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文女帝觉醒后 (今夜来采菊)
- 类型:穿越重生
- 作者:今夜来采菊
- 入库:04.10
云归楼一众宫人当中,丹画是年纪最小的,也是最不起眼的,他素来不爱说话,不爱见生人,邬宁一来便躲开,极少到御前服侍。
可此刻他站在延和殿上,竟没有半点慌乱无措,格外的从容沉静:“陛下。”
邬宁抬手,用余光扫了眼荷露。
荷露心领神会,自己已不似从前那般深受信任,识趣的退了出去。
“说吧。”
“方才常君让奴婢以采买之名出宫,去钱柳河畔附近的烟柳巷里寻一棵歪脖子槐树。”
“嗯?歪脖子槐树?”邬宁皱了下眉:“然后呢?”
“再无其他,只是,奴婢觉得有些古怪,因此特来禀明陛下。”
邬宁也觉得古怪,慕徐行好端端的为何要找一棵歪脖子槐树?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是不知道这妖在哪作乱。
邬宁琢磨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只好叫丹画先回去。
然心里隐隐有种不好预感,思来想去怎么都不踏实,心不定,奏折也看不下去,横竖快要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干脆起身,摆驾云归楼。
慕徐行看到她并不意外:“九阳散一事可查明了?”
“种种证据都指向陈太医……”邬宁很会讨巧卖乖,语气由沉重转为轻快:“可我才不信,一定是有人想陷害你!”
晌午的日头最是明烈,阳光落在人身上,暖烘烘的,邬宁简直有些犯困,打了个呵欠,歪头靠在慕徐行肩上,顺势握住他的手,一下子便睁大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珠盯着慕徐行:“你手好凉啊。”
慕徐行俯望着她,目光晦涩:“那……你可有让陈太医诊平安脉?”
邬宁将慕徐行的手贴在自己小腹上:“怎么?你很想要一个小孩吗?”
邬宁说完这句话,莫名改了主意。她想,早点要个孩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有了孩子,就能彻底拴住这个闪闪发光的聚宝盆了。
可慕徐行却在她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你,不想?”
“嗯。”
邬宁心中的不安忽如洪水一般涌来,出于直觉,出于本能,她试图阻止慕徐行将要说出口的话:“那感情好呀,我也……”
邬宁没有深究“不想”的缘由,变相印证了慕徐行心里那个荒谬可怖的猜测。
慕徐行偏过头,凝视着高阁之上挂着将军锁的花梨木镶金丝妆匣。
在他这个不速之客到来前,那妆匣盒里的东西,铜丝罩,羊拐骨,银哨子,夜鸣虫木雕,以及十几颗琉璃珠,每一样都是被珍爱的宝贝,它们的主人每日都要仔细擦拭,如今却放在最高处,落了厚厚一层灰。
“我并非慕迟。”
“……什么?”
邬宁好久没这样惊惶过,她的手变得和慕徐行一样凉,纵使极力克制,声音也略显尖细,像是小女孩的童音:“你在胡说什么呀?”
第87章
当梦境与现实一一对应,长久以来积压在慕徐行心中的那些困惑,像是一块块散落的拼图,回归到原本的位置上,即便最终的成果荒诞至极,也不可否认,一切皆有迹可循。
只是他从前并未察觉,又或说是刻意忽略。
他占据了慕迟的身体,却没有完美出演慕迟的角色,他分明漏洞百出,可邬宁总会在他手足无措之际为他找到一个恰当的借口,那借口是如此的合情合理,足够他应对所有人的质疑。
同一具身体,前后行事判若两人,但与他相熟的只以为他是饱经世变,心性沉稳了,而与他不相熟的,则以为他从前是掩藏锋芒,不愿惹人注目。
随着时间的流逝,作为慕徐行的他,完全抹去了慕迟的痕迹。
他似乎是一个无比成功的穿越者。
可当他串联起碎片一般的梦境,慕徐行猛然意识到,那是一条与如今种种全然不同的人生轨迹,而这条轨迹转折的节点,在他到来之前,宫中大选,慕迟入京。
“陛下何必装傻。”慕徐行的声音又干又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五脏六腑挤出来:“你不是,早就知道。”
邬宁为何会处心积虑扳倒辅佐她上位的燕氏一族,又为何会将郑韫带回宫给他滔天的权柄,对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帝王而言,她有着超乎寻常的心智和手腕,却又从未怀疑过自己深切爱过的枕边人。
若她早就知道……那么,所有的谜团便都可迎刃而解。
虽然慕徐行已有定论,但他盯着邬宁,内心深处仍抱着一点希冀,他渴求邬宁一眼看穿他的色厉内茬,毫不动摇的将这场戏演下去,直至落幕。
“你……”邬宁对上慕徐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呼吸一沉,如鲠在喉,竟不自觉的避开了视线:“我装什么傻了,你不是慕迟还能是谁。”
说完,她咬着下唇,攥紧了手掌,难以掩饰的懊恼。
博弈之道,总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纵使邬宁神态语气都伪装的与平时无异,可单单她不敢与慕徐行对视这一点,她就彻彻底底失了阵地。
“果然。”慕徐行轻呵一声,心底除了落寞,更是阵阵发寒。他一直觉得,邬宁是个可怜的小姑娘,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面对着一个王朝的忧患,他经常会忘记所谓的使命,想帮一帮这个总是依赖着他,对他撒娇的小姑娘。
可到头来,邬宁留给他的只有利用,算计,虚与委蛇。
愤怒和委屈交织在一起,就像穿破云层急速坠落的巨大陨石,当它逐渐逼近,没有人能保持理智。慕徐行嚯地站起,身体紧绷着,遮挡了窗外的日光,阴影将邬宁完全笼罩,也让那张俊逸的面庞显得格外阴沉:“看着我像傻子一样被你蒙在鼓里,被你摆弄的团团转,你是不是感觉特别有趣?”
慕徐行一贯是个很温吞的人,说话做事都不急不缓,极少这般失态。
邬宁正思考对策,被慕徐行这样一吼,都吓愣住了。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啊……就算知道了,为什么要戳破?这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罢了,不管怎样,现在应该以安抚为主。邬宁的应对之策到这里为止,被慕徐行全部推翻。
“你凭什么,做出一副被我欺骗的样子?难道你就对我事事坦诚吗?”他愤怒,委屈,邬宁何尝不觉得无辜,她自认对慕徐行千般好万般好,甚至比对慕迟还纵容:“既然你不是慕迟,为什么要占用慕迟的身份,将自己假扮成慕迟,我没有拆穿你,难道有错吗?既然你假扮成慕迟,那么身为后宫侍君,接见朝臣,干涉政务,我几乎默许你取代了君后的地位,不论后宫前朝,谁敢对你有半字非议,难道有错吗?扪心自问,我可曾有哪里愧对于你?”
这不是安抚,而是诡辩。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拆穿我。”慕徐行咬紧牙根,他浑身冷的想要发抖,却又不愿在邬宁面前流露出丝毫软弱,如果邬宁和他之间,只是相互利用,只是明码标价,互不相欠的一笔账,他又何必亮明自己愚蠢的情意。
“……”
“答不出来了?那我来替你回答,因为你心里很清楚,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知道我会对你的皇位产生威胁,所以你以大选为由召慕迟入宫,你早知道……早知道我会取代慕迟,对吗?”
邬宁紧抿着红唇,不再躲闪慕徐行的目光:“知道又如何。”她那双充斥着傲慢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我知道,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很好,终于可以彻底认清眼前这个人,彻底粉粹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慕徐行忍耐着心口刀绞般的疼痛,刻意的,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你懒得辩驳,看样子,是觉得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邬宁敏锐的从这句话当中感受到了一丝威胁的意味。她忽然想到前世被朝廷纳为己有的华氏商铺,虽然是完完整整的从慕徐行手中接过,但没多久便一家接着一家的关了张,朝廷不仅没赚到多少银子,反而损失良多,即便有贪婪的蛀虫从中作梗,却也能说明一个问题——火灶烧得再旺,没人往里面添柴,迟早会只剩下灰烬。
何况,要建造可以触碰云霄的高塔,怎么能抽走支撑起高塔的横梁。
大业一日未成,慕徐行就仍有利用价值。
可事到如今,要怎么让他乖乖听话?拿慕家人威胁他,恐怕没戏,他压根都没见过慕迟的父母,至于徐山……邬宁不认为慕徐行会为了区区一个徐山屈服。
“我是不明白。”邬宁焦躁的揉搓着珠串,语调却轻柔而缓慢:“你同我撕破脸,闹得这么难堪,究竟有什么目的。”
难堪吗?原来邬宁也会觉得难堪,这样才对,他心里的滋味,邬宁也该尝一尝。慕徐行受够了邬宁明明仰视着他,却又高高在上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你不能否认,你还需要我。”
“是,我需要你。”邬宁当然不否认:“可你也别把我惹急了,锦上不添花,照样是块锦。”
慕徐行攥紧手掌,暗骂自己犯贱,居然在听到邬宁说“我需要你”的那一瞬间心中仍然会动摇。他该庆幸,邬宁没有和平时一样,拿花言巧语来哄骗他。
“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