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这么好心?”江清波不信。
江源盯着江清波没有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
“陆明洲他们的罪名定下来了。本来是死罪,宣王求情后改为流放西北服徭役七年。”
“宣王图什么?”
“我也没看明白。”江源背着手,凝望虚空,眼底浮起凝重。
江清波沉下脸。之前陆明洲为了救她,把宣王夫妻的面子踩在脚底下,可谓是把对方得罪透了。如今宣王赵逊以德报怨为陆明洲求情,这事透着一股子怪异。
这事不简单!
第七十五章
转眼到陆明洲流放的日子。
江清波远远看到陆明洲一行人被拱卫司军士押送而来。
绿梅上前, 在银子的魅力之下押送的军卫允许陆明洲一行人停留片刻。
江清波迎上陆明洲,余光瞥见陆明钧径直走向武安侯,满脸愧疚, 眼底弥漫着水华。
嗯?这是又要卖惨?
江清波脚尖一转,回到武安侯身边坐下。
等着夫人上前的陆明洲:……
算了,山不就我, 只能我去就山。他大步流星走向江清波。
“夫——”
江清波伸出手捂住陆明洲的嘴, 使了个眼神, 示意看旁边。
“父亲对不起。”噗通, 陆明钧双膝砸石板上。“儿子做错了事, 连累了一家人。”
武安侯眸色沉沉, 盯着陆明钧没有出声。
“儿子不求父亲原谅,希望父亲保重自己别因为不孝儿子气坏了身体。”
陆明钧咳嗽两声, 唇角渗出殷红的血渍。他囫囵擦拭一下, 趴在地上磕头三下。随着他的动作露出血淋淋的后背,脏污的囚服破破烂烂,露出底下一道到深可见骨的伤。
单慧君立时红了眼,眼泪无声落下。武安侯冰冷的目光微微松动,似乎也被对方的惨样惊到。
噗通, 陆子宁也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破裂, 鲜红的血染红了灰色地砖。
“祖父,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二房的错。您千万别因为我们气坏了身体。等七年之后, 孙儿一定回来光耀门楣, 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
“咳咳咳……”
连续的咳嗽声打破了旁边的浪子回头, 子承父过的感人气氛。武安侯收敛好目光, 面带关切看向脸色苍白的江清波。
“可是不舒坦?”武安侯皱起眉,担忧在眉宇间流荡。“人也见到了。你先回马车休息,或者你先回去。”
陆明洲:???
你真是我亲爹!
“不碍事的。”江清波露出个坚强的笑容。
“小姐,咱们还是先回马车吧。”绿梅满脸忧色。“您身子本来就差,前段时间又在牢房里伤了底子,没个一两年怕是养不好。”
陆明钧and陆子宁:???
在‘浪子回头’现场又提到牢房,人干事?
“别听她胡说,哪里需要养一两年,最多一年半就好了。”江清波瞪了眼绿梅,笑着向武安侯解释。
二房一家子:……
你还不如不解释。
果然,武安侯刚软和下来的气势又冷下来。看陆明钧父子的目光带着刀子。
陆明钧脸色不好。陆子宁面色不变,藏在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江清波就是看不得她们二房好,故意针对。对上那双琉璃般的目光,他的眼皮猛然一跳,一阵寒意从脚底串到脊背。
这人又想干什么?
“二哥知错能改,我这一趟牢狱没有白去。”江清波又咳嗽几声,盯着陆明钧叹息一声。“看到二哥我就想到大哥,若是他还活着就好了,世子之位不会有人争,武安侯府说不定会安然无恙……一家人也不会分离。”
此话一出,无不是提醒众人武安侯府被查抄都是因为陆明钧争夺世子位。
武安侯脸色覆上一层寒霜。看向二房等人的目光如暴风雪般冷厉。
“ 你们和妻女道别吧。”说罢挥挥手,像赶蚊子一样将二房的人赶出凉亭。
陆子宁愤愤看像江清波,屡次被老三媳妇针对,泥人也有了火气。但二房现在做错了事,不能像以往大声辩驳。如今对方又把长房老大拎出来,他更不能喊冤。心中怒火沸腾,看向江清波的目光染上杀意。后脊背突然汗毛倒立,浓烈的杀意突然扑过来,他对上三叔冰冷的目光,猛然清醒,收回目光跟着家人走到凉亭外。
远离凉亭七八米,如影随形的杀意才慢慢消散。他心里松了口气,心底的不甘没有压下去,反而像沸腾的水喷射而出。等来日,定要将今日的仇一并奉还。
陆子宁抬头看向鼓着肚子的妻子,脸上的恼恨换上柔情。
“宜静……”
*
江清波看向走远的二房,心里满意了。想要卖惨博同情,有问过她吗?掩唇又咳嗽两声,将自己身体弱表现的淋漓尽致。
“没事吧?”陆明洲担忧问道。
“这次是我陆家连累了你。你赶紧三两句说完早点上路,别让人累着。”武安侯后一句对着陆明洲说道。起身走出凉亭,给两人留出独处空间。
陆明洲:……
“我没事。”江清波悄悄在耳后摸了一把,将沾了水粉的手指摊在陆明洲眼前。
早上出门时她就猜二房不会安分,特意扑了一层水粉,佯装病弱。嘿嘿,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没事就好。”陆明洲明显松了口气。
江清波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塞到陆明洲怀里。郑重叮嘱道。
“此去路途艰险,自己保重。”
“你这是?”陆明洲看向被塞进手里的银票,全是五十两和一百两的,整整一万两银子。银票底下还有。
“出门在外总要打点,别让自己过得太苦。年底我再派人给你送银子。”江清波倾身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悄悄塞过去。“防身用。”
陆明洲在拱卫司得罪了太多人,她怕路上会有人伺机报复。
陆明洲沉默一瞬,默默把银票和匕首放进怀里。他又看向包袱,眉梢微微挑起。里面有酒囊和点心牛肉,还有两瓶金疮药。
“我听说西北那边早晚温差大。带点酒御寒。”
“你费心了。”
江清波叮嘱完,悄悄打量陆明洲,一个多月不见男人又瘦了些,身上的囚服空荡荡。凑近些嗅了嗅,之前萦绕在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没了。这是件好事情。
“回去吧,我该走了。”陆明洲扶着江清波起身,一路走向路旁边的马车。“回去好好休息。京城乱,没事别出门。”
歇脚的拱卫司军卫频频看向天色。陆明钧眼力劲很好,不等催促走向军卫。留下单慧君婆媳哭哭啼啼站在原地。
“注意安全。”江清波看了陆明洲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陆明洲跟着军卫继续赶往流放地。一行人经过转角身影消失。江清波放下车窗帘子,右手覆上还未显怀的肚子。刚才她没有说孩子的事情。与其让陆明洲牵挂,不如让对方安心前往流放地。
马车启程,江清波和武安侯等人一起回城。路上一支商队与他们擦身而过。
两方距离越来越远,二十多人的商队来到十里亭。为首的人看向陆明洲离去的方向。大拇指摸索着刀柄,眼底浮现杀意。挥了挥手,一行人踏上前往西北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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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波一路跟着到了柳巷。刚进门便感受到一道目光,抬头对上单慧君愤恨的目光。
“???二嫂这是怎么了,看我的眼神比刀子还要锐利。”
“二弟妹。”裴淑娴端着果盘进门,闻言瞪了一眼单慧君。
“怎么回事?”
此时武安侯换了一身粗布短打回到堂屋,察觉的气氛不对开口询问。
“……三弟妹看错了。”单慧君收回目光,扶住挺着大肚子的梁宜静。“儿媳先扶宜静回房休息。”
武安侯不好为难挺着大肚子的梁宜静,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婆媳两行了一礼,转身离去。脚步很快就像是后头有鬼追一样。
“老大媳妇去厨房帮帮你母亲。”
裴淑娴看看江清波,听话的离开堂屋。绿梅识趣的退到门外。
江清波看出武安侯有话要说,静静等着对方开口。等她连喝完两杯茶,对方欲言又止半响没吐出一个字。只盯着桌上的那盘绯红的李子。
“公爹是想问秦章的事情。”盘子里的李子是前两天发放给铺子里伙计们的福利。这事庄子的管事提起过。
“他很好客,这李子是他昨天送来的。之前也隔三差五送东西过来,……但我不记得见过。”
“秦章曾经是拱卫司军卫,在陆明洲手下做事。”江清波将秦章伤病离开后遇到陆明洲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为了帮助曾经的下属穷的荷包比脸还干净。婆母留下来的双鱼环佩被侄子私自拿走了,他没多少银子把身上最后三两银子买了一对玉佩,赶在成亲前一天送到江府。”
“老三怎么不说。”
“她也不知婆母留下的嫁妆被二房挪用了。”
武安侯沉默了。
江清波假装没看见。论背后捅刀她可是专业的,时不时在武安侯耳畔念叨几句。二房一家子想要继续卖惨博同情,她绝对不同意。不搞死二房是她最后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