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切都准备好,可以出发了。”秋衣立于一旁,偷偷打量着大人的神色,“大人昨晚可是又睡得不好?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陆韵儿轻叹一声:“嗯,最近老是做这样奇怪的梦,搅得我睡都睡不好”
秋衣睁大的眼睛充满好奇:“做什么奇怪的梦?”
“就是……”陆韵儿扭头望向她,见她一副认真诧异的模样,她话音一转,“没什么,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们出发吧!”
她好想知道这香的效果,到底靠不靠谱?
秋衣短暂失落后,担忧道:“大人,要不您今年别去上坟,我给您代劳就是了,我担心路上你突然又……”
“这可不行,身为陆氏唯一的嫡女,这扫墓祭祖是件大事,怎么可不去呢?再说我知道自己身体情况,我们早去早回就是。”
秋衣不在阻拦:“好。”
约莫半个时辰后。
陆韵儿坐在马车里看着车外的风景,青山绿水,层峦叠嶂,山坡上盛开着各种野花,林间还时不时传来小鸟的叫声,远离了热闹繁华的京都,特别的舒心。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自生愁。雷惊天动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2]
这一路上碰见不少出门扫墓祭祖的百姓,路道上已经是车水马龙。
又过半烛香,到了这陆氏墓园。
祭祀用品全部摆好,秋衣与另一位仆从小纯将墓碑周围杂草除掉,陆韵儿开始焚香烧纸,认认真真地鞠躬祭拜,看着面前的坟墓,心中却是百般滋味。
都说一旦入墓,就踏上归途。
那她能否踏入回家的归途?
又约莫半个时辰,扫墓结束,便启程回府。
马车里秋衣看着大人脸色不太好,“大人可是身体开始不适?”
“无事。”陆韵儿望着车外,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便吩咐马车停下。
秋衣跟着向窗外望去,问道:“大人,怎么了?”
“我出去一趟,你且在这等着。”陆韵儿起身掀开帘子往外走。
陆韵儿来到那抹身影离开之处,走近便看见是一座坟墓,周围并无杂草应该常年有人来扫墓,直到陆韵儿看到墓碑上刻的字,神色突然一变。
一会儿后。
“大人,您刚刚为何去那?”秋衣见大人已经走回来,好奇问道。
陆韵儿敛着眸子,看不清情绪:“就是刚刚见着一个认识的人在那上坟,就想与她打个招呼,现在无事了,我们回去罢。”
陆韵儿刚刚掀开幕帘,听见身后传来连续不断的呼救声,“这位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夫郎吧!救救他吧……”
“发生什么事?”陆韵儿寻声望去,只见一位布衣女子火急火燎地赶来,脸上汗如雨下,慌忙道“今日正值清明节,刚刚我与我已经怀胎快八个月的夫郎正在上坟,他突然就肚子痛,看样子好像快要生了!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夫郎吧!”
秋衣道蹙着眉:“什么?不是说怀孕的男子要避开清明上坟扫墓吗?”
那名女子有些无措,“我本是一名赘妻,我夫郎与岳父自幼相依为命,感情极好,可奈何前不久因病刚走,我夫郎他思父心切,所以就……”
“好了,救人要紧。”陆韵儿明白来人的求救意图,立刻下了马车,吩咐道:“秋衣你和小纯赶着马车带着随这位女子和她的夫郎进城找郎中和稳公,切记不要耽搁。”
秋衣担心道:“大人,那您怎么办?您忘了万一……”
“不用担心,这路道上来来往往皆是上坟扫墓的人,随时可以搭个方便进城,且这离进城也不远,回城的路我也记得,你先送这位女子的夫郎上马车,让小纯送她们进城,你再回来找我便是。”
陆韵儿见她仍犹豫不决,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怒,继续道:“秋衣,快去!人命大于天,开不得玩笑。”
这可是两条生命,大意不得,更何况今日出府换了一辆偏小的马车,可以容纳三人,但这一个孕夫顶两人,可不能磕着碰着。
那名女子听见是一位大人,因感动而面含热泪,频频弯腰言谢:“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举手之劳而已,快去吧!救人要紧。”
秋衣一脸严肃望着陆韵儿,“是,那大人,等我回来接您。”说着递来一把伞给陆韵儿。
“快去吧!”陆韵儿一手接过,微微一笑,表示放心。
目送着马车离去,陆韵儿这才快步前行。
*
另一侧山道上。
“小世子,来把这件外衣披上,别受凉了。”小园上前把这件外衣披着小世子的身上,还暖心地把领口拢了拢,一丝冷风也吹不进去。
见小世子呆呆地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神色温淡。
今日本是清明节,可奈何小世子来了月事,不宜亲临上坟扫墓,只能远远观望,想必这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忽然,苏清晚眸光瞬间明亮起来,迫不及待道:“花影,停车!”
一脸淡漠的花影收到命令后,立刻拉紧马绳。
小园似二丈和尚摸不着头:“小世子,你怎么了?”
苏清晚激动地掀开幕帘,匆忙下了马车,向前面身影跑去,“韵儿姐姐!韵儿姐姐!”
小园一听,面含笑意。
原来是陆博士啊!难怪小世子一下精神百倍。
陆韵儿此时正撑着伞往前走,听到另一条道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转身回眸望去,笑了笑,“苏小世子,今日可是来上坟扫墓?”
她突然想起来,这皇家贵族在郊外有一座专门陵园。
“嗯。”苏清晚跑到陆韵儿面前停下,陆韵儿见他两手空空,此时正下了毛毛雨,便拿着伞上前帮他遮雨。
苏清晚见状,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韵儿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陆韵儿:“我刚刚上坟扫墓完,这秋衣有要事处理,等会儿就回来接我。”
刚刚说完,突然一阵锥心之痛袭来,陆韵儿握着伞柄的手开始不由地紧了紧,脸色开始泛白。
也许是陆韵儿表现得太平静,苏清晚丝毫没有注意到陆韵儿的变化,小心翼翼地同她商量:“要不,你就乘坐我的马车,一起进城吧!”
恰好这时,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轰隆隆——”
陆韵儿倏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攥紧,就连呼吸开始困难,眼前所看的之景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苏清晚终于察觉到陆韵儿的异样,遮雨的伞在陆韵儿手中掉落瞬间,苏清晚伸手握住,同时一把扶住陆韵儿,见她白净的额头上冷汗涔涔,惊慌失措道:“韵儿姐姐,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1]钓水,逸事也,尚持生死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战争之心。可见喜事不如省事之为适,多能不如无能之全真:出自明代还初道人洪应明的《菜根谭·闲适》
[2]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自生愁。雷惊天动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出自黄庭坚的《清明》
第三十四章 二更合一
“我......就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陆韵儿疼得浑身发颤发冷, 眼睛渐渐猩红,青筋暴起,脸色白中发青, 牙关紧咬, 双唇毫无血色。
这般模样怎么叫有点不舒服?整个身体分明正在遭受极大疼痛的折磨!
相比以往的神采奕奕,谈笑风生,现在这般痛不欲生, 毫无生气的模样, 好像夏天花瓣上的晨露, 只要用指尖轻轻触碰, 就要碎掉似的。
碎掉?
思此,脑海中可怕的念头像利器刺过他的心脏, 剧毒侵蚀入骨髓, 他心尖跟着抽痛,痛得喘不上气, 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起来。
不!不会的!
苏清晚急得湿了眼, 泛起了水雾, “韵儿姐姐,你再忍忍,我马上带你去找医官。”
脸色早已煞白的陆韵儿听到哽咽声,恍恍惚惚抬眸望着他。
只见眼前一双泪眼婆娑的水眸,眼泪沾湿睫毛, 轻轻颤抖,氤氲着层层莹光,流淌出慌乱, 无措, 疼痛……
陆韵儿沉沉的眸底隐约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突然疼痛再次袭来,令她神经不由地紧绷起来。
惊慌失色的苏清晚正打算叫小园帮着扶陆韵儿进马车,这时传来由远渐近极快的马蹄声,随风呼啸而来。
“大人!大人!秋衣回来了,您现在可还好?”布满汗水的秋衣飞快跳下马车,汗液顺着脖颈浸湿衣衫,湿了一大片。
她十分焦灼地跑到陆韵儿身旁,蹙着眉看大人虚弱无助的状态,这次明显比上次似乎更严重。
秋衣这时注意到一旁的苏小世子泪眼灼灼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这眼神里满含着太多的情绪。
他虽知道苏小世子喜欢大人,那也仅限于单方面口头上的证实,如今看来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陆韵儿艰难蠕动唇瓣,有气无力的声音中带着对疼痛的克制,断断续续道:“秋衣,你……来了,带我……回府。”
见大人此刻已经快疼的昏厥过去,努力压制住慌乱的秋衣从苏清晚的怀里接过大人,不忘道谢:“谢谢,苏小世子对我家大人的照顾,接下来交给我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