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逊眼底的揾怒一闪而逝,唇角微不可查扬起。挥手让太监退到门外。自己坐到床边,看向睁着眼不能动的太上皇,唇角扬起。
“父皇。”
太上皇脸色白的发青,凌厉地目光盯着赵逊。
“是——是你做的?”
“父皇胡说什么。毒杀您的是弟弟,您亲封的皇帝。”
“你你不甘心做闲王,所以才动手。”
“父皇说什么呢,儿臣听不明白。”
做闲王?
他当然不甘心。想起宴会之前与父皇见面的场景,本以为是因平叛做得好要封赏,没成想是让他退出权利中心做一名闲王。赵逊藏在衣秀下的手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隐忍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努力,到头来却要为别人让路。
凭什么?
很早前他就知道父皇偏心。平叛回来的路上收到消息更令他震惊,皇帝变得勤勉。那一刻,他就明白父皇早晚会出手让他远离权力中心。好在他早有准备。
赵逊对上太上皇愤怒的目光。曾经高高在上的父皇,捏死他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的父亲不能动,再也不能随意伤害他,只能躺在床上无能狂怒。他唇角恣意扬起。父皇现在的表情真令人愉悦。
“父皇中毒颇深,还是先把药喝了。”
“逆——逆子。”
“殿下,传位圣旨已拟好。”太上皇的近侍太监双手捧着明黄圣旨,躬身送到赵逊面前。
太上皇侧头死死盯着太监,眼底怒意沸腾而起。
“朕要诛你九族。”
太监的脸上没有惧意。等到赵逊看完之后捧着圣旨躬身退到一旁。全程没有看太上皇一眼,好似对方压根不存在。
守在此处的全是赵逊的亲信。那些不听话的早就被清理了。太上皇喊破了天也没人搭理。
赵逊将一勺药送到太上皇嘴边,后者咬紧牙关,褐色药汁打湿了枕头。他的耐心告馨,捏住太上皇的下巴准备强灌。脖颈忽然一凉。垂眸对上闪着寒芒的匕首。
刚才捧着圣旨的太监此刻手持匕首,眼里没了刚才的谦卑
“放肆。”
赵逊锐利的目光直射他。
“殿下,奴才奉命行事。”
铿锵,刀剑相交生乍起。哐当,屏风倒地,一名近卫军趴在屏风上,后背钉着三支箭羽。
赵逊没了刚才的冷静,想要出门看情况却没法动作,脖颈的匕首紧紧贴着皮肤。
喊杀声骤停。一道身影走进寝殿。赵逊沉下了脸。“你果然没死。”
来人正是被流放的陆明洲。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长刀,鲜红的血沿着锋利的刀刃流淌,滴滴答答落下,染红了青玉地板。
“别来无恙宣王殿下。”陆明洲微笑着说。
赵逊看向坐起身的太上皇,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进了圈套。脸色难看起来。随即又笑出声。
“父皇,我那弟弟已经去见祖宗了。现在您只有我一个儿子。真的要杀儿臣吗?”
“皇帝如何了?”太上皇没有理会赵逊,直视陆明洲。
“陛下吃了解药,已无大碍。”
赵逊脸上的血色尽失,想到即将面临结果,闭上眼,垂在两旁的手握成了拳。
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今晚凡是与谋逆的官员抄家下狱。那些暗处的钉子全给朕拔了。”太上皇又看向赵逊,眉眼冷下来。“你亲自审理宣王。”
“微臣遵命。”
赵逊被押着离开,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陆明洲。
“陆大人离京多日很久没见夫人了吧,她怀孕了。今晚本王特意送了一份礼物到江府。”
“你做了什么?”
第七十九章 (正文完)
出事了!
陆明洲下马的时候险些没站稳。心猛地提起。扫过江府门口躺着的一地尸体。有身着铠甲的军卫, 有穿着下人服的家丁。鲜红的血染红了阶梯。他拿着长刀的手绷紧。
江府的主子都进了宫,家里只留下江清波。她还怀着孕。赵逊挑今晚下手是最好的时机。想到妻子可能会出事,呼吸变得艰难, 不敢再往下想。随即把心中的那个可怕想法抛开。
不,不会的。
江清波那么聪明,手中还有太上皇御赐的免罪金牌。一定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陆明洲心里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大步上前敲门。
没多会大门打开一条缝, 一名消瘦的家丁探出头。他看向陆明洲身后举带着长刀的军卫, 警惕起来。
“大人有何事?”家丁问。
“你家小姐可在?”
“小姐被宫里的公公接走了, 还没有回来。”
“哪个宫的公公?”
“小的也不知道。”
陆明洲的心往下沉。心中的抱着的那一丝侥幸破灭。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杀意弥漫双眼。现在天已经亮了, 经过一晚上。希望江清波没事, 若是……他一定让赵逊付出代价。
“去宣王府。”
“姑爷。”
陆明洲上马的动作顿住, 回头看向站在大门绿梅,剑眉蹙起。绿梅是江清波最得力的大丫头, 每次出门都会带在身边。
“你为何没陪在你家小姐身边?”他的语气骤然冷厉。
“小姐在家里。”
陆明洲愣了一下, 几大步上前。“在家?她没事吧?听说之前有宫里的人来接她。”
“的确来了。只是刚巧小姐肚子疼快生了就没有去。”绿梅也是听了禀告来看看,没想到是自家姑爷。她给守门的家丁说了一声,带着陆明洲前往内院。一路上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小姐从天黑发动,痛了一个晚上,天刚亮才把小少爷生下来。”
陆明洲心里不是滋味。她一个人在家生孩子, 丈夫没在,家人也不在。外面还有人虎视眈眈。她该是害怕的,担忧的。是他对不起江清波, 才让她在危险的环境里生孩子。到了院子,刚走进大门一股血腥气扑过来。丫鬟端着一盆血水旁边经过。他下意识握紧长刀, 大步走到床边。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发现她只是在睡觉, 长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她没事!
他用目光细细描绘江清波的睡颜, 指尖下意识伸出,刚要碰到对方的脸颊猛然缩回来。他还记得进门前丫鬟的交代,自己风尘仆仆满身泥土不适合现在靠近江清波。随后又看向襁褓。眉梢簇起。婴儿皱皱巴巴的,太丑了。属于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陆明洲顺应本心收回目光,坐了一会,替江清波掖好被子后转身离开,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临走前带走了被关押起来的公公。
经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京城官场震荡。
先是宣王被褫夺封号下狱,宣王府被查抄,宣王一系的官员被查抄下狱。不过短短一天,数十家官员进了拱卫司的大牢。陈舒娘家首当其冲。
短短半年,上朝的官员少了三分之一。
宣王党羽被彻底肃清。那段时间西街菜市口的阶梯是红色的。宣王知道大势已去,也在一个平凡的夜晚畏罪自杀。
转眼一年过去。江清波的孩子刚满一岁,恰好举办抓周礼。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任皇帝彻底接手权力之后培植了自己的亲信。用的最顺手,最信任的还是曾经太上皇最得力的刀——陆明洲。
陆明洲依旧执掌拱卫司,权势比从前更盛。妒忌他的朝臣只多不少。到了陆子承小朋友抓周宴,朝中大半的官员都到了。
皇帝也微服参加。陆明洲惊讶一瞬,将人请进府中。
“陛下怎么也来了?犬子小,可当不起。”
“你们一群人请假聚在这儿喝酒,让朕一个人在宫里面忙碌,想得倒美。”
“……”
“之前提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微臣是拱卫司指挥使,前往江南监考一事恐怕不适合。到时只怕又有人参微臣揽权太过。到时候岳丈大人怕是要发难。”陆明洲拱拱手。“陛下还是另选合适的人吧。”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江大人天天针对?”皇帝微笑着说,饶有兴致打量陆明洲。
江大人依旧是御史台的中流砥柱,保持着从前的风格。有事参权臣,没事参皇帝。现在多了一项,有事没事参陆明洲。纵马长街惊扰百姓,给拱卫司抹黑。与某某官员来往过密结党营私之类的奏本多不胜数。
“微臣也是一头雾水。”
陆明洲嘴上说不知道,心里却非常清楚岳父大人的用意。如今拱卫司地位特别,身为指挥使知道很多秘铱嬅密。现任皇帝又是多疑之人。岳父大人无论大小事参他,一是为了让皇帝知晓他的动向,让对方能放心用。二是为了让他警醒。现在他越来越受重用,岳父起了大作用。
“你呀你,有时间多哄一哄江大人。他也是为了你好。”
“微臣明白。”
“你就安心做其他事,朕另找人去江南便是。”
“多谢陛下体恤。”
君臣聊了一会回到大厅,此时抓周礼已经开始了。胖团子被放在桌上,客人们围在四周都弄小孩,好不热闹。皇帝进门,笑闹声戛然而止,一众人忙跪下见礼。
“这里不是宫中,大家随意便是。”
众人附和答应,但神色拘谨不如刚才自在。皇帝不在意,自得看向桌上的胖团子。藕节般的手一只抱着剑,一直抓着笔,咯咯咯笑的无比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