲在花园欣赏春日里开第一茬花的温宁,手一松,手里的帕子便掉落到了地上。  “张玉郎?”侯府夫人听闻这个名字,脸色震惊,“允欣,你说什么?”  “张玉郎啊,本届会试第二,在昨儿放榜的现场,去听榜的很多监生都见过他了,说是跟死去的世子长得一模一样。”  温玹生前可是凭恩荫到国子监上过好几年学的监生,国子监里头跟温玹好的学子多着呢,他们这般说,肯定就是真的了。  侯府夫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老夫人也连连点头:“不是张玉郎,是玹儿,玹儿没死。”  “阿娘?”温宁抚慰着祖母,眼睛却看向母亲。  “允欣可知晓,这张玉郎的来路?”  “说是楚州人士,跟江家同一个地儿的。”  侯府夫人踉跄了两步,表情掠过一丝狰狞,而后又很快消没了。  “阿娘?”  这一次,不仅是温宁,允欣郡主也察觉到不对了。  永昌侯夫人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听闻有人跟自己的儿子相似,不是应该惊讶么?怎么她好似很怨恨一般?  “阿娘,您认识这位张玉郎?”  “不认识。”永昌侯夫人断然否决,摇头。  “宁宁,你见过张玉郎?”允欣郡主追问温宁。  温宁点点头,看着允欣郡主,叹了口气,“不过是人有相似,并非是三哥。”  “我没说他是表哥,我只是好奇,想见见他而已。”允欣郡主啧了一声,瞟了侯府夫人一眼,又走了出去。  原本,她打听到这张玉郎是陈家酒楼陈娘子的夫君,想叫上温宁去看个究竟的。  既然温宁那般说,就是已经在陈家酒楼见过人了,找她也没用。  所以干脆自己去找陈娘子。  陈念莞听说允欣郡主想瞧瞧自家念书那般厉害的夫君,既骄傲,又有点忐忑。  哟,最近听说榜下捉婿的人很多呐,自己得留神,省得叫人撬走了夫君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倒是不怕的。  为了应付殿试,张二郎与曾四,都拘在香桂街温书呢!  听说神似温玹的张玉郎闭门看书不见人,允欣郡主只得作罢,悻悻然离开陈家酒楼时,抬头瞥了一眼那牌匾,心里忍不住涌上一股子狐疑。  这字是张玉郎写的,为何字迹那般像温玹?  甚至还听说他人与温玹长得相似,还有姑姑,听闻张玉郎后,第一时间不分辨真假,反而追问张玉郎籍贯,仿佛是对于张玉郎长得与自家儿子相似一点不奇怪。  这事,绝对玄乎。  而玄乎的关键人物张二郎,正在香桂街书房里头端坐着,手里拿著书卷。  坐在他对面书案前的曾四,百思不得其解。  “我说,张二,你怎么一下子就在会试里考了个这么好的名次好?莫非你念书有什么诀窍不成?”  身为张二的同门,次次科考都比张二郎考得要好,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两人的名次会掉了个个儿,甚至被碾压,曾四不服气也得服气。  毕竟一个龙头第二,一个只了二百三十四名,想嫉妒也嫉妒不来啊!  之前还能说张二运气,到京城这儿,能在四千多人里头脱颖而出,就不单单是运气了。  只能说,张二有这个实力,而众人,都低估了他的实力。  范山长早早将他收在门下,是慧眼识人,早早地看出了张二的实力吗?  曾四哀叹!  张二郎笑笑,不语。  两人在书房里温习,为最后的殿试做准备,但香桂街外头,却热闹非凡。  首先是里头住着的两位举子都考中进士这事,惊动了整条香桂街的人,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一届春闱前三甲,极有可能是这其中的张玉郎。  另外便是,张玉郎长得神似永昌侯府世子的事,从国子监里头传出后,便在许多人家里流传开来,也有不少人想一睹张玉郎神颜的。  说起永昌侯府的世子爷,那京城人士可是有一大堆话要说了。  想当初,世子爷样貌在世家公子哥里头是顶尖儿的好,宛芝兰若玉树,是诸多娘子的择婿首选,每每世子爷打马长街,便招惹来不知多少娘子们偷偷张望。  而世子爷郎艳独绝,惊才绝艳,在国子监时便深得圣上赏识,前年更是受命前往沿海一带缉匪拿贼,而世子爷亦顺利完成使命,辅国泰以民安。  怎料被安顺侯等与海寇勾结的恶贼所害,殒命回京之途。  此事传遍京师后,痛恨安顺侯者不知其几,惜失世子爷者数夜难眠。  不夸张地说,永昌侯府为温玹举办丧礼前后,京城里头的娘子们简直芳心尽碎。  如今听闻,世上还有与温玹样貌相似的郎君,甚至在会试名列第二,怎不让京城人家的娘子们春心萌动?  只是,听说,这位张玉郎已经娶妻,那娘子竟然就是陈家酒楼的陈东家?  这下好了,到陈家酒楼意图打探张玉郎情况的,试图到陈家酒楼偶遇的,还有直接跟陈念莞打听张玉郎的,让陈东家一方面高兴酒楼的客流量咻的一下多了好多啊,一方面烦恼怎么应对这些娘子们对自家夫君过于热情的关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自家夫君忽然招惹来这么多狂蜂浪蝶?  她怎么不知道?  等查清楚实情后,陈念莞沉默了。  啧,自家夫君跟永昌侯世子长得很像?  陈念莞想起来温二公子凭年货上的字墨,就来卖年货的铺子追问夫君的情况,又在贡院外头,蹲守着见夫君一面。  所以,允欣郡主说要见张玉郎,也是因为,他跟这位啥世子,温三公子相似?  然后陈念莞也托起了下巴。  这事,好似有点玄乎啊!  不过因为殿试未过,张二郎又承诺过高中后会告诉她实情,所以陈念莞强忍下了好奇心。  只是外头的谣言越传越盛,来香桂街蹲张二郎的人也越来越多,每日从香桂街进进出出,陈念莞坐在马车里头都听得见外头人们的纷纷议论。  “怎么这些天都不见那位张公子露面啊?”  “听说在备考殿试,所以闭门不出!”  “他当真跟温世子长得那般像?”  “像,是跟他一起念书的监生说的,怎么可能不像?”  “还有那日陈东家庆贺张公子考中进士,当夜在陈家酒楼吃席的人也有认出张公子像温世子的,说要不是因为知道他叫张玉郎,简直以为是温世子再世。”  “那我可一定要瞧上一眼。”  这些京城人士啊,简直吃饱了没事干,闲汉多得很!  陈念莞忍不住了,一掀马车帘子,冲外头的人们嚷嚷:“我说,诸位还是散了吧?容我夫君静心温书也好啊!”  “陈娘子,你把你家夫君叫出来,让我们瞅一眼,看看是不是跟温世子相像嘛!”  “就是,陈娘子,咱们不干啥坏事,就瞅一眼得了。”  这些人,光明正大觊觎她家的郎君,要脸不?  “好啊。你们先安静一些回去,等我家?????夫君高中,打马游街那一日,你们不是就能想瞅多少眼就瞅多少眼吗?”陈念莞道,“要你们天天在这儿守着扰人安宁,我夫君还怎么念书,还怎么考状元呢?”  众人一怔,而后反应过来。  是咧,张玉郎如今儿备考殿试,三日后得面见圣上,若能夺魁,前三甲不得跨马游街吗?  那时候他们就能见到人啦!  “但是,你们骚扰过甚,万一我家郎君连第二都保不住,掉下一甲了,那你们就别说想瞅他一眼,半眼我都让你们瞅不着,作为他的娘子,我陈东家在此保证。”  众人一听,再瞧陈东家一副我是认真的模样,悻悻然散走了!  啧啧!果然妇人是不可理喻的!  陈念莞看人散了,香桂街清静了,这才重新钻进马车,嚷驱马的小佑,“走吧!”  啧啧!京城人士的八卦之心如此旺盛!  可这八卦,她也挺想八一八的。  所以这天夜里,陈念莞盘膝正坐,看着亲爱的夫君,眯起了杏眼:“夫君?听说,你跟永昌侯府的什么世子,长得很相似?”  是真的吧?  外头香桂街虽然没有人蹲守了,可流言却传得越来越离谱的,甚至有说张玉郎什么永昌侯府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的,还说去年死去的温世子是假的,其实张玉郎就是温世子之类的谣言!  陈念莞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吃瓜,吃得还是自家夫君的,简直感慨!  听着听着,也忍不住当真了。  不会吧?自家夫君当真是永昌侯府的世子?  在娘子的炯炯眼神的热情注视下,张二郎忍不住笑着,“娘子,若为夫当真是,你又当如何?”  陈念莞震惊了。  听说,永昌侯府可也是皇亲国戚,自己区区一个小商户,哪里攀附得上?  便是他娶了自己已是事实,怕进了高门大宅,还有得被侯府里头的什么贵人磋磨。  若他,当真是那什么温世子……  她可不干。  “若你当真是……”陈念莞心绪矛盾,万般纠结,狠下心肠:“那你我门不当户不对,你给我一封休书便彼此放过吧?”  “嗯?”张玉郎将娘子捞进怀里,勾着唇角淡笑,问:“娘子当真舍得放过么?”  陈念莞看着郎君那张风光霁月的脸,艰难地咕咚吞咽一声。  自,自然是不舍得的。  张玉郎哈哈笑了起来。  “张玉郎!”陈念莞羞愤。  “莞莞!”张玉郎看着陈念莞,慢慢敛去了笑容,郑重道:“原本,这事我打算在殿试后,为你取得状元郎再告诉你的。可事态发展甚急,我想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当真有内情的?  陈念莞一下竖起了耳朵。  张玉郎叹息一声,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好一会儿。  陈念莞神色从震惊到恐惧,再从愤恨到怜悯,“夫君!”  “莞莞,你怪我吗?”张玉郎紧张。  将这事瞒了她如此之久,甚至可能已经将她卷进了危险之中。  陈念莞想起自己穿越人士的秘密,长叹了一口气。  嗯,张玉郎的秘密是可以告诉她的,但她的秘密绝不可能告诉张玉郎。  所以她摇摇头,“不怪!”  张玉郎也长舒了一口气,“那,莞莞,接下来几日,我不能再住在香桂街了。”  “怕她上门找麻烦?”陈念莞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张玉郎点点头。  之前外头有看热闹的人盯着,人多口杂,她们不敢乱来。  可今日人群散了,她们若是有所耳闻张玉郎的事,怕是会有所动作了!  “不怕,我托人介绍一处地儿给你住吧!”陈念莞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明海大师,找他为你澄清做保?”  “不,圣上是何等英明!要提前告知了明海师傅,怕会弄巧成拙,届时反倒疑心我等与大师是提前串供做局就不好了!”张玉郎摇头,“这事只能静观其变,当场让圣上传召,更为妥帖。”  陈念莞于是作罢。  *  眨眼,就到了殿试前夕。  这夜陈念莞还在陈家酒楼,香桂街外却有辆马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他们住的宅子外头。  门房陶伯这些天,早见识过对自己东家张公子狂热的人潮,此时见这辆看起来朴素低调,却配有十二名护卫的马车,一时不由紧张起来。  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位嬷嬷,走到了他跟前,微微一见礼,便道:“烦请通传一声,永昌侯府夫人,抚霞郡主欲见张玉郎公子!”  陶伯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他一向被沧家雇来做这香桂街庭院的门房,何时见过侯府郡主这般尊贵的客人,当即晕乎乎地踉跄进了院子,找到七木管事,将侯府夫人要见张公子的事禀告了他。  七木管事吃惊,下意识地匆匆走到了书房。  曾四听闻是永昌侯府夫人抚霞郡主到访,也呆了。  好家伙,听闻张二长得像死去的温世子,之前都是些好事之人在凑热闹,如今连温世子的母亲都忍不住亲自上门一探究竟了吗?  可是……  曾四与七木均看了一眼对面空空的案桌。  在初四那一日,便是陈东家放话要外头围观的人群散开同一日,张玉郎便寻了另外一个地外出避人去了。  今日抚霞郡主来见人,怕是白跑一趟了。  得到七木通传,张玉郎为躲避外头喧哗,早就没宿在院子里头,抚霞郡主愣怔了半晌,而后幽幽地叹息,“竟然早两日就不在此地了?可知是暂歇在何处?”  亏得前几日她都按捺隐忍不发,特意挑了今夜这个日子,就是想出其不意让他逃无可逃的,原来这张玉郎是早有防备了?  七木表示不知。  “去,拿我的令牌,与陈家酒楼相关的人家,都给我找一遍,务必要将张玉郎给我揪出来。”抚霞郡主吩咐完嬷嬷,冷哼。  张玉郎想参加殿试?  倒要先过了她这一关再说。  于是刚刚打烊,准备回香桂街的陈念莞等人就被一伙护卫团团围住了。  “做什么做什么?”  “张玉郎何在?”  “我夫君?他去大佛寺了啊,应该是宿在明海大师那地儿吧?你们找他干嘛?”  大佛寺?明海大师?  那些护卫一下退却了,彼此相觑了一下后,除了去通秉抚霞郡主张玉郎下落的,其他人还缀在他们后面,一直护送其到了香桂街。  陈念莞回头瞥了一眼,没在意,权当是多了一队护卫。  幸亏初四那一日,早早地让夫君搬出了香桂街。  原来他没有说错,这抚霞郡主当真会上门找麻烦。  很快,抚霞郡主便收到了张玉郎在大佛寺跟明海师傅在一起的情报。  “他以为,有明海师傅在,我就不能动他分毫了吗?”抚霞郡主冷冷地笑了,“明儿清晨,你们给我守在城门口,无论如何别放张玉郎京城,我看他还怎么参加殿试?”  而后又补充一句:“在陈家酒楼跟香桂街也给我派人盯着,只要见到张玉郎,务必给我当场拿下。”  “可郡主,他已经是新科进士。这事情万一闹大了,怕是不好收拾?”  “闹大便闹大,不过是区区一名举子罢了,他本来就该替玹儿去死的。”抚霞郡主提到死去的儿子,心头绞痛,一下将案桌上的茶盏悉数扫落下来。  当初,明明死的该是张玉郎,而不是她的玹儿才对。  他竟然还有脸活着?还胆敢跑回京城来考功名?  他以为,她会允他活得好好的,她的玹儿却含恨九泉吗?  绝对痴心妄想。  可是,抚霞郡主的人在这一日,无论等了多久,既没见张玉郎进城,也没见张玉郎从香桂街离开。  而太阳升起,晨光明晃晃照在皇宫前儿,那新科三百名贡生梳洗一新,穿着崭新冠服,按照会试名次列队,会元郎身后的,赫然正是抚霞郡主搜寻一夜而不得的张玉郎。  在羽林卫的看护下,皇宫前儿不允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抚霞郡主的人见到了张玉郎,神色大惊,匆匆回去禀告主子去了。  不大一会儿,范侍郎跟另一位礼部官员走了过来,主要跟这些新科进士讲述进入皇宫后需要注意到事项,以及殿试的规矩,那范侍郎训话时,瞥见名列第二的张玉郎,嘴角显见的翘了起来。  训话完后,三百贡生列队,逐一进了宫门。  等抚霞郡主赶过来时,所有贡生已经早已经进去了皇宫,宫门紧闭。  抚霞郡主捏紧了玉指,叫来了那位贴身嬷嬷。  “进宫,本郡主要进宫面圣。”  殿试就在平时圣上跟朝臣上朝的主殿,三百贡生进去稍后一会儿后,礼乐声响起,弘帝才徐徐驾到。  三百贡生跟随前头范侍郎等人,行完三跪九磕大礼,又按排名登阶进殿。  那弘帝今日心情很好。  每届春闱,都是为朝中选拔年轻俊杰的好时候,而今届的会元郎,出乎意外为贤妃家的江大公子江禹夺下,不得不令他诧异。  这江禹竟是能力压上千举子,拔得头筹,很难不让人惊诧。  江禹这些年一直随父亲远离?????京城,那贤妃娘家一系在京城便只有二房的江侍郎,逢年节,江禹来京城到访江侍郎,均亦会进宫拜见贤妃,而弘帝亦见过几面,记得是个翩翩小郎君。  如今看,这翩翩郎君却是大有可为的俊杰啊!  想到后宫的贤妃,弘帝不免微微一笑,视线再落到第二名的张玉郎身上时,不由得一怔。  张玉郎似与永昌侯府世子样貌相近的传闻,他亦有所闻,但亲眼所见,今儿是第一次。  所以,当张玉郎谢恩,退回去站在殿侧时,弘帝总算看真切张玉郎那张脸,惊得差点没从龙椅上马上站起来。  这天底下,当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可能吗?  还是说,那温玹没死,这张玉郎,便是温玹再世?  比起弘帝尚且自制,那与百官同来的永昌侯却是低低地惊叫出声:“玹儿?”  这人,活脱脱跟他家玹儿一模一样。  当真不是玹儿?  可如今还在殿试,两人强行压下心中疑惑,看着官员们领着这三百进士坐到安排好的位置上。  弘帝勉强定定神,训话后,由范侍郎结果昨日便由弘帝跟群臣拟下的策题,当众打开弥封,而后将题目誊录在题板上,供诸位贡生观题。  最后的殿试只有这道策论,却是一道题目要从早考到晚。  考生的位置是按照会试名次安排的,坐在正中正首自然是会元郎江禹,并且正对龙椅,按理说,受到弘帝视线关注的应是江禹才对,但这一次,弘帝的目光不时地便落到右侧的张玉郎身上。  张玉郎前头要经受住弘帝的威压,身后,还有混在百官里永昌侯的注目,换做一般人,怕是会承受不住精神崩溃了。  可张玉郎没有丝毫退缩。  他已经用张玉郎的身份昭告天下,京城里有许多人知晓他这位考中了会试第二的张玉郎与温世子相似,他还走进了这皇宫,与弘帝甚至永昌侯以及百官打过照面。  今日一过,朝堂上所有人,都知晓,楚州府抚宁县海礁村人士张玉郎,是新科进士。  若抚霞郡主还敢在此情况下,迁怒于他,她便是身为郡主,也落不得好。  所以张玉郎安安心心专注答题。  期间弘帝起来几次,在考生中行走,间或停下来,看贡生作答,自然而然地,也站过张玉郎身边,张玉郎丝毫不受影响,视若无睹。  而此次负责监考的,除了弘帝外,自然是朝中的各位阁老与学士,其中就包括了林大老爷。  他年前收到过来自楚州府林家的引荐信以及年节礼,当时随便搁置,并没有在意。  这张玉郎的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时,他才依稀记得,似乎在何处见人提过这名儿,直到说是楚州府人士,他才着人将自家二房弟妹的引荐信找了出来,瞧着上面张玉郎的名字,后悔不迭。  可如今是说什么都迟了。  眼见着时辰慢慢过去,刘公公随伺在旁,忽而见殿外有小公公朝殿内张望,禀过弘帝后,刘福安走出大殿。  “刘公公,抚霞郡主进宫了,说急着要见圣上。”  “今儿殿试,抚霞不是不知道,这事儿对圣上有多重要?怎地非得选这个时候面圣?”  “抚霞郡主看着颇为生气,劳烦刘公公代传一声?”  刘公公想了想,想到殿里头那位张玉郎,抚霞郡主来得匆忙,怕不是也为那位张玉郎而来到?  刘福安这次确是猜对了。  弘帝听说抚霞郡主进宫来了,急着见人,以为是有什么要事,瞥了人群里还死瞅着张玉郎的永昌侯一眼,离开了主殿。  等去到御书房,抚霞郡主早已恭候多时。  “皇兄!”  “抚霞,你来得正好,朕正要找你,此届新科进士张玉郎,你可有听闻?”弘帝兴致勃勃地问。  “皇兄,我正是为此人而来。”抚霞郡主一下跪在了弘帝面前,“张玉郎此人贪生怕死,负心叛主,抚霞恳请皇兄剥夺张玉郎功名,取消其殿试资格,并收监问罪。”  “你说什么吗?”弘帝呆了,“这张玉郎,你认识?”  “皇兄,岂止认识,还是我亲自抚养他长大的!”抚霞郡主抬眸,泪眼涟涟,“皇兄可还记得,我家珣儿是怎么死的?”  温珣,永昌侯府第一位嫡子,也是抚霞郡主的第一个儿子,温玹的嫡长兄。  弘帝一愣。  他自然记得。  若温珣还活着,那永昌侯府的世子自然轮不到温玹来做。  但温珣在七岁左右的时候便在府上坠湖去世,为此事,抚霞郡主杖毙永昌侯府上上下下二十多口奴婢,在京城闹得颇大,抚霞郡主毒妇的恶名便是在这个时候传开的。  “这跟珣哥儿有什么关系?”第141章   “当然有关系。”  抚霞郡主忆起往事,还是耿耿于怀,“珣哥儿是被人害死的,我仅有两个儿子,珣哥儿死了,我怕玹儿也遭此毒手,所以……”  所以,她便去寻了张玉郎人来。  找到张玉郎纯属巧合。  她发散人手去寻的,是跟亲生儿子样貌相似的小郎君,最好与温玹一般年纪,如此,便能在行事危急之时,让这个备好的替身,代玹儿出面受过。  而她的人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张玉郎。  “你确定,就是这位张玉郎?”弘帝追问。  抚霞郡主点点头。  所以,很多时候,出现在众人跟前的温玹,并非真的温玹,而是张玉郎。  张玉郎与温玹同吃同住,为了让他更好的模仿温玹,亦让他同受名师指点,学礼乐射御,若一察觉危险,温玹则会被抚霞郡主带到了安全处所,留下张玉郎应对。  而也因此,温玹躲过了几次杀机,顺顺利利活到了十七岁。  “所以,这张玉郎,其实是玹儿的替身?”  抚霞郡主不语,擦着泪,默认。  “那平时进宫觐见朕的?跟朕畅谈国家大事,甚至主动请缨去海疆剿匪的……”弘帝怒了。  “是玹儿。”抚霞郡主急急道,“皇兄,我担忧玹儿危机,替他寻了张玉郎,却断不敢再让区区替身进宫来见皇兄的,这等欺君之事,抚霞不敢。”  弘帝脸色阴晴不定,似在思忖。  “皇兄,我接张玉郎入府的时候便商议过,永昌侯府供他吃食护他周全,他唯一要做的事,也就是必要时候,替代玹儿受罪罢了,可他没有。”  抚霞郡主愤恨道,哭泣,“原本以为他与玹儿一起死在了安顺侯的人手里,算他尽忠守职!可他竟然原来还活着,那玹儿出事的时候,他在哪里?玹儿是他的主子,眼见主子遇害,他却苟活,这一年多以来,对玹儿遇害一事不管不问,甚至还有脸回京考科举?而如今,大喇喇地坐在殿里,妄图与其他贡生一起摘取功名?皇兄,我不服。”  “这等无情无义之人,就该千刀万剐!”抚霞郡主悲鸣。  弘帝闭了闭眼,问:“让张玉郎做玹儿替身这事,永昌侯也知晓?”  抚霞郡主抚住嘴唇,摇摇头。  “这么说,给玹儿找替身,是你一人所为?”  “皇兄?”抚霞郡主急急辩解,“我只是护子心切!”  “你可真大胆,这么多年来,都一直瞒着朕。”  弘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抚霞郡主赶在这个节骨眼来见自己,将事情摊开,不就怕张玉郎在她之前,将曾经身为温玹替身的事禀告上来吗?  张玉郎先秉了,会坐实她欺君瞒上,但她先秉了,则张玉郎是蓄意欺瞒。  “既然如此,那这便只是你的一面之辞,等殿试完了,我自会问罪张玉郎。”  弘帝满脸气冲冲离开御书房,朝大殿走去的当儿,吩咐刘福安,“去,找些人手,等那张玉郎交卷离开时,把人给朕截下来,越少人发现越好。”  刘福安领命。  弘帝走回大殿,见着里头的学子有不少人已经交卷离开了,正首的会元郎早已经不见了,但左右侧的学子还在。  张玉郎其实已经答完题目,正端坐在案前,见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掠过,知是弘帝回来了,于是起身,将墨迹已经干透的答卷交了上去,再朝弘帝行拜跪礼,这才收拢案桌后,转身离去。  一路走出去,他那张脸不知道惹来多少官员注目。  等出了大殿,见得有小公公正领着禁军朝自己走来时,早料定有此事的张玉郎微微一笑,束手就擒。  这一幕,落到不少人眼里,眼色惊疑,却没人敢质疑发问。  张玉郎一路被押到了御书房,见到长跪在此的抚霞郡主,意料之中,亦在意料之外。  “张玉郎,你这该死的狗奴婢!”抚霞郡主暗恨。  “抚霞郡主慎言。”张玉郎淡然朝郡主见礼,“张某虽在永昌侯府为奴为婢,但我却并非奴籍之身,这事,想必抚霞郡主心里亦清楚,而世子亦答应,时机成熟,允还张某自由之身。”  “没错,玹儿对你这般好,为什么他死了,你却还活着?”抚霞郡主质问,“无论身为替身或是护卫都?????没有尽责,苟且偷生,你对得起他吗?”  张玉郎脸色一暗,缄言。  “朕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弘帝走了进来,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宽袖一挥,坐到了书案后面。  “陛下!”张玉郎叩跪,“在解释之前,臣想请一位大人与我对质,好澄清事实。”  “谁?”  “明海大师!”  弘帝跟抚霞郡主均愣了。  “当初我跟着温世子一起到海疆剿匪,意外发现市舶司官吏与海寇勾结的罪证,并与朝中安顺侯暗通曲款,无奈被奸臣察觉,我们二人商议过后,温世子按兵不动,如期启程随军返回京城,我则将世子搜罗的罪证带出藏匿至安全处所,而后以世子名义去见明海大师,告知其罪证所在之处,让大师前去收取证据返回京城上交与陛下。”张玉郎回忆道,“待我复赶上世子一行人时,已经迟了,世子已经……”  “狡辩!若当真如此,那你发现世子遇害,为何没有及时返京复命?”抚霞郡主不信,“明明是你做贼心虚,推诿罪责!”  “非也。”张玉郎频频摇头,“我因被安顺侯残余爪牙追杀,有幸保住一条性命,重伤逃到海礁村,却发现自家亲族悉数死于海啸,失控下心神错乱,到今年方忆起与世子过往,此责,张玉郎担下。”  张玉郎垂首道,认罪。  “一派胡言。”抚霞郡主半点不信张玉郎所言,朝弘帝求助,“皇兄?”  “不必说了,等明海过来问问,不就能一辩真伪了。”  此时,大殿里应考的最后一个贡生都已经离开了,殿内宫婢公公纷纷点燃宫灯,三百名考生的卷子均已经糊名,被礼部官吏收集起来,封箱后由专人看管。  待明日早朝后再由负责殿试的审卷官审阅评卷。  宫门外,所有接到自家贡生的家眷都走了,唯独陈念莞还站在马车旁,看着紧闭的宫门。  “东家?”  等得时间过久,小佑跟四丫不免担心。  “没事。”  应该,没事的。  张二说过,如今大周朝的皇帝政见开明,宽俭待民,是以他才铤而走险,走科举殿试面圣这一条路博一线生机。  可招惹的是国亲抚霞郡主,况且伴君如伴虎,如果他们不打算饶过张二,那张二岂不是分分钟人头落地了?  陈念莞焦虑,却毫无办法。  她一介小商女,哪里能寻得到入宫的法子?虽然早叫柳风去找那位宫里当差的萧七爷帮忙,可至今没个准信儿。  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我们先回香桂街吧!”  陈念莞的马车没走多远,一辆马车便又停到了宫门前,马车上下来的人,正是明海大师与了心,落玥宫门的侧门开了,将两师徒迎了进去。  御书房内此时亦燃起了宫灯。  明海大师进去的时候,见着永昌侯也在,将将才了解实情,知道这张玉郎原本便是自家夫人帮儿子找的替身,半天没缓过劲来。  直到抚霞郡主跟张玉郎均保证,这些年绝无做过欺瞒过圣上的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竟是连自己蒙在鼓中这事也不提了。  只是,缅怀儿子,还是忍不住频频看向张玉郎。  毕竟,若是同样跟儿子养在永昌侯府的,那岂不是说,他在儿子府院里头,亦曾见过这张二郎,甚至可能还亲口唤过他作玹儿?  这般一想,永昌侯简直以为荒谬,对抚霞郡主的那股子怒气,隐隐地又涌了上来。  明海大师见到张玉郎,亦是脸色一变:“世子?”  可世子,不是给自己送信之后,就殒命了吗?  怎么会又冒出来一个世子?  张玉郎忙解释:“明海师傅,在下并非真的世子,但,两年前,我冒世子之名,曾有幸到过大风寺拜见过大师,您可记得?”  “当时那位,不是世子?”  明海大师也呆了,再看看跪在一旁的抚霞郡主还有永昌侯,马上明白过来了。  怕这张玉郎,是永昌侯府找回来顶替温世子的。  张玉郎将当日偷偷潜入大风寺见明海师傅的经过前前后后给在座的人讲述了一遍。  包括遇见给明海师傅做吃食的陈家姑娘。  以及吃了什么,说过什么,甚至将藏匿证据之处,都跟明海师傅对上了号。  明海师傅听得连连点头。  这些细节,自然是两年前亲自来见他的人才会知晓的。  这张玉郎长得跟温世子这般相似,还将温世子的性子模仿得入木三分,难怪连他都给蒙骗过去了。  张玉郎能假装温世子不露纰漏,那是自然的。  两人可谓是自小一起长大,作为替身,自然时时处处模仿世子言行举止,务必骗过旁人,便是亲近之人,短短时间内也难辨真假。  “没错,陛下,当初及时告知我安顺侯犯事罪证所在之处的,确实是这位张玉郎。”明海师傅跟弘帝回禀,“若非张玉郎有此一行,怕老衲亦找不到安顺侯勾结海寇的罪证,更会被蒙骗以为温世子其实死于海寇之手,据此来看,这张玉郎确是有功。”  “大师你可不要为这竖子说话。”抚霞郡主怒。  “老衲从来不打诳语。”明海大师伸出手指推算了一下,“得张玉郎交代,老衲自知事态紧急,连夜启程,故而老衲记得,这张郎君找上门来那一日,是七月十三日,然而,护送世子棺柩回来的护卫,亦说过世子是七月十四日遇害的。”  温世子遇害是在归京的海船上,途径威海时被杀的。  按照脚程计算,而从抚宁县的大风寺赶回威海,一日之内,绝对不能赶回去。  因此能在十三日见过明海大师的,唯有与温世子样貌相似的张玉郎。  抚霞郡主痛哭起来,“既然如此,为何去大风寺报信的不是玹儿,而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逃过一劫?明明该是你替玹儿去死的。”  “郡主,对此张某惭愧,当时我亦是奉命行事!”张玉郎黯然,“温世子之命,张某不敢不从,亦唯恐有负重托。”  “你……”抚霞郡主看着张玉郎,咬牙。  “郡主,温世子大义,先平定海疆,又助陛下揪出逆臣奸贼,这张玉郎听世子之令行事,不辱使命,不畏权臣,亦是澄清世子之死的功臣,温世子有此得力部属,乃是大幸。”明海大师仗义执言,“抚霞郡主,你可不能一时意气,反而坠了温世子英名。”  “人都没了,还要什么英名?”抚霞郡主依然愤懑难平。  “陛下?”  弘帝看着眼前跪了一圈的人,只觉得心里堵得很。  “好了,都给我退下。”  “皇兄!”  “还嚷什么?这事可都是你招惹出来的。”弘帝指着张玉郎问抚霞郡主,“若不是你先找了这张玉郎,现在能出这么多乱子?若不是他与明海通风报信,你儿子怎么死的你都还不清楚!如今眼见事情败露,你还有理了?”  “永昌侯!”弘帝一喝。  “陛下!”  “把你夫人给朕带回府去!这几日朕不想见到她。”  “臣遵旨!”  永昌侯起身,扶起抚霞郡主,抚霞郡主不甘地瞪了张玉郎一眼,行礼告退。  永昌侯夫妇走后,弘帝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盯着张玉郎。  “楚州府张玉郎!”  “臣在。”  “你给朕老老实实将当初如何被人送进永昌侯府,在永昌侯府干了什么,跟温世子都做过什么,给朕一五一十道来。”  *  在六岁之前,张玉郎是海礁村张家一位普通的渔家子。  因为长得冰雕玉琢,聪慧过人,不仅是家里头的长得最好看的小儿郎,还是整个海礁村最好看的小郎君,所以小小年纪就被人叫做玉郎,家里更是就此给二儿子直接取了这个玉郎的名字,正愁无钱银给儿子开蒙的当儿,有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厮,忽然找上门来,说要买了玉郎去。  张家人自然是不愿的。  自家的心肝宝贝儿,稍有良知的,便是走到山穷水尽,也不会想卖掉自家亲儿。  六岁的张玉郎也不愿意。  家里头父慈子孝,村民们淳朴善良,小小孩童,怎愿意背井离乡,做人奴婢?  可小村的渔户,哪里拗得过侯府的大腿?  于是,张玉郎在某天夜里就被人掳走了,一路昏昏沉沉,就这么被带到了京城。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京城里权势煊赫的永昌侯府,睁开眼,便见到了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小郎君,惊呆了。  随后,他便见到了这位小郎君的母亲,抚霞郡主。  起初他不愿意呆在这个远离双亲的富贵侯府,但被抚霞郡主好言相劝后,慢慢接受了现状。  而后知道了这里是皇都,天底下最繁华的京城,呆的地方是大周朝最得圣恩的永昌侯府,他被带到这里的目的,是做温三公子的伴读。  温三小公子,就是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小郎君。  两人虽住在同一庭院,同一间房,同样上学,念书,认字。  但一个住床榻,一个睡?????地铺,一个光明正大坐在书房案桌前聆听名师大儒教诲,一个偷偷躲在屏风后面,或跪着或趴着听书认字。  除了抚霞郡主,温三公子院子里头的两个护卫,永昌侯府里头没有人知晓他的真面目。  平时出现在人面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却要被蒙上面巾。  他就像是影子,只能隐藏在温三小公子背后。  在他十岁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并非伴读,只是温三公子的替身。  并且要替他面对一切厄运。  温三公子不愿意面对的事,抚霞郡主觉得有危险的事,以及,明知道是针对永昌侯世子而来的刁难,却不得不露面的场合,等等,等等。  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摘下面巾,成为温三公子。  永昌侯府为大周朝的武将世家,威名显赫,自然不是区区南边渔村一个小民之家可以相提并论的。  虽然为温世子的替身,但在府上,除了不能在人前露出那张跟世子一模一样的脸,其他起居饮食,皆为贴身随从的待遇。  到后来,为了在外人面前扮演得更像温世子,更是锦衣玉食,获得区区渔民之子享受不到的上流阶层教育。  而他亦为此感激,尤其是温世子,感念他多年来的相伴,特意开恩,让他回过海礁村看望亲人家眷。  也亏了温世子的善举,让张玉郎在离家五年后,又一次返回了海礁村。  于是,张家才知晓自家的二郎君还活着,只是不得不给权贵人家办事罢了,等事情办完了,他们家的二郎君就可以回家了。  “原本,温世子亦打算,在海疆剿匪一事成功后,他会放我出府,从此臣便可以做回张玉郎了。”张玉郎谈及温世子之死,亦是黯然神伤,“怎料……”  张玉郎没有再说下去,但弘帝自然是知道后文的。  明海师傅也在一旁低低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许久,弘帝才慨叹一句:“这么说,当初,是永昌侯府的下人将你从你父母身边掳走的?”  张玉郎微微一怔,点头。  “你心里头,不怨恨抚霞郡主?”  “抚霞郡主亦是爱子心切,臣明白郡主的一片苦心。掳臣之人为其下奴婢自作主张,与抚霞郡主无关。”张玉郎道,“况且,臣在永昌侯府吃穿用度,皆悉抚霞郡主所出,温世子亦对臣极好,臣如今能顺利科考,并忝列会试第二,获殿试殊荣,亦为当初在永昌侯府所学之功,臣岂敢以怨报恩?”  弘帝瞥了一眼张玉郎,见着他一脸认真,再想想那同样与其一般才华横溢的温玹,斯人已逝,徒留遗憾,不由重重叹息一声。  “陛下?”  “罢了,如今时辰不早了,刘福安,着人安置明海大师还有张玉郎。”  于是,张玉郎知晓,这事,在弘帝这处,该能告一段落。  日后,他应能以张玉郎之身,堂堂皇皇行走于人世间了,心底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提了起来。  还没完。  殿试结果一日未出,他还不能掉以轻心。  张玉郎被小公公带到了一处偏殿,梳洗过后,食用过宫婢带过来的宫廷吃食,便且歇下了。  然而身处深宫,他却一直辗转反侧,无心睡眠。  虽然他对弘帝称,对抚霞郡主找自己为温玹做替身一事,毫无怨言,但那只是表面话。  小小儿童,自小被迫离开双亲,又怎会不恨导致自己无爹无娘的仇人?  特别是刚到永昌侯府的时候,他性子还倔,不听抚霞郡主的话,非嚷着回家见阿爹阿娘,被关了几次柴房,被鞭子训了几次,甚至不给吃喝,为的就是逼迫他乖乖应下,做她儿子的替身盾牌。  他折腾得越厉害,遭受的苛责便越残酷,到最后,不得不在血泪的教训中,学会了低头。  温世子是价值用诸多条性命都必须保下的贵公子,而他不过是一条贱命,无论自己同意与否,都必需在必要的时候,为温世子献出自己的性命。  便是后来,他与温世子的关系渐渐亲近,融洽,却始终改变不了自己身为奴婢之身的卑贱地位。  他能与温世子一般聪明,一般勤奋,甚至还能在旁人丝毫不察的时候,代替他到国子监上学,交给大儒夫子们见解得到的课业。  但他依然是个奴婢之身,是个随时要被送去死的替身。  温世子待他,会有一丝怜悯,也不过是因为,看在将来有一天,他会为自己而死的份上。  蝼蚁尚且偷生,他也不想死。  所以,并非温世子发善心,在五年后允他回家,是他在一次意外中,发挥了替身作用后,代替温世子受伤,跟他们讨来的恩赐,让他得以回家见到阔别多年的双亲。  原本有来历不明之人欲买自家二郎君的前车之鉴,张家就不认为自家二儿子死了,还坚持日后可以寻回,那户籍一直未销。  如今见儿子当真活着,喜极而泣,自然跟海礁村里人都炫耀一番。  海礁村人于是都知晓原本下落不明的张家二郎是在外头给有钱人家做活的事。  张家亦对二郎君很快就会回来的事信以为真。  便是在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周家看中张二郎,想与其结亲,张家一口应承下来。  张二郎也同意这门亲事,毕竟,一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二来,若是届时永昌侯府不放人,他可以以要成亲这个借口,向温世子求情。  他与周文瑶的亲事,就是这般来的。  他做温世子替身的事毕竟不能让人知晓,亦没敢跟家里人明说,但为了保住张玉郎这个身份的存在,每次周家来探亲,都被张家用张二在生病糊弄过去,直到后来周家要求解约,张家急了。  那个时候,张家已经又有五年没见过自家二郎君了,说着替贵人做事的人却音讯全无,他们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自家的二郎君,被周家逼得实在不得已,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应允退婚一事。  这事,当初张玉郎毫不知情。  而请缨剿匪之前,温世子应允过张玉郎,事成后愿意放他离开,在寻得奸臣罪臣证据之后,温世子让他利用张玉郎的身份去见明海大师,一来求援,二来也引开敌方注意,谁料到,安顺侯的爪牙并未全然上当,不仅直接对温世子一行人下毒手,还伏击了送完信给明海师傅去而复返的他。  幸而他命不该绝,苟且偷得一生。  只是,等他负伤回到家乡,见着因海啸之后全村灭族,如此重创打击下,全然忘了前事,仅仅记得支离破碎的片段,才到抚宁县寻到周家去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才知晓周家早已退婚,而他,意外见到了有一面之缘的陈念莞,走投无路的他稍微用计讹上了莞莞,才有了后来的事。  若是记忆早早地恢复,他应该不会走上科举这条路。  他清楚抚霞郡主的性子。  若他与温世子一同遇害便罢了,但若知晓自己没死,是绝不会容许自己这个替身还活得好好的。  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时,已经迟了。  他已经是举人老爷,也应允了莞莞,要出人头地。  而朝中亦有不少人,知晓自己有着与温世子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罗敬知晓,庞眷和知晓,甚至连杨季山都知晓,他还在大佛寺见过了永昌侯府的老夫人跟温宁,迟早有一日,这事会传到抚霞郡主耳朵里。  他既是举人身份,自然会在礼部有供磨堪的墨卷跟户籍资料,届时抚霞郡主一查,马上就会察觉他张玉郎未死。  在大周朝,想要让一介布衣无声无息死去的法子跟手段,抚霞郡主自然是有很多的。  就跟即便当初双亲不愿意,他不愿意,但抚霞郡主的随从,依然从海礁村强行掳走自己一般。  就如当初被囚在永昌侯府,即便自己不愿意做替身这事儿,抚霞郡主可以用权势,威吓以及毒打让自己屈服一般。  与其等着抚霞郡主的人不知何时找上门,轻易取走自己的性命而不溅起一点儿水花,还不如成为让抚霞郡主想要让自己给他儿子陪葬,亦要思量掂量三分的人。  所以,在会试之前,他低调行事,苟且偷生,但获得会试第二后,大方示人,便为了昭告天下,有着与温世子同一张脸孔的人,是他楚州府张玉郎。  知道这事的人越多越好。  只要顺利参加殿试,惊动了弘帝,那么,至少,日后他张玉郎便是在死在抚霞郡主手中,也不会悄无声息地被掩盖过去。  因为弘帝,极为喜欢温世子这位郎艳独绝的外甥。  而他喜欢的温世子的大半才华,他亦居功不少。  若弘帝爱才惜才,便不会允他这位如温世子一般模样的举子,被抚霞郡主白白戕害。  所以,弘帝,会不会钦点自己为新科一甲的态度,直接表明,他日后的立场。  一切,只能端看弘帝怎么做?第142章   弘帝此时心中大为恼火。  不仅是抚?????霞郡主这事做得不地道,还一直瞒着自己。  欺君犯上,简直胆大包天。  等怒气消去之后,弘帝冷静下来,又不免为英年早逝的温玹感到可惜。  温玹自小聪慧,又丰神俊朗,不然何以京城独传温世子风华绝世?  他亦见过温玹所作诗赋及策论,文采斐然,引古博今,甚有永昌侯的大将之材,在国子监时便已经是监生中的出类拔萃者,而在朝廷商议解决海疆匪患时,又举出良策,自请灭寇。  事实亦证明温玹堪得重用,不仅剿灭匪贼,还一句揪出朝中蠹虫。  只可惜,安顺侯那等逆臣贼子,竟是抢先一步下了毒手,温玹不及弱冠便殒命,大周朝亦痛失一名英才。  如今,却有与其极为相似的张玉郎,从县试伊始,竟一步步考上进士,名列第二。  在听闻张玉郎与温世子样貌相似后,弘帝便寻来他的墨卷一观。  诗赋出色,做起策论亦才思敏捷,叙之以情,诉之以理,情理相合,各类典故信手拈来,可见亦是通古识今,字里行间竟与温玹政见颇为相似。  如今看来,是同拜名师大儒,亦或是这些年作为温玹替身,潜移默化之下,两人学识不相上下?  若当真如此,这张玉郎,岂非亦是大才之人?  弘帝心中一时踌躇不已。  待到第二日,刘福安秉张玉郎出宫一事时,弘帝看着跪服在跟前之人,忽而问了一句:“若来日入朝为官,张玉郎,你想做何种官?”  张玉郎忐忑了一夜的心忽然便安稳下来,掷地有声:“若臣将来有机会为官,臣,愿为纯臣。”  弘帝听得此言,微微一笑,挥手,让刘福安派人将张玉郎送了出去。  张玉郎走出宫门,看着朗朗乾坤,心里如初升的冬阳那般敞亮。  “玉郎!”  陈念莞昨儿亦是一宿没睡,早早地就来宫门外蹲守了,此时见张玉郎被放出来了,不由得惊喜,从马车上一下跳了下来,朝自己夫君奔了过去。  张玉郎笑着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莞莞,我平安了。”  “真的?”  陈念莞还难以置信,见张玉郎肯定地点点头。  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自从那一日,张玉郎坦言说了曾经被永昌侯夫人抚霞郡主的人掳去,拘在侯府,不得不作为那位温世子的替身,忍辱偷生这么多年的经历,陈念莞当时就听呆了。  这要换在她上一世,可不就是绑架囚禁吗?  可在这大周朝,跟权贵,尤其是跟皇室有千丝袜缕关系的郡主牵扯上,平头百姓也就只能自叹倒霉了。  张玉郎担心自己毫无势力,若被抚霞郡主找上门,只能任其欺凌割宰,所以才想出先避其锋芒,而后扬名,成为令抚霞郡主亦要忌惮几分的存在,避过来自永昌侯府的纠缠跟刺杀。  而现在看,张玉郎的筹谋,是达成了?  等回到香桂街,知道张玉郎被羁留宫中的众人皆松了口气。  陈念莞没有跟众人说张玉郎与永昌侯府的这段秘闻,这事若隐而不发,自然有跟永昌侯府斡旋的余地,但若广而告之,永昌侯府被置于流言蜚语漩涡,无法保证抚霞郡主会不会狗急跳墙,反而发难针对他们,那更得不偿失。  所以陈念莞夫妇均觉得这事无须多提,只要弘帝以及相关人士知道便罢了。  等跨了火盆,让张玉郎梳洗过后,众人聚在一起用膳时,那柳风也才急急地从大佛寺赶了回来,见着自家表姐夫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天张二郎进去殿试后,迟迟没有出宫,表姐就叫他去找宫里当差的萧七爷。  可柳风次次都是在大佛寺见着人的,每次有事,那小刘管事也是自己会来香桂街找他,他怎么知道上哪儿去找萧七爷呢?  所以只得去大佛寺了。  结果去到大佛寺没多久,还没去到明海师傅的佛庵呢,就见明海师傅跟了心跟着一批铁甲护卫匆匆离开了,等问过大佛寺的僧人,才知晓,是宫里大周朝皇上老子找他有事。  他柳风能有什么办法?  才追了几步,就被那铁甲护卫给撵走了,回城也已经迟了,于是只能在大佛寺宿了一夜,今日一大早就赶回来,听闻张玉郎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见张玉郎虽然憔悴,但精神头不错,问及羁留宫中的原因,也不愿详谈。  “表姐夫,这你就不对了,你知道你在宫里头出不来咱们多替你担心地,你还不说你干嘛回被皇上老爷留下在皇宫过夜的?太不够义气了!”担心受怕了一夜的柳风哼哼。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便是,怕人多口杂,说了,会有流言。”  “我们绝对不传不说。”在场的众人纷纷赌誓。  那可是皇宫啊,寻常老百姓进一趟都难,更别说还能被皇上老爷留在宫里头过夜。  听说,皇宫里头金碧辉煌,连地砖跟屋檐都是金子做的。  天底下最最尊贵的地儿,张玉郎居然能进去睡一宿,肯定别有原因的。  张玉郎看了陈念莞一眼,笑了笑,“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外头不是传,我与那永昌侯府的世子,长得很相似吗?”  众人齐齐点头。  “当今圣上也听说了这个传闻,而温世子恰好又是他外甥,好奇心驱使,找我问了几句话,会试结束原本便时辰晚了,问过话后,宫门落钥,于是就顺便留我在宫里过一宿罢了。”  “就是这么简单?”曾四不太相信。  三百多进士,唯独张二眼看着被禁军带走的,目睹的人说那禁军来势汹汹的,还以为张二犯了什么事一般,可现在张二说,弘帝只是因为好奇他跟温世子长得模样一般,就叫去问话了?  曾四不信。  再说,在会试之前,张二就早早搬离香桂街的事也很可疑,仿佛在防备着什么人——不,就是在防备着后来找上门来的抚霞郡主。  不过,正因为有抚霞郡主那日亲自上门的前车之鉴,还是有不少人信了。  毕竟,连温世子的亲生母亲都忍不住要来一看究竟,皇上老爷也是人,他好奇之下找张二聊聊,错过出宫时辰,似乎也说得过去。  于是众人不再追问。  随后任曾四怎么说,张二就是闭口不言其他,曾四无奈,也只能偃旗息鼓,两人于是专心等后日的殿试结果。  *  殿试的审卷时间只有三日。  此时,弘帝手里已经拿到了前二十名的进士的名单。  按照历年春闱惯例,他一般会详细审阅前十名进士的朱卷,而后点出状元,榜眼跟探花。  弘帝从大臣们选出的名单,从第一名开始看起,面上装着漫不经心,其实是在注意,张玉郎的朱卷,是否在这十名以内。  而在他审阅到第五份卷子时,眉间微微一展。  这便是张玉郎的卷子了。  居然是比会试时,要落了三名。  弘帝记得前四分卷子,第一名便是会元郎江禹的,第二名是朝中莫阁老的门下生徒,第三名是镇国公府旁系的一位郎君,第四名则是大理寺卿家的三公子。  呵!  江禹自然是不用提,是贤妃娘家江氏的人,大理寺卿家的三公子,向来是跟老三走得近的,而莫阁老跟镇国公府,均是太子一系的人。  如此看来,这前面几名,都分别被老三跟太子的人给瓜分了。  弘帝冷哼了一声。  将张玉郎的卷子拿了出来,放在第一,而后,将镇国公府那位苏睿添的名字,排在了第二,再将江禹的名字,放在了第三,如此,后面的学子排名,维持不变。  那殿中等候的大臣们,见着弘帝将此次进士名次钦点如此,均大气都不敢出。  “好了,这便是此次春闱取中的一甲,二甲,若有疑义,诸位爱卿尽可提出,朕洗耳恭听。”  大臣们均纷纷躬身:“臣等无异议,陛下英明。”  *  放榜这一日,那三百进士再度在晨光微熹时,穿戴一新齐聚宫门。  依然是江禹领首,在上朝的钟声响起的时候,由礼部官员带着,跟在文武百官后面,进了皇宫。  远远的,众人便对玉阶上的弘帝三磕九拜,文武百官步入大殿,余下的礼部官员及三百进士静侯佳音。  良久,刘福安捧着圣旨,慢慢地走到了玉阶之上,居高临下,瞥了一眼下首的新科进士们。  登时,三百进士屏住了呼吸。  张二郎亦与排前首的江禹一般,手微微握成了拳。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顺弘二十九年三月十二,策试新科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生,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顺弘二十九年殿试第一甲,第一名,张玉郎。”  什么?  三百进士隐隐听到了名字,江禹也听得清楚,倏地一下回首,盯着张玉郎,张玉郎原本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真切了,看江禹反应这般大,反而确定了,微微一笑:“状元,是我吗?”  看张玉郎淡定的神情,江禹心里恨得痒痒的?????。  而此时,传颂的声音从上首一直传了下来:  “顺弘二十九年殿试第一甲,第一名,张玉郎。”  “顺弘二十九年殿试第一甲,第一名,张玉郎。”  这下,大家都听清楚了,纷纷看向了张玉郎,便是排在后面的陈念蹇与曾四也忍不住看着张玉郎露出了羡嫉的神色。  这家伙,虽然第二已经第一甲很近了,但毕竟,殿试之后,还有学子背后各家门派的角力,却不料,依然被他先拔头筹了。  范侍郎满脸喜意地看着他。  张二郎知晓,出列,跪在甬道上,再次谢恩。  他是状元郎了!  莞莞的那栋商楼,可以叫状元楼了!  张二郎忍不住笑了笑,起身,又站回列队。  而上首,刘福安依然还在唱一甲三名的进士:  “顺弘二十九年殿试第一甲,第二名,苏睿添。”  “顺弘二十九年殿试第一甲,第三名,江禹。”  “恭喜,江公子,探花郎!”  张玉郎朝江禹贺喜。  江禹大大地松了口气,绷着的脸放松下来,转身跟张玉郎回礼:“同喜,状元郎!”  张玉郎看出江禹心情不好,也没去触这个霉头。  带刘福安唱到二甲头名传胪的名字后,那范侍郎领着传胪上去,借由新科传胪唱起了二甲进士的名册。  陈念蹇排在十九,有幸进入了二甲。  而曾四的排名前进了几名,排在二百一十二名,为三甲同进士。  三百进士的排名全部念出来,自然耗费时辰,而在开始宣唱三甲进士名单时,范侍郎早叫了张玉郎,苏睿添以及江禹,先行离场了。  做什么?  自然是领去礼部,换上朱色袍子跟花帽,预备盛大的春闱新晋一甲三名的游街盛会了。  与此同时,那午门外,礼部官员亦将金榜张贴了出来。  瞅见有自家学子排名的家眷们,不时发出欢呼跟慨叹。  陈念莞没有来看榜单,她跟四丫还有柳青等人,早早地定了状元郎会游街的酒楼,在里头候着呢,来看榜的是小佑跟两大猛兽。  小佑身手敏捷,负责打头阵,几乎是金榜一贴出来,他人就哧溜一声钻到人群里,如游蛇一般很快蹿到了前头。  等寻到了张二郎跟陈念蹇的名字后,又哧溜一声钻进人群,很快回到了两大猛兽身边。  “怎么样?”两大猛兽紧张地问。  “我们家公子,是状元!”小佑带着喜不自胜的口吻道。  两大猛兽呆了。  张公子到底是啥好运啊?  居然就这么让他轻轻松松摘下状元桂冠啦?  “走,我们得赶紧告诉陈东家去!”  很快,小佑他们就找到了陈念莞她们一早订好的酒楼那处,陈念莞一听张二当真是状元郎了,笑得合不拢口,一把抓住身边的柳云使劲地摇:“云云,你表姐夫是状元了,你表姐夫是状元了!”  “是的,恭喜表姐贺喜表姐!”柳云被摇得脑袋差点没掉下来,但体谅表姐高兴的心情,乐呵呵的。  “表妹,淡定,矜持,表妹夫是状元郎,你就是状元郎夫人了。”柳青看旁边的人都朝这边瞅了过来,干咳一声想安抚一下表妹,可脸上的笑容也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哎,表妹夫居然考中状元了。  他们柳家,居然多了一门状元郎的姻亲,太厉害了。  陈念莞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擦擦脸,依然激动,天啊,前几日还怕夫君丢了性命呢,今日就成人上人了,状元郎啊!  要是阿娘知道了,不知道该多高兴!  对了,还有她新建的高楼,总算可以挂上牌匾了。  状元楼啊,多气派的!  在陈念莞一群人笑着议论纷纷时,皇宫中传来了长鸣的钟声,而后,擂鼓声铜锣声响起,在前头宫门前的人们便看到,由礼部的官吏开路,小吏敲锣,在两边举着彩旗的侍卫们簇拥着,张玉郎,苏睿添,还有江禹,都戴冠帔霞,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了出来。  陈念莞只听得从宫门那边传出了阵阵欢呼,探出头,却还瞧不见人影,不免有点心急。  还是柳青劝她:“莫急,表妹,游街肯定会经过我们这处的,我们稍微等等,他们马上就过来了。”  “真的?万一他们改道怎么办?”陈念莞不放心地问。  “放心吧,这向来是每届春闱状元郎游街的必经之路,陈东家大可不用这么心急。”跟着陈念莞一起订座看状元郎游街的沧老爷道。  真没想到,乖孙随随便便结识一个举子,就认识了一个状元郎,真是,运气啊!  很快,看到新科状元郎的夫人娘子们,都在惊讶的议论:“那便是传闻说跟温世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张公子?”  “没错,果然跟温世子长得一般俊。”  “不仅俊,还是状元呢!”  “要温世子尚在,凭他的才学,怕是也会摘取状元桂冠,可惜了!”  “明明在说状元郎,说什么温世子啊!”  “就是,这说明这位张公子跟温世子一般,也是才貌双全啊!”  “可惜听说已有妻室!”  众人纷纷叹惋,没一会儿又嚷了起来:  “看看,榜眼居然是苏家的苏三爷啊!”  “苏三爷已经定亲了,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探花郎,是江家的大公子啊!”  ……  抢了前头座位的允欣郡主跟温宁,也看到了骑在骏马上的张二郎。  温宁喃喃:“长得真是跟三哥太像了。”  难怪那一日,祖母会看错了眼。  而母亲……  温宁想起殿试前后,母亲似乎也发散人手去找了这张玉郎,但不知为何,殿试当日,父亲便与母亲一道回府,怒气冲冲的,似乎,也是因这张玉郎而起的。  她偷偷使人去母亲院子里头打听,才知晓,张玉郎曾经被当做三哥的替身,养在自家府上的事情。  如今三哥死了,张玉郎却竟然一路科考至殿试,事情败露,龙颜大怒,是以父亲才对母亲自作主张大为不满。  温宁惊愕得半晌才回过神来,允欣郡主一来叫她看新科状元游街,她便一口应允了。  允欣郡主也完全是冲着张玉郎来的。  盯着跟温玹如出一辙的那张脸,愣神了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回头瞥见温宁傻了,推了她一把:“当真跟你三哥很像。”  那是当然。  能被母亲找来当三哥替身的人,怎么可能不像?  很快,游行的队伍便来到了陈念莞等人订的酒楼跟前,陈念莞一眼便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夫君。  已及弱冠年纪,翩翩君子,举止雍容,眉宇间又多了几分沉稳,那朱红色锦袍配上墨色插羽花帽,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尊贵,一时将身后的榜眼跟探花都给比了下去。  饶是知晓状元郎已有妻室,那两边的看游街的夫人们娘子们的帕子鲜花,也均纷纷朝他投掷过去。  “是那位张公子吧?”  “世上当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若是温世子尚在,想必若世子高中,气度神韵,当便如此!”  ……  陈念莞瞧着被自家夫君惊艳了整条街的人们,心里乐滋滋的。  可惜啊,这么出色的郎君,早在去年就属于她的了。  “是表姐夫!”  “表姐夫过来啦!”  柳云跟柳风柳河挤在一边,看着那游行的人缓缓而至,朝陈念莞报信。  “夫君!”陈念莞骄傲地从楼上探出头,伸手挥着手绢喊,“玉郎!”  张玉郎原本便被告知,莞莞在这处御风楼早早订了雅座,也在寻他们,一听这声音,抬头,恰好见到了陈念莞正朝她挥手叫喊,于是一下勒马停了下来。  “夫君!”陈念莞得意地笑了。  看自家娘子神气的表情,张玉郎也止不住笑了起来。  跟陈念莞同一方向的姑娘们瞧见了状元郎笑若朗月入怀,早忘了这是别人家的夫君,更多的帕子跟鲜花朝他抛了过去。  陈念莞将自己手里的手绢卷了卷,打了个结,然后便朝张玉郎抛了过去。  张玉郎伸手一揽,将陈念莞丢的帕子稳稳接住。  “状元郎!”  “张公子,看这里,看这里。”  张玉郎将帕子拢入袖中,范侍郎见他停留得有些久了,才要上前催促,张玉郎已经牵着缰绳催了催马,便又慢慢前行去了,不时还回过头来看看这边。  陈念莞一直朝他热情摆手,而后便见到了探花郎,于是顺道礼貌一下:“江公子,恭喜恭喜!”  “哟,江公子,是……探花郎啊,好厉害啊!”柳风秉着同挖地道的情分,也大声朝江禹嚷着贺喜。  江禹瞥了他们一眼,驱着马慢慢跟了上去,心里五味陈杂。  啧,居然连个张玉郎也没比过。  不过,弘帝怎么会钦点他做状元郎呢?  靠脸?江禹心里头忍不住腹诽。  状元郎游街的事,也传到了永昌侯府。  听闻张玉郎被弘帝钦点为了状元郎,永昌侯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既然弘帝能大度地让张玉郎成为状元,也便意味着,对于自家夫人曾经桃代李僵这件事,打算轻拿轻放了。  他去了祠堂,打开?????门,见到正跪在蒲团上的抚霞郡主,待心中怒气渐消,才道出了张玉郎高中一事,“圣上既已经表明姿态,这事就此作罢,你可切勿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我不过是为了护亲儿安全,怎么就不理智了?”抚霞郡主看着永昌侯,愤恨,“若不是你无能,护不住珣儿,我何苦要用这等计谋来保护玹儿?”  “可便是如此,你就护住玹儿了吗?”  “那是因为张玉郎是懦夫!他若让玹儿去给明海大师通信,他若肯替玹儿去死了,玹儿根本不会出事。”  “我说了,这事到此为止,张玉郎如今是圣上看中的人,你再针对他,若惹怒了圣上,你以为你会落得什么好?”  “你以为他凭什么能一路考上状元?还不是因为当初本郡主一时心软,应允了他与玹儿一同拜师进学,不然,他区区一个渔民之子,能堪什么大用?”抚霞郡主愤恨:“他若有半点良心,就该知恩图报,给本郡主赔礼道歉,做牛做马!”  “够了!夫人!”永昌侯青筋暴跳,却不得不隐忍下来,“圣上,你皇兄,可还没说就此事会原谅你,你妄想那张玉郎给你赔礼道歉,做牛做马,还不如先想想,如何给圣上赔礼道歉,才能免去你欺君瞒上的罪过。”  抚霞郡主一怔,顿了好一会儿,才恨恨地咬牙,“都是那张玉郎害得……”  永昌侯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踢翻了祠堂内地椅子,气冲冲的摔门而出。  恰在此时过来看望母亲的温玧,见永昌侯怒气滔天,一惊:“父亲?”  “你来得正好,给我吩咐府上的奴婢跟护卫,看好你母亲,没我命令,不得让她出府。”  “儿臣谨遵父命。”  温玧目送父亲离开,再看看祠堂那头,抿嘴笑了。  张玉郎如今是坐实了自己的身份,板上钉钉是楚州府张玉郎,而非温玹。  如此,再没有人来与自己来争了。  世子之位,还不是属于他的囊中之物?  抚霞郡主做了如此多事,到头来一个儿子也保不住,还是白费功夫啊!第143章   状元郎游街之后,便是回皇宫参加由仪鸾司主持的琼林宴。  一众新科进士们由礼部官员带着领过赏后,分别簪上代表荣誉的鲜花,而后与官员们彼此拜礼,再拜过参宴的弘帝,这才举斛欢饮。  席间,风头最盛的自然是张玉郎了。  这群进士里头,亦有不少出身国子监的,而张玉郎形似温玹的传言,一开始便是国子监里头与温玹打过交道的人传出来的。  譬如榜眼苏睿添,在被范侍郎领去穿袍戴冠的时候,见着张玉郎,就几度想开口攀谈,可惜时机不对,或者说,张玉郎极力避免跟温玹关系亲近的监生们接触,跟他保持了礼貌而冷淡的距离。  此时完成了游街,次日一过,京城大半的百姓都已经知晓,新科状元郎是这位张玉郎,而且新科状元张玉郎跟温世子一样气度不凡,俊美无俦。  新科进士均已经可以料想日后张玉郎风头无俩的盛况了,有嫉妒的,有羡慕的,而那些监生,则趁着举杯的当儿,纷纷过来与张玉郎碰杯,顺便一饱眼福。  “果然啊,张兄,你那日在贡院听榜,我一瞧见你就觉得跟温世子很像,如今再看,果然像得不得了啊!”  “可不是,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简直以为温世子活过来了!”  “张公子,听说你是楚州府人氏,不知道以前是否有曾来过京城?”  ……  张玉郎被频频追问,最终还是弘帝过来,将新科三甲叫到跟前问话,方才解围。  而此时的陈念蹇跟曾四亦在一群新科进士里头攀谈,不时瞥向张玉郎,见他与苏睿添跟江禹被弘帝叫走亲自问话,眼里均浮现了一丝羡嫉。  啧啧,怎么自己就不是这新科三甲之一呢?  弘帝其实早在此前,就已经对苏睿添跟江禹非常熟悉了。  一个是镇守边疆,为大周朝立下汗马功劳的镇国公之子,一个是后宫贤妃娘家的大公子,平时素有来往,所以弘帝问得最多的,也就是张玉郎。  恰好苏睿添对张玉郎非常好奇。  至于江禹,他向来主要生活在楚州府,对于温世子略闻传言,亦未有接触,此次会试之后,才听说张玉郎模样与温世子一般容貌的,因同是楚州府人士,亦多了几分探究。  而张玉郎对于这些质问,谦逊有礼,从容以对,倒是没让弘帝再深究。  对于张玉郎作为温玹替身一事,他亦没打算公诸天下,至于张玉郎欺瞒之罪,明海师傅直言对于能查清温世子遇害真相,张玉郎亦是有功,功过相抵,弘帝便不再追究。  此时见张玉郎翩翩君子,春风得意,多少弥补了些许痛失温玹的遗憾,弘帝心情转好,看着张玉郎,忽而觉得先前之事,这张玉郎亦是身不由己,怕平反海疆亦有其功劳,更不用说,若非他冒险逃出送信与明海,一来温玹冤死,二来安顺侯等乱臣贼子怕还逍遥自在。  故而张玉郎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如此一想,便觉得自己先前未免过于苛责,不由便道,“状元郎如今名满天下,不知还有何求?”  如今他身份彰显,不日便为朝廷之臣,再有他钦点之意,想必能在抚霞眼下护得自身周全了。  张玉郎正愁如何替自家娘子跟弘帝讨要笔墨,听弘帝一出此言,旋即跪了下去:“臣家娘子,今日新建了一幢高楼,她曾与臣戏言,若有朝一日,臣为状元郎,那新楼便取名状元楼。臣今日并无他求,但求陛下宝墨,赐臣与娘子状元楼三字,以为楼名。”  听得此言的进士们都呆了。  难得圣上开金口,不求别的,居然只求笔墨。  求笔墨也就罢了,让圣上亲手题诗亦好啊,结果他求的居然是拿来做楼名的“状元楼”。  迂腐。  不识风雅。  果然非温世子高洁。  弘帝也是一怔,而后哈哈笑着允了,刘福安马上搬来案桌,在众人跟前挥墨,写下了“状元楼”三个大字。  张玉郎眼见完成了自家娘子交给自己的任务,松了口气,笑着谢恩。  江禹自然是知晓,张玉郎讨要这幅弘帝的笔墨是干嘛用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等弘帝走了,陈念蹇跟曾四才大着胆子挤了过来,看着张二讨要的墨宝,羡嫉:“张二,这是要挂素川路那新楼的?”  “没错。”张二大方承认。  “啧啧,有圣上亲笔墨宝做招子的酒楼,陈娘子可不要太高兴了。”  “什么素川路?什么酒楼?”  苏睿添一问,其余新科进士都涌了过来。  张二郎看着这一圈的新科进士,忽而笑了:“在下欲在状元楼,设宴招待诸位同科,不知道诸位可愿赏脸?”  “状元郎说笑了,你要设宴招待我们,我们岂有不去的道理?”  在场的人,确定三甲日后是会进入翰林院,最清贵也是最有前途的,其他进士,会有进入六部为官的,也有会外放到地方上的,一科三百进士,将来会遍布朝野内外。  与同科多交际,那人脉权势力不可就一点点积攒起来了吗?  便是撇去同科交际不说,暂且忽略门派系别,能得状元郎请客,也是荣幸啊!  因此,但凡有空闲的进士,均纷纷表示捧场。  等张二郎回到香桂街,见着庭院里头也是热闹非凡。  得知住在这里的张二郎获得了此届春闱状元,几乎在第一时间,那附近人家就送礼的送礼,拜会的拜会,比得知张二郎长得像温世子的时候来人蹲守更热闹,忙得七木不可开交。  而绣房里头的杜鹃诸人,自那日抚霞郡主亲自找上门,就安分了许多,此时见张公子喜得状元,心中惊叹不已。  张二郎在走廊边走边一一谢过来道贺的人,而后径直去找陈念莞了。  陈念莞看着他手里小心翼翼捧着的“状元楼”三个字,喜笑颜开:“夫君,你真做到了!”  “做到了,你若不信,明儿还有三百进士为我作证。”  “信,怎么可能不信?夫君是状元郎嘛,状元郎求赐墨宝这点儿事,我相信夫君你还是能做到的。”  陈念莞感叹。  可不是,一路顺顺利利考上了进士,如今不仅是进士里最俊的那个,还是numder1,牛逼坏了。  陈念莞杏眼弯弯看着那大周朝皇帝老爷赏赐的墨宝,心里嘿嘿。  有了皇帝老爷的字做活招牌,怕不是京城里的头一家?  状元楼咧,这下,他们陈家酒楼能做京城里头读书人的标杆了吧?  “莞莞!”  看陈念莞全副注意力都在字上面去了,张二郎不免吃味,将那字墨放到了一边,无奈地拉过自家娘子,“明儿,我在状元楼设宴,招待今届的新科进士,也算是给咱家的酒楼揽了许多潜在食客吧?”  陈念莞一听,都呆了。  可,可不是,新科进士便?????是将来京里京外的大小官员了,将他们请到状元楼,还有什么比这更有牌面的宣传?  届时,就当着众人的面儿,再把皇帝老爷的题字挂上去,那可不是京城里头最轰动的大新闻了?  还找明海师傅做啥代言人哟,有自家夫君这么活生生俊俏俏的状元郎做形象大使,哪里还怕没得名人效应么?  喜得陈念莞忍不住俏生生地欢呼了一句:“夫君!”  自家郎君可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我做得好不好?”  “好!”  “既然做得好,娘子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表示?嗯,奖赏夫君一下的?”张二郎弯腰俯身,轻轻将额头贴在了娘子的额头之上。  陈念莞笑着伸手抚住了夫君的脸,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嗯,今晚……”  “今晚?”  张二郎伸手揽住了娘子的细腰,笑吟吟地问。  “就今晚!”陈念莞抬眸,给张二郎自己领会的眼神。  张二郎哪有不明白的?  揽着娘子抱进了怀里,抱得紧紧地,低头,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字墨时,忍不住感叹:到今日,他才算是终于成为莞莞的依仗,能让莞莞沾光一二了。  如今儿的自己,算是,莞莞合格的夫君了吧?  *  翌日。  风闻素川路的陈家酒楼的东家夫君,便是今届春闱状元,许多食客闻风而至。  不仅仅是因为张二郎是状元郎,更因为,昨儿状元郎游街,京城人士都见着了张玉郎的庐山真面目!  当真是跟那位绝世无双的温世子长得一般模样啊!  原来这世上不仅仅是温世子,还有另一个人也能长得如此俊美矜贵,才高八斗!  失去温世子遗憾仿佛在张玉郎身上找到了寄托,状元郎游街之后,张玉郎的美名登时传遍了整个京城!  许多人都去打听状元郎的来历,而后便知晓了状元郎的娘子开的陈家酒楼的事!  既然是状元郎娘子开的酒楼,想必状元郎平日里头也会到酒楼里头来吧,于是今日一大早,就有许多食客来帮衬陈家酒楼了。  自然是存了要再瞧瞧郎艳独绝的状元郎的心思。  结果被告知,今儿陈家酒楼因为要替状元郎招待今科上百名的进士,暂不对外开放,但欢迎诸位食客观看一会儿状元楼的挂牌仪式。  “状元楼?”  “你不知道吗?昨儿状元郎夺得魁首,圣上龙颜大悦,赏赐了状元郎‘状元楼’的墨宝,就是给这陈家酒楼隔壁这桩高楼题的字。”  “圣上给陈东家的酒楼专门题字?”  “可不是。那来赴宴的进士们都说了,是状元郎给自家娘子讨的赏赐!”  “啧啧啧!看来状元郎跟陈东家的感情甚好,羡煞旁人呐!”  “可不是!”  施存祈与沧莫南便在门口迎来送往,负责主持今日的挂匾仪式,神情激动。  可不是!  他以为陈家酒楼能几乎招揽了京城里头的所有夫人姑娘们,在京城迅速站稳脚跟,得以有跟月满楼一争的实力,便已经是最繁盛之期了。  谁能料到,陈东家的夫君,不仅考上了进士,还考中了状元郎呢?  不仅如此,还凭借长得跟大名鼎鼎的温世子相似,引来了全城热度,让陈家酒楼瞬间风靡整个京城。  如今儿再加上皇上的亲笔题字,这整个京城,可是独一家啊!  更别说状元郎家开的状元楼,亦是绝无仅有的酒楼。  日后,怕是读书人们,附庸风雅的公子郎君,都要成为状元楼的支持者了。  谁不想做状元呐?  施存祈可以想见,日后,这状元楼名声响彻大周朝的炙手可热。  他跟陈东家合作,可万万没想到,会有一幢状元楼腾空出世,而自己,亦将是状元楼的大掌柜。  这般一比,月满楼的二东家,还算得了什么?  向来表情不外露的施存祈,这日脸上笑盈盈的,那是意气盎然得很呐!  而听闻当今圣上给陈家酒楼旁新盖的酒楼题字的其他酒楼,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呐!  大意了,没想到,这陈家酒楼背后还有一个张玉郎,这张玉郎还考中了状元郎,不仅凭着跟温世子的肖似收获了全城人士的瞩目,还给那酒楼讨来了圣上的墨宝!  这可是京城里头的酒楼,都没得到过的殊荣啊!  今日牌匾一挂,有圣上的亲笔题字镇场子,谁还比得过陈家酒楼的风光?  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该让陈家酒楼这般顺顺趟趟的开起来!  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把陈娘子这位厨子给招揽到自家酒楼里来!  早知如此,……  众酒楼大小东家眼见大势已定,纷纷叹息摇头!  谁让自家没一双慧眼,看透陈娘子夫君会有显赫辉煌的今日呢?  要不,培养培养自家郎君,也做状元去?  只是说得轻巧,状元郎哪有这么轻易,想当就能当的呢?  在众人艳羡的眼光里头,陈念莞跟张玉郎并肩站在状元楼三楼,眼见着地上舞狮团队的锣鼓声响起,鞭炮声燃个不停,而小佑跟两大猛兽护着牌匾隆重登场。  用梯子送了一程后,小佑大佬飞身上了二楼,将牌匾稳稳地挂了上去,而后一揭红绸,那龙飞凤舞的“状元楼”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引来楼下满满一圈的观众们的惊叹。  听着百姓们的感叹惊呼,张玉郎脸上的笑容也前所未有的明朗。  这状元楼的名声,是他亲自给莞莞挣来的,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真正成为自家娘子的依仗,成为了莞莞立足京城的靠山,他才总算有底气,站在她身边,携手同行。  张玉郎低头,唤了一句:“莞莞!”  陈念莞转向了张玉郎,脸上笑容可掬:“夫君,是时候招待你的那些同科进士进状元楼了!”  “娘子说的极是。”  张玉郎笑了笑,走下状元楼,那找来帮忙的陈念蹇跟曾四自然是责无旁贷地跟着下去招呼客人了。  这日为了出入方便,陈念莞特意将平时锁着的一层跟二层的门锁给开了,给来赴宴的进士们开路。  站在状元楼门口,张玉郎一行三人朝来捧场的同科们躬身行礼:“感谢诸位赏脸,来来来,这边请。”  那新科进士们乐呵呵地都跟着进了状元楼。  状元楼啊,他们这算是第一批踏足状元楼的人了!  听说陈家酒楼的吃食新鲜,精致,可是来京城绝不可错过的美食,今儿托了状元郎的福,总算能亲自尝一尝了。  陈念莞早早地走到陈家酒楼这一边,下去一楼,便见有熙熙攘攘的食客坐满了整个大堂,还有没订到位置的,不得不在外头候着。  这一日的繁忙,可是堪比初初开业那个时候啊!  陈念莞看施存祈一干合伙人们笑得开朗,自己也忍不住杏眼弯弯。  到今日,陈家酒楼,算是真正能在京城深入人心了吧?  绝无仅有的状元楼!  独树一帜的点心跟吃食!  还有只此一家的推车服务!  不仅将随着京城的诸多百姓口口相传,将名声四散开去,还有那上百名新科进士们,无论到何处,想必对今日在状元楼的宴会,均会念念不忘。  且不说其中在京进士背后的家眷,日后想必会因为好奇陆陆续续来陈家酒楼,随着这些进士们去到天南地北,只要提上一嘴陈家酒楼,那陈家酒楼的名字,将如吹散的蒲公英种子一般,传遍整个大周朝!  很好!  陈念莞握紧了拳头。  她来京城建陈家酒楼的目的,达到了。  阿娘,我说过的,要在京城开家大酒楼,赚京都人士的银子,如今,我终于办到了。  接下来,是要存很多个万贯,然后买大宅子,把阿娘跟萱萱接进京城里头来啊!  是时候,要来搞一大波钱银,扩充扩充一下自己的钱袋子了。  在状元楼牌匾挂上去的接连几日,陈家酒楼里座无虚座,食客那是纷至沓来。  每日打烊后,盘点钱银收入的施存祈跟方五郎等小掌柜们都慨叹不已。  陈家酒楼,了不起啊!  陈东家,也了不起啊!  陈东家的夫君张公子,更是了不起啊!  陈家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喜坏了给陈家酒楼做活计的人,更乐坏了一干合伙人们。  为着感激明海师傅给张玉郎秉公做证,今日跑到大佛寺给明海师傅做吃食的柳风,给好不容易抽空到大佛寺歇口气的萧七爷嚷嚷着最近陈家酒楼的生意有多好,这个月就等着收多多的银子。  “哦,陈家酒楼如此受人欢迎?”  “那是,尤其是我表姐夫得了状元后,来陈家酒楼的主顾就更多了。那皇帝老爷也爱屋及乌,喜欢上咱家的酒楼,一高兴,就给咱表姐建的酒楼赐了牌匾,叫状元楼,你说,有多威风的?”  萧七爷品着茶呢,听柳风这么一吹牛,差点没把整口茶给喷出来。  “你说什么?状元楼,是你表姐建的?”  萧七爷是知晓张玉郎已经成婚的事,可进士人家里头娘子的事,他可没多加深究,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张玉郎的娘子,?????是柳风的表姐。  对了,这张玉郎是楚州府人士,柳风跟她表姐,似乎也是楚州府那地儿来的?  “对啊,我表姐建好有一阵子了,就等着表姐夫考中了状元,把那楼给命名状元楼呢!”柳风也是后来才听说这事的。  呵!  萧七爷忽而内心就微妙起来了。  这么说,他给张玉郎题字“状元楼”,给陈家酒楼招揽生意,那变相,不就是给自己入伙的酒楼做招子了?  首次遇见这种事情的萧七爷觉得有趣极了。  第一次赏赐给下臣的东西,自己还能得到好处的事,真是第一次啊!  开业首月得了六百两左右,第二个月得了一千两左右,第三个月,能得多少?  萧七爷忽而感受到了一点点积攒钱银的快乐,脸上表情愉悦得很。  如今陈家酒楼名声甚大,都传到宫里头了,可他们可都不知道,这陈家酒楼,朕可是也有一份子的。  萧七爷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看着柳风点点头。  看来,他这位龙子,就是做起酒楼来,也是颇有眼光的嘛!  “柳风啊,啥时候,安排我七爷也到状元楼里头,吃个席?”  “哎,七爷您要去,我准会回去跟表姐说,给您安排得妥妥当当当。”柳风拍胸膛保证。  “好啊,等日子定下来了,我叫刘福安派人通知你啊!”  到底是自己合伙的酒楼啊,如今又这般声誉显赫,害得他也想亲自去瞧一瞧了。  “行咧,七爷您啥时候去,提起跟咱说一声,我一定跟表姐好好引荐引荐一下您。”柳风嘻嘻笑着一口应承下来,而后看着刘福安,“大刘管事,你到时候尽管来素川路或是香桂街找我。”  刘福安微微一笑,算是应承了。  柳风回去后就把这事给告诉陈念莞了,陈念莞自然是一口应承的。  陈家酒楼能有今日的成就,可少不了当初各位合伙人出钱出力,萧七爷要来,可不得好好招待,好歹是陈家酒楼宫里头的人脉啊,不能怠慢。  不过要等萧七爷来了,可得好好问清楚,他在宫里是做啥子的,官大不大之类的,得看看有啥地方能让他给陈家酒楼做做贡献的嘛!  弘帝回到宫后,对陈家酒楼兴趣正浓,就想要微服出宫,被刘福安给劝下了。  “陛下,如今那陈家酒楼风头正盛,您要选这个时机去,怕是会容易被人认出来,那风险可大了。”  弘帝的兴头一下被浇了一盆冷水。  “照你这么说,朕就不能去陈家酒楼了?那是朕的酒楼,朕还没亲眼瞧过呢!”  “陛下自然是能去的,只是奴婢以为,您才钦点张玉郎为状元郎,又给陈家酒楼赐了墨宝,若陛下去了,再被人认出来,若外人以为陈家酒楼恩宠太盛,怕是,会招嫉啊!”  弘帝想了想,觉得刘福安说得有理,悻悻然只得作罢。  而陈家酒楼的风头无两,风靡全城的时候,已经是招来了许多同行嫉羡了。  其中最甚者,莫过于月满楼施大爷了。  “施存祈这命可真好啊!”  可不是,赶出了月满楼,一蹶不振差不多一年,以为废了,谁料竟被他找到了陈娘子跟沧家,合伙做起了这陈家酒楼。  新酒楼做得风生水起也就罢了,没曾想,陈娘子的夫君考中状元,还得了圣上的墨宝,做这一行的,谁人不羡嫉?  可,即便羡嫉,明面上可也得恭敬着,毕竟有状元郎跟圣上的笔墨镇场子,至于私底下……  施大爷叫来到了几个随从:“让你们看着萍儿村那头的动静,可有什么发现?”  “东家,如今儿正是春耕,二爷家里头的那伙子人,正在耕地播种呗!”负责到萍儿村盯梢的随从道,“还有那鸡场,鸭棚,陈家酒楼的鸡肉鸭食,都是自萍儿村供应上的。”  “你们,给我……”施大爷叫过他们,嘀嘀咕咕两句。  看随从领命而去,他冷笑两声。  便是状元郎又如何?有皇帝老子的墨宝又如何?  若届时食材供应不上,陈家酒楼的吃食无以为继,看他们还能不能做得成营生!第144章   不用施存祈使坏,陈家酒楼的食材,不,确切地说,是陈家酒楼很多菜肴需要用到的酱料,例如蚝油,瑶柱酱,虾酱鱼露等等,眼看着要告罄。  实在是万万没想到,陈家酒楼开业以来,生意会如此火爆,日日客满盈门。  这食客多,做的吃食就多了,而后用的佐料,自然也就跟着增多。  便是有柳河后头运来的那一大批酱料,也经不住日日超额的客流量的使用消耗。  如今有不少人知晓陈家酒楼的菜肴味道独特,风味一流,是用了自家秘制的酱料,也有很多想要单独买酱料的,陈念莞眼见自家酒楼都不够用,哪敢拿酱料出来单独销售呢?  自然是但凡有人问,都是nonono摇头了,还得陪着笑说迟些时候或许能够上架售卖,请大家一如既往多多支持陈家酒楼。  然后回到香桂街,心里头还得焦虑不已,就连刚刚想出来的收割大波钱银的计划也不敢实施了。  毕竟,要酱料没了,吃食做不出来,还怎么招揽如今的食客们成为常客呢?  幸亏在最后几罐酱料都将耗完的时候,港口传来了好消息:徐大爷他们进京啦!  徐大爷他们是上元节元宵过后走的,那时候冰雪未融,只能走陆路,那最快也得耗费一个月左右的路程,但回程时候,南方一路北上的海路上冰封该是解了,恰好可以走水路,委托他们押送最新一批酱料回京,算算时日,不就是这个时候抵达效外港口吗?  陈念莞喜不自胜。  带着四丫跟小佑去到港口亲自接徐大爷,顺便也带上了自家的驴车帮忙载货,一瞧那徐大爷带来的酱料,震撼了。  光是酱料可就装了满满六辆马车呐!  足够陈家酒楼半年的份量了。  跟徐大爷跟徐大爷的两个徒弟一寒暄,得,知道她在京城成功开了酒楼,听徐大爷描述陈家酒楼的规模,柳氏可是跟大舅母跟四舅母一合计,将手头上能搬走的酱料,都优先供应给她了,就怕她不够用的。  “陈东家?”  陈念莞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再看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故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曾老爷?”  曾老爷看着许久不见的陈家娘子,寒暄两句后,第一时间便问起了曾四的情况,听说考中了进士,笑得合不拢口。  曾老爷年后就坐不住了,曾四要下场春闱,他心急想知道儿子考得如何,恰好遇见帮陈家娘子押镖坐船回京的施大爷等人,于是就一起上路了。  一行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地进了内城,停在了素川路陈家酒楼后院。  大伙儿帮着忙将酱料桶都给搬下来,分门别类搬进了状元楼这边的冷藏库。  看着满满当当的酱料,陈念莞底气足了,看着辛苦跑了这一趟的徐大爷师徒,满心感激。  请他们在陈家酒楼雅间吃了一顿饭,而后就开始商量徐大爷师徒日后的工作。  嗯,徐大爷是老胳膊老腿了,不适合劳碌奔波,所以陈念莞打算让他常住陈家酒楼后院,给雇用的护卫们当头领。  至于徐大爷的大徒弟跟小徒弟,平时儿也跟着徐大爷做酒楼护卫,但每隔两个月,得替陈念莞跑一趟镖。  就是回抚宁县柳家村,委托神风镖局带一批酱料回京城。  “这,陈东家,咱们这次带来的酱料,还不够呐?”徐大爷跟两个徒弟惊呆了。  “只是供与陈家酒楼用,自然是够的,不过我还打算拿酱料出来单卖,可不就不够了嘛!”  想着日后将在酒楼里开多一条赚钱银的财路,又能给柳家村大舅家的酱料作坊带来收益,陈念莞就忍不住搓手。  只要能在海路畅通的时候,保持每三个月稳定供应一批酱料,这财路就稳了。  并且,她收割钱银的计划也能提上日程了。  徐大爷跟两个徒弟商量了一会而后,很爽快地签了用工契约,陈念莞又给施存祈引荐了新来的三位伙计,安顿好师徒仨后,这才带着四丫跟小佑回了香桂街。  曾老爷先一步到了香桂街,知道了自家儿子考中进士,又知道了张玉郎是今届春闱状元,又是吃惊又是激动。  儿子考中进士已经是一大喜讯了,虽然遗憾他未能有更好的排名,但有范侍郎运筹,想必填个空缺是不难的,而且,与儿子一个书院的同科,陈念蹇是二甲,据说如今在等候申考六部的职位空缺,至于张玉郎更是状元郎,能直接进翰林院就职,将来这两位同科便是儿子在官场上最好的助力,便是儿子在外头熬个三五年,届时也能靠他们帮扶。  这么一想,曾老爷心情里的遗憾便抛诸脑后,改而跟张玉郎好好打交道,甚至暗自庆幸当初嘱咐了儿子跟着张玉郎夫妇的选择相当明智。  其实,张玉郎跟曾四高中的喜讯?????,陈念莞等人早已经派人送信回抚宁县了。  但因为在殿试之前,为了充分准备殿试,尽量争取好排名,许多新科进士都没余力交际,殿试之后,结果尘埃落定,于是都忙着拜谒座师,以及跟同科结识联系。  毕竟以后都是要做官的人了,做官需要人脉和路子,而人脉势力最好,也最容易积攒的时候,自然是这个时候的同科们了。  所以,即便前程未定,必要的交流是必须的。  诗会,茶会,酒宴,都是这些新科进士们露面的地方。  尤其是一些等待春闱过后,六部空缺职位放出,有心想要去应考的进士,更不会随随便便离开京城了。  至于春闱前三名,在琼林宴之后就已经封受官职入翰林院为官,张玉郎被授从六品修撰,苏睿添跟江禹被授正七品编修,也就是说,如今张玉郎已经是最清贵的翰林院官员了。  如无意外,历届春闱前三的进士均会进入翰林院,翰林院可以说是朝廷的人才储备基地,并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之称,进了翰林院便成为了天子近臣,所以曾老爷才盼着张玉郎能看在同窗之谊,拉扯自家儿子一把。  在正式任职之前,考虑到不少进士爷乡远家僻,有时候往往来回返京都要用上三四个月,朝廷按例均有一到两个月的假期,让一甲进士有足够的时间安置好亲眷家事等庶务,而张玉郎自然是想着携陈念莞衣锦还乡的。  只是陈家酒楼如今开业没多久,后厨班子以及酒楼女宾统筹方面还需要陈念莞出面,念及如今海路才开,走水路还需要破冰才能顺利航行,鉴于回抚宁县来回一次仅需要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于是一方面等港口进入正式运营后走水路返乡,一方面等陈念莞处理好酒楼事务,张玉郎于是提前到翰林院上任,等陈念莞有空后,再请假休沐回乡。  张玉郎如今名声在外,不仅是同科进士,还有其他在国子监曾经跟温玹打过交道的监生以及想结交的诸多人等也纷纷到香桂街来访,张玉郎每日除了上值,便是会客,亦是忙得很。  张玉郎忙,陈念莞自然也是忙的。  尤其是接到徐大爷新押过来的这一批酱料后,就跟施存祈商量了拿里头的瑶柱酱出来售卖的方案去了。  她清点过送过来的酱料,估计是这些酱料里面最容易做的缘故,瑶柱酱是最多的,几乎占了一半,而陈念莞能拿出来上架出售的,也就是瑶柱酱。  蚝油自然是不必说的,至于虾酱跟鱼露,本身产量就低,并且为了维持陈家酒楼吃食的独特性,这两种酱料是不打算单独售卖的。  等春末过去,港口这边海鲜上市后,她也打算买两个人在香桂街熬制新鲜瑶柱酱。  新制做出来的瑶柱酱会在柜台区上架售卖,但是,一开始瑶柱酱自然不是马上开卖的,为了宣传陈家酒楼,也为了自己的敛财大计,陈念莞打算先将瑶柱酱当做赠品,送给尊贵的VIP客户。  没错,陈念莞敛财,就打算从VIP客户身上打主意。  如今的陈家酒楼凭借着本身的招牌点心跟菜品,以及状元楼的加持,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名声大躁,俨然是一跃超过了京城里的其他酒楼,成为了一甲的存在。  既然站稳了脚跟,那主顾也经过一个多月里,熟悉了陈家酒楼的就餐环境,刚好趁热打铁,向食客们推出VIP会员制度。  所有的VIP会员卡期限为一年,按照提前充费的金额,将会员分为五个档次的VIP会员:  黑金卡:提前充值四百两,每次消费可以打六折  紫金卡:提前充值二百两,每次消费可以打七折  金卡:提前充值一百两,每次消费可以打八折  银卡:提前充值五十两,每次消费可以打九折  铜卡:提前充值二十两,每次消费可以打九五折  而购买金卡以及紫金卡的主顾,每人均可以凭卡领取一罐瑶柱酱,黑金卡主顾则可以领取两罐瑶柱酱。  施存祈还是第一次搞这种会员活动,但陈念莞一说,他的眼神就亮了。  这种会员制度,一来可以预先给酒楼增加收入,二来可以稳定客流量,只要买了会员卡的食客必然会考虑优先到陈家酒楼用膳。  在陈家酒楼吸引了如此多食客的这个时机,还有不久前的状元楼加持,推出这种制度,自然是效果刚刚的。  京城里头的大伙儿正对陈家酒楼的吃食兴趣正浓呢,听说应四季食材,还能陆续吃到新的点心,稀罕得很。  果然,施存祈与陈念莞分别向男主顾女主顾推销会员卡的时候,应者众多,尤其是那些女眷们,出手阔绰得很,一买便是紫金卡黑金卡,接连三四日里,光是买会员卡的银两,就超过了八千两,也送出了差不多三百多罐的瑶柱酱,让陈家酒楼的合伙人们,倒抽了口冷气之余,是欣喜。  天呐,谁能想到,只是买个会员卡,就能提前赚如此多银子?  陈家酒楼,果然不愧是日近斗金的金窝窝啊!  而陈念莞亦是高兴得春风满面,想的却是,京城里头的夫人姑娘们,钱银可是真多啊!  眼见着陈东家显露出来的吸金技能层出不穷,施存祈跟其他合伙人们均不得不叹服,那沧老爷更是,如今他每次跟人谈生意应酬,都将人往陈家酒楼带,听说推出了会员卡,马上就买了三个,自己一个,其余两个送人,为的便是日后要陈东家有啥赚钱的营生时,给凑上一份子——如今爷孙俩看陈家酒楼商机无限,深深懊恼当初入股的时候,买一成实在是太少啦!  而施存祈这日,犹豫了许久,也正式向陈念莞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之前在虹影巷的摊子,不如继续维持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从柳风柳河兄弟口中听说过陈念莞在抚宁县如何招揽合伙人开河粉分店的事了,京城里头如今能吃上河粉的地儿,一是陈家酒楼,一是月满楼,原本虹影巷是有的,只是如今出摊的人都成为陈家酒楼的厨子,便再没有人在虹影巷卖河粉了。  “若是要在虹影巷出摊,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我们如今手头上没人手了啊!”  还得去牙行物色会下厨的人手吗?  “不,陈东家,我有更好的人选。”  按照施存祈的意思,虽然陈家酒楼如今生意兴旺,出摊赚的那点子钱银根本就是零头也算不上,但,出摊可以考验人,也可以作为宣扬陈家酒楼小据点。  后厨班子如今虽然稳定,但总得考虑厨子后备人手,所以,新培养的厨子后备役,可以先从学河粉做起,一来磨炼厨艺,二来,也可以考察新厨子品性,三来,若是培养出厨子后,还能自己尝试着开河粉店,以及,脚店。  说得更明白一些,施存祈已经在为开第二家陈家酒楼,考虑必要的厨子班底了。  明白施大掌柜想法的陈念莞心里啧啧,不愧是曾经的月满楼二东家,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大掌柜,现在就想到了开分店的事情,这,很可以哟!  出摊的建议通过后,就得招揽厨子人手了。  而施存祈推荐的人手之一是,施言亮。  施言亮是谁?  施存祈的长子。  施存祈一共有两子一女,平时带在方氏身边的是年纪尚小的一儿一女,而施言亮是平时寄宿在城外书院的儿子,如今已年有十六。  乍听施存祈这个建议,陈念莞愣了。  “施东家,你确定?”  施存祈苦笑,点点头。  施家是商户,大周朝朝纲规定,商户之子是不得科考的。  也就是说,身为施存祈的儿子,日后亦只有从商一路,而施言亮听说过状元楼的事后,深为兴奋,主动结束了学业,打算回酒楼帮父亲的忙。  施存祈让儿子施言亮出摊,其实也不是让儿子做厨子,而是希望儿子多多接触酒楼这一行业,他这个老子做的是酒楼生意,将来施言亮自然也是会子承父业的。  而陈东家是从出摊开始做起的,施存祈也想让儿子从低做起,摸熟陈东家经营模式,等两三个月后,再调到酒楼里做活计,等熟悉全盘营生后,才让他接管重要职位。  陈念莞明白施存祈身为父亲的用心良苦,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既然出摊,那自然不止是虹影巷可以摆河粉摊子的,那码头处也可以摆一个摊子,多一个摊子可以多训练两个人手。  于是施存祈去物色学徒人选,而陈念莞则去找何木匠再打造一辆出摊车。  *  何木匠跟两个徒弟在酒楼竣工后,就一直住在香桂街,谭木匠那头有活干的时候,还经常到谭家接一些散活儿,到陈家酒楼的名声宣扬开来,见着酒楼里别具一格的装潢跟灵便的推车,陆陆续续地就有人问起了做这木工的师傅。  而无?????论陈念莞还是施存祈,亦或是酒楼里的其他人,都会给他们热情推荐何木匠跟谭木匠,如此,有木工活儿要干的京城人家自然也慢慢找上门来了。  不仅仅是何木匠跟谭木匠,便是建造起状元楼的泥瓦匠等其他工匠小队,也凭借着陈家酒楼的鹊起,借势宣传自家的手艺,也或多或少地接到了不少活。  陈念莞去找何木匠,还得等何木匠从谭家回来再说。  等何木匠回来听说了陈念莞要打造出摊车,欣然接了下来,而后笑盈盈地跟陈念莞道,他打算与两个徒弟打算搬到谭木匠那头去了。  “为什么?这里住得不舒服?”  何木匠连连摆手说不是,其实是,他与谭木匠相当合得来,所以两人打算合资开一家木匠行。  “木匠行?像巧木行那种大铺子?”  何木匠笑眯眯地点点头。  如今何木匠跟谭木匠的名声都京城里头算是小有名气了,在陈家酒楼见识过他们手工技术的人家找上门的也越来越多,两位老木匠凑在一起想了想,干脆就打算合伙开个木匠行来做。  “那巧木行一开始也就是个小作坊嘛,后来才慢慢做大的,我跟老谭合伙,也能取长补短接更多的活计。”  所以两人一合计,就让何木匠三师徒搬过去,方便彼此互相照顾,也好随时上工。  “既然何叔你早有打算,那我自然是大力支持你了。”  陈念莞很爽快地祝何木匠跟谭木匠合作愉快。  何木匠承了陈念莞的好意,没过两日就带着两个徒弟搬出了香桂街,临走还让陈念莞若有木工方面的活计,尽管到谭木匠那头去找他做活,一准给她最实惠的价钱,陈念莞自然是笑着应下了。  何木匠走后没多久,施存祈物色的四个厨子外加施言亮就住了进来。  这做河粉的后备厨子指导工作,自然就交给了柳风:虽然柳风不承认,但身为合伙人,如今儿工作最轻便的也就是他了,况且他也是出过摊的老师傅了,进京后为了给明海师傅做吃食,也跟着陈念莞学着下厨做了不少美食,自然是胜任指导工作的。  柳风嘴巴上嚷嚷着自己很忙——首先他还是时不时会到酒楼里头帮忙招呼人的,其次他还会时不时跑大佛寺,再次,他得到京郊外的农庄看看情况,当然,最后一点他是不敢透露给众人知晓的。  但陈念莞指派这份工作给他后,不需要他到酒楼帮忙招呼客人了,而且如今明海师傅也不忙了,隔三岔四就跑到酒楼来打牙祭,也不用他跑大佛寺太频繁,在众人眼中,他可不就是很闲吗?  柳风有口难言,自然只能应承下来了。  施存祈给送过来的学徒,其实都有厨子功底的,四个学徒里,一个是施存祈家里头的帮厨,一个是方氏家里头厨子的女助手,一个是施言亮认识的厨子,另外一个才是从牙行里头物色来的学徒,据说也做得一手好菜。  这四个学徒都是陈念莞通过观察后,跟陈家酒楼签订了十年用工契约的厨子预备役。  虽然出摊不比在酒楼里头的厨子高薪,但每个月的工钱亦很可观,就像如今抚宁县的两个卖河粉的摊位,也一直没有取消。  穷人家能找到赚钱银的门路不容易,既然出摊卖河粉的盈利比干苦力的粗活赚得多,那摊子一直开着,是自家稳定的一项来源之余,也提供了四个就业职位。  而如今陈念莞的意思,是这两个摊位的统筹工作,都由施言亮来管理。  施存祈不是想培养儿子做掌柜的么?  施言亮也读过这么多年书,想来做账跟筹算方面是难不倒他的,缺的是实践经验,那就先从管理好两个摊位的钱银开始做起吧!  四位厨子每日出摊回来后,再负责给香桂街的众人下厨,同时陈念莞会再慢慢教授其他菜品——等通过长期考验后,才能按时带他们到酒楼学习,毕竟酒楼后厨重地,信不过的人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施言亮跟施存祈长得很像,就似年轻版本的施大掌柜,因为才结束读书生涯,身上还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他搬到香桂街的第一件事,是跟状元郎张玉郎套近乎,崇拜得很,等知道这里头还住了另外一个进士曾四后,就愈发高兴起来了。  平时跟着柳风学下厨之余,不是拉着张玉郎请教,就是去请教曾四,虔诚得很。  同样虔诚的还有沧莫南。  他当初跟沧老爷也就想着,张玉郎跟曾四即便能考中,也不过就是个小官罢了,没想到张玉郎就考中了状元,这等于他一下子就结识了翰林院的修撰,谁都知道,这修撰可是前途好得很的,因此沧家来往香桂街走得更勤快了,就差没拉着张二郎叫哥,对着陈念莞叫嫂子了。  而香桂街因着有这位状元郎的存在,地段身价也倏地一下变高了。  不少听闻过院子里传出过读书声的人家,如今知晓这屋子里头出了两位进士,其中一位还是状元郎,都想送自家二郎到这地儿开蒙,沾沾状元郎的喜气。  教书育人这等事,张玉郎自然是做不来的,但,柳青有空啊!  柳青也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公。  再说,如今屋里头先前的学生:厨子们,两大猛兽们等等,都走了,柳青平时就教教柳风,柳云也就打烊后才过来请教,所以寂寞得很。  如今听说有人家想送儿郎进来学习,柳青跟陈念莞张玉郎一合计,那就办个小小的书塾吧!  京城里头的许多人家里头的儿郎,七岁以前不是自家请夫子,就是上族学,七岁的时候才会去知名书院,通过考校后入学,以柳青的能力,给五六岁的孩童们开蒙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亲历会试听榜,见过状元郎游街,柳青心中激荡,科考的决心也愈发坚定。  他定是要参加下一届春闱的,便是拿不到状元,也要跟曾四一般考个进士,而这三年里,打算就住在京城,京城里头读书氛围好,书铺里头能寻到的书多,读书人也多,张玉郎与曾四平时与读书人参加应酬诗会,他亦因此结识了不少同道之人。  他一边教书温故知新,一边精进自己的课业也不是不可以,还能赚一点钱银呢!  再说,身边还有个状元郎可以随时请教切磋,再没有比这个读书环境更好的地儿了。  知晓柳青的打算后,陈念莞跟张玉郎自然是支持的。  于是,柳青私人书塾便正式开业了,一口气收了六位小儿郎做学生,杜鹃跟丁香都调过来照顾这些小儿郎们,从此院子里头书韵墨香,诵声朗朗。第145章   陈家酒楼的营生蒸蒸日上,也乐坏了给酒楼供货的农户。  酒楼开业以来,所有食材均来自沧家的农场以及施村祈家的农户,再有便是萍儿村的农户。  如今的萍儿村已经是大变样,跟以往的孤落廖寂完全不同,已经成为了上百人的村落,大小直逼邻近的白桦村。  昔日冰寒跟地冻全没了,正值晚春,萍儿村村前村后翠绿葱郁,菜畦片片,欣欣向荣。  继陈念莞,柳家人在这里购置房产后,施存祈亦为着佃农着想,除农庄外,另外出钱银购置了不少田地,专门建造了简单的农居提供给佃农们。  而在冬季时候跑到萍儿村干活的人,很多人后来被施存祈雇佣来看护农田庄园,就此落户萍儿村。  至于陈念莞,她设计的山脚下的农居也已经建好了,跟柳河柳青等人的大农居离得不远,柳河单独给妹妹柳云建造的房子也就在咫尺。  房子建好了,自然是要有人看护的。  荒地也需要人手开垦,开垦完得养地,沤肥,耕种,都需要人手。  常驻在萍儿村的大管事柳河也从来萍儿村做活计的帮闲里头,雇佣了不少看护院子的护卫,以及给他们种地的好手。  如今他们的荒地也一亩亩地开了出来,开出来后,能种的几亩地都趁着开春种上了农作物:菰菜,菘菜,韭菜,萝卜,等等。  不仅如此,柳河专门辟出了一个院落,专门雇用了四个小伙子到燕子山上砍柴捡拾枯枝,而后搬到院落里头,每隔两日都会往城里送一批柴火。  主要提供给酒楼跟香桂街,多出来的自然是直接运到集市上卖去了。  虽然钱银不多,但也足够支付雇用的四个小伙子的工钱。  开春的时候,山上蘑菇丛生,这些小伙子上山砍柴之余,还捡拾蘑菇,挖春笋,专门送到酒楼里做食材,亦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除此之外,陈念莞建造的养鸡场跟鸭棚,去年十一月份抓的苗儿,熬过了酷冬,一批批分养的鸡苗鸭苗长大,如今养成出货,已经可以完全满足酒楼的需求。  萍儿村人,尤其是萍儿村的村长,看着萍儿村一日日旺盛起来,人口越来越多,也满心欢喜。  原本他?????们是怕这些外来人侵扰他们的生存空间的,但如今看着施东家,陈东家还有柳大管事——嗯,这柳大管事就是柳河了,在萍儿村买地建房,不仅仅带来了那么多人,还提供了许多活计。  以往自家养的鸡鸭,地里种的青菜,都得自己寻路子卖出去,但现在只要自己鸡鸭养得好,菜种得多,不用离开村子,直接去找柳大管事或者是施家管事就得咧,不仅快捷方便,还价格公道。  萍儿村人都喜欢跟柳大管事跟施家管事打交道。  等自己家里头田地的活儿忙完了,都喜欢去给施家柳家干活,多赚一份钱银。  就连隔壁白桦村人,自从上一次陈东家买冰打过交道后,知道了萍儿村这里头活计多的事,都爱跑过来这萍儿村找活干。  也有许多给施家柳家干活的长工,干脆就住在萍儿村不走了,手头阔绰的,也趁着这个当儿,凑点钱银买个一两的荒地盖自家得房子,一来二去的,长待萍儿村的人不久渐渐多起来了么?  小村子自然而然地变成大村子了。  而同样常驻萍儿村的柳大管事可是也忙得很咧,已经甚少回京城里头了,不仅要照看农田农庄,鸡场鸭棚,还有收购组跟运输队也是他在照看。  收购组自然是每日负责村子里头的买卖农作物活计,同时也包括收购施存祈农庄送来的鸡鸭跟青菜大米小麦等等。  运输队则负责每日将收购来的食材跟口粮,运往京城酒楼。  为此,柳河专门在自家大农庄十步开外多建造了一个屋子,就是拿来专门做收购食材用的据点,另外还养了四只驴两匹马,打造了六辆车,建起了属于陈家酒楼的运输队伍,出了主要向陈家酒楼供货,空闲之余也承接其他输送业务。  萍儿村人,包括雇来在萍儿村干活的活计,都知道他们主要供货的买方就是城里头最大也最有名气的陈家酒楼了,而柳大管事的妹妹就是陈家酒楼里头的厨艺高超大厨,都对柳大管事敬佩不已。  而根据陈念莞雇佣活计的习惯,通过考核能跟柳大管事签契的,签的都是十年长契。  这些十年内都不怕没活计干的打工人,实实在在得了工钱后,都不敢看轻这位才十四岁左右的年轻大管事,服管得很。  柳河做着人见人敬的大管事,住在宽敞洁净的大农居里头,简直每日都乐不思蜀。  而这日柳大管事正准备接收给酒楼送去的成鸡成鸭时,那茅叔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柳大管事,柳大管事!”  “怎么了?茅叔?”  “不,不好了,柳大管事,咱,咱养的鸭子,好像生病了。”茅叔一脸慌张。  柳河一愣,赶紧将手头上的活儿都交给了施家管事,跟着茅叔去鸭棚看个究竟。  给茅叔养鸭的鸭舍建造得有一百五十个方的庭院那么大,里头除了鸭舍,还包括了提供给鸭子活动的空地。  跟茅叔一起养鸭的年轻小伙儿也有八位,四位一组,一组负责在鸭棚饲养鸭苗喂食鸭子,一组负责驱赶鸭子外出滩涂戏水活动。  柳河去到鸭棚的时候,见到有不少鸭子病恹恹的,走起路来虽然还是一摇一摆,却是慢吞吞的,明显是发病了。  等进去鸭舍,便见到留守的小伙子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已经断气的鸭子,放到了一边的箩筐里。  瞧箩筐里头的死鸭,不下五十只。  “不会是瘟病吧?”柳河也慌了。  “不像,我养鸭这么多年,没见过这种一夜之间就发病的,这症状也不像是瘟病。”茅叔摇头。  “有叫大夫来看过吗?”  “已经叫了。”茅叔道。  第一时间发现情况不对劲,茅叔就已经将发病的鸭子跟看起来没事的鸭子都区分开来了,柳河回头粗略数了数,居然有六十多只。  都是可以出货的成鸭。  幸亏鸭苗是跟这些鸭子分开养的,不然,损失的鸭苗更多。  “茅叔你到这里先等大夫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我得先把这事告诉给陈东家。”  茅叔点头。  鸭舍发生了什么自然是要查的,在没查清楚其他鸭子是否也是病鸭之前,可不能随便送病到酒楼,当务之急得先把这事告诉表姐跟施东家。  特色烧鸭是陈家酒楼售卖的招牌菜,要没有鸭子,可是做不来的。  回到收购据点,柳河先叫了一个送食材的小伙儿赶紧进京城去将这事告诉给陈家酒楼。  施东家农庄里没养鸭子,萍儿村里养鸭的人家从以前起也就仅仅是茅叔一个人。  养鸭其实也是技术活,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一养就成功的,没有经验的农户,无论是养鸡养鸭还是养牛,都容易养死,并且即便农户家里头有养,数量也不会太多,三四只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一时半会估计收购不到足够的鸭子,不如叫表姐他们在京城的集市里买鸭子,先应付过去再说。  *  陈念莞跟施存祈很快知道了萍儿村鸭舍的鸭子患病的事儿,第一时间发散人手到集市以及京郊外的鸭棚购买鸭子。  如今酒楼里的烧鸭不仅做肉食,也有很多食客喜欢斩料烧鸭用食盒装着拎回家里头吃的,又恰逢蜜月期,对烧鸭需求量大,基本上一天能消耗一百二十只左右,数目这么多的烧鸭,便是有今日晨时一早腌制晾晒好可以今日进行焖烧的备料五十只鸭子,想再买七十只左右的嫩鸭,若不是鸭场,在集市上应该很难买得到够这么多数量。  果然,那派去集市的伙计只买了十多只回来,而去鸭场交涉的,也便只有三十只,而且听说是陈家酒楼要的后,将价钱提高了两成,因陈东家说无论价格如何,先把鸭子买回来再说,如此,才高价将鸭子买了回来。  还欠的三十多只,倒是柳风听说后,自告奋勇给表姐去找。  “表姐,我在大佛寺认识了一个就在京城效外的农庄主,他家里头好像也有养鸭子的,要不,我帮你跑这趟?”  柳风既然说有办法,陈念莞当然要他帮忙,于是柳风自己租了辆马车就出城去了。  其实他哪儿认识什么农庄主啊,他说的农庄主就是自己了。  开春后他时不时地就到农庄里头去,见着融冰后的大荷塘,又想起陈家酒楼里头的鸭子都是萍儿村养的,还得特意养滩涂呢,他自己的农庄里有这么大的荷塘,养鸭子不是正好吗?  于是就吩咐田管事也学着养一群鸭子。  田管事也是本事人,既然主家说要养,马上就养起来了,一开始因为不懂养还养死了一批,后来请教过附近农庄里会养鸭子的人,重新从养鸭人手里买了鸭苗,才又好不容易养活了一批。  柳风去到农庄的时候,那荷塘里的群群鸭子正游得欢快呢!  田管事听说主家要三十五只鸭子,有点犯难,农庄里才开始养鸭子,不多,如今能出货的成鸭也就十多只左右,于是田管事便去附近农庄那位养鸭人手里又买了二十只,凑足了三十六只给了柳风。  柳风带回三十六只鸭子,给表姐解了燃眉之急,可高兴了。  陈念莞见嫩鸭数量足够了,这才带着柳风一起去了萍儿村,去看看酒楼的养鸭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等他们赶到萍儿村的时候,柳河叫茅叔请回来的大夫,早已经查清楚鸭舍里死了这么多鸭子是怎么回事了。  这出现病患迹象的鸭子,并非得了什么瘟病,而是昨天最后喂给鸭子的米糠里有毒,导致吃过这一批米糠的鸭子先后出现了中毒症状。  吃得多的鸭子都被毒死了,吃得少的鸭子也命不久矣,能存活下来的,都是昨儿赶到滩涂后吃饱了,回鸭舍没有进食过米糠的鸭子。  “是拿回来的米糠有问题吗?”  “不,我们叫大夫查过鸭舍里存放的米糠,跟其他瘪稻壳稗谷子,都没有发现有毒。”  有毒的只有昨天喂的那一点米糠,就是在喂食槽里头剩余的米糠碎里头发现的毒。  “那就是有人投毒了?”  昨天负责喂养鸭子的人是谁?  鸭舍的八个人,包括茅叔都被柳河逐一问过话了,确定昨天负责拿米糠的人两个伙计,都是萍儿村本村人,在得知陈念莞要建鸭舍,茅叔做管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找来的。  对于这两个伙计,茅叔拍胸膛保证人品信得过,平时喂养照顾鸭子也很尽心尽责,根本没理由做出在米糠下毒残害自己养殖的成鸭的动机。  而两个萍儿村人也保证自己绝对没有下毒。  他们本地人,能得到一份长期稳定的活计高兴得不得了,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残害活鸭的事?  再问过其他伙计后,发现都没有嫌疑,于是,那下毒的凶徒,转移到了外部。  如果不是鸭舍里头的人干的,那就是能进出鸭舍的外人干的了。  鸭舍里的九个人回忆了一下,分别将昨儿进来过鸭?????舍的人都给记了下来,都是跟他们相熟的,有本村人,也有新搬到萍儿村做活计的人,排除掉在鸭子赶回鸭舍后,喂养米糠期间之外的人,也余下四个人。  然后发现其中本村人一名,另外三名都是柳河新雇来在田里干活的人。  “这种事情,得叫村长帮忙调查吧?”陈念莞问。  投毒残害村民生畜,算是投毒案,事件不小了。  “表姐,你放心,这事村长知道,他已经叫人通知了白里长,两个人正在找他们说话呢。”  只是萍儿村村长跟白里长盘问了四个人许久,都没找出任何嫌疑之处。  此事只得暂且作罢。  陈念莞记下了四个人的名字,打算日后慢慢再查。  目前是盲羊补牢,出现这等事情后,对于在鸭舍出入的人要格外注意,不能随便再乱放人进去,赶鸭子到滩涂活动时,也得谨慎行事。  茅叔自然是一口应允的,而后将毒死的一大批鸭子,约莫一百六十多只成鸭,都给抬到山上给埋了起来。  “啧,可惜了。”  这批成鸭,可是茅叔在过冬期间辛辛苦苦照看着,从小鸭长成大鸭的,没曾想,却这么枉死了。  “也幸亏当初是分了几个鸭舍的,不然,怕是全部鸭子都被毒死,那就颗粒无收了。”  出了这事之后,茅叔日后在看管这些鸭子,就变得分外小心了。  陈念莞也帮着制定了进出鸭舍的规章制度,叫茅叔跟那两组养鸭人注意照办。  不仅是鸭棚,就连鸡场,以及农田农庄的人,也提醒他们注意防备有人暗中动手脚搞破坏。  最后,再叫柳河偷偷派靠得住的伙计私底下盯着这四个嫌疑人,看能不能等其中的谁露出马脚,等那个时候再发落人。  毕竟是胆敢狠心下毒的,这一次损失的是牲畜,但万一下一次直接对人动手可就不得了了。  回京城的路上,柳风忍不住问:“表姐,这下毒的人,是冲着咱陈家酒楼来得?谁这么坏心肠啊?”  自然是眼红陈家酒楼生意兴旺的竞争对手干的。  陈念莞第一个便怀疑是月满楼的人。  毕竟施大爷因为施存祈针对陈家酒楼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陈家酒楼如今声势浩大,也抢走了其他酒楼的许多主顾,或许也有其他酒楼的人下黑手的可能性。  萍儿村可是给陈家酒楼的最大供货源,要萍儿村一出事,酒楼里食材供应不上,酒楼是难为无米之炊,损害食客利益招惹不满,甚至三天两头出现吃食短缺,那生意自然会受阻滞。  而陈家酒楼供应不上吃食,那食客自然便会散去其他酒楼了,那他们不仅丧失主顾,还会损害名声。  所以这事必定是其他牵涉到竞争利益的酒楼指使的。  如此,那萍儿村的所有物产,都得小心处理了。  陈念莞再回到陈家酒楼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把这事跟施存祈一说,施存祈也神情凝重。  自从自家大哥背后耍手段,他对于招来陈家酒楼做伙计的人选都三番五次确认是可靠可信的,而在萍儿村也特别嘱咐了自家的管事,要尤其注意防范平时形迹可疑或品行不端的人,就怕又出事。  可千防万防,没想到鸭棚还是出事了。  “我看,这些日子还是得多雇几个护卫,到萍儿村看着才行。”施存祈无可奈何道。  陈念莞也点头同意。  凭如今酒楼的收入,多雇几个护卫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雇来的护卫能不能起到震慑作用。  “便是我们有所防范,长期下去也是不行的,除了沧家的农庄产出,我们得找找其他供货源才行,以免萍儿村出事,沧家那头的食材供应不足,单单靠在集市上买食材,很难满足陈家酒楼的需求。”  陈家酒楼如今每日座无虚座,生意好,食客多,也就意味着耗费的食材也多。  这都多亏了能有以及萍儿村的食材供应,沧家农庄的肉蔬少很多,只能做补充辅助,若萍儿村这头供应不上来,那单靠沧家农庄是远远不够的。  便是两边都供货的情况下,后厨班子见有缺少的食材,每日都会叫采购组再到集市上补充进购。  就如今天的情况,若不是柳风认识的效外的农庄,也不会及时将今日份的肉鸭填补上。  说到柳风认识的农庄主,陈念莞忍不住问表弟:“小风啊,你认识的那位农庄主,跟你关系很熟啊?”  “啊!”柳风点头。  自然是熟的,那农庄主不就是他自个儿嘛,自己跟自个儿怎么可能不熟呢?  “那农庄主除了养鸭,还养别的吗?”  柳风听表姐这么问,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下。  “哎,目前就只养了鸭子,不过他也算是个颇富的农庄主了,庄子里里外外拥有上百亩良田,还有一个大荷塘。”  柳风絮絮叨叨数着田里头的产出,听得陈念莞颇为心动。  见着表姐的神情,柳风心里偷偷乐了。  “表姐啊,你是不是想找这农庄主做生意?”  如今自己庄子里的产出,田管事想送进城里头他宅子里的,柳风自然是不允的。  他怎么能就这么收庄子里头的出息呢?  田管事一送,可不就暴露自己拥有农庄的事儿了?  所以就叫田管事直接将那出息拿到集市上给卖了。  他正愁怎么把自己的庄子跟陈家酒楼搭上线呢,眼下机会可不就来了?  表姐怕萍儿村出事,食材供应不上,想找多一个供货源嘛,他农庄不就能做这个供货源了?  “对,你能不能跟那农庄主说,咱们酒楼,愿意跟他长期合作,他们庄子的应季时蔬,都可以运到我们酒楼来,要酒楼需求的,我们会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  “行,没问题。”柳风才要拍胸膛应承下来,见着表姐诧异的眼神,又把手伸到头上搔了搔,“我跟这位农庄主好得很咧,表姐你放心吧,哪日儿酒楼缺啥食材,你尽管跟我说,我马上联系那农庄主给你拿货。”  “能找那位农庄主出面谈谈吗?”施存祈问,“最好当面将供货契约签下来。”  “没问题,我去找他谈,可以吗?”柳风心里无奈,面上笑嘻嘻。  “可以,小风啊,这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包在我身上。”  柳风第二日就去农庄找田管事了。  柳风到底是从抚宁县就一直跟着陈念莞干活的人,如今又是合伙人,那酒楼里需要什么食材,都一清二楚,开春那会儿见萍儿村的农田里种了什么,他就叫田管事种什么,还有萍儿村没来得及种的,他未雨绸缪,也吩咐下去,叫田管事到了农时就先种上了。  所以他庄子里头的出产,完全吻合酒楼的需求。  平时用不上他这农庄里的出息,田管事按吩咐卖与其他主顾,或者送集市上出售,也能赚到钱银,如今田管事也可以按吩咐,直接将东西运到陈家酒楼便是了。  就是,那契书有点麻烦。  自己一签契,表姐他们肯定一看自己的名字就露陷了。  怎么办?  柳风搔头想了想,最终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就叫田管事代农庄主签契吧?  他给田管事如此吩咐下去,田管事连连摇头,“主家,这签契这事,肯定得您来签才行,奴婢不敢。”  “哎,你怕啥呢?你都叫咱是主家了,主家叫你签你就签嘛!”  可田管事胆小,死活不肯,逼急了,还双膝一屈就跪在了柳风跟前。  柳风很惆怅,只得作罢。  而后动脑瓜子再想想,嘿,这农庄不就是自己的嘛,他代表陈家酒楼跟农庄主商谈条件,如今儿跟着大哥识字了,可以自己拟啊。  拟好契书后,叫表姐签了名儿,然后自己拿回来,随便签啥名儿都一样啊?  啊,怕出篓子,再盖个章也成呐!  然后叫田管事补上经手人的名儿就行了。  当下柳风便拟好了契书,拿回家去给陈念莞看过,订正了两次后,他便带着一式两份地协议回到农庄,拿出自己刻的章,狠狠地按上去,再叫田管事也手签了一个,就算交差了。  陈念莞不疑有他,看了那两个名儿,奇怪:“怎么两个名字不一样?”  “哎,这章盖的是农庄主的名儿,这田安是农庄管事的名儿,平时农庄主忙得很,都是田管事在打理农庄,咱们酒楼的人有什么事,直接找田管事就行了。”  陈念莞点头,仔细瞧了瞧印鉴上的名儿,“卯木三?这是那农庄主的名儿?”  “啊!”柳风眼皮跳了跳,装着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这名儿真奇怪!”陈念莞又看了柳风两眼,嘀咕着,但也没有深究。  柳风暗暗松了口气。  自此,backup供货源的事这才告一段落。第146章   在陈念莞跟柳风的农庄签订协议的第四日,萍儿村送蔬菜进城的时候,就出事了。  这一日柳河的运输队按照往常的规律,两辆驴车载着满满的货物,早早地就?????从萍儿村出发去往京城。  出了萍儿村二十里地左右的地方,便有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匪盗,跳出来劫道。  在鸭棚出事后,警觉性高的陈念莞除了叫施存祈雇用多了护卫去萍儿村,找了后备的农庄,同时自然也不忘每日从萍儿村要送新鲜蔬菜到陈家酒楼的输送车队的。  要想毁掉陈家酒楼的营生,最容易下手的当然是从萍儿村运送过来的物产了。  这么大一批物产若是没有按时送到京城里头,当日的酒楼食材短缺,再加上京城里的货源都被各家酒楼垄断了,自然就没办法正常运作了。  以防输送队伍出事,陈念莞临时将徐大爷的两个徒弟徐大徐二,还有两大猛兽给调到了萍儿村。  有状元楼的声威在,陈家酒楼的主顾虽说主要是夫人姑娘们,但非富则贵,这些暗中使坏的人是不敢在内城的酒楼里闹事的,再说徐大徐二跟两大猛兽都是机动人员,酒楼护卫少了他们四个也不会坏事。  但他们这一行人却不跟车同行,而是坐马车,故意落后一段距离,以此迷惑或许存在敌意的黑手,这般行事了三日,车队的人都知道后面还有人护着他们,所以,遇见盗匪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慌,而是首先吹响了传达讯息的口哨。  后头的四个人加两个护卫一听这口哨,知道车队出事了,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原本一辆驴车带两个护卫就有四个人,那劫道的人估计是按照打听到的情报,知道这车队加上车夫只有六个人,所以人数也就十二个人。  听到唿哨响起来,还愣了半晌,等听到马蹄声的时候才慌了起来,趁着人未到,先下手为强,一拥而上,竟然是举刀先将驴车上的蔬果给毁坏了,再看来人只有四个人,心中稍安。  但他们不知道,为了揪住幕后之人,陈念莞指派过来的徐大徐二还有两个护卫都是镖局个中高手,更别说两大猛兽也有功夫底子的。  所以双方交起手来,他们很快发现,自己虽然人多,却落了下风。  等发觉过来时作鸟兽散,逃的逃,伤的伤。  而徐大徐二谨记陈东家的吩咐,擒贼先擒王,优先将貌似头领的人给先逮住了,接着再抓其他小虾米。  厮打结束后,出来劫道的头领跟其他六个小匪都给逮住了,将一半有多的人都给逮住了,收获满满。  两大猛兽驱赶马车先行一步回京将事情告诉陈东家。  陈念莞听说车队被劫了,马上确定就是针对酒楼的人干的,试问哪有劫匪去劫眼看就没甚钱银的车队的?  就是去年自己在柳家村外面被人劫道,图的也是钱银。  当然,是谁干的得等徐大徐二带了人回来再说,目前的当务之急,是通知柳风赶紧去联系农庄主。  柳风正时刻准备着咧,马上套车去自己的农庄了,等装满了两辆驴车后,叫田管事跟两个伙计随同自己过来,跟施存祈以及表姐见过面,日后农庄再送物产过来,就叫田管事安排了。  *  安排去劫道的人,正是月满楼的施大爷。  为了让陈家酒楼陷入无食材可用的地步,他重金收买了许多小厮混进萍儿村,为的便是陆陆续续给自家二弟的酒楼使绊子。  上一次在鸭舍下毒的,也正是他派去的小厮动的手。  只是这次事件过后,萍儿村的戒备严厉许多,他于是让人在路上狙人,不,是狙物。  毕竟他的目的就是让陈家酒楼没得开业,便是这一次失败了,也不纠结,他在萍儿村埋的棋子还多着呢,这一枚废了,再动用下一枚就是了。  总有一次能给陈家酒楼带来大麻烦的。  施大爷这般乐着,也不急,慢悠悠地品着小茶,斯斯文文吃着点心。  但施大爷没有想到的是,按照陈念莞的吩咐,徐大徐二没有将劫匪头儿跟六个小贼第一时间押回京城,而是反而将他们送回了萍儿村。  “这不是徐大护卫跟徐二护卫吧?”  “不是送菜到城里头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些是什么人啊?”  萍儿村里头,收到消息的柳河跟村长都跑到村口,看着徐大徐二押着鼻青脸肿的一行人进来,视线落到两辆驴车上被砍烂的蔬菜上,眼皮紧皱。  “徐大护卫,徐二护卫,怎么回事?”  “柳大管事,村长,你来得正好。”徐大跟徐二道,“这些人,就是在村外道上劫我们车队的盗匪,还将我们要送到京城去到菜给专门弄坏了。”  柳河一听,差点没气坏,心里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前儿在鸭舍下毒,如今就大喇喇对车队下手了。  他一扬手,叫来收购站的几个伙计,将这一行七个人一人一棵都给绑树上了。  让村长敲锣打鼓地,将萍儿村的许多人都给召集过来。  无论是萍儿村本地人还是来萍儿村做活计的人,如今儿都知道,给自己活计的是京城里头的陈家酒楼,有人暗中破坏鸭舍的事情,他们是都知道的,当时就义愤填膺。  因为他们拿工钱有活儿干,前提是陈家酒楼开得好,可以说,他们的生计跟陈家酒楼是紧密相连的,陈家酒楼好,就是他们好,陈家酒楼有事,就是他们有事。  故而对背后下毒的人恨得牙痒痒的,如今再听说,这些人就是冲给陈家酒楼送菜的车队去的,为的就是破坏陈家酒楼的供货,当即就生气了,嚷着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有吐唾沫的,有扇耳光的,还有诅咒叫骂的,柳河也没有阻拦。  自家表姐的意思,就是在逮住使坏的人之后,杀一儆百,震慑住村子里还潜藏着的小人。  柳河跟村长跟白里长也通过气了。  把这些贼匪绑在萍儿村里头示众三日,不给吃只给水,等三日后,再拉他们到平安县府衙去。  萍儿村跟白桦村都归属平安县管辖,这在村子外头遇着劫道的贼匪,自然是要送去见官的。  当然,示众的当儿,还会找人逼问这些贼匪,指使他们干这勾当的幕后黑手。  一开始,这七个贼匪还嘴硬不说,等饿了两日后,受伤,加饿得慌,心志不硬的人便开始嘴软了。  干这行当的,自然不是有什么心志的人。  原本跟徐大徐二厮杀的时候就受伤不轻,再来两日折磨,不吃不睡,还要随时面众人的唾骂,精神自然崩溃了。  嘴硬的便只有那个头领,却也奄奄一息,第三日就昏了过去。  原本还受首领制约的小贼,见着他一昏,为了解脱,为了吃上柳河送来的吃食跟治疗伤口,那六个小贼一个接一个地招了。  头领叫李岳山,京城里头的地痞,这六个小贼也是京城里头的混混,半个月前被李岳山召集起来,说要干一票大的,在萍儿村附近盯了陈家酒楼的车队几日,摸清楚了规律,三日前就带着他们动手了。  “干什么一票大的?咱们的车队明明就是送物产的,两辆车加起来的东西也不超过一百两,你们劫了这东西还得想法子卖出去,蠢不蠢?”柳河呵斥。  “这,我,我们一早收了定金的,就是冲那物产去的。”  “对对,李头儿说了,将车上的东西给毁了咱就算事成了。”  落实了已经猜到的事实,再问是谁要他们干的,六个小贼都说不清楚。  “知道这李岳山家里头还有什么人吗?”  “就,嫂子,跟嫂子兄弟大顾哥。”  “知道叫什么名儿,干啥活计的吗?”柳河问。  “嫂子咱就叫嫂子,没啥活计,大顾哥……”  “大顾哥,是在酒楼干活的。”  “对对,在京城第一的酒楼里干活的。”  柳河心里一个咯愣,面上不显,“京城第一的酒楼不是陈家酒楼吗?”  “是,以前京城第一的酒楼。”  “没错没错,以前京城第一,叫……”  “叫月满楼的大酒楼里干活的。”  所以,这些人果然是月满楼派来给表姐的酒楼使绊子的。  柳河抚起了下巴,视线却落到了李岳山身上。  这李岳山活活饿了三天三夜也不吐一个字,嘴巴也是够硬的,便是继续绑他在萍儿村,怕也问不出什么,更何况他身上还带伤,要时间拖久了,出人命可就难办了。  可自家表姐说了,在送官之前,得先把人再送一趟回城里头,于是,当日,柳河就叫徐大徐二捆着一行七个人离开萍儿村,嘴里嚷嚷是要送去平安县官衙,其实是送京城里头去了。  萍儿村的人眼看着一行六个人垂头丧气地被押走了,还有一个陷入昏迷状态也被拖走了,议论纷纷。  柳河则与村长跟留下来干活的人再重申了提高警惕,防止萍儿村再出现故意毁坏作物牲畜的事件,揪出凶徒先打一顿再饿三天试种最后送官的章程。  心思正的人都纷纷嚷好,心怀鬼胎的人则惴惴不安。  其实这几日,眼见着被捉回来的贼匪受折磨,三日里就有?????不少短工不告而别,从萍儿村溜走了。  柳河将这些逃走的人都给记了下来,其中就有当时怀疑是在鸭舍下毒的嫌疑人之一。  得,看来,就是这家伙了。  柳河随后快马加鞭,先徐大徐二一步回到城里头,将在萍儿村发生的事儿都告诉给了自家表姐。  柳河是当着酒楼几位合伙人说的这事,毫无隐瞒。  施存祈听得脸都黑了。  又是自家大哥在背后针对陈家酒楼,若不是这一次早有防范,逮住了劫道的人,顺便利用他们杀鸡儆猴,怕萍儿村那些隐藏起来使绊子的人都还找不出来。  “如今逼得他们不敢在萍儿村呆下去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我们还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将月满楼背后干的这些脏事联系起来。”  “有啊!”陈念莞笑了。  “哪儿有?”  “知道这位大顾哥是月满楼的人,知道大顾哥是李岳山的小舅子,这事就好办多了。”陈念莞瞅了施存祈一眼。  她本不欲与月满楼交恶,但如果施存善总是这么小动作不断,她也受不了。  “我们许久没去过月满楼了,今天我们跑一趟月满楼,带上李岳山等人去见见那位大顾哥吧!”  陈念莞笑眯眯地道,“对了,小风,我叫你准备的舞狮队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表姐!”柳风说着,提起锣鼓,拿布锤敲了一声。  “很好。”陈念莞站了起来,“就让我们敲锣打鼓欢送李岳山等贼匪到月满楼去。”  柳风与柳河对视了一眼,神情激动。  这表姐,是要搞一票大的啊!  “四丫,小佑,将前些日子写的招子都给带上,趁他们还没京城,把那劫匪头儿跟月满楼的大顾哥的关系给添上去。”  “好咧!”  萍儿村发生了啥事情,柳河每日都有派徐大或徐二回城里头禀告给陈念莞的。  陈念莞将自家鸭舍被下毒的事还有输送车队被劫道的事都让张玉郎,曾四还有柳青给写成了传单,如今查清楚是跟月满楼有脱不了的干系,自然是要将人给钉死的。  他月满楼敢在背后做小动作,她就敢将这事情堂而皇之地告诉京城里头的人。  直接将人扭送进官衙查不到什么,那施大爷可以壁虎断尾随便推个人顶包就把事情蒙混过去,那她只好让找机会将施大爷暴露在阳光之下。  想来,他敢这么做,是不怕人言可畏的。  *  李岳山醒过来的时候,徐大徐二等人正赶着驴车进了城门,见他恰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一行护卫都笑了:“哟,李岳山,醒得好啊,咱们正要送你到月满楼呢!”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要送他去月满楼?  是谁说了他的身份?  李岳山恶狠狠地盯着驴车上的其他混混。  “我跟月满楼没关系。”  “我们知道,你跟月满楼没关系,可你小舅子跟月满楼有关系啊!”过来接他们的陈念莞这个时候挤过来,笑嘻嘻地,“李岳山,我们送你到月满楼,是找你小舅子大顾哥的。”  “我不去。”李岳山意识到事情可能败露了,嘴硬地摇头。  “这个时候,可轮不到你说不去了。”  陈念莞退出来,让徐大过来,叫他把人给拎了起来。  “小风,小河!”  “知道了,表姐!”柳风兴冲冲地在前头儿,一敲锣鼓,那雇过来的舞狮就蹦蹦跳跳舞了起来,柳河还在一旁放鞭炮。  这股喧哗登时将行人给吸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  “各位老爷夫人,公子娘子们,咱们是陈家酒楼的东家们!”陈念莞也喊了一嗓子,“听我们来说一说!”  而后跟柳风,柳河还有徐大徐二一人一句将最近在萍儿村的发生的事情给嚷了出来。  那四丫跟小佑更是一左一右,将招子一张张递给了看热闹的公子老爷们手中。  “啊,是陈家酒楼的东家们!都是些谁?”  “那位娘子就是传闻中那位厨艺很好的陈东家吧!”  “居然给陈家酒楼的鸭舍下毒,也太歹毒了吧?”  “还劫道呢,听说过打家劫舍都冲贵重钱银去的,谁会花大力气去劫运菜的车队啊?”  “谁干的?”  “还用说,肯定是京城里头,被陈家酒楼抢走生意的竞争对手呗!”  “那也有很多家啊!”  “这上面不是有写吗?劫匪首领李岳山,被证实是月满楼伙计大顾哥的姐夫。”  “啧啧,那就是月满楼了?”  “可不是,不然谁会去劫菜啊?”  “哎,我记起来了,好像年节前,陈家酒楼没开业的时候,好像陈东家也带了什么人上月满楼兴师问罪过?”  ……  陈念莞听着这一路的议论,面不改色,带着柳风柳河一路敲锣打鼓,一路舞狮放鞭炮,一路嚷嚷一路派传单,进了内城,朝月满楼的方向慢慢走去。  不到半个时辰,那外城内城的许多人都知晓陈家酒楼鸭舍被人下毒破坏,运送车队还遭劫道的事儿了。  有好奇劫匪是谁的,纷纷涌过来看被逮住的七个人。  那六个混混哪里见过如此游街的遭遇,一路头也不敢抬,而李岳山则又羞又愤,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很快,其他酒楼都知道陈家酒楼的陈东家,将劫道的匪盗逮住,不知道要扭送到哪里去的消息了。  御风楼的东家:“啧啧,这陈东家也忒讲排场了,送个盗匪去官衙,也舍得花银子烧鞭炮请舞狮。”  吉祥居的东家:“不是我们干的咧,像我们这种堂堂正正的生意人,怎么会出这种招数损人咧?”  其他酒楼的东家也纷纷摇头否定,要真被陈东家逮住是自家干的,这么一闹,肯定口碑受损,声败名裂,而后各家纷纷派小厮去打探,陈东家到底是想干啥子。  月满楼的小厮原本还看热闹的,等听说招子上写了劫匪头领是自家伙计的姐夫,众人纷纷声讨月满楼时,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飞奔着回到月满楼,把事情禀告了大掌柜的。  大掌柜脸色一青,恰好今日这施大爷也在,看大掌柜慌了,手一摆:“着急什么?他们不过是猜测罢了,就算他们把人送去京兆府又能怎么样?我们不知情。”  “不,不是。东,东家,他们没将人送京兆府,而是把人送我们月满楼来了。”  “你说什么?”  施存善失声叫了一句,一下起身,快步走出了月满楼。  远远地,就听到了热闹的鞭炮声,锣鼓响,还有此起彼落的指责声,脸色登时变得跟大掌柜一般铁青。  等近了,才见着那群作怪的人后头,还跟着许多看热闹的人。  月满楼里头的食客也听到了外头越来越近的锣鼓声跟鞭炮声,也陆续出来看热闹。  “施东家,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般热闹?”  “今儿啥日子,怎么会有人请舞狮放鞭炮呐?”  “施东家,是你请的?”  施东家不说话。  他千算万算,就没想到,陈家酒楼的人胆敢公然带人上月满楼来。  可,被他们查到了?  不可能啊!  他可是重金收买了人要闭嘴的。  六子被关进牢里这么久,不也啥都没说吗?  莫非这李岳山太窝囊,啥都招了?  在施东家惊疑不定的时候,锣鼓声跟鞭炮声停了下来,陈念莞行人押着李岳山等人停在了月满楼门前。  他一眼就认出陈家酒楼的陈东家,握了握拳头。  陈念莞没见过施存善,可见大掌柜就站在这人跟前,况且这人还与施存祈有三分相似,故而大胆问了一句:“可是施东家?”  施存善阴沉着脸微微点头:“陈东家来我月满楼,所为何事?”  “没什么,不过是问出了三天前,试图抢劫我们陈家酒楼车队的罪魁祸首,原来是月满楼伙计的姐夫,所以来给你们月满楼送人罢了。”陈念莞给徐大抛了个眼色,徐大就将李岳山等人给扭送到了前头来。  “怎么回事?”  “陈家酒楼被人劫道了?跟月满楼有关系?”  从月满楼出来看热闹的食客越来越多,柳风不敲锣了,帮着四丫派送传单。  有识字的食客看了招子上写的事,很快明白过来,陈家酒楼发生的这些事,怕是跟月满楼脱不了干系了。  可不是,区区一个混混,劫啥不好,偏偏去劫不值钱的车队?这李岳山是傻子么?  他是傻子,旁观者可不是。  但施存善也不傻,他心里清楚,这事如今就算是在大庭广众下曝光了,自己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认的。  “陈东家,劫你们的人,是与我们的伙计有关,也不代表跟伙计本人有关,更不代表跟我们月满楼有关,你这是强行抹黑我们月满楼吗?”施存善眼皮直跳。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好心地把人给那位大顾哥送回来而已,恰好打听到那位大顾哥在月满楼,所以只好把人送你们月满楼啊!我也没做错吧?”  陈念莞也不想跟施大爷扯皮,她如今跟他理论只是白费力气,所以?????只冲大掌柜笑了笑:“大掌柜,不偌,赶紧请你们那位大顾哥出来,认领人啊!”  大掌柜看着施存善,不语。  施存善闭了闭眼,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发脾气,压下满腔怒火:“陈东家……”  “你不会说,那位伙计不在你们月满楼吧?”陈东家回头看着李岳山,又看看施存善,“要不,我再把人送一趟,将人送回家,去问问大顾哥的左邻右舍……”  “不必了,把人留下。”施存善阴恻恻地说。  “也行,我们大伙儿一路走过来,也累了。”陈念莞吩咐徐大徐二放人,笑嘻嘻地跟施存善道:“施大东家,临走前呢,我有一句忠告要告诉你的。”  “什么忠告?”  “日后你要再做什么,先想想清楚,因为,除非你手脚干净利落,能不留下丁点儿蛛丝马迹,不然,被我陈东家逮一次,我陈东家就押着人绕着外城内城游街一次。一次没让人们留下坏印象,没关系,我多做几次,我陈东家就不信,你月满楼的声誉,在众口铄金下,能屹立不倒的。”  施存善额冒青筋,许久,才勉强保持着理智,冷笑:“看不出来,陈东家排场这么大,银子是多得烧手了?”  “自然,你不知道我陈家酒楼日进斗金吗?”陈念莞挺直了胸膛,傲然神气,“这些许银子,我陈东家不放在眼里,就不劳施东家替我心疼了。”  陈念莞带着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直接回了陈家酒楼。  但他们今日带着劫匪游街示众一路停在月满楼的传说却全城皆知。  再说今儿接到了招子知道来龙去脉的人也不少。  世上傻子还是少的,很多明眼人马上就将陈家酒楼遭受的这等事跟月满楼联系起来。  一时,月满楼成为了众矢之的,被人鄙薄,月满楼原本就在减少的食客倏地一下变得更少了,气得施大爷一日内就摔坏了四套茶具。  “东家,您消消气。”大掌柜劝。  “他陈家酒楼这般折辱月满楼,叫我如何消气?”施大爷叫嚣。  可,事实的确是东家干的。  虽然陈东家没有证据,但这招游街示众一出,对方又言明不过是送劫匪见人,他们也无可奈何。  “东家,便是不服,如今风头火势,咱们不得不忍。”大掌柜道。  他们月满楼如今完全处于下风,被动得很,当务之急,是向食客澄清月满楼确实与此事毫无瓜葛,想办法遏制越来越低的客流量,将食客再吸引回月满楼。  “以后我们月满楼,不卖他们陈家河粉跟鱼腐了,给我统统划掉。”  月满楼经此一事后元气大伤,为保住酒楼营生,再不敢轻易就在背地里动手脚。  其实,即便施存善想动手,那听他使唤的小厮也没了。  因为潜藏在萍儿村的人,为李岳山等人的遭遇震慑,再有听闻了他们被押回京城游街示众,事后还被陈家酒楼报案,被官衙重新逮捕归案,也走得七七八八。  由于陈念莞这般大动作,同时也震慑住京城里头的其他酒楼东家。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这陈东家虽说是妇道人家,却是不怕把事情闹大的主,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  若不是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酒楼同行贸然都不敢对陈家酒楼动手。  到底做贼的总会心虚,万一被陈东家逮住了,像这次一样押着人游街示众,那酒楼名声稍有不慎一落千丈,那使坏便得不偿失了。  月满楼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  陈东家智斗月满楼的事闹得全城皆知。  来陈家酒楼光顾的食客也有许多听闻这事儿的,于是来吃席的时候,都会找个店里头的伙计追问遭月满楼毒手这事是真是假,而伙计们都被教过怎么应答的,统一官方回复:“咱陈东家没有这么说,咱陈东家只是将匪盗送回月满楼而已。”  呵,要没半点关系,陈东家会把人直接送回月满楼?  还要特意说明送的是盗匪!  敢情陈东家是将月满楼当盗匪窝了吧?  所以陈家酒楼没有人承认,但食客们都默认,这事就是月满楼干的!  至于柳风,在大佛寺见着萧七爷的时候,自然要跟这位合伙人唠叨唠叨的,这一唠叨,就从年节前自家表姐找酒楼多心酸的曲折路程说起,不仅说了智斗虹影巷一霸,还将月满楼未开业就针对陈家酒楼数落起,再说到这次的彪悍事迹,柳风是乐滋滋地,夸着自家表姐就竖起了大拇指。  “嗐,咱表姐可是这个,这个!”  “哦,有这么厉害吗?”  “有,肯定有。七爷您是没见过咱家表姐,要您真见了她,您也肯定觉得咱家表姐了不起。”  别说柳风不提,就是这段时间听闻了陈东家的作派,知晓陈家酒楼被人针对敌视,萧七爷也想给自家酒楼出头。  可不是。  如今他出了一千两银子,从柳风手里头拿到的分红银子就已经回本了。  虽然钱银不多,可每个月都多了大几百两银子进自己的小私库,弘帝第一次尝到了经商的快乐,那感觉,比上朝新奇多了。  半成股,能每个月得这大几百两,可是自己投资的盈利。  陈家酒楼要一直盈利,他可不是每月都有一笔收入嘛,一年下来也有大几千,赏赐给公主们是绰绰有余了。  嗯,所以弘帝对陈家酒楼感观很好,对陈东家感观也很好,但产生想跟陈东家见见面的念头,还是第一次。  尤其是听多了柳风说陈东家的丰功伟绩,觉得身为妇道人家,能营生这般成功的酒楼,当真不易。  弘帝抛了个眼神给刘福安。  刘福安毕恭毕敬地点头,回宫就给自家爷安排上了去陈家酒楼的日子。  而被陈东家这事惊动的,还有另一个人,杨季山。  在断腿之后,杨季山就一直躺家里头,等腿恢复好了,已经是会试之后的事了。  不过杨季山原本就知晓自己不是科考料子,对于错过会试是一点儿不心疼,等他跟猪朋狗友出来活动的时候,也听闻过陈家酒楼的大名,讲究吃喝玩乐的杨季山自然是要去尝尝传闻中这般新奇的美食的。  不巧,杨季山刚进门,就遇见了陈念莞跟四丫。  他一眼就认出了四丫。  这可是将自己的腿特意弄断的罪魁祸首,自己的腿明明没事的,那时候疼痛难忍,她们又溜得快,所以才找不着人,如今一见,简直如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当即就气得不想吃了,还想找茬来着,不过听说楼上有允欣郡主在场,不敢造次,于是气冲冲离开了,等着下次再来砸场子。  没等他再度上门,那张玉郎荣登春闱魁首,给陈家酒楼的第二幢楼挂上了圣上亲赐的状元楼牌匾。  他第二次就眼睁睁看着张玉郎与那陈娘子跟掐断自己腿的奴婢站在状元楼上,楼下还有上百的新科进士。  “杨兄,还要去闹吗?”  闹个屁啊!  这么多进士在场,自己选这个时候来闹,不等于直接将把柄送给这些高中的侯府权贵的公子吗?  他不怕阿爹阿娘知晓,怕的是自己滋扰生事的传闻会借由这些进士监生传到圣上那处,可就麻烦大了。  杨季山死死盯着那状元楼的牌匾,气得七窍生烟。  肯定了。  这奴婢是陈东家的,陈东家是张玉郎的娘子,他在梅麓书院的时候可是欺凌过张玉郎的,他们肯定知道自己与张玉郎的事,既然跟自己有仇,他们怎么会这么好心,在惊马的时候来救自己呢?  不对,那惊马指不定就是这伙人弄出来的,有陈东家的命令,那该死的奴婢才胆敢弄断自己的腿。  杨季山猜到了真相,恨得牙痒痒的。  可如今张玉郎今非昔比,状元郎风头正盛,他压根儿不敢像在书院那般毫无顾忌的动手,于是灰溜溜地又退了。  现在听闻陈东家对付月满楼,那手段,那架势,让杨季山再度恨得牙痒痒的。  “最毒妇人心。”  此仇不报,他就不叫杨季山。  他派人去陈家酒楼盯梢了好一段时日,随时留意陈家酒楼的动静,如今眼睁睁见陈家酒楼借由此时事件再度吸引了京城里众多人家的注意,名声再盛,心里冷哼。  陈家酒楼吗?  张玉郎吗?  状元楼吗?  都不在话下。  让他们再得意几日,且看再待几日,誓要让你从最风光的巅峰,跌落深渊!  陈念莞等人完全不知道,陈家酒楼已经被杨季山盯上了。  对付了施存善后,又在萍儿村整顿了一番,估计对方不会轻举妄动了,松了一口气,过了几日舒心的日子,看着开业以来赚到手的银子,觉得是时候实行下一个目标了。  在京城里头买房。  诸人皆言:京城居,大不易。  陈念莞深有体会。  不过,前儿卖羽绒衣裳积攒下来的银两,加酒楼开业以来挣到的钱银,再加上这一次徐大爷从抚宁县运酱料回来,阿娘连同信件送过来的银子,?????一起加起来,拢共也有三万多两钱银。  足够在内城置办房产了。  陈念莞想起了跟阿娘跟萱萱约定好,要在京城买个宅子,安个家,然后把她们接到京城来的事。  嗯,买房,一定要买房。  自家夫君如今是翰林院的官儿,要在翰林院里头至少熬三年呢!  虽然说香桂街住着也不错,可还是住在内城比较方便。  能在内城置办宅子,可也有利于提升她陈东家的身份地位呢!  于是,主意就此打定,跟张玉郎商量,张玉郎自然是任由陈念莞做决定的,陈念莞就开始找内城的牙行看宅子了。  知道表姐要在京城买房的柳风柳云等人,都震惊了。  年前刚来京城,表姐买酒楼可都还得找人合伙呢,短短几个月,今儿就攒到钱银,能买得下京城里头的大宅了?  “可不是,谁叫你们表姐我能干呢?”陈念莞骄傲地翘起了鼻子。  柳风使劲摸了摸头,心里叹气。  哎,表姐赚钱的速度,是他再多认识几个字也赶不上的啊!  而后想到自己京城外的农庄,马上有振奋起来。  淡定,淡定!  咱也算是在京城有宅子的人了,他还有两座大山呢,表姐可没有。  于是就又释怀了,抽空就陪着表姐四处看宅子,给将来自己在京城买房提前摸个底儿!  陈念莞宅子没看中的时候,有人直接上门闹事了。  这一次,是刚刚上架售卖的瑶柱酱,吃死了人。  那罐从陈家酒楼卖出去的瑶柱酱跟因为吃了瑶柱酱死去的人,都被受害人家属抬到陈家酒楼门口,一群人跪在担架旁呼天抢地的,一下就将周围的行人给吸引了过来。  还有陈家酒楼里的食客,出来围观的围观,推窗俯瞰的俯瞰,都看着据说吃了会死人的瑶柱酱,脸色惊变。  施存祈也变了脸色,几次跟那些家属声明陈家酒楼的瑶柱酱绝对无毒,可都被质问回来。  那群受害人家属甚至当场找来了一只公鸡试毒,拿瑶柱酱喂了公鸡后不到一刻钟,那公鸡就站不稳了,无力地瘫倒在地,气绝身亡。  “我家夫君,就是在你们酒楼买了这什么瑶柱酱,吃了两次,就出事的。”那位孟娘子哭喊着道,“你们陈家酒楼的东西吃了会死人的,我家夫君就是这么被你们害死了,你们陈家酒楼得给我家夫君偿命!”  有好事者凑上前看了那罐瑶柱酱,确实像是在陈家酒楼近日买的酱料,连“陈家瑶柱酱”几个字都印得一模一样。  也有人马上从柜台买了一罐瑶柱酱来对比,结果也是一模一样后,惊慌的情绪就传染开了。  “不是吧?陈家酒楼的瑶柱酱当真会吃了死人吗?”  “我可是买了张黑金卡,得了两罐瑶柱酱呢,还送了一罐给我阿姐,不会出事吧?”  “陈东家呢?这瑶柱酱是她做的吧?找她出来问问。”  “要真会吃死人的话,谁还敢到陈家酒楼来啊!”  施存祈额头冒出了冷汗。  这,准不会又是大哥的诡计吧?  还是说,陈娘子进的瑶柱酱,当真混了什么有害的东西。  “施大掌柜的,还愣着干嘛啊?快叫陈东家出来解释清楚。”  “没错,让陈东家解释解释,为什么这瑶柱酱会有毒?”  在外头看宅子的陈念莞还没来得及回到陈家酒楼,就有人已经四散陈家酒楼的酱料吃死人的传闻了。  第一反应,陈念莞也觉得是施存祈对上一次事件的报复,想栽赃陷害他们陈家酒楼。  她沉着脸出现在陈家酒楼门口的时候,群情汹涌。  “陈东家,你们酒楼的东西会吃死人,是有毒吧?这也太可怕了。第147章   听到人群里说自家酒楼的吃食有毒,可怕,陈念莞冷静听施存祈说完事情始末,再看看抬担架来的妇人跟据说是死者的两个兄弟,瞥了一眼旁边试毒死去的公鸡,伸手:“能否将那罐瑶柱酱给我看看?”  “给你看?万一你是要销毁证据怎么办?”孟娘子道。  “放心,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敢这么做呢?”陈念莞笑,“不过,我倒是想问一句,既然你夫君是吃我们陈家酒楼的瑶柱酱死的,那为何不直接报官,反而带着你夫君的尸首到我们陈家酒楼来呢?”  “因为是吃你们陈家酒楼的瑶柱酱死的,所以要你们给个说法,难道不合理吗?”孟娘子反口问。  “合理合理。”  “并且,我们已经报官了。”孟娘子语出惊人,“只是陈东家你方才不在,那官吏没拘人罢了。”  陈念莞抬头,果然见着人群里有着皂衣的官吏。  “我明白了。”  原来,这孟娘子是冲她来的。  眼看一队官吏就要上来拿人,四丫跟小佑上前护住了她,陈念莞笑着跟官吏解释:“各位官爷,其实这案子很简单,并不需要去官衙,就能将事情查个一清二楚。”  去官衙是不可能的。  谁知道策划这一手的人,是不是等着她去了官衙后,可以随意拿捏自己呢!  所以,事情不能上公堂,当众解释清楚,马上还陈家酒楼清白才是上上之策。  毕竟做餐饮的,最怕的就是食物中毒出事了。  这事不立即澄清,造成的负面影响是双倍的。  “简单,死人了还说简单?陈东家你可真是草菅人命啊。”官吏不买账,伸手就要去拘押陈念莞。  “官爷,因为我可以当众证明,这人,并非是吃我们陈家酒楼的瑶柱酱出事的。”陈念莞亦语出惊人,让围观的人都呆了。  “那你也可以等进了京兆府再来跟我们大人证明。”两个官吏逼了上来。  “官爷?能不能酌情考虑我的提议?这事当真无须去官府就可以解决的。”陈念莞一看不对,这队官吏似乎坚持要带自己回官衙。  “废话,既然那遇害人家属报了案,我们自然要秉公办案的,你胆敢……”  “放肆!”从酒楼里头,忽然走出了一个人,那队官吏一看,登时心里一凛,连忙行礼:“韩大人。”  “秉公办案,也得看情况,陈东家既然说有无须上堂,就能证明清白的法子,为何不等她明说?”  “可报案人……”  “可报案人第一时间带着尸首去的不是京兆府,反而是来陈家酒楼门口,那是不是也可以容陈家酒楼的人,先自述一番呢?”  韩大人没好气道。  他今儿是难得带着一家子来陈家酒楼吃席,结果偏生遇上了这等事。  家里头的夫人跟一双女儿对陈东家的感观都不坏,既然陈东家说有方法证明,他倒是也想看看是否如此。  听自家顶头上司这般说,那队官吏彼此觑了一眼,不得不退下了。  “陈东家,你怎么证明这人不是吃你们酒楼的瑶柱酱死的?”  “很简单。”陈念莞看向围观者,“若有担心自己买回去的瑶柱酱有毒的,能在半刻钟内赶回来的,请诸位派人去取回来,我们陈家酒楼原价回购,并当场证明这些瑶柱酱是没问题的。”  陈念莞这么一说,就有公子夫人唤自家小厮赶紧回府把瑶柱酱带回来。  “不过,被回购了瑶柱酱的诸位,要再买我们陈家酒楼的瑶柱酱,就得等两个月后才能按名购买了,毕竟我们酒楼的瑶柱酱数量不多,只能优先满足信任我们陈家酒楼的主顾需求。”  “陈东家,别卖弄玄虚了,陈家酒楼酱料没问题,快证明给我们看吧!”  “就是,啰啰嗦嗦一大堆,什么重点都没说到。”  人群里抱怨。  “可以。”陈念莞笑眯眯地,跟官爷道过一声抱歉,问:“官爷,可否将孟娘子那罐有问题的瑶柱酱帮忙取到手?”  那官吏不解。  “孟娘子,你不允我拿你那罐瑶柱酱细看,怕我毁灭证据,如今是官爷替我拿着,是不是你能放心呢?”陈念莞转向孟娘子,问。  孟娘子愣怔了半晌,终于点头,那瑶柱酱便落到了官吏手里。  “请问孟娘子,你手里的这罐瑶柱酱,是什么时候在我们陈家酒楼购买的?”  “就,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哪一日?”  “我记不太清楚了。”  “那是谁人来我们酒楼购买的?”  “就我家夫君。”  “好,你家夫君姓甚名谁?当时买了几罐?”  “我家夫君,姓沈,单字漳,当时只买了一罐。”  “沈漳是吧?”陈念莞笑了,回头看向施存祈,“大掌柜,我记得,我们是不是有一本账簿,专门记录酒楼售买了瑶柱酱的主顾名单的?”  施存祈回过神来,一下清醒了,点头:“没错,没错。”  对方来势汹汹,又因为死了人,事态恶劣,他一时慌了手脚,竟都没想到要从这里开始查起。  施存祈跑回酒楼,从方五郎那里找到了账簿,“我看看,半个月前,沈漳!”  施存祈很快翻完了账簿,摇头:“不对,半个月前,从我们酒楼买过瑶柱酱的主顾里,没有沈漳的名儿。”  “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漏记了,整个京城就只有你们酒楼有这东西卖,不然,我家夫君怎么可能会有瑶柱酱?”孟娘子脸色苍白,连连摇头。  “好,其实我也想知道,这瑶柱酱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跟我们陈家酒楼的瑶柱酱如此相似。”陈念莞说着,冲韩大人见礼,“麻烦韩大人,跟我们施掌柜进酒楼里取三罐瑶柱酱。”  韩大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善如流,跟着施存祈进去,随便取了三罐瑶柱酱出来。  其实施存祈亦闹不明白,陈念莞要取这些瑶柱酱是何用途。  瑶柱酱是柳家村酿制,而后再从抚宁县装上船运过来的,施存祈未参与瑶柱酱的生产,自然是不清楚的。  可陈念莞明白得很。  在这个当儿,也有质疑陈家酒楼瑶柱酱有问题的人家,将买到手的瑶柱酱陆续取回来了,陈念莞让施存祈把名字记下,同时当着众人的面,在账簿上找到了每户人家是何时何日在酒楼买的,而后也当中返还了钱银,这才将三十多罐瑶柱酱放到了一边。  “方才我说了,我们陈家酒楼的瑶柱酱是没有问题的,这孟娘子手里的瑶柱酱,绝对不是我们陈家酒楼出品的。”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们陈家酒楼的瑶柱酱。”孟娘子气愤。  “就是,她手里的瑶柱酱可是跟你们卖的瑶柱酱一模一样,也有陈家酒楼的招子。”  “不一样的。应该说,外表是一模一样,但内里是绝对不会一样的。”  陈念莞没有再继续解释,而是将韩大人手里的瑶柱酱拿了一罐,当众摔破,那罐子清脆的砸裂声一响,让私底下议论纷纷的众人都一下静了。  “劳烦韩大人,将手里的其余两罐瑶柱酱也摔了。”  韩大人虽不知道陈念莞所为何因,但还是将两罐瑶柱酱也摔了。  “施掌柜,麻烦从那退货的瑶柱酱里头,随机选择四罐,也摔了吧!”  施存祈依言,当众选了四罐,也摔到了地上。  “小风!”  “来咧!”  柳风在见着自家表姐摔瑶柱酱罐子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在柳家村酿造酱料的时候,表姐设计的罐子,不仅仅外表有陈家标识,每一批罐子内里底部也在烧制时,叫师傅刻上出产日期的。  并且按照每月份不同,那显示日期的字体都有所不同,还都是按照表姐的要求,让表姐夫给写的,到后来表姐要到京城里来,还叫大伯娘找人随机多找几个不同的字体,以此成为证明陈家正品的防伪标记。  当时表姐是防着有人跟他们陈家酱料竞争,以假充斥,没想到居然在这等事上发挥了作用。  柳风飞快地跑到后厨热水房,打了满满一桶水,而后又飞快地跑到了酒楼门口,而后卷起袖子,就去捡地上摔碎的罐子,嘴里吆喝:“大伙儿看清楚了喂,咱陈家酒楼的瑶柱酱,罐子里头都有出产日期的,这可是正品的标记,大家看看,都看看。”  而他清洗罐子碎片的时候,两大猛兽早从后院抓了几只鸡出来,逐只喂它们吃了摔在地上的瑶柱酱。  柳风手脚麻利地洗干净了罐子,而后将底部刻有日期的瓷片展示给大伙儿看,一共摔了七罐,七罐的瓷片底部均是如此,给人群里的观众传看。  “施掌柜的,从那边再摔四罐。”  施存祈依言才要去选,陈念莞忽然喊了停,在围观的食客们里挑了四个熟人,让他们任意选了四罐,各自摔了,然后叫柳风清洗底部瓷片,再分别给他们看。  果然,都是刻有日期的。  四个熟客点头,而后又传给了周围的食客。  而大伙儿看吃了瑶柱酱的几只鸡到现在都没事,还生龙活虎的,心里的恐慌跟疑虑渐渐消弭了。  “从我们陈家酒楼买了瑶柱酱的诸位大可以回家试试,我们陈家瑶柱酱的正品,罐子内部都是刻有出产日期的。”陈念莞安抚道,而后看着孟娘子:“那么,这位孟娘子既然说是她的夫君沈公子在我们陈家酒楼买的瑶柱酱,即便是我们忘记登记了她夫君的名字,想必这罐子里头,应该也刻有出产日期才是。”  陈念莞一说,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了官爷手里那罐瑶柱酱。  孟娘子身子一僵,那抓着罐子的官吏也呆了。  要证明这沈漳吃了出事的瑶柱酱是不是陈家酒楼的,很简单,摔了罐子,看看底部有没有刻着出产日期便是了。  “拿来。”  看官吏僵持着不动,韩大人一下将那罐瑶柱酱夺了过来,一把摔到了地上。  柳风伸手就去捡那罐子底部瓷片。  “表弟小心,这酱料可是有毒的。”  柳风点点头,大喇喇变成小心翼翼,拿着放进水桶里一洗:“哈!”而后举起了瓷片。  那孟娘子带来的罐子底部,内里赫然是空的,并没有任何出产日期。  众人喧哗。  “大家都看看,这位孟娘子带来的瑶柱酱,罐子里头跟我们陈家酒楼的瑶柱酱是不一样的,这不是我们陈家酒楼做的瑶柱酱。”柳风从左边开始,将那空空如也的瓷片底部一圈又一圈地给那些看热闹的观众看。  “竟然不是陈家酒楼的瑶柱酱,那是谁人做出来的?”  “谁知道呢?说来,瑶柱酱本来就只有陈家酒楼在卖吧?还有哪家会做瑶柱酱?”  “那,不是陈家酒楼的东西,孟娘子为什么要坚持说是陈家酒楼的?”  被说服的众人纷纷看向了孟娘子。  这事,古怪。  没错。  陈东家不是说了么?  一开始发现自家夫君吃陈家酒楼的瑶柱酱出事死了的话,就应该直接到京兆府报官才是,结果她却先把尸首给先扛到陈家酒楼来了。  是想讹人吧?  怕是想借此摧毁陈家酒楼的名声,而后渔翁得利呐!  渔翁,是谁呢?  不会是月满楼吧?  御风楼也有可能!  还有吉祥居。  别说了,别说了,看府尹大人直接调查就行了,毕竟是毒死人的事呐!  韩大人遇上这种恶意栽赃陷害的事,一顿饭吃得不利索,心里恼火着呢,一声令下,那原来拘押陈念莞的官吏,如今押着孟娘子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开了陈家酒楼。  “给我把人好好带回京兆府,要是出什么事儿了,我拿你们是问。”  韩大人厉声道,饭也不吃了,回包厢跟夫人说过这事后,跟着就回京兆府办案去了。  陈家酒楼门前的观众这才慢慢散去。  陈念莞看着一场恶意讹诈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心里嘘了一声松了一口气,表上却是笑容满面:“今日我们陈家酒楼正常营业,欢迎诸位继续光临咱家酒楼”  “陈东家,方才真是差点误会你了。”  “就是,那孟娘子着实可恶,我们都上当了。”  “我从头到尾都说陈家酒楼的东西不可能有问题的,陈东家,你这是招小人嫉妒了。”  小人杨季山站在街角,看着自己策划得好好的一个局就这么被人破了,恨得直咬牙。  “杨兄!要去京兆府捞人吧。”  “那可是韩大人,孟娘子落到他手上,指不定会审出什么来!”  “便是审出来了,又如何?”杨季山冷笑,“他还能奈何我不成?”  杨季山不知道,这一日,在陈家酒楼二楼包厢里头,推开窗棂看着事情经过的人里头,有萧七爷跟刘福安。  *  萧七爷前儿一说要微服出宫,刘福安就安排开了。  趁着今日天儿好,处理完朝政后,就带着两个护卫悄无声息地出了王宫。  当然,还有一队暗卫随身跟着。  出了宫外也没有停留,直奔素川路的陈家酒楼去了。  可惜今日认识他们的柳风跟着陈念莞去看宅子了,不在,是施存祈招呼的人。  施存祈哪里认得出来人是弘帝?便看着刘福安跟先前与柳风相熟的那伙子宦人有相同的气息,也见得多了,见怪不怪。  弘帝也没有急着去楼上的包厢,在一楼大堂瞧着红红火火的食客,再见见着几辆木车推着送餐,还走过去瞧了几眼,问了几句,感兴趣得很。  原本他是想就在大堂里也要尝尝鲜的,无奈刘福安不允许,考虑到这大堂里也有许多朝堂上的官员来吃席,这不,他一眼就瞅见几位爱卿都在,于是趁被发现,赶紧上楼去了。  他们一进靠楼外一侧的包厢,就有伙计进来递菜单了。  弘帝自然是不客气的,来这儿马上便先点了最近脍炙人口的蒸笼点心,没听过的先来几笼,而后是煎制的点心,粉条甜糕,还有什么糖水,尝过了冬日烧,那就尝点别的,双皮奶来一份。  很快,案桌上琳琅满目放着高高低低的小蒸笼,大大小小的碗盏。  入乡随俗,也没谁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免了试毒,弘帝拿起筷箸开动起来。  每品尝一份点心还都发表几句意见,到最后连发言也免了,正吃得兴起,就外头忽然喧哗起来了,刘福安正伺候着爷吃着?????呢,推开窗棂,见到外头担架跟哭丧的妇人,登时脸色一变。  接着叫过一个护卫,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听说是吃陈家酒楼的瑶柱酱死人了,刘福安脸色大变,马上阻止弘帝进食,弘帝看看刘福安,再看看满桌余下没吃完的点心,也渗出了冷汗。  不会吧?  他年前拿了柳风送的瑶柱酱,也没见出事啊!  刘福安才要去找陈家酒楼的人追究,弘帝阻止了他,于是一主一仆就在包厢里头居高临下静观其变。  而后,便亲眼目睹了陈念莞回来自我澄清破案的经过,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没想到,韩爱卿也来这陈家酒楼吃席。”弘帝对韩府尹的办事能力,表示赞赏。  “可不是,奴婢方才在外头打听了一圈,不止是韩大人,那彭尚书,邓尚书,还有江侍郎都喜欢到这酒楼吃席呢!”为方才误会了陈家酒楼的险恶用心,刘福安此时赶紧找补。  “看来,朕的酒楼太受欢迎,招人嫉妒,是以风波不断啊!”弘帝叹息着,语气里是掩饰不了的骄傲跟自得。  可不是,不招人嫉是庸才嘛。  他合作的陈家酒楼,就看方才破案的架势,那陈娘子妥妥的是个聪明的,难怪跟张玉郎能成夫妻。  弘帝方才也见到柳风了,这时候找来了伙计,说要见一下柳风。  “柳风?”  “啊,就方才楼下那个,洗罐子的那个大嗓门。”  “哦,这位爷您说得是咱酒楼的柳大东家啊!”  “啊,我跟他是熟人,你把柳大东家给爷叫过来。”  柳风才在后厨洗干净手咧,就听说有食客要亲自见他,心里正嘀咕是谁呢,进了包厢,见着弘帝跟刘福安,可欢快了,蹦跶着就坐到了弘帝身边:“哟,七爷啊,您今儿居然来酒楼啦?怎么都不给咱说一声呐!”  “我自个儿来不也一样么?”弘帝见着柳风,心情就异常高兴。  “都尝过咱们陈家酒楼的吃食了?怎么样?好吃吧?”  弘帝点点头。  “对了对了,七爷您难得来一趟,我得跟咱们酒楼的合伙人引荐一下您才是啊。”柳风想到了这茬,蹦了起来,“您稍等啊,七爷,我先叫我表姐过来。”  “好。”  萧七爷今日来陈家酒楼,一是看看自己打本的酒楼是啥样的,二是尝尝京城里头风靡得人见人爱的美食,第三嘛,自然是认识认识这位柳风表姐了。  特别是方才见到了陈东家口齿伶俐,逻辑分明,难得!  陈念莞听说那位神秘的合伙人,萧七爷亲自来酒楼了,自然是屁颠屁颠去见人了。  嘿,宫里头的人脉啊!当然要重视了!  上一次张玉郎差点出事,她叫柳风去找萧七爷搭救,虽然柳风最终没找到人,可明海师傅来陈家酒楼吃席的时候,问起这事,明海师傅说张玉郎最终无罪释放,萧七爷在其中也出了大力气的。  也就是说,在宫里头,这萧七爷也是管用的啊!  得跟萧七爷好好相处啊!  “您就是萧七爷啊,久仰久仰!我是陈家酒楼的大东家,陈娘子是也,感谢萧七爷当初愿意出资相助,我陈东家不胜感激。”陈念莞落落大方介绍了自己,见萧七爷点的吃食已经用了泰半,叫伙计将案桌上的蒸笼茶盏撤了,又给他上了一壶好茶,推荐了几份新上市的点心。  “七爷难得出宫一趟,随便点随便吃,这一顿我陈东家请客。”  弘帝看着陈念莞笑了起来。  陈念莞也笑着看着萧七爷。  这宫里当差的官就是不一样,浑身尊贵,气度不凡,而后又瞥了一看就是太监的刘福安,既然是宫里当差的官爷,身边有公公伺候自然是不稀奇的。  只是,萧七爷在宫里头的官是大是小呢?  陈念莞正想问问呢,柳风带着一溜的合伙人进来了。  后厨的柳云将活儿暂时交代给了田大宵,跟柜台的施存祈让方五郎先统筹工作,至于沧莫南,是一听见酒楼有人上门找茬,就马上过来救场的,可惜他到地儿的时候事情早了结了,听说另外一位宫里当差的合伙人难得来酒楼了,想让诸位合伙人见个面儿,于是就也跟着上楼了。  柳风逐一给萧七爷引荐了陈家酒楼的各位合伙人。  萧七爷一位位瞧过去,笑着点点头。  见着柳云的时候,愣怔了:“这小姑娘也是?”  “这就是我云云堂妹啊,七爷您不知道,云云是咱表姐的第一高徒,也是陈家酒楼的首席大厨咧!”  “没错,酒楼的厨师班子,云云可是顶梁柱。”陈念莞揽着羞涩的柳云也夸耀到,“咱陈家酒楼的厨子,基本上都是云云亲自教出来的。”  弘帝吃惊。  “这,简直后生可畏啊!”  “七爷,可不是,咱们这帮合伙人都年轻着呢,就您是最老的家伙了。”  刘福安蹙眉,弘帝倒是哈哈笑了起来。  而后诸位合伙人第一次碰头,彼此寒暄几句,那柳云跟施存祈还有活儿要干,就先离开了,沧莫南听说这位合伙人姓萧,又叫七爷,还是在宫里头当官的,多了个心眼,不免也问了几句是啥官职,被打岔糊弄了过去。  抱着同样心思的陈念莞跟沧莫南对视了一眼。  得,很明显这位官爷不想让人知晓自己是在宫里干啥的,估计官职太小,不好意思呗!  那不让问就不问呗!  反正无论官多小,跟张玉郎有事那会子一样,能必要时候帮得上忙就行。  等萧七爷意犹未尽,恋恋不舍要跟刘福安离开时,陈念莞还大方地又送了两罐瑶柱酱给他。  “七爷,您有空,常出宫,常来咱们酒楼看看嘛!”陈念莞热情地揽客,“你瞧沧公子,他一家老小可都喜欢到咱酒楼用膳呢!”  所以您不能常常出宫没关系,多多介绍亲朋好友过来耍嘛,价钱给优惠一些也不是不行。  弘帝边下楼边笑点头应着:“好,好,陈东家,咱回宫去就好好给人介绍介绍这陈家酒楼。”  刘福安多看了陈念莞一眼。  果然不愧是柳小郎君的表姐,两人性子忒像了。  下了楼去,是柳风送两人出酒楼的,一行人说说笑笑出了门口,恰好就见到江禹钻出马车。  一个照面,江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这,不是,圣上吗?  萧七爷也认出了江禹,脸上的笑意一下凝固,想避已经避不了了,萧七爷只得嗯咳一声,瞥了一眼刘福安。  刘福安会意,先一步抢先走到前头,笑着把江禹拉到了一边。  “刘,刘公公?那不是……”江禹瞪大了眼睛。  刘福安点点头,低声道,“江公子还请勿说破,今儿圣上是微服私访,不想惊动旁人。”  微服私访?  可,可瞧柳风跟圣上勾肩搭背的,怎么看也不像微服私访的模样!  江禹惊疑,视线落到刘福安怀里揣着的两罐瑶柱酱,当下也只能点点头。  而后站在一旁,稍稍给弘帝屈膝见礼,看着他带着刘福安逍遥离去,许久才回过神来,看柳风笑嘻嘻地招呼自己,一把揽过了柳风的肩膀。  “柳风啊!”  “江公子啊!”  江禹扶额,“方才那是什么人?”  “谁?”  “就,方才,那两人。”江禹望向弘帝跟刘福安的背影。  柳风顺着视线瞧见那两人,恍然:“哦,你说萧七爷跟大刘管事呐!”  萧七爷?  大刘管事?  圣上跟刘公公在外头微服是这么自我称呼的?  江禹想起来弘帝在萧家那一辈确实排行第七,叫萧七爷没错,嘴角抽抽。  “他们也是来酒楼吃席的?”  “啊,不光如此,那萧七爷还是咱酒楼的合伙人啊!”  合伙人?  江禹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差点有鸽子蛋那么大。  抓着柳风的肩膀一用力,疼得柳风嗷嗷叫:“江公子?”  江禹没放手,强自冷静道:“柳风啊,你给我好好说说,萧七爷,怎么会是陈家酒楼合伙人?”  柳风无奈,只得将当初借萧七爷钱银,而后萧七爷买股入伙的事粗粗说了一遍,当然,过程还是美化了一番的,听得江禹目瞪口呆,浑身僵硬。  “江公子,你也是来吃席的吧?打听这个干嘛啊!”  当初他不是不愿意跟表姐合伙做营生吗?柳风不解。  江禹木然地朝酒楼门口走去,临进门时,瞧见那辕支木,忽而一下抱住了,然后使劲用额头往圆木上磕。  “江公子?江公子!”  啧!  听什么阿爹的话,吸取啥教训啊!  当初怎么能没有应承买下陈娘子给的酒楼股份呢?  连当今圣上都愿意做陈娘子的合伙人了,他区区江家,算得了什么?  要当时儿给陈娘子入资了,如今他不是就能跟圣上共同经营一家酒楼了吗?  是最能跟圣上拉近关系,讨得恩宠的大好时机啊,就这么白白被自己浪费了!  江禹悔得恨不得当场将自己脑壳儿撞破!  而沧莫南回到家后,也给自家祖父说了今儿见到神秘合伙人萧七爷的事儿。  “姓?????萧?”沧老爷惊了。  沧莫南也点点头。  他也跟祖父有同样的疑惑。  在京城,萧姓,可是皇室之姓,这七爷也是萧姓,还坦承是在宫里头为官的,这萧七爷,怕不是皇室的哪个成员?  “乖孙哪,你就不多问几句,问清楚一些?”  “祖父,孙儿有问,不过那萧七爷不愿意多说,他身边的那位管事,也没让我们多问啊!”沧莫南很无奈。  沧老爷听完乖孙描述那萧七爷的容貌跟年纪,私下揣摩:萧氏皇室里头,像这般年纪,又排行第七的爷,好像,是当今圣上?  “不可能,不可能。”沧老爷擦擦额头的冷汗,频频摇头。  圣上坐拥天下,怎么会随随便便掺和进寻常百姓的营生里头来呢?  再说,便是陈娘子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认识圣上吧?  就是能得到圣上赏识,也不可能说动圣上买股从商吧?  只卖半成股如此悭吝,一点儿不像圣上的作风!  “或许,是皇室中人,但不过是捏造了个七爷出来罢了!”  如果当真是跟皇室的哪位亲王一起跟陈娘子做的营生,那这笔投资,以后可是长期稳赚了!  沧氏祖孙都如此乐观地期望。  *  再说弘帝跟刘福安回到宫里后,再细细回味了一遍陈家酒楼的吃食,满心欢喜,而后想到如今陈家酒楼木秀于林,为风所摧,又龙心一沉。  次日上朝后,特意留下了韩府尹,询问那孟娘子夫君毒杀一案。  韩大人见圣上过问此案,倒也不含糊,将昨儿调查到的实情给道了出来。  原来那孟娘子的夫君是患疾而亡的,后来受人怂恿,收受了一笔重金,伪称是吃陈家酒楼的瑶柱酱出事,带着夫家的人跟那伪造的瑶柱酱就到陈家酒楼闹事去了。  而当时报案后去陈家酒楼拿人的管理,也是幕后指使人事前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想将陈东家拿进官衙大牢,而后慢慢磋磨。  “臣已经将涉案的一干官吏都给拘起来了,按律例发落。”  弘帝听得气怒:“那指使孟妇人这般栽赃陷害的,是何人,有查出来吗?”  韩大人略一迟疑,抬头瞥见弘帝大怒的龙颜,坦言:“臣找官吏询问后,有获知主使人,是工部杨郎中家的公子。”  “杨季山?”  韩大人点头。  “这草包!”  弘帝又气又笑,“可知他为何要针对陈家酒楼?”  “这事,便要从翰林院的张修撰入读梅麓书院说起。”  “你是说,张玉郎?”弘帝惊了,不知道杨季山针对陈家酒楼,还能牵扯到张玉郎身上。  韩大人于是便将杨季山跟张玉郎的过节一事给禀了出来。  弘帝想到张玉郎跟温玹相似的一张脸,冷哼了一声。  他倒是没想到,张玉郎抵京后,还跟杨季山有如此一段旧事。  杨季山会欺凌张玉郎,倒也不算无缘无故。  因为温玹还在世的时候,就处处针对这个不学无术,依仗皇后娘家杨氏的名头,在京城里头作威作福的纨绔混子。  而杨季山对上温玹,次次均是落不得好。  如今温玹死去,杨季山在京城里呼朋引伴,好不威风,却又遇见张玉郎,怕是把之前跟温玹结下的宿怨,都发泄在张玉郎身上了。  可,张玉郎是今届春闱状元郎,幸亏当时坠马昏迷还能苏醒过来,不然,他大周朝岂不折损了一名高才?  如今甚至还直接将怨气转移到张玉郎的娘子开的酒楼身上?  若昨儿栽赃成事,怕那偌大的陈家酒楼已经毁于一夕了。  陈家酒楼,可也是他的酒楼。  弘帝当即怒了!  杨家区区一个不长进的东西,也胆敢跟状元之才叫板了?  “韩寒涵,你可有秉公办案?”  韩寒涵大人心里头清着呢,看圣上这架势,怕是杨季山触到圣上逆鳞了,可为何?  韩大人想起来自家夫人告诉自己的,陈东家与明海大师交情匪浅,而明海大师又与圣上关系颇亲近,莫不是这个原因?  心中狐疑,韩大人一拱手:“臣才查到幕后指使人是杨公子,正要前去杨家缉拿此人归案。”  “好,你去,将人给我逮了,公事公办。”  那韩大人去杨家拿人的时候,杨季山还跟一群纨绔在谋划一计不成,再出一计暗算陈家酒楼呢,然后见到韩大人带人长驱直入杨府,一下惊了。  大怒之下直呼韩府尹名字:“韩寒涵,你胆敢放肆?”  “奉圣上旨意,本臣来缉拿昨日孟妇人陷害陈家酒楼一案主谋人杨季山,其他人等给我退下。”韩寒涵也怒道。  杨季山跟一群纨绔当即蒙了。  奉旨拿人?  什么时候,当今圣上会过问这等区区小事了?  杨季山在懵懵懂懂中就被押进了京兆府大牢,韩大人想想这回奉旨办案这事有点玄乎,悄悄让京兆府的小吏,在京城里头散出了到陈家酒楼闹事的杨季山被缉拿归案的事儿去,当即引起了不少人的猜忌。  “原来那日想出那损招陷害陈家酒楼的,是杨家的公子啊!”  “不会吧?”  “怎么不会?听说如今人都被关进京兆府大牢里头去了。许多人亲眼见着的。”  “那杨公子跟陈家酒楼无冤无仇,干嘛针对他们呢?”  “嘿,听说不是针对陈家酒楼,是针对状元郎啊!”  状元郎是陈家酒楼大东家的夫君啊!  状元郎跟温世子长得很相似。  温世子以前儿,可是跟杨公子结了不少仇恨的。  哦!  原来杨季山是找跟温世子相似的状元郎泄愤啊,下作!  “可杨公子是杨皇后家的人,便是京兆府拿了人,怕也就走个过场,很快会放人吧?”  “哪里哪里,你不知道,我家隔壁邻居是在京兆府做小吏的,听他说,这次,是圣上下旨要严厉查办杨季山的。”  “好,无论犯事者何种身份,就该按律查案,圣上英明。”  “圣上英明!”  陈家酒楼也知晓这次陈家酒楼险些出事,原来是杨季山在背后捣鬼了,人均恍然大悟。  又听说大周朝皇帝老子要严办杨季山,几位合伙人都高兴得很,跟外头的百姓们一般,直嚷嚷圣上英明,背地里则嘿嘿直笑。  怕是那位在宫中当差的萧七爷,那日眼看陈家酒楼差点受了冤屈,回宫里头禀告了大周朝皇帝老子,给自家酒楼出口恶气了。  萧七爷这位合伙人,当真做得合格啊!  猜出萧七爷是皇室中人的沧莫南,沧老爷,闻讯也笑眯眯的。  绝对是那哪位亲王,容不得这杨季山在背后诋毁自己参股的酒楼,找当今圣上告状的缘故。  以后陈家酒楼的地位,稳了!  知道真相,萧七爷就是弘帝的江禹,看众人皆一副他们已经看穿的得意神情,摇头,叹息!  这陈家酒楼本便是圣上参股的产业,他自然得严惩杨季山了!  众人皆醉他独醒啊!  而后想想再次追悔莫及,心中遥遥呼唤远在楚州府的江大人!  阿爹,干嘛你要劝阻儿子小心提防陈娘子呢?  紧跟她步伐不得了?  讲求个什么进步啊?  如今是白白失了一个给自家姑姑借势固宠的机会啊!第148章   在听闻陈家酒楼闹事的孟妇人一干人等,甚至连杨皇后家的公子都被韩府尹不讲情面的关进大牢,同时还有圣上旨意严查严办后,京城里头的许多酒楼东家均噤若寒蝉,再没人敢对陈家酒楼随随便便搞什么小动作。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京城里头的各家酒楼,都秉着不惹事不挑事原则,相安无事。  当然,陈家酒楼也就是在这段期间,拿下了京城第一的头衔。  毕竟,那陈家酒楼有一幢圣上亲赐墨宝的状元楼就胜过了其他酒楼的牌面,后来,明海大师多次到陈家酒楼用膳,那食客们都传开了。  最初赏识陈娘子的厨艺的,就是明海大师。  明海大师还是陈娘子的救命恩人,而陈家酒楼,也是明海大师支持下才得以创建的,所以,明海大师也是陈家酒楼的铁杆拥趸。  更别说开业后,陈家酒楼陆续获得的诸多权贵世家夫人姑娘们的支持。  陈家酒楼在京城商圈的地位,渐渐变得无可撼动。  而陈家酒楼的陈大东家,此时终于在内城相中了一间大宅子。  京城的房子紧俏,尤其是内城的大宅子,近皇宫的几个坊的宅子是不用想了,那大多数是权贵世家栖居之地,便是空置着也不会拿来卖的,所以她看中的宅子也离皇宫颇远。  是一间三进的宅子,想着既然要买宅子,自然是买大的宅子好,一来人多了不会拥挤,二来那宅子景观甚好,住着才舒服。  因为是大宅子,所以那门也比香桂街住着的宅子阔气多了,上头儿还有挂牌匾的地儿,便是影壁也瞧着就透着一股子气派。  进门后依然是一派排倒座房,正对垂花门、连着外院有五间,靠左侧一个独立的小外院里头有两间,没有马厩,马厩设在宅子后头去了。  等进了垂花门,两?????边抄手游廊过去东、西厢是六间格局方正的厢房,其间点缀花木绿植,葱葱郁郁。  而堂屋两旁的大正房各有三间,两厢一侧带耳房,一侧是通往第三进的郭廊。  三进内则通廊进去是马厩,马厩圈外是个小庭院,庭院外则是一排后罩房,同样栽种着林林总总好看的花木,还有一个供女眷休憩的小凉亭。  总体布局合理,景观雅致,当然,如此漂亮的大宅子,价格也很漂亮。  牙行的伙计一开价就是四万两银子。  买卖过两回商铺的陈念莞如今有了经验,自然是晓得把价格往下压的,还价两万两。  牙行伙计:啧啧!  这牙行就是前儿陈念莞找过买宅子的,那伙计没曾想陈念莞在自家牙行没买到商铺,转头却大手笔买下了素川路那春风里,再加上如今儿陈东家今非昔比,伙计怕陈念莞好不容易看中一间宅在,等回头指不定又从官衙手里头买了心水的,那自己想赚的中人费又飞了,所以再还价的时候,也不敢开得过于虚高。  几个回合后,大宅子最终以两万六千两成交了。  陈念莞很满意,终于从陈东家身上赚到中人费用的牙行伙计也很满意。  这日牙行伙计将宅子钥匙交给了陈念莞,而后带着房契就去京兆府喜滋滋办红契去了。  剩下陈念莞跟四丫以及小佑,喜滋滋地在偌大的大宅子里头细细参观了一番,这才回香桂街去,告诉了诸人这个喜讯。  那香桂街众人是知晓这些天陈念莞在看宅子的,一开始震惊,如今听闻宅子买中了,并不意外,只是对那新宅好奇,第二日抽空呼啦啦地去参观了大宅子后,面上纷纷出现了羡慕嫉妒的神色。  宅子买了,只等稍作修缮后,选个吉日就能搬了。  但香桂街的宅子租期却还没到,对于是否继续留住在此还是跟着陈念莞搬到新宅去,诸人心中开始思虑计较。  如今香桂街这宅子因为出了两个进士,尤其是出了个状元,也成了个香悖悖,他们要是悉数搬走,也不怕沧家找不到租客,更何况,原本这宅子也是空置着的。  第一个跟陈念莞说明去留的,是柳青。  柳青选择留下,不仅想从表妹手里买下余下的租约,还请陈念莞出面,跟沧莫南商量,再租三年。  如今柳青决定要在京城修行参加三年后的春闱,那自然是要在京城呆三年的,虽然陈念莞不介意他们搬去新宅子,但他如今的私塾也增加了学员,已经固定在香桂街教学了,暂且不适宜搬到内城去。  再说,那新宅子是表姐夫跟表妹夫的家宅,他一介秀才,平时儿过去住两宿不是事儿,但同住三年,就太过意不去了。  陈念莞明白柳青的意思,赞同了他的决定,同时也决定就让杜鹃跟丁香也留在香桂街帮忙,只带绣房跟里头的三个绣娘离开。  既然自家大哥都决定留在香桂街了,那柳风自然也是跟着留下来的,如今那新来的厨子预备役都出摊了,那施言亮也早统筹起了两个分摊,可平时儿他还得看顾着教一教的。  “不过表姐啊,你在新宅子给我留个房儿,我可以平时去住住。”  “放心,那宅子厢房多着呢,给你们每人留一间也行。”  柳风满意地点头。  至于柳云,自然是要跟着搬去新宅子的,一来她跟表姐亲近,二来住在内城,离陈家酒楼近,上下值方便。  那小佑跟四丫是陈念莞的护卫,自然是要跟着搬的,还有段爷爷,七木跟稻禾也一样。  那剩下的就是曾四父子了。  曾四没考中六部放出来的官职,正在等缺补位,曾老爷来了以后,他就住去耳房,那正房让给了自家阿爹住。  如今陈念莞夫妇要搬,曾老爷跟曾四也决定继续住下去。  那宅子等于是张府,怎么好意思长住呢?况且曾四若等到补缺后,大概率会外放任官了,在香桂街住得好好的,也住习惯了,就不搬了。  于是,留下、搬走的人员都决定清楚了。  陈念莞先列了个单子,给银两给七木,让他先买自己置办的东西,再让他看看宅子里缺什么,等安顿好了,再选个好日子搬过去。  沧莫南也很快知道陈念莞买了新宅子的事,等陈念莞说起柳青想继续再租三年香桂街的宅子,打算参加三年后的春闱后,很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同样每年一百两银子的租金,跟柳青本人提前签了契约。  指不定,那下一个状元郎,就是这位柳大哥呢?  届时自家这宅子还不名声翻倍?  那沧老爷听闻柳青在里头办了私塾,甚至怂恿大孙子将自家的小曾孙也送过来开蒙,沾沾状元郎跟进士爷的喜气。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陈念莞跟张玉郎从香桂街搬到了内城新宅。  为此还专门在新宅里头宴请了相熟的几位朋友,甚至连明海大师也来了暖房。  而在搬进新宅两日后,陈念莞跟张玉郎就启程走水路回抚宁县了。  毕竟买了豪宅啦,陈东家可以接阿娘跟萱萱到京城来玩儿了。  柳云身为陈家酒楼大厨师长自然是走不开的,那柳青也才刚刚开始做私塾夫子,万不能丢下小读书郎们不管,萍儿村的各项事务,更是少不了柳河照看,至于柳风,陈东家不在了,那辅助施大掌柜的事儿自然就得看他了,更别说私底下,柳风还有自己的农庄的事务得熟悉的。  因此这一次返乡,便只有陈念莞跟张玉郎了,柳家人只托他们带了给柳大舅的家信跟银子,还有购置地特产手信。  陈念莞只带了四丫跟小佑,那宅子里的一应事务,都由七木管事统筹做主,而张玉郎则只带了稻禾,另外又叫上了徐大徐二做护卫,如此,一行七个人,坐上了回抚宁县的商船,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回到了抚宁县。  *  抚宁县早在半个月前就知晓今次春闱的状元郎是张玉郎了。  甚至探花郎也是榆林县人士。  一甲前三有两位均是楚州府人士,那状元郎跟探花郎可给楚州人士长脸了。  所以不仅是抚宁县,榆林县,便是整个楚州府辖下,都传颂着状元郎跟探花郎的美名。  状元郎娘子开的陈家河粉店为此名声大振,甚至成为了抚宁县的标杆食铺。  柳山跟建哥更是充分发挥从陈东家身上学到的招数,借状元郎东风这股东风,把陈家河粉店向更多的人推广。  如今陈家河粉店可是抚宁县名声显赫,抚宁县本地人,每日争着来陈家河粉店用膳,还有到抚宁县码头借路的行脚商,河粉店也成为了他们必到的地儿。  可以说,靠着状元郎的名头,河粉店,包括其他分店跟府城的糖水店,均成为了各地的网红店,人人打卡,都想尝一尝状元郎家的吃食。  陈念莞跟张玉郎就是在这热情汹涌的情况下回到的抚宁县。  一从船上登陆码头,没走几步,便见着在码头出摊的河粉摊子。  如今河粉摊子换了人,瞧着陌生,但那做河粉的两个厨子招呼着食客说的话却很熟悉:“我们张公子平常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炒河粉了,听我的,绝对没介绍错。”  “我们陈东家,当初就是在这码头开的河粉摊子,瞅瞅,这摊子就是陈东家设计的,这碗,这锅,还有这篦勺,都是陈东家当初用过的,可有价值了。”  “就是,陈东家如今儿在京城开了大酒楼,那楼就叫状元楼,听说过吗?”  “来来来,我们陈家的河粉啊,状元郎吃过都说好咧!”  ……  瞧着出摊车上竖起的“张状元家的陈家河粉”招子,陈念莞翘着嘴角忍不住去瞥状元郎,状元郎嗯咳一声,忍着笑若无其事在出摊车前经过。  虽然大伙儿都知晓状元郎是张玉郎,可,还是没多少人能认得出状元郎本郎的。  毕竟当初张玉郎离开抚宁县的时候,虽是举人老爷了,可名声还是没有陈念蹇跟曾四来得大的,甚至也没有人看好过他拿状元。  是以,陈念莞跟张玉郎再街上走动,除了看着一双璧人爽心悦目偷头瞥过来的几双视线,也没引起多大的轰动。  当然,陈念莞跟张玉郎都不想招惹太多注意,故而他们进城后,没去陈家河粉店,而是直接就回了燕来巷。  敲开门的时候,负责看守院落的许老头看着陈东家跟张状元,一下子傻眼了,呆着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许老伯,是认不我们了?”陈念莞跟张玉郎对视一笑。  “张,张公子!”许老头激动,“还,还有陈东家!”掉头就朝屋里头兴奋得喊破了嗓子:“柳主家,陈小娘子,张公子跟陈东家回来啦!”  隔了一扇月洞门的陈家宅子另一头,柳氏正跟桂姨说着什么呢,听到许老头的声音,觉着奇怪,“他在喊什么呢?”  而就在庭院里跟着女夫子念书的萱萱?????则是听清楚了,一下站了起来,惊喜:“许老伯是说,姐姐回来了?”  一旁的柳叶竖起耳朵听了第二遍,听清楚了,也站了起来,吃惊:“没错,是说表姐夫跟表姐都回来了!”  萱萱一下跑了起来,见到从堂屋走出来的柳氏,边跑边嚷:“阿娘,是姐姐跟姐夫回来了!”  “莞莞!”  这下,柳氏也跑起来了。  穿过月洞门,恰好见到陈念莞跟张玉郎才走到堂屋前。  “姐姐!”  “莞莞!”  陈念莞看着妹妹扑过来,笑着一把抱住了:“萱萱!”又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柳氏,叫了一句:“阿娘!”  柳氏眼眶一红,而后伸手将自己一双女儿给抱了起来:“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阿娘!”  被许老头这么一嚷,惊动的左邻跑过来看究竟,一眼见着张玉郎,瞠目结舌:“是,是是张公子!”  张玉郎笑着点点头。  “张公子,不是,张状元回来啦!”  那邻居当即跑出去嚷了一嗓子。  这下可好了。  前儿燕来巷出了个举人老爷,张玉郎就是燕来巷地位最高的读书人了如今张玉郎是状元了,更是喜煞了燕来巷人家。  平时张状元不在,他们都爱来张状元的宅子蹭蹭,如今听说状元郎本郎返乡了,那在宅子里头的邻居们纷纷出动,拎着一早准备好的贺礼就来要拜见状元郎了。  整条燕来巷于是倏地一下热闹起来了。  更有好事者,买了鞭炮在巷子里头噼里啪啦地燃放起来,生怕别的地儿不知道:“咱们燕来巷的状元郎回来啦!”  得了,知道状元郎回来的人更多了,求见的人纷至沓来,陈念莞夫妇一回乡,别的没来得及干,倒是得先接待一茬又一茬的客人。  看张宅喧哗不已,张玉郎跟稻禾负责接待客人,分离半年多的柳氏母女仨则回陈家那头团聚说小话去了。  对许久不见的大女儿在京城里头的事,虽然书信来往时候都有谈及,但柳氏还是抓着女儿问个不停,桩桩件件,都要问个明白。  陈念莞也不敷衍,兴高采烈地一五一十跟自家阿娘交代清楚。  那可都是自己的丰功伟绩,说给阿娘听让她高兴高兴,应该的。  要是说累了,就由四丫接着说。  如此,总算勉强大体说完了去京城后如何把酒楼建起来的经过。  一旁的萱萱跟柳叶也听得津津有味,羡慕:“姐姐,京城那么好玩儿,我也想去。”  “行,姐姐现在可是在京城里头把宅子都买好了,就是接你跟阿娘到京城里头去住的。”  “真的?”萱萱欣喜。  “真的。”陈念莞点头。  萱萱一下抓住了陈念莞的手,转头看着柳氏笑:“阿娘,有地儿住了,我想要去京城玩儿!”  柳氏看着一双儿女,微笑不语。  天色渐渐变暗,那隔壁张宅的客人也终于想起来要离开的当儿,河粉店打烊,柳山回来了。  知道表姐夫跟表姐回来了,第一时间就过来恭喜过表姐夫考中状元。  当下,那柳氏跟莲姨下厨给他们做了一桌子好吃的,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后,寒暄了许久,才分别回到自家宅子里去。  梳洗过后,躺在久违的厢房里,陈念莞想起刚成亲那会儿的事,忍不住眯起了杏眼,转头去瞧张玉郎,恰好那张玉郎也探过身子,伸手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莞莞!”  “玉郎!”  新婚那会儿的甜蜜劲儿上来了,夫妇俩便忍不住腻歪着酱酱酿酿了一番。  一开始在抚宁县相遇,在燕来巷相知,再在燕来巷结为连理,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去京城一趟,彼此都有如此大造化。  而今鸳梦重温,宛若昨昔。  两人难舍难分了一夜,次日起身,合计一番后,便决定先分头行事,陈念莞去视察视察陈家河粉店,会晤故人,张玉郎则要去青云书院拜谒恩师范山长,等明儿再回海礁村拜祭。  先说张玉郎坐着许老头驱赶的马车,让稻禾带着准备的谢礼去了青云书院。  那书院里头的不少学子都认识张玉郎的,一见状元学兄回来了,早热情地出来相迎,不大一会儿,整个青云书院都知道此届春闱魁首回来了,沸腾嚣喧不已。  如果说先前,那青云书院因陈念蹇而闻名,今儿便是全院书生以张玉郎为荣。  一个书院能出一个状元郎到底是件甚难得的荣耀,那张玉郎夺得状元的喜讯一传回青云书院,书院便迎来了一波求*学*潮。  天下读书人的梦想可不都是状元吗?  青云书院先前是出过不少进士,但状元,张玉郎却是第一位。  如果说,先前青云书院的名气是那些进士爷撑起来的,如今,青云书院的名望则因张玉郎达到了顶点。  诸多学子们纷纷求考青云书院,一来是期盼在青云书院进修,能提升到张状元这个层次,二来亦是因前头有状元郎这位学兄在朝中先行一步,便是来年没得一甲前三,也能期盼状元郎学兄在京城提携一二。  因此,青云书院以及各位夫子,甚至是范山长也获得了抚宁县周边学子们的拥戴。  如今有幸目睹状元郎归来,这些学子们自然是兴奋得难以按捺了。  张玉郎好不容易应酬完学兄学弟们,才被岑夫子笑着带进去拜见范山长。  青云书院的夫子们对自家书院教出的状元郎,都宠爱得很,一路上张玉郎偶遇了许多位夫子后,张玉郎才总算见到了范山长。  范山长见到了弟子,自然是心情很好的。  他青云书院这一届春闱去应考的举子其实有十位,其中考中进士的,却唯独是刚刚考上举子的同一届三位:张玉郎,陈念蹇以及曾嘉轩。  其中,最令人吃惊的是张玉郎。  从平平无奇到顺利考中举人,那个时候他就隐隐觉得,张玉郎随性之举,怕是大有可为,但最大的期盼,也就是能考中二甲。  没曾想,却是一飞冲天,居然考中了状元。  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范山长,也不得不震惊。  状元,可是天底下最拔尖的高才了。  这张玉郎是他教过的学子中,起点最低,但上限最高的。  如今他已经为从六品的编撰,不仅是京官,还比抚宁县的父母官黄县令的官阶都要高,从官伊始就能面圣,是为天子近臣,若张玉郎日后仕途顺利,三年后的前景,不可估量,更别说……  范山长又想到了收到儿子的来信,信中详细写了张二郎与永昌侯府温世子容貌相似的传闻,在京城招惹的风波,以及不知不觉中获得百官好感的影响。  其实,范山长与年少的温玹亦有一面之缘,只是退出朝中已经久,自己亦年事已高,便一时忘却了。  当初与张玉郎相见时,隐隐觉得与京中某家公子相似,但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但凭着敏锐的直觉,破例收了张玉郎为弟子。  直到收到儿子的信,才蓦然想了起来。  是了,这张玉郎,可不是与温世子长得模样相似嘛!  温世子惊才绝学,他怕是亦在此等影响下,亦对张玉郎惺惺相惜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进京赴考的闲话,说起他的同科,知道曾四还在等补缺,而陈念蹇则考中了刑部主事,如今已在京中就职,不免叹息一番。  “你等同在京中为官,既为同科,又为连襟,自当彼此照应。”  “老师说得极是。”  “你学兄范斐亦在朝中,若有需要帮扶之处,大可去找他出面。”  张玉郎同样应下,心里却明白,此次自己能夺魁首,是侥幸,亦是险取。  科考走到最后,饶是才华横溢,气运也很重要。  那弘帝应是看在自己坦言为纯臣才放下戒心的,又凭借对温玹的好感,才被取为状元的。  若范家并无有损弘帝之事,他张玉郎自当与范侍郎同一战线。  但若有违背之时,此事,只能另说。  当然,这事他心中有数,面上并不与范山长提及。第149章   难得回来一次抚宁县,那小佑去城隍庙看望昔日的乞儿伙伴去了,四丫也带着大包小包,跟着徐大徐二先回自家拜见爹娘去了。  陈念莞则跟着柳氏来到了陈家河粉店。  早听说东家回来抚宁县的员工们都纷纷跟陈念莞问好,陈念莞笑眯眯地一一应下。  在店面里帮忙招呼了一圈食客,又到后厨看了看厨师班子,见前院后院都井井有条,放下心来。  来河粉店的路上,柳氏就跟她说了河粉店的近况。  如今前头儿基本上是柳山坐镇,柳河走后,他就在柳氏帮助下成为了河粉店里头的掌柜,慢慢地就将原本柳河的活儿给接了过去,后厨则是郑二哥掌控大局,并且又把河粉摊子有经验的两个厨子给调进店里。  至于如今出摊的伙计,除了原来的人手,新人手还是建哥从乞儿里头挑的机灵又能干的小伙儿。  不仅如此,那跟柳山订婚的吴?????家姑娘也跟着学会了烧制烤鸭跟烧肉,如今也算是后厨班子的一员了。  所以柳氏如今完全是甩手掌柜的,基本上不插手河粉店的营生了。  唯一还需要她做的,自然是代表陈念莞每个月接洽各位河粉店的合伙人,接收分成,以及储存从柳家村运过来的酱料,而后转卖给诸位合伙人带回分店。  “府城那头呢?”陈念莞不忘记问。  “府城那头的河粉店有柳迟跟二舅母看着呢,完全不用操心。”柳氏笑着道,“至于糖水铺,有柳羊在,那营生是完全不需要我担心,芳姐还有栓子的厨艺也完全可以撑起后厨,如今阿竹也在慢慢学厨呢,过不了多久,那糖水铺的师傅要变三个了。”  陈念莞听着,连连点头。  趁着人少的时候,那负责烧味区的王嫂子也坐过来跟陈念莞叙旧。  “莞莞可厉害了,竟然真在京城里头开起了大酒楼。”王嫂子看着陈念莞,艳羡不已。  “王嫂嫂什么时候去京城,我请你到陈家酒楼吃席。”陈念莞笑着邀请。  “去,当然想去。不过……”王嫂嫂笑着,下意识地瞥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不过,得等你王嫂嫂生了再说。”柳氏接口道。  “哎?你是,有身子了?”陈念莞惊讶,也去瞅王嫂嫂的腹部,嗯,有一点点隆起,不仔细看压根儿看不出来:“几个月了?”  “才四个月呢!将将稳住胎!”王嫂嫂羞涩道。  “那你还来上值呢?”  “不怕,你王大哥每日上下值都送我过来,我在家里头一个人也很闷,烧味区如今多招了一个人手,我也就负责收一下钱银,不累,还能跟人说说话,多好的。”王嫂嫂道。  如今王嫂嫂跟王大哥已经搬出了石头巷,也在燕来巷租了房子。  “就在柳掌柜的隔壁呢,昨儿就听说你回来了,可人多,我又身子重,所以就没去凑热闹了。”  王嫂嫂道。  “没事,今儿也见着面了。”陈念莞笑盈盈的,回头就将带从京城带的一份礼物送到了王大哥家里头。  跟经常来河粉店的几位熟客寒暄过后,陈念莞带着柳氏去陶然茶居喝茶。  她还记着彭东家送厨子来学做河粉,烧鸭,不是开店,而只是为了给京城的彭府送一个厨子的事呢!  彭东家自然是也已经知晓京城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此时见着陈念莞找上门,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陈娘子!”  “彭东家!”陈念莞笑着略一点头。  她将在陈家酒楼发生的事儿写信给柳氏说明了原委,那柳氏于是盘算过售出给彭东家的蚝油,那数量也不少,每隔两个月便买进三百罐。  若是不开店,那彭府两个月也消耗不了这么多,怕是,被彭家当做小礼品转赠做人情了。  柳氏考虑过后,当时就主动找彭东家谈了这事,最后中断给彭家提供蚝油。  到底一开始,他们跟其他河粉店商定的条件,便是蚝油独家对河粉店销售,不会外卖与别家。  彭东家自知此时理亏,也只能接受。  如今对着陈念莞,也是心虚。  陈念莞倒是没打算再追究,在陶然茶居品了茶后,离开时,还跟彭东家打招呼,欢迎他跟彭家的人继续光临陈家酒楼。  *  回来的第二日,陈念莞跟张二郎带着香烛纸钱还有贡品,去了海礁村。  陈念莞是第二次来海礁村。  第一次是在成亲不久,来祭拜过一次。  上一次来,昔日曾经是村庄的村子是一片荒芜,这一次来,依然如此。  她跟着张二郎走到了那块方碑前,摆放好了祭品,插上了燃香,张二郎则在一旁烧起了纸钱。  若海礁村还在,若张氏亲族还在,若知晓张二郎考取了状元,那整条村子难以想象会有多风光,又不知能给自家双亲跟兄长,带来多少荣耀。  而张二郎亦能多少得到些许助力。  就像陈念蹇,如今儿不仅成为了抚宁县的陈氏宗族的荣耀,还得到了陈氏在外的诸多旁支地的支持。  可眼下,张二郎孤身一人,背后什么也没有。  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看张二郎跪在方碑跟前,陈念莞也跟着跪在了一旁,见他神伤,伸手抚了抚他的肩头。  夫君背后,不是还有她吗?  有陈家酒楼,还有柳家村的人。  他们,都会是张二郎的依仗。  张二郎牵下自家娘子的手,默了默。  两人在方碑跟前静静跪了好一会儿,烧完了纸钱,方才离开。  接下来歇息了两日,而后联系张掌柜,在福星楼摆宴席庆贺张玉郎考中状元郎。  来张宅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就没有停过,甚至是连那黄县令,也亲自上门道贺。  应酬过后,陈念莞夫妇便与柳氏等人,一起去了柳家村。  柳家村已经今非昔比了。  随着柳家酱料作坊建造并扩大生产,村子里头许多人家都到柳家酱料坊做工,顺带着也赚了不少钱银。  原本陈念莞来柳家村的时候,村子里柳大舅跟自家阿娘新建的房子瞩目得很,而其他人家的房子都是矮矮的土墙茅草房。  如今儿赚到钱银的柳家村人越来越多,那到柳家村落户的人也越来越多,在柳家村盖起的房子自然也越来越多了。  并且有柳大舅跟柳氏的房子做参考,大伙儿有余钱后,自然都想将房子盖漂亮一些,即便没有柳大舅家的宅在那么大,那么气派,也得选用更牢靠的石墙砖瓦。  当年遭难后的颓败不复再见,柳家村里鸡犬响鸣,人烟鼎盛,看着就是个活力十足的村落。  陈念莞跟张二郎一回抚宁县,便派人送信到柳家村了,先一步将柳青等人买的礼物,家书以及钱银稍回了柳家村。  所以柳大舅诸人都知道自家侄子们在京城的现状,都等着状元郎夫妇来探望他们呢!  今日看终于盼来了,柳大舅给外甥女打过招呼后,马上就拉住了张玉郎,激动得竖起了大拇指:“好小伙儿,好小伙儿啊!”  “柳叔公,您干嘛叫他好小伙儿啊?”  村里头一群耍水的小儿郎们,见村子里有来客,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那当然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啊?”  “我知道,是柳大姑娘家的女婿。”  “哎!他还是天底下念书最厉害的状元郎!”柳大舅自豪地说,看着张玉郎,使劲拍着他的手道,“还是在京城里头当官儿的大人物!”  张玉郎倒是被柳大舅说得不好意思了,面色赧然。  “真的?”  “真的!”柳大舅大手一挥,“去,去通知你们家里头的阿爹阿娘,咱柳家的状元郎来啦,咱们开席吃宴,也吃他个三天三夜。”  “吃肉?”  “吃肉!”柳大舅大手一挥,就决定给状元郎在柳家村办流水席了。  那群小儿郎们听说有肉吃,哗啦一声如小雀儿一般分散去各自家里头通知父母了。  很快,来见状元郎的人把柳大舅家的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村子里头的爷伯叔哥等等人,都挤进去跟状元郎套交情,大表哥跟四舅舅陪着张二郎招呼客人,那大舅母跟四舅母还有柳氏大表嫂则张罗着要办席了。  说来,这是柳大舅家第二次办流水席了。  第一次是给柳青办的,没想到第二次是给张二郎办的。  状元郎呐!  就像柳大舅说的,天底下最厉害点的读书郎,整个柳家村都轰动了,那鞭炮声就像过年一般响个不停。  从做状元郎后,来给张二郎道喜的人多不胜数,喜宴也吃了几轮,唯独柳家村的流水席,让他觉得分外踏实。  “张二啊,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没错,先前我们还以为你不如那莞莞的三哥呢,结果你小子倒好,不声不响把状元给考下来了。”  大表哥跟四小舅这般说着,而后拉过了柳水:“柳水,来来来,多跟状元郎亲近亲近,日后你也给爹考个状元回来。”  “嘿嘿!”  已经上学堂,像模像样是个读书郎的柳水这会儿反而害羞了,看了张二郎一眼,就躲到了四舅身后去了,只是不时地探出头来瞅个不停。  张二郎耐着性子,端坐在院子里头,给柳家村里头的人都瞅够了,那席面也准备好了,各家端着案桌凳子就从柳大舅家堂屋一直摆到外头去,热热闹闹地开席了。  这一闹就闹到了深夜。  次日,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瞅横空出世的状元郎,纷纷感慨:这状元郎可给柳大舅家长脸了。  可不是。  原本柳大舅家里头出了个秀才就很了不得了,现在天底下念书最厉害的状元郎还是他家姻亲,柳大舅这一房原本就在柳家村冒了尖儿,如今怕是更得势了。  柳家那么多儿郎在京城里头讨生活,那家里头的人虽然已经从柳青写的信里头了解了不少,但见着了陈念莞夫妇,自然也是要问问的。  听闻柳青等人过得很好,还各人均有活计要忙,大伙儿都很欣慰。  柳大舅笑着点?????头之余,是忍不住艳羡,京城呐,去过的人,都有奇遇!  “要不,大舅您考虑去京城看看?”陈念莞忍不住提议。  “我?去京城?”柳大舅吃惊。  “对啊,如今咱们的陈家酒楼运作良好,而且我还置办下大宅子,大舅你们一家子就是去京城里头玩儿,也有地儿住,很方便的。”  柳大舅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去京城!  天底下谁人不想去京城呐?  “就是,爹,要不,您就跟阿娘一起去京城玩儿一下吧!”大表哥道。  “大哥,难得有机会,莞莞叫你去,你就去嘛!”柳四舅也怂恿。  自从父亲死后,大哥就一个人支棱起柳家,团结了四兄弟,如今四兄弟成了两兄弟,可大哥也累了许多年,能让大哥去京城一趟,开开眼界,也是挺好的。  “可,我走了,那地儿……”柳大舅很心动,但也很犹豫。  “那地里头的是有我跟四叔呢,酱料作坊也有四婶跟我媳妇看着,都是雇人的活,咱们干这么久了,爹您不管,咱们也晓得做。”  “就是。”柳四舅点头。  “还有啊,小言儿跟小河,小云是一家子呢,你们去京城,把小言捎带上,也好让他们仨团聚呐!”  小言儿,就是柳河跟柳云最小的弟弟柳言,一直是柳大舅母帮忙养着,今年四岁。  陈念莞看柳大舅还犹豫,笑着劝:“别急,咱们还有一段时间会住在抚宁县,等柳大舅决定好跟我们回京城了,告诉我们一声,到时候一起出发。”  陈念莞说完,去瞅张二郎:叫柳大舅到京城家里头做客,可以吧?  张二郎瞅着陈念莞,微微颔首:自然是欢迎的。  流水席后,留下还在考虑的柳大舅,陈念莞一家便又回了抚宁县。  在去府城之前,陈念莞正式问了柳氏的意思:“阿娘,您会跟我与玉郎去京城的吧?”  柳氏看着女儿,无奈地笑了。  “事到如今,莞莞你不一早认定我会跟你去京城了吗?”  “阿娘,是我觉着,趁咱家的酒楼在京城势头最旺,带你跟萱萱去京城最好了,起码啊,如今京城里头,陈家酒楼的名头响着呢,谁人都给我们几分面子,这时候我们在京城,肯定是住得最舒心的了。”陈念莞认真地说着自己的计量,“要是阿娘您跟萱萱不喜欢京城的生活,那您也可以当做是去见识一番,而后再回来这燕来巷,也不是不可以。”  陈念莞知道,柳氏是存了心思不远游的,怕的就是人离乡贱,连养老的宅子都建在了柳家村。  可是,如今大好时光,能将阿娘带到京城去看看眼界,她自然还是会想带她去看看的。  那住更偏僻的柳家村里头的柳大舅家里头的舅舅们,都向往着京城呐,阿娘怎么可能不想亲眼去瞅一眼呢?  以前可还是她说过,阿爹生前,就想科考成功后,一家三口到京城里头去耍的。  阿爹没带阿娘去过京城,怕是阿娘心里头遗憾的事儿了。  “阿娘,你说要玉郎在京城里当上官,要我在京城开了酒楼,才会考虑去京城里头探望我们的,如今我跟玉郎都做到啦!阿爹没法子带您去京城,就让女儿带您去嘛!”陈念莞哀求,“我就您跟萱萱两个最亲的人,就留你们在燕来巷,我心里不舍得啊!”  柳氏看着女儿,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许久,才点头:“莞莞都这么说了,阿娘哪有不去的道理?”  “娘您答应了?”  柳氏点点头。  陈念莞高兴得一下抱住了柳氏:“阿娘最好了!”  “是莞莞最好了!”柳氏也笑。  可不是,当真开了酒楼,买了宅子,还想着将她们接到京城去享福,这样的女儿,哪会不好呢?  陈念莞到楚州府城后,见着陈家河粉店也早早地贴出了陈东家夫君张玉郎考中状元的招子,据说不仅是抚宁县跟楚州府的两家河粉店,其他河粉店听闻了喜讯后,跟柳氏通过气,也先后在自家河粉店里头做了相同的招子。  这下,张状元彻底成为陈家河粉店的形象代言人了。  很好。  借由这事宣传后,估计各地陈家河粉店都能招揽不少的食客了,陈念莞甚至想,要不,推出个特色河粉种类,就叫状元粉的?  二舅母跟柳迟也早两日就知晓陈念莞跟张玉郎回乡了,不过店里头忙,走不开,这个时候见到陈念莞夫妇,自然是高兴得很,一人拉一人的手,给店里头的人介绍:“看看,这就是咱河粉店的陈东家。”  “这就是咱们家的张公子,状元郎,看看,状元郎来啦!”  那店里头冲着张状元来的食客不少,听说状元郎当真亲临店里头了,纷纷涌了过来,要跟当今状元郎做一次亲切交谈。  于是,张玉郎又一次开始了被围着接受崇拜钦佩的日常social。  陈念莞则跟二舅母还有柳迟坐在一旁看着,边笑边回答二舅母关心柳青跟柳风的问题。  知道如今儿子在京城开了私塾,一边做夫子一边准备下一届春闱,而柳风也成为了陈念莞酒楼的合伙人,二舅母又笑又喜,“那就好,那就好!莞莞啊,可多亏你了。二舅母代你表哥表弟谢谢你。”  “哪里,二舅母,都是表哥表弟本身能干!”  “那也得有人给了他们这机会。”  如果不是外甥女夫妇要去京城科考,两个儿子也不会有去京城的心气,便是到了京城,还不是依仗着外甥女夫妇才站稳脚跟的,如今张玉郎是状元,还是京官,往后的日子,要麻烦外甥女一家的时候,还多着呢!  二舅母心里头拎得清,对外甥女是万般感激。  招呼他们在榴花巷用膳,还想留他们多住几日,只是因为他们还得去五柳巷那头,也有自己的宅子,只得作罢。  到念云糖水铺后,自然又受到了食客跟左邻右舍的亲切招呼。  那柳羊更是激动,给陈念莞汇报完糖水铺这几个月的情况后,就问起了柳熊柳狮的情况。  如今已经是五月,冰铺要准备营业了。  结果听闻陈东家在京城也建了一个冰铺,柳熊柳狮就留在京城管理冰铺不回来了,羡慕得柳羊跟柳虎柳豹红着眼直嚷嚷:“陈东家,您怎么不早说啊?”  “就是,要当初您说也会在京城里头卖冰,咱们就是舍了一身剐,也要跟着您去京城啊!”  “我后悔啊!”  陈念莞哈哈笑了起来。  既然冰铺少了柳熊柳狮,柳羊只能另外再找伙计。  幸好那个时候来府城找活儿得柳旺柳财一直在糖水铺帮忙,于是就决定将他们俩给调到冰铺去,另外再找两个府城本地的跑堂。  陈东家已经从柳氏那头打听过柳羊能干,给柳羊又提了一次工钱。  感动得柳羊眼圈通红:“您放心,陈东家,咱肯定会将两个店铺都给您照看好的!”  陈念莞满意地点头,跟柳羊等人又寒暄了一阵子,这才去见芳姐,栓子跟阿竹,自然又是一番鼓励,又另外传授给芳姐跟栓子几种新的糖水,增加念云糖水铺得产品种类。  那建哥如今依然在按期跟胡海商采购椰子,那京城的椰奶可以持续长期供应,靠的也是糖水铺里头收到椰子后制成椰粉,而后再转运回京城。  那姜粉也同样如此。  所以陈念莞让芳姐在忙不过来的时候,记得跟柳羊提招揽多几个后厨人员。  当夜两夫妇就宿在了五柳巷,休憩了两日后,才又回到了抚宁县。  因为决定了要去京城,柳氏已经开始收拾行囊了。  既然她会去京城,归期未定,她手头上的活计自然是要交接的。  那接洽河粉店合伙人的事儿可以直接交给柳山,至于酱料专供,则由家里头的莲姨夫妇辅助四舅母完成就可以了。  知道柳氏跟萱萱要去京城,柳叶担心了,怯怯地问:“萱萱,你跟姑母都去京城了,那我是要回柳家村吗?”  萱萱看着柳叶,也不舍得跟小姐妹分开,想了想,跑去找柳氏,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喜滋滋地:“阿娘说,要你阿爹阿娘同意,叶叶你也愿意,就跟我们一起去京城。”  “真的?”柳叶高兴了,看萱萱点头,欢呼起来:“我去,我去。我也要去京城,我一定会让阿爹阿娘同意我跟着姑母表姐一起去京城的。”  柳大舅家不仅同意了柳叶跟着陈念莞一家去京城,柳大舅夫妇也最终决定,带着柳言到京城去,乡下泥腿子也要出外走走长长见识了。  于是,柳家,陈家跟张家,连续几日都在为启程去京城做准备。  难得回来一趟,那酱料自然也是要带一批走的。  等四丫跟徐大徐二回来抚宁县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返京的归程。第150章   陈念莞等人重返京城那一天,是个风和丽日的日子。  让徐大徐二带着新酿制的酱料直接送去素川路陈家酒楼后?????,陈念莞夫妇将柳氏跟萱萱,以及柳大舅一家人带回了新宅子。  看着门口挂着偌大的“张宅”牌匾,初次抵京的柳氏柳大舅等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绕过影壁进入外院,再从垂花么进了内院,看着整饬雅致的庭院,一时吃惊得说不出口。  提前接到讯息知道他们这几日会抵京的七木管事早早打点好了一切。  在他们离京之后,慢慢找齐了四位杂役,一位马夫,一位门房,还有两位浆洗婆子跟三位奴婢。  按照陈念莞的吩咐,不仅找泥瓦匠跟何木匠改造过伙房,还将柳氏等人住的厢房给布置好了。  东边大正房全归陈念莞夫妇使用,柳氏,萱萱与柳叶,柳云则住西边的三间正房,柳大舅一家子则住西厢一间房,那西厢还分别给柳青跟柳风等人分别留了厢房,其他杂役跟马夫等人均住在倒座房里。  至于七木自己,则住到了西侧外院里独立的厢房里。  于是来京的所有人都很快安置好了,这日用晚膳时,除了住在萍儿村的柳河,那柳青跟柳风都到新宅子里来见自家大伯大伯娘,还有姑母跟堂妹小表妹。  尤其是见到自家小弟的柳云,抱着柳言亲个不停。  两家人热热闹闹的一夜便不多提了, 第二日一大早,陈念莞夫妇就带着柳氏跟柳大舅等人去了陈家酒楼!  徐大爷回抚宁县见柳氏的时候还没有状元楼,后来柳氏听女儿说了这状元楼的来历,如今亲眼目睹,见着那据说是当今圣上老爷给赏赐的笔墨,激动不已。  自家莞莞是没话说的,没想到这女婿竟然也当真这么厉害,连皇上老子的亲笔题词都能讨过来,就是冲着这牌匾,也应该能吸引不少主顾吧?  再问女儿,果真如此,柳氏心里头忍不住地对自家女婿夸耀。  真是没想到啊,当初莞莞看中的这位女婿,如今竟然有这般造化。  不仅圆了自家夫君科考成进士爷的梦,还将考状元的笑谈一下变成了真实,日后莞莞跟着他,是不怕受苦了。  等众人见过了施存祈,进了施大掌柜的安排的包厢,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均是掩饰不住地震惊。  这陈家酒楼供应的点心有这么多?  “要食材供应得上,还会有更多。”陈念莞笑眯眯地招呼大家别客气,尽管吃。  “以后阿娘跟大舅舅要是想来酒楼吃席,可以随时跟施大掌柜说,记在我帐上就好了。”  “那怎么行?”柳大舅连连摆手。  外甥女开这酒楼,可不就是为了赚钱银吗?仗着自己舅舅的身份来这酒楼白吃白喝,他哪来这脸面哟?  不过他还是要自己掏银子来的,因为方才进店时候见着的喧闹新奇的推车,他也很想试一试,顺便也当是帮衬外甥女。  而柳氏跟柳大舅母也一样,至于萱萱跟柳叶,在包厢就坐不住,嚷嚷着要马上过去二楼大堂试试看了,直到柳氏答应她们隔日再来,才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等尝过了陈家酒楼的点心后,陈念莞便带着众人在内城逛了一圈,接着出了内城,先去了外城的香桂街。  柳氏跟柳大舅等人都已经从书信来往里头知晓这街道的名字,知道陈念莞跟柳青初初抵京,就是租住在这里的,他们一来看看状元郎曾经住过的地儿,二来看看柳青如今的现状。  那陶伯知道来的是柳东家跟陈东家的前辈,一见陈念莞等人就笑着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还没走到垂花门,便听到了里头朗朗读书声。  柳大舅知道是自家侄儿开的私塾的小儿郎们在念书,脸上喜不自胜,进去后在书塾的窗户外头看着柳青作为夫子有模有样,老怀安慰。  如今曾四父子已经离开了。  范侍郎给曾四找了个地方县令的缺,让他先外放到基层从低做起积累功绩,等日后再慢慢谋动升职调动回京,那曾老爷不放心,也跟着儿子一起上任去了。  所以如今东边正屋是柳青住,腾出来的厢房给了施言亮,柳风还住原来的厢房,但西边正房则空了下来。  等柳青给小儿郎们暂时歇息的时候,出来见过自家大伯跟大伯娘还有姑姑,介绍这屋里头诸人的现状,盛情邀请:“要大伯跟大伯娘住新宅子不习惯,来香桂街住也是一样。”  柳大舅看着出息的大侄子,笑眯眯地点点头。  那萱萱跟柳叶见着从私塾里出来的小儿郎,羡慕不已。  在抚宁县的时候,柳氏是有为她们两人请女夫子的,后来她们要来京城,那女夫子自然就请辞了,如今要想继续读书认字,还得再看看能不能请到夫子。  可,自家堂哥/表哥就是秀才啊,如今就是做夫子的,能不能让柳青哥哥一并教她们呢?  两个小丫头交头接耳嘀咕了一番后,萱萱就去找阿娘谈这个问题了。  柳氏也正思忖着自家小女儿得新找个夫子呢,听萱萱这么一提,当下也很满意。  可不是,柳青就是夫子了,还是秀才,找别的夫子还不如就找柳青教呢!  于是柳氏马上就问柳青。  柳青自然是愿意教自家的妹妹的,如今儿柳风柳云也还是他的学生呢,平时柳云除了到酒楼做活儿,还得完成他给布置的课业,闲暇时候也会来香桂街听课。  既然萱萱跟柳叶要来念书,自然是不能跟那七岁不到的小儿郎一块儿认字的。  “那西边正屋的书房,是原来表妹夫跟曾四用过的,如今也还维持原样,你们要来香桂街认字,那就用那间书房做你们上课的地儿好了。”  听说是姐夫考状元之前用来念书用功的书房,萱萱跟柳叶都很激动,萱萱更是抓着柳氏的袖口看着张玉郎就兴奋地嚷:“娘,我在姐夫念过书的地儿认字,以后也考个状元回来!”  大伙儿登时都笑了!  回头得给萱萱说说,这大周朝还没女郎科举的先例呢,不过志气大,也是好事!  在庭院里头坐了好一会儿后,眼看夕阳西下,陈念莞跟张玉郎于是又带着众人回到内城的陈家酒楼,吃过晚膳才回到宅子安歇下了。  到第三日,才带着柳言去了京城外头的萍儿村。  柳河早知道大伯跟大伯娘来京城了,只是萍儿村的事务繁忙,一时没能抽身回京,如今见他们来了,笑脸相迎。  首先将弟弟抱过来后,将收购点的活儿交给了施家的管事跟招来的副手,而后带着大伯一行人去了三兄弟在萍儿村置办下的屋子里头。  柳大舅只在书信上听说,他们在离京城不远的村子里头给一家子盖了房子,还不太相信,如今儿看着宽敞整洁的屋子,惊喜不已。  这在萍儿村建的房子,可是比柳家村的祖屋更大,更漂亮啊!  “就考虑到,要大伯一家子跟四叔一家子来的话,加上二婶子他们,那地就买大了一些,盖的房子自然也就宽敞多了。”柳河笑着说道。  “不愧是离京城不远的村子,山好水好哇!”柳大舅从进村就一路观察过来。  这村子景色好得很,水源还丰富,是个适合定居的风水宝地。  “可不是,大伯,我们在村子里头还买了许多块地,如今儿都有一百多亩了。”  “一百多亩?”柳大舅震惊。  “表姐也买了,不过都是些荒地,得雇活计一亩亩开出来咧,还得养地。”  都是庄稼人,柳大舅跟柳河聊起了田地的事,越说越火热,用过晚膳后柳河就带着柳大舅他们去参观了萍儿村的地产,以及专司给陈家酒楼供货的鸡场鸭场。  最后才介绍自己在萍儿村的私属产业:柴火炭薪。  “原本是雇了人只卖干柴的,后来又想,嘿,这反正卖干柴也是卖,那烧些炭等秋凉的时候拿去卖的话,也是一笔营生,所以就打算造了炉窑,专门用来烧炭了。”柳河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而后看向了陈念莞:“表妹也说咱这主意好,说等酒楼那头空闲下来了,回头帮我看看,怎么样烧才你那个烧出来好的木炭,等冬日来了,干上一笔大营生。”  “好,好。”柳大舅看看柳河,又看看陈念莞,满脸堆笑,瞧着那院落里堆得满满的木头树干,远眺望山,“那山上的树,都能让咱砍的?”  “是啊,咱问过村长了,这座燕子山,跟那一座跑马山,都是一位京城老爷的私产,不过那位老爷心肠好,说了,不限咱到山上取柴伐木。”  柳大舅点点头,叹息:“到底是京城里头的老爷,慈善大方呐!”  京城老爷柳小风在一旁听着,双手抱臂,嘴角翘得可欢了。  可不是,咱柳小爷对家里人,大方着呢!  在萍儿村村前村后逛了一圈,柳大舅是越看越欢喜,晚上宿在萍儿村里头,睡得可高兴了,第二日吃过早饭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小河啊,这么多活计,你忙得过来吗?”?????  “哎,有些时候还真忙不过来,大伯,特别是这荒地开出来,怎么养,我没您熟悉呢。”柳河听出了柳大舅的眷恋,搔着头道,“大伯您要在京城里头玩儿够了,要不,来萍儿村帮我忙好不好?”  “哎!”柳大舅一下就笑了,嘴巴上还要谦辞,“我回京城先看看,等那日有空了,我再考虑考虑。”  “好,大伯您慢慢考虑,我们萍儿村随时欢迎您。”  柳河说着,把抱在怀里的柳言交给了柳大舅母手里:“大伯娘,小言儿就麻烦你了。”  “客气啥啊?你放心,我一准帮你把小言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坐马车从萍儿村一路回京城,那柳大舅说起萍儿村来,都是笑不合拢的。  先前听闻三个侄子都各有活计,到底是听说,没自己亲眼所见来得真实,如今见着了,心里头自然是踏实了不少。  原来咱柳家在靠京城这么近的地儿也盖了房子了。  侄子们可算是柳家第一批到京城里头来也站稳了脚跟的儿郎啊,指不定,柳家的其中两支,就这么扎根了,那日后可不得变成京城人士了?  这可了不得了。  等回去柳家村一说,不得羡煞旁人?  身上流着庄稼汉血液的柳大舅,在见着柳河给他介绍的田地时就忍不住涌出了一股子冲动,在内城宅子里没住几日,就干脆搬到萍儿村去了。  柳河管着那么多活计,柳大舅觉得自己过去,给他打理田地庄稼也好啊!  别的帮不上忙,但种地这活,他熟。  再说萍儿村有房有屋,跟柳河一块儿住也刚好做伴啊!  知道柳大舅闲不住,大伙儿都由着他去,只是劝他做活计别太猛,省得累坏自己了,再有每过一段时日,记得回京城里头探望他们。  反正萍儿村离京城还没有柳家村到抚宁县那么远的路程。  柳大舅点头应下了,带着大舅母跟柳言高高兴兴地搬去萍儿村住了。  在柳大舅一家搬走的第二日,陈念莞就带着阿娘跟萱萱与柳叶到大佛寺见救命恩人去了。  这一次陈念莞学乖了,先提起叫柳风到大佛寺跟明海大师预约了见面听佛偈的时间,所以带着阿娘一路去到明海大师的佛庵时,顺利见到了明海大师。  柳氏早就想感谢明海大师了。  当初若不是明海大师出手相救,怕自己这个女儿一早没了。  无奈那个时候,生计窘迫,她甚至只得暂且将大女儿留在寺庙里养伤,等回头安顿好后,这明海大师早不在大风寺了。  被他指点过的女儿却越发出色,带着她跟娘家人把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好。  甚至到现在,可以落脚京城,也都多亏了明海大师!  所以柳氏见了明海大师,格外虔诚。  心里还计量,如今家里头也算阔绰,小有余钱,就冲着明海大师的这份救命之恩,初一十五,给大佛寺添点香油钱,也是可以的。  反正自从知道是明海大师救了自家女儿后,柳氏就对神佛充满敬意,陈念莞在京城不知道,柳氏在抚宁县,也开始进寺礼佛,一为感恩明海大师救了女儿,二为远在京城的她与张玉郎祈福佑平安。  明海大师见到了柳氏,也对她好感十足。  这可是陈娘子的母亲,若没这柳氏,就不会有陈娘子。  没有陈娘子,他就尝不到陈娘子做的这么多美食,京城里头更不会有陈家酒楼能够让他不时解馋打牙祭的。  那对嗜好美食的他来说,是多大的遗憾啊!  是以,明海大师跟柳氏,彼此态度和善,很快完成了一场大师对香客的融洽交谈,那明海大师听闻柳氏日后会常来大佛寺上香,笑着捻着胡子表示欢迎,并亲自送了一串开过光的佛珠给柳氏。  柳氏恭恭敬敬地收下了。  随后,陈念莞带着柳氏又在大佛寺里头逛了一圈儿,这才尽兴地回去。  “阿娘,京城好吧?”陈念莞挽着柳氏的胳膊,笑着问。  “好,有莞莞在,当然好。”柳氏也笑。  “所以,阿娘不后悔来京城了?”  柳氏轻轻摇头,“不后悔。”  以前不想来京城,是怕人生地不熟的,日子不好过,也怕成为女儿女婿的累赘。  如今女儿在京城开了那么大一家酒楼,女婿还在京城里头当官,均有着大好前程,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怕给他们添乱了。  “莞莞啊,你说,阿娘能做点啥活计呢?”柳氏问。  瞧那酒楼的营生热火朝天的,她跟着莞莞从一开始一个个卖鱼腐开始就亲力亲为了,如今见着女儿把吃食生意做得如此大,就想也参与一份了。  反正都来京城了,帮帮女儿也好啊!  “阿娘您还想做啥活计呢?”  陈念莞原本是打算柳氏就留在宅子里头享清福的,而且也不是闲着,萱萱跟柳叶要到香桂街上学,每日都要人接送呢,找柳氏照看她们就好了。  还有那绣房里头,也可以叫柳氏做管事,掌掌钱银之类的杂事就好了。  陈念莞将自己的说法给柳氏说了,柳氏摇头:“那绣房便是阿娘不在,不也做得好好的吗?家里头有七木就够了。另外送了萱萱跟柳叶去香桂街也不需要多费功夫,阿娘还有很多空闲呐,莞莞你就帮阿娘想想,还有啥活计阿娘可以做的?”  自家大哥来京城没多久,就找到活儿干了,自从搬去萍儿村后,柳氏还去探望过他们。  大哥忙着田地里的农活,干得可欢了,她看着就羡慕。  “阿娘既然这么说……”陈念莞想了想,忽然想到,如今天气渐热,自家的冰铺要开张了,虽说柳狮柳熊均是管事,可一开始记账收钱银做账簿,还得找人带呢。  原本她是打算调个酒楼里头的小掌银过去的,阿娘如果非得干活,那,到冰铺帮忙应该也可以的。  冰铺的营生也就三四个月,活计清闲,也不用怕累坏了阿娘。  柳氏还真没干过冰铺的活儿呢,前年女儿在府城里开冰铺,她也从来没插过手,听陈念莞说安排自己到状元楼的冰铺做掌柜,当即一口答应下来,次日送了萱萱跟柳叶去香桂街后,就去状元楼了。  此时已经是下旬。  为营造最佳的用餐环境,酒楼里已经开始用上了冰块,后厨的食材自然也是需要用冰低温保存的,冬季时候存储的大量的冰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柳氏来到状元楼一层的时候,恰见陈念莞与小佑跟两大猛兽将冰铺的彩幡招子挂起来,上头是偌大的三个大字:“状元冰”。  状元楼卖的冰,可不是状元冰吗?  京城里头敢公然说卖的冰是状元冰的,可是独陈念莞状元楼此一家。  而且,京城里头用得上冰,或者说,京城里头耗冰最多的人家,都是陈家酒楼的主顾,又有状元冰这好听的噱头,完全不怕没有到冰铺买冰的主顾,反而是担心冰窖里头的六千块冰会不会存量不够,届时卖断货后,连自家酒楼可能都不够用。  那两大猛兽早被陈念莞告知自家阿娘会来冰铺帮忙,教着他们如何打理铺子跟记账钱银,都对柳氏恭恭敬敬的。  柳氏做吃食有经验,但做冰铺还是第一次,也跟两大猛兽虚心请教他们在府城时是如何做营生的,两大猛兽知无不言。  见三人相处融洽,陈念莞放心了,于是回了陈家酒楼。  陈念莞离京的这段时间,二楼大堂跟三楼大包厢的女管事接管了统筹工作,做得很出色,而后方氏又帮着给酒楼买了四位女伙计,她如今是完全不担心自己不在,酒楼里的女伙计们招呼不过来了。  嗯哼!  陈念莞瞧着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酒楼,心里的小骄傲如气泡一般一个个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可以考虑日日呆在宅子里头咸鱼躺,每个月收取施大掌柜送来的钱银就可以了?  陈念莞想想日后休闲的日子,心里就乐得直爽。  也该是时候,轮到自己也享享清福了。  “陈东家?”  陈念莞听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抬头,呵,瞧瞧,她见到谁了?  竟然是李富商李玉铨。  可不是,老熟人,也是合伙人的李玉铨正从雅座里头探出头来,冲她直笑呢!  “李老爷,你也来京城了?”  陈念莞走了过去,才发现李玉铨是一个人独占了一个雅座。  “嘿哟,我来京城都有段时日啦!”李玉铨笑吟吟地看着陈念莞,“哎呀,想见状元郎夫人一眼,可不容易啊!”  原来是李玉铨到京城来后,便听说过陈家酒楼的种种风光事迹了,亲自来陈家酒楼享受过服务后,他就找过施存祈求见陈东家。  可惜,陈念莞那个时候恰好回了抚宁县,所以没见着。  那之后,李玉铨便不时来陈家酒楼,一自然是喜欢上了陈家酒楼供应的吃食,二是等着想见陈念莞。  “陈东家还记得,当初我做陈家河粉店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陈?????念莞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不记得李玉铨说过什么了,摇头。  “我说,陈东家的厨艺这么好,老夫想跟你合伙做酒楼的。”  好像,李富商是曾经这么说过。  陈念莞哈哈笑了起来,可自己的酒楼已经开起来了。  “所以,陈东家,有兴趣再跟我合伙开多一家酒楼吗?”第151章   听李玉铨问自己要不要再开多一家酒楼,陈念莞呆了。  没错,李玉铨呆在京城这些天,时不时就来陈家酒楼,为着见陈念莞,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李玉铨是杭州人,他如今打算就在杭州开一家陈家酒楼。  这段日子他已经观察过陈家酒楼的营生,杭州鱼米之乡,是富庶之地,那供给陈家酒楼的食材自然不缺的,另外,杭州靠近楚州,从抚宁县调运酱料方便。  至于说开酒楼的资金跟楼盘,李玉铨都可以全力包揽,当然是按照河粉店参股的方式是不行的,因为那最关键的厨子班底,得需要陈东家提供,更别说那酒楼所有点心跟菜式所有权,以及酒楼模式,甚至是使用的特色小蒸笼跟推车,都需要陈东家倾囊相助。  陈念莞听李玉铨侃侃说完他在杭州开陈家酒楼分店的计划,内心澎湃,面上却强行冷静:“这事,我得先考虑考虑。”  “可以。”李玉铨点头。  这么快,就要开第二家陈家酒楼了?  陈念莞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这头送走了李玉铨,那头就去找施存祈了。  作为陈家酒楼的实际所有人,陈念莞要不要跟李玉铨合作开分店,自然可以自己做主的,可以不告知沧莫南,不告知柳风,不告知萧七爷,但施存祈却定是要通气的。  施存祈是陈家酒楼的大掌柜,酒楼的运营可以说主要靠他,如果是开分店,在分店走上正轨运作之前,还得要靠施存祈运筹帷幄,当初陈念莞能在抚宁县遇见施存祈,也是施存祈实地考察月满楼分店地址,并张罗开店事宜的原因。  开酒楼可不比开河粉小店铺,要考虑的事儿多着呢,如今派出去胜任帮李玉铨将分店筹办起来的人,非施存祈莫属。  作为曾经负责过月满楼筹办起几家分店的施存祈,听说有人主动找上门要跟陈念莞合作开分店,心情自然是激动的。  好哇,他还考虑如果要开陈家酒楼分店,需要筹备多少资金,结果就有现成的合伙人了。  “不过,这位李老爷,靠得住吗?”  “靠得住。”  当初跟李玉铨合作河粉店时,就已经清楚李玉铨的身份了。  李玉铨是杭州李家的人,李家在杭州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名下有许多产业,涉及多个领域跟地域,是以李玉铨有底气跟陈念莞一个人就签了四家河粉店。  而且按照与李玉铨合作了一年多的情况来看,他名下的河粉店运营良好,每个月都会按期派人送分红到抚宁县给阿娘,她可是从李玉铨的河粉分店赚足了不少银子。  人品可靠,资金雄厚,还有良好的经营能力。  是开分店的绝佳合伙人。  “既然如此,那陈东家是需要我亲自到杭州去筹办分店事宜了?”  陈念莞点头。  “分店开起来之前跟开起来之后,必定是有许多事需要施大掌柜经手的,因此,在合作条件上,李玉铨自然是要占大头,估计是七到六成,我估计能拿三到四成,但我打算,其中一成给施大掌柜。”  在酒楼开业之后,店铺的工作大部分都是施存祈管理安排的,作为合伙人,不仅工作量最大,活计也最多,从分店里拿一成给他,也是为了让施存祈安心,更好的给她筹办分店的事。  果然,施存祈听闻了会拿到分店一成的红利,并且会写进契书,饶是从商了多年的人了,还是不免动容。  他当初做月满楼的二东家时,无论主店分店,均没有自己的名字,大哥也不允许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酒楼的任何契书上,就是生怕自己抢了月满楼而处处提防自己。  如今陈东家不过一个外人,开分店却愿意主动提出分一成给自己,写进契书,那就是日后有个万一,陈东家也不得亏欠了自己的那份钱银,这等作派,哪儿是自家大哥能比的?  当下施存祈便恨不得跟陈东家表态,这分店,他一定会跟李玉铨好好合作,尽快建起这陈家酒楼的第一家分店。  而后,陈念莞又跟施存祈谈了几个需要跟李玉铨谈妥的细节跟条件,这才打算跟李玉铨正式提分店合作。  李玉铨耐心地等着陈念莞的回复,等到陈念莞终于约见自己面谈,同意合作开分店时,大喜过望。  陈念莞与李玉铨,还有施存祈就在雅座里商谈下了开店的种种事宜,并且敲定了契书的初步条件。  到双方最后敲定协议,签下契书那一日,李玉铨乐滋滋地,大方地送了一份大礼给陈念莞以庆贺再次合作愉快。  “是什么?”陈念莞瞧着用布袋随意装着的东西,当即想打开看看,被李玉铨飞快地阻止了。  “陈东家,回去再看,回去再看。”  等叫四丫抬上驴车搬回家之前,陈念莞瞅了一眼,赶紧给合拢了口子。  这李玉铨竟然给自己送了满满一袋子的硝石。  陈念莞让四丫回家后,将这硝石全部粉碎成粉末状,而后送到冰铺去,届时神仙粉就要重出江湖了。  看来这个夏日的冰块也不愁供不应求了。  李玉铨这般上道,等分店建起来之后,陈念莞倒是得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李玉铨坦白这硝石的真实用途了。  既然已经确定要与李玉铨在杭州开分店,那施存祈不日就要跟着李玉铨亲到杭州物色酒楼地址的,则酒楼大掌柜的工作要提前安排好。  不过施存祈的意思,他不在酒楼的时候,那钱银掌管都是交给方五郎。  在月满楼的时候,他这个二东家不在,通常是方五郎帮着统筹酒楼活计的,经验甚是丰富,不需要他操心。  另外,他打算让自己的儿子施言亮回酒楼里帮忙,给方五郎打下手,另外还有陈念莞帮忙,钱银照管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酒楼其他方面,有各自的管事统筹,也完全没问题。  就是,杭州分店的厨子班底,李玉铨说了,针对杭州本土人士的喜好,届时他会雇用一位做本地菜式的大厨,但酒楼里的特色菜式跟点心,还是要选用陈家酒楼的厨子,所以,得在现在主店分几位过去的,选谁呢?  陈家酒楼是以京城的主店为重的,后厨班底的核心人物就得确保稳定,因此柳云跟丁大厨是不能调走的。  所以,只能从余下的人里头挑了。  而陈念莞属意田大宵夫妇,再加上河粉摊子的四个厨子预备役,基本上就是分店的厨子班底的雏形了。  在施存祈去杭州选址建造酒楼期间,这些厨子都得再进行培训,等施存祈来信后,再启程去杭州分店。  田大宵夫妇跟四个厨子预备役听说了要派他们去杭州后,都没表示异议。  毕竟都是签了十年契约的打工人,哪儿需要到哪儿。  于是,这四个厨子预备役这些天都调进了后厨,让柳云帮着培训这批即将上岗的厨子。  为免节外生枝,陈念莞没把要开分店这事大肆宣传。  前些日子,自家酒楼被月满楼跟杨季山针对的风波还历历在目呢,事情没成就让被人知晓了,万一有从中作梗使坏的人呢?  所以开分店的事也就几位核心人物知晓,酒楼里并没有人知晓。  便是后来,施存祈安排好酒楼里的一切,跟着李玉铨离开京城,坐船出发到杭州去实地考察亦没有大张旗鼓,也是跟光顾酒楼的主顾们说是因为家事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与众人默然告别。  直到后来杭州的分店顺利改建开业好一段时间后,有来京城的杭州主顾,特意跑到陈家酒楼主店来吃席,说起杭州陈家酒楼分店的盛况,京城里头的人家才知晓,原来陈东家在杭州也开了一家分店。  那之后,来酒楼找陈东家合作开分店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像月满楼,御风楼,吉祥居等等,在大周朝各处都开了分店,既然陈家酒楼的吃食这般与众不同,又堪受欢迎,自然是有看得见商机的人想来分一杯羹的。  那个时候,回来京城的施存祈跟陈念莞又细细筛选了一番,确定了可靠的合伙人,才筹办起了一家家的分店。  而如今,陈念莞跟柳云才开始忙着培训第一批要派到杭州上岗的厨子预备役们。  施存祈离开京城那一日,陈念莞跟往常一般,送自家夫君出门。  回来京城,陪着岳母跟柳大舅游玩了几日后,张玉郎便正式上值了。  如今每日晨早起来就要到翰林院去,每每晌午的时候,陈念莞便要亲自带着食盒给他送午膳。  受读书人喜欢的陈家酒楼的吃食,自?????然的也受翰林院里头不少官儿的青睐。  知道张玉郎身份的人,平时同僚相聚或要吃席,都让张玉郎帮着在酒楼提前预定,意外地给张玉郎带来了一波人气。  编撰的工作主要主要为修书撰稿,工作暂时来看还相对清闲,只是得了弘帝看重,不时地会被叫去做起居郎或别的一些杂物。  这对于早些年在永昌侯府跟温世子混过的张玉郎来说,小事一件。  何况翰林院里头还有一位林侍读大人,似乎是为了弥补先前的怠慢,对自己也关爱得很,所以张玉郎在翰林院的日子是如鱼得水。  当然,这话他自然不敢跟任何人提的。  “夫君,在翰林院可要好好做活,好好表现,将来才好挣个更好的前途回来。”  更上一层,三年后能顺利升职做大官就最好不过了。  “放心,莞莞的话,我记着呢!”张玉郎微微笑着,点头。  就像当初莞莞让自己考功名,他不是也一步步考下来了么?  “这样的夫君最好了。”  陈念莞弯着杏眼送别了张玉郎,微微仰头,看着一片湛蓝的天。  灿烂的阳光柔柔地洒了下来,让她的杏眼眯得更弯了。  今日,是顺弘二十九年六月初二。  宜赴任。  宜出行。  宜求财。  陈念莞转身回头,进了书房,看着张玉郎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案,走到案桌旁,坐下,而后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将炭笔也掏了出来。  翻开几页,在纸笺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几行字。  陈家酒楼分店大计。  第一家:杭州,合伙人,李玉铨。  想到施存祈如今应该已经在码头上了船,陈念莞忍不住微微翘着嘴角笑了起来。  第一家分店都已经确定下来了,第二家分店,还会远么?  只是第二家分店打算开在哪个地儿,她得好好盘算一番。  当然,这么一点儿小事,自然是难不倒她陈东家的。  嗯哼!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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