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澜轻微一挑眉,她知道苏小世子一向待人矜贵自持,唯有在韵儿妹妹面前愿意展露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苏小世子的态度变化看来还得分人,既然亲自找上门来, 显然已经全部知晓,就算她想拦也拦不住呀!
此时,韩苒之与陆韵儿早已经议完事, 韩苒之走后, 花拾扶着陆韵儿便来到后院的闻溪亭里。
闻溪亭, 顾名思义,在亭子里可以听见附近溪水流淌的声音。
每当心里有郁结时,陆韵儿便会来到这,倾听叮叮咚咚的水声,一团乱麻的脑袋仿佛可以安静地放空,短暂地不会被烦恼之事所困扰。
知悉陆韵儿喜欢独处喜静的习惯,会在闻溪亭待上半个时辰,所以花拾不打扰就先离开,然后算着时间再来接她回去。
花拾回去途径抄手游廊时,便被赶来的刘澜叫住,吩咐她带着苏小世子去找陆韵儿。
万灵正欲跟上却被一道身影拦住,斜晲她一眼,不悦道:“刘少将军,你这是何意?”
刘澜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笑道:“这苏小世子与韵儿妹妹是何关系,想必上次在明月楼时,万将军已经心知肚明。”
万灵身侧的手微微握拳,冷哼一声,“知道又如何!”
面对万灵刻意释放的不悦与挑衅,刘澜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扬起一张笑脸,淡定道:“韵儿妹妹这个人我最了解,这身边呀从不缺一些向她倾心的男子,可是她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这送上门的统统被她拒了个遍。”
“哎!不过俗话说得好,这好女怕缠郎啊!不得不承认苏小世子确实有些厉害。”
说到这,刘澜的语气刻意加重几分,忽而浅浅一笑,“再说了,万将军应该了解苏小世子的性子,若不是他想如何,谁又逼得了他呢!可眼下是人家二人的事,我们这些不相关的人自然要懂得回避,若是打扰到苏小世子,惹他不高兴了,这不是自讨没趣嘛!你说是不是?”
万灵的眼眸微凝,眉头冷冷皱起。
下一秒,刘澜忽而凑近与她保持平视,别有深意道:“更何况……连万将军都清楚她二人的关系,我就好奇这云亲王难道就一点不知情?现在回头想想,云亲王好像从到到尾未曾干涉过她二人之事,万将军你说,云亲王究竟是何意思!”
听到这话,万灵的脸色开始晦暗不明。
见状,刘澜邪魅一笑,将身子撤回来站在一旁。
*
一会儿后。
花拾带着苏清晚来到闻溪亭,用手指着不远处的身影道:“苏小世子,陆姑娘她就在那亭子里。”
苏清晚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前面绿树掩映,幽静中又有溪水潺潺,玲珑小巧的亭子里坐着一位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消瘦的背影在落寂中延长,形影相吊,环境冷清,周围透着一股莫名的惆怅。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此刻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苏清晚心绪极度紊乱,神色间带着浓浓的紧张与复杂。
韵儿姐姐既然没有什么大碍,为何一直躲着不见他?
难道之前对他的好,对他的在乎都是假的?
想到这,苏清晚的心碎成一片一片,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又觉得特别委屈,却又无处发泄。
离开之前,花拾捎带提一嘴:“陆姑娘,这几日心情不太好,便会来到这散心,还有就是她现在不能视物,所以还请你……”
“不能视物?”苏清晚心里一紧,气闷的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花拾看着苏小世子似乎不知情,看来大师姐没有向他说过,那她也不再多言,“有些事,还是您亲自去问陆姑娘吧!在下就先离开。”
苏清晚滚烫的目光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身影,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他的内心早已不再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有多么的紧张。
陆韵儿灵敏的听觉捕捉到来人的步伐声,她微微侧首朝着来人的方向,下意识以为来人是小花拾,问道:“小花拾,你怎么又回来了?”
三秒过后,听见无人应答,可是她明明听见有脚步声。
陆韵儿有些困惑,便起身用手摸着石桌转过身子,再次问道:“小花拾?是你吗?”
她转过身的那一刻,苏清晚才看清楚陆韵儿双目蒙纱,不能视物的模样。
他眼眸骤然紧缩,整个人都蒙了,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掐住,让他惊得几乎说不了话。
他不敢相信,韵儿姐姐会变成这样!!!
接着还是无人回应,却听见细碎的哽咽声,陆韵儿明显一怔,心口处的位置隐隐有一丝抽痛。
是他来了吗?可是为什么来得如此之快?
她试探的语气中带着轻微的颤音,不确定地认真道:“阿晚,是你吗?”
自从那日一别后,终于听见熟悉的嗓音说出“阿晚”二字,让苏清晚的内心彻底崩溃。
下一秒,苏清晚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全部倾泻而下。
他无法忍受与她面面相视时,犹如陌生人一般却不知道他是谁。
“骗子!韵儿姐姐就是个大骗子!你骗得我好辛苦!”现在苏清晚彻底明白陆韵儿为何不见他,情绪无比复杂道。
从韵儿姐姐向他坦诚说出她的来历,与他推心置腹,就一直以为韵儿姐姐不会把他当做外人看待,更不会对他有所隐瞒,所以他才会听她的话,顺从她的一切安排。
可她还是骗了他。
然而她的目的苏清晚岂会不知,她不想拖累他,正是如此让苏清晚心里涌现一股心酸与苦楚。
韵儿姐姐对他的情意是真的,任何时候都在顾忌他的感受,可是越这样越让他心里难受。
陆韵儿意图解释道:“对不起,清晚,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
说着陆韵儿语气便消沉下去,她微垂着头有些无奈,其实这几日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心里有无数的话要对她说,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不过……确实她骗了他。
苏清晚迈上台阶,定定地站在陆韵儿面前,带着哭腔道:“其他人都知道你的下落,唯有我一人不知,还让人有意瞒着我,难道在韵儿姐姐心里,我就是一外人吗?”
感受来人的靠近与极度的悲伤,陆韵儿心里酸酸涩涩的,胸口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试探性向前面伸出手触碰他,可手抬到一半却黯然收回去,按照以往苏小世子的习惯,早就会扑进她的怀里与她亲近。
可眼下却没有。
她知道他在生她的气。
陆韵儿神色低落,叹息道:“阿晚不是外人。”
此举落在苏清晚的眼里却是另一番解读,看着面前收回的手,苏清晚似乎再次感受到韵儿姐姐的退缩,中毒受伤选择不告诉他,当下连对他的触碰也退怯。
苏清晚双眸微眯,泛红的眼圈里浮现起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眸底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慢慢地靠近她的身子,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来袭,或许是看不见莫名有种未知的忐忑,陆韵儿下意识后退一步,还撞到了身侧的桌子。
其实只要用余光稍微一瞥,很快便能避开,可是对于陆韵儿来讲,看不见不能提前预知,只能生生地撞上去。
看着那摇摇晃晃且不知所措的身子,苏清晚眼里满是心疼,心紧紧揪起,每一次的呼吸都感受到窒息的疼痛。
他一把拉着她的手往自己面前带,顺势双手环抱住她的腰身,不让她退缩。
苏清晚的眼前涌现一层迷蒙的水雾,随着他眼睫颤动,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那我不是外人,韵儿姐姐又为何对我有所隐瞒?”
察觉到眼前人在哭泣,陆韵儿伸手慢慢摸索着附上他的脸颊,用衣袖慢慢地给他擦眼泪,“阿晚,我有我的顾虑,我需要好好思考一番,如今我不能视物,很有可能双目失明一辈子,诸多的行动不便,我很担心会成为你的负担,连累你跟着我受苦,我怕……”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还写信给秋管家,让她告诉我实情呢?”想起信上的内容,苏清晚含泪问道。
陆韵儿收回擦泪的手,回抱他拥入怀里,将心里那片空缺彻底填补上,温柔道:“我知道瞒不过你几日,你定会到处寻我,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你我之间任何事不能由我一人偷偷做抉择,也不能替你做决定,所以我才写信给秋衣,只是没想到阿晚会来的这么快。”
苏清晚离开她的怀抱与她拉开距离,眉宇之间松弛了不少,但是语气委屈巴巴带着抱怨道:“我之所以来得这么快,是因为我一直在陆府等你回来,不过……幸好韵儿姐姐做了如此正确的决定,哼!要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韵儿姐姐的。”
陆韵儿微蹙着眉,原来他一直在府上等她回去,真是一个傻乎乎的小痴男。
苏清晚看着眼前双目蒙纱的陆韵儿,想到那双好看清澈的桃花眼,他眼眶格外的酸涩,心里也酸酸,抱住腰身的手不由地收紧。
苏清晚心疼不已,语气格外认真道:“韵儿姐姐听好了,不管将来生老病死,我都不会离开韵儿姐姐的,韵儿姐姐往后可以不要再骗我吗?我真的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