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领着一位眉目柔和的女子上楼,约莫二十多岁,身着橙橘色缎子的平罗衣裙,肩膀处戴着雪白狐皮围脖,高髻上簪着几枚碧绿玉钗,举止端庄条理。
楚挽月一眼望去便知晓,远处缓缓走来的女子定是富贵人家的夫人。
顾纯身旁的丫鬟搀扶着她坐下,她细细打量着眼前衣着朴实、戴着青色面纱的女子,淡然开口:“你就是楚大夫?”
楚挽月对她点头,“正是。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顾纯笑了笑,眼底隐藏着异样的怀疑,“我听闻楚大夫对妇人生育之道颇为熟悉,医术了得。”
“夫人过誉了。”楚挽月面无表情,“请问夫人身子可是不舒服?能否让小女子为夫人诊脉?”
见她如此淡定,顾纯目光微敛,“可以。”
话间,她将手腕放置于书桌台。
楚挽月一边为她诊脉,一边提问,“敢问夫人可是还未生育?”
顾纯眼眸一亮,“并未。”
“可是想要孩子?”楚挽月眉头微皱。
顾纯眼中溢出希望,心中对楚挽月的怀疑渐渐烟消云散,略显激动:“自然!但我与我夫君成亲五年,都未能怀上孩子......”
话间,她的脸色愈来愈消沉。
楚挽月放下她的手腕,轻声道:“夫人幼时可是遭受过落水之事?或是发生过类似之事,使得身子严重受寒?”
顾纯整个人怔愣住,心里不禁万分佩服楚挽月的医术,对她的情况算的很准确。
她面露难色的点头,“楚大夫,我幼时确实曾意外落水,被救回来后生了场大病,从此便对湖水产生了阴影。”
楚挽月执笔的手一顿,解释道:“许是夫人幼时的这场大病,导致您患有严重的宫寒之症,以至于如今您仍不能顺利有喜。”
“是的。我看过许多大夫,他们都说我患有体寒之症......”顾纯表情沮丧。
“不过没关系,我会治好夫人。”楚挽月继续低头写药方。
见楚挽月如此信誓旦旦,又面容轻松,便猜想她对自己的病症一定有办法,顾纯瞬间松了口气。
但想到什么,她立即将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楚大夫可是真有办法治好我?以前有许多大夫曾为我诊治过,都信誓旦旦的说能治好我,给我抓了许多药,我都逐一喝下,然而一点效果都没有。”
“如此便让我对自己的身子异常失望......我还很害怕,害怕我的夫君对我不能生育一事产生隔阂,对我失去宠爱,然后去喜欢别的女子......”
楚挽月:“......”我可没让您诉说这等大瓜!
顾纯一说就停不下来,眼角红红的,“所以楚大夫,你可不能怪我怀疑你在妇人这方面的医术。”
“无事,我不怪您。”楚挽月摸了摸鼻子,“您对我的医术怀疑,乃正常之事。”
此时正好何凝芷路过,不小心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立即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来,“挽月。”
楚挽月:“?”
只见何凝芷走到病人顾纯身旁,说道:“这位夫人,您无需担忧,亦无需怀疑挽月的医术。我也曾患有严重的宫寒之症,是挽月一步一步、渐渐将我医治好的!”
“如今我已经完全好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话间,她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面露慈和。
楚挽月微微挑眉:这办法不错!
“真、真的吗?”顾纯被她眼中的真诚坚定吓一跳,结巴道。
何凝芷肯定道:“自然。我虽然与挽月交好,但我从不说假话。若夫人依旧不相信,大可放手一搏,让挽月为您医治。”
“若挽月不能将您治好,那您付出的所有治病银两便由我来出。若您被挽月治好了宫寒之症,那您也不吃亏!”
楚挽月心中动容,感激的望向何凝芷,只见何凝芷对她笑着,温柔的眨了一下眼。
见状,顾纯思索半响,将提着的心渐渐放下,看向楚挽月内疚道:“楚大夫,对不住,我不该怀疑您的医术。还请您莫要计较,为我医治......”
确实,她应该如何凝芷所说的那样——放手一搏。
“无事。”楚挽月将手中温经汤的药方递给她,“这是我医治为夫人病症开的药方,每日早中晚就着此药方,煎药喝下三回。”
“如此配合我为夫人定时施针医治,情况良好的话,不出三个月就能痊愈。您拿着药方,准备离开医馆之时麻烦在楼下抓药,药吃完了就要及时来抓药,不能断药。”
听着楚挽月严谨又认真的嘱咐,顾纯心中对她的佩服更深了,她坚定不移的点头,“楚大夫请放心,我一定会按着您说的话,按时用药!”
楚挽月:“嗯,我准备下工具,一会给夫人施针。”
“挽月,我该回府了。”何凝芷这时插话。
楚挽月抬眸,想到什么,对何凝芷说道:“姐姐莫急。”
又看向顾纯:“夫人请您稍等。”
话间,她立即执笔,在纸上熟练快速的写下安胎药的药方,写完便递给何凝芷,“姐姐,这是安胎药的药方,您拿着去一楼抓药。”
“嗯,姐姐知晓。”何凝芷点头,刚想扭头走人,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拉住。
楚挽月喊住她:“姐姐,谢谢你。”
眼中显露出无限感激。
“挽月无需与姐姐客气。”何凝芷对她柔和一笑,好似世间都温暖了许多。
送走何凝芷,楚挽月准备好医用工具,便开始对顾纯施展艾灸之术。
其实顾纯的症状不比何凝芷重,不过是几年前生病没调养好落下的病根,好好调养的话,坚持几个月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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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凝芷从后院回到将军府,赶回风北轩迎面而来一位小厮,对她恭敬道:“何姨娘,大公子让小的请您去书房一趟!”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何凝芷疑惑般微蹙,难道自己今早偷跑出府被大公子发现了?
小厮行了个礼:“是!”
何凝芷抿了抿唇,思索半响后慢吞吞的朝风北轩书房走去。
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人喊了声‘进’才推门而入,只见霍卿沐正全神贯注般低头执笔写字。
余光瞧见何凝芷进来,霍卿沐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将方才所写的册子合起来,“阿芷,你来了。”
“公子可是在忙公务?妾身是不是打扰到公子了?”何凝芷问道。
霍卿沐摇摇头,将她拉到身旁,“并无打扰,本就是我喊你过来书房。”……!
作者有话说:
何凝芷:三公子在江南可能会遭遇不测……
楚挽月:老娘是预言家,老娘才不担心他!
第51章 洗冤
“阿芷, 我从江南回来已然有一个多月,那个被我抓回大理寺的人,今日终于供出了真相......”霍卿沐将她拉到腿上, 头部堪堪埋入她温暖的肩窝处, 细细低语。
原以为如此暧昧的姿势,他会说什么情话,却不想——他往自己平心湖里投了个大石头, 平心湖骤然间泛起阵阵波纹。
“公子, 您说的可是真话?”何凝芷嘴角不禁微微颤抖, 眼眶瞬间红了, “公子莫不是在说笑?”
“那个被我从江南抓回来的是冯柏,现任青州刺史。”霍卿沐轻抚她的脑袋, 尝试将事实逐一告诉她, “青州,曾是你的家......”
“冯柏......我知道他。所以, 是他吗?”何凝芷迅速转身, 泪珠似是有了思想般任性的跑出眼眶。
她颤抖着双手, 轻轻碰上霍卿沐的脸,“冯柏就是陷害我父亲的真凶?!”
在何凝芷期盼又难过的眼神中,霍卿沐艰难的摇头,“他并非陷害你父亲真正的凶手,他是受人之托的工具人......”
“阿芷, 我原本天真的以为——你父亲的案子不会过于复杂、严重,如今看来,以前的我错得多么离谱。”
“你父亲的案子远比我想的要复杂。阿芷, 对不住, 案子背后牵扯的人——是我对付不了的。”
何凝芷身子抖了抖, 刚刚大公子说他对付不了?那真正操控之人的权势是有多强大?
眼泪滑落到嘴角,她尝到的不是咸味,而是苦涩、失望、痛苦......
何凝芷徒然抓住霍卿沐胸膛的缎子,力气之大使他的衣服捏得皱褶,她难受的闭上眼,“公子,你能告诉妾身,背后陷害我父亲的真正凶手是谁吗?”
她艰难的吐出完整的一句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和霍卿沐这长达八个月的努力,最后调查到陷害自己父亲背后的真凶竟然是他们对付不了之人!
如此,真是滑稽又可笑!
霍卿沐冷眸微微颤抖,取出干净的手帕给她细细擦了擦脸上的晶莹,心疼道:“阿芷,我将真相说出来,你只会更难过......”
“那也好过将妾身蒙在鼓里吧!公子,您忍心如此吗?”何凝芷语气不怎么好,冷笑道。
霍卿沐深深的望着她,嗓音低沉,“阿芷......你可识得崔家?”
何凝芷愣了愣,意识到什么,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崔家?”
当今皇后就是‘崔’姓......
霍卿沐垂眸,“嗯,显都城内赫赫有名的崔家。崔家嫡子崔翼,也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胞兄,他联合了青州城众多富商,合伙贩卖私盐,将显都城的私盐卖到了青州等北方地带,获取了许多违法的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