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坊老板察觉到他的视线,终于舍得从书中抬起头来了,他“啧”了一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习远他们三人一遍。
他们三人此时身上都穿着斗篷,容貌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不过,书坊老板既然能掌握一个地下角斗场,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几乎一眼看过去就可以断定这还是三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
“唉……”他叹了口气,“年轻人,多读点书不好吗,非要学别人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江天青:???您倒也不必如此劝学,再说这话您一个开角斗场说着不心虚吗?
书坊老板越看三人,越觉得是什么误入歧途的小年轻,需要他这个饱读诗书的成年人拉一把,给他们讲一讲道理,于是开口道:“我看你们三人年纪轻轻的,看你们这样子也不像什么走投无路缺钱之人,听我一句劝,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这地方的水可比你们想得要深不少,别因为一时好奇害了自己。”
“多谢老板好意。”江天青开口道,“可是我们有不得不下去的理由。”
老板没有问什么理由,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刨根问底,只有许多马马虎虎,他摆了摆手道:“行吧,既然你们执意要下去,我就不拦着你们了。”
他不知道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扇暗门,暗门背后是深黑色的螺旋楼梯,楼梯宛如地下迷宫一般一路蜿蜒向下,看不到尽头。
“容我提醒一句,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老板在身后幽幽道。
“路是我们自己选的,后果也是我们自己来承担。”江天青道。
第102章
“好吧。”老板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笑叹了一口气,道:“该说不说,果真是年轻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叫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当年那些青葱岁月起来,真是叫人不由得扼腕叹息,只是此时青春岁月不在,只能看着年轻人生龙活虎地闯荡四方。
看三人消失的一瞬间,老板抬手,轻轻摇了一下烛台边上的铃铛,伴着阵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下,恭敬地在老板面前行了一礼,端的是一副三好员工的做派。
黑影落下之后,垂眸道:“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黑影为老板的死士,往常过的是刀光剑影的生活,只是近些年老板美名其曰金盆洗手不再杀生,导致这位死士的工作量直线下降。
这位死士老哥,已经因为过于和平的生活被迫摆烂小半年了,整个人快闲得长出蘑菇来了,正因如此,被老板破天荒召唤出来,语气十分积极,就差没说一句“大哥,我们砍谁”了!
只是可惜,这位死士老哥注定要失望了,老板看了他半晌道:“一会儿你下去,看着那三个孩子,别让他们在下面出什么事,那三个人看着便来头不小,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背后的宗门追究起来我们也不好交代。”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你总该明白吧?”
老板在地下世界腥风血雨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保底也是一根老油条了,自然明白八风不动谁都不得罪的道理。
我以为是来打打杀杀的,结果是来奶孩子的,死士老哥大为无语,很是失望,但因为老板给的钱够多,他打工人天性发作,依旧面色如常地接了这个任务:“您放心,有我在,他们三个人的性命必不会出什么问题。”
一边说,死士老哥一边心中暗暗叹气:这三人听上去便是什么绣花枕头菜的要死,水平堪忧。
唉,这群少爷小姐为什么非喜欢来这种半黑半白鱼龙混杂的地方探险呢。给他们带来了多少麻烦的工作啊!
——
下到旋转楼梯处的一瞬间,江天青敏锐地发觉到,周边的温度一瞬间降了许多,背后隐隐渗出阵阵凉意,楼梯回旋之间,有着猎猎风声掠过。
一开始旋转楼梯的空气是没有味道的,若是非要深究,只能说有淡淡书香弥漫,很是文雅上流。
而越往底下走,空气中的酒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就愈发浓郁,两者紧密结合,在地下弹奏了一支节奏诡异的狂想曲。
江天青感知一贯比较敏锐,也是一行人中最早问道这股味道有什么不对的,她皱了皱眉道:“你们有没有发觉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聂雨歇仔细感知了一下,“有酒的味道,还有一点血的味道,啧,这味道,真够恶心的!”
“什么恶心!”路过一个拐角,旁边冷不丁冒出一个大叔听了他们这番话冷声道,“你们不懂就不要瞎说,这可都是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三人一头雾水,在往下走的时候映入眼帘就是铺天盖地的血色。
目光所及之处,一座高台之上,两个人正在厮杀。
那高台黄金铸就,宛如一方樊笼,让两个困兽在里面殊死搏杀,高台之下密密麻麻围着一圈人,正在接二连三地呐喊助威。
场面可以说是十分狂热,像是什么狂信徒一般,只不过,这里可没有大章鱼让他们信仰。
同在宗门时候大家演武台之上演练有来有回留有余地不同,这地下角斗场里面,厮杀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根本不给你讲什么武德。
进入这地下一瞬间,江天青便注意到了台上厮杀两个人的修为界限。
按理来说依照修为划分来说应该是一边倒的格斗,但是架不住其中一个人硬是不要命的打法,这胜利的天平便不一样了,两人非但没有一招定胜负,还打得有来有回,甚至,随着时间的发展,那个修为偏弱一点的竟然还同那个修为压他一头的打得有来有回。
最终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那个一身灰衣通身都是鲜血的小个子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当然,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周身上下俱是狰狞的伤口和血迹。
“这可真是……”聂雨歇揉了揉眉心,轻声道:“有点太过于刺激了。”
“这就是地下角斗场的规则,胜利者拥有一切,败者一无所有。”习远轻声道,“也就是通俗的赢家通吃。”
只见,伴随着这不被人看好的小个子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他背后那个面板之上迸发出了巨大的金色数字,伴随着还有清脆悦耳的声响。
这巨大的金色面板宛如一个许愿机,承载着这群人的欲望和贪念。
“这是什么东西?”江天青看向习远,问道。
“这应该是赔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地下角斗场的那段时日已经很遥远了,习远沉思了半晌才说道,“他们这里更新换代的速度确实是有一点快,我记得我们那个时候还是一块木板。”
赔率都出来了,江天青心道:这地下角斗场确实不愧是法外狂徒。
可能因为赔率让在场这些围观的人格外满意,那群人热血上头,竟然把大把大把的上品灵石纷纷丢上高台之上,须臾之间,就在地上累积起了一大块珠光宝气的“毯子”。
一眼望过去,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时间,台上人疯了,台下人也疯了,不知道谁突然说:
“再来一局!”
“没错,再来一局,若我没记错,下一局的赔率更好!”
“快快快,再来一局!”
……
起初只是一个人的提议,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一群人的怂恿,纷纷劝那高台之上的人再来一局。
再来一局吗,反正能赚到更多的钱,有何不为呢,再说,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氛围是会被感染的,高台之上那本想见好就收的人硬是被架了上去,在众人的怂恿哄骗之下挑战下一个人。
结果当然很惨烈,场面一度无比血腥,聂雨歇先受不了这个了,抱着自己的狗出去了,“你们两个继续吧,我先出去透透气!”
落下这么一句话,聂雨歇便起身离开。
高台之上的惨烈,很快便有人过来打理,干净的清水将一切都给冲刷干净,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一无所踪,只是众人的一场残酷幻觉,地下一群人只是迟滞了一会儿,继续为下一个挑战者醉生梦死,抛掷出属于自己的巨额金钱。
某种程度上来说,台上的是一群赌徒,台下的也是一群赌徒。
只不过,一个赌的是钱,一个赌的是命。
——
天玄宗,谢乘月在钓鱼,尽管深更半夜钓鱼这件事情确实有些奇葩,但他确实在钓鱼,而且钓的全神贯注尽心尽力。
一旁天玄宗掌门在他面前已经来回转悠了好几个时辰了,半晌之后,天玄宗掌门又问了今天的第九遍:“你确定他们一群年轻弟子去那个鬼地方真没问题,那鬼地方可是再邪门不过了?”
谢乘月钓鱼动作不停,神情中透着一丝悠闲的意味:“那又怎么样?”
他问掌门,“就算有问题,又会怎么样?”
他仿佛在喃喃自语:“如今天魔现世,就合该让年轻弟子好好历练历练,若是一直将他们困在温室里那才叫害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