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看向宁老头:“从今日起,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也当没你这个爹!”
从宁老头那一巴掌里回过神来的宁老三立刻迫不及待一骨碌爬起来:“大哥,大哥,和爹娘比起来,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你救我吧,救我!”
宁丰年简直无语:“别叫我大哥,我如今无父无母,更没有弟弟,你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杀母仇人的儿子罢了,所以,我又为什么要救你?”
宁老三愣在原地,大哥说的好像,好像也没毛病,但是,但是,但他这么多年对自己有求必应,宁老三早就习以为常:“反正你们也是要选一个人来救的,选我总比选他们要好的多了吧?”
宁老头和宁老太一听这话,当然十分不乐意:“这是什么话?你也知道你大哥曾经最疼你,当初你抢了人家儿子的名字,冒名顶替功名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茬?你恩将仇报,比我们更过分!”
宁老三紧张地看了眼宁丰年,连忙反驳:“那只是我少不更事时干出来的混账事,‘养不教父之过’,说白了,这还不是因为你们教导无方?再说了,后来你们欺凌剥削大房的时候,我可没参与!”
宁老太冷笑起来:“你没参与?从大房拿来的钱财,你没花?家里买的肉,你没吃?你以为这么些年你从不下地也不学徒却偏偏好吃好喝有书看,笔墨纸砚随便买,是沾了谁的光?”
宁老三哑口无言:“可,可,可至少我没主动害过他们,我可不像娘你,害了人家亲娘,又折腾害死大嫂肚子里的孩儿,如今连自己亲儿子都杀,像你这样的恶妇要是能逍遥法外,那才真是苍天无眼!”
他又看了眼宁老头:“爹你也别装傻,娘这些年干的龌龊事儿,你别说你不知道,没你的默许,她干得了这么多吗?”
三人一时间沉迷于互相爆料,压根没注意到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大对劲,等他们吵累了,没词儿了,宁老三再度转头道:“大哥,大郎,你们可想清楚了,陛下的恩典何其珍贵,拿来抵这二人的罪,值当吗?”
宁丰年皱眉看儿子,他想好了,这回要是儿子心软,那就让他来唱黑脸。
然宁安生抬眸看了眼这丑态百出的三人,只慢吞吞挤出个笑容:“自然是不值当。”
在宁老三得意的笑容里,他又道:“陛下皇恩浩荡,若我们还讨价还价,岂不显得得寸进尺,不知尊卑。”
宁老三感觉不对劲了:“你什么意思?”
宁安生收了笑容,面容冷峻的他竟有种让老宅诸人不敢直视的气场,他说:“意思就是,我根本没打算替你们向陛下求情。”
“宁!大!郎!”
宁安生打断他们的嘶吼:“我有大名,叫宁安生。”
“陛下给什么赏赐,那都是皇恩浩荡,我等不能,也不可能因为得了圣眷便自以为是,再者,你们配吗?”
“杀我亲祖母,害我母亲小产,更妄图杀害我妹妹,你们觉得我是有什么毛病,不落井下石就算了,居然还要救你们?”
他向刚出现的县令拱手:“你们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自有官府定夺,县令公正严明,自会秉公办理,你们一再闹事,是无视官府,还是藐视王法?此等心无法度之人,也难怪会视人命为草芥,视礼法节操为无物。”
“若是如你们这般的人能逃脱律法惩戒,今后那些杀人越货的恶徒,是不是也能同样待之?长此以往,百姓何以安居?大夏怎能安定?”
怎么一下子上升到这般高度?宁老三结结实实被说迷糊了,他领会不了这大侄儿话中深意,可他明白了一件事——他们被耍了!
宁大郎就是故意骗他们,给他们生的希望,再以此激得他们互相构陷,如今被小妹嚷嚷来的百姓没成他们的助力,反倒是变成证明他们罪行的见证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韩统领
“你……好重的心机!如你这般恶毒狡诈之人,便是走运考上功名,日后也定会不得善终,死无全……”
宁安生全当听不见,和这种人谈什么光明磊落。
宁老三见他油盐不进,又要去寻宁丰年,然后者已经大步上前,一拳打在宁老三下巴上:“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
“再说一句,老子打掉你的牙!”
宁小姑一声尖叫,就要往雷少明怀里扑,雷少明满脸嫌弃躲开,大摇大摆上前问:“哎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县令在场呢,宁家就敢当街打人了啊?这不得翻翻律法,看看要怎么罚?”
县令满头大汗,只觉得自己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会被分到夕江县当县令,这哪头他也得罪不起啊!沈大人你在哪儿?你快回来,我需要你,夕江县需要你!
这念头才在脑瓜子里转过两圈,众人便听到个含笑的声音:“哦,那我倒是更想先问问,分明该收监在大牢里的犯人,为何会出现在法场呢?”
县令眨眨眼,顿生老泪纵横之感:“沈大人!”
宁丰年父子俩也拱手作揖:“沈大人。”
虽然刚刚打人并不后悔,但瞧见沈大人出现,宁丰年还是松了一口气,再给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挥出拳头,但责罚这东西,自然还是能免则免,不能免,轻点也行。
宁安生充满期待地往沈从筠身后寻找,没看见想见的人,便又垂眸站在原地。
县令有一肚子苦水想倒,奈何现在不是时候,他只能尽量委婉地将雷家强行提走犯人的事儿简单说了几句,但这已经够了。
沈从筠拍拍袖子,语气很有些嘲讽:“本官倒是不知,什么时候,一家酒楼的掌柜都能替官府做主了。”
雷少明切了声,装什么装,看他那又黑又瘦的模样,定是被弹劾得不轻:“瞧沈大人这话说的,我们不过是觉得人之将死,好歹让家人送上一程,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沈大人就如此狠心吗?”
沈从筠才不吃他这一套:“照雷少爷这么说,今后若有江洋大盗找上雷家,你们是不是也要慈悲为怀,他们要什么给什么,想杀谁让杀谁?等官府将人拿下问斩前,你再给他们找来家人朋友送行,顺便满大街哭嚎闹事,逼着官府给他们减刑?你这么牛,你怎么不去告御状呢。”
宁安生讶异地发现,自己这嘴皮子,还远不如师兄,得练。
雷少明被噎得面红耳赤,雷掌柜上前给小辈找场子:“姓沈的,你少得意,就你在京城干的那些事,没少得罪人吧?你确定还要和我们雷家,和严家交恶?”
沈从筠用行动回答,他嗖的一下拿出圣旨,抬脚就踹在雷少明膝盖窝:“跪着听吧你。”然后充满威胁意味地看着离他有些远的雷掌柜抬了抬脚。
雷掌柜牙根痒痒,可看着沈从筠手上明黄圣旨,只能老老实实跪下。
圣旨大意是让沈从筠回到夕江县当县令,目前这位当他的副手帮他处理县衙琐事,因为他本人要开始操办另一件大事——
“征用夕江县所有闲田,种植新稻种。”
宣读完圣旨之后,他特不屑地看着雷家二人:“旁人也就罢了,你们分明是知道新稻种的,怎么也跟那些二傻子似的,以为我要遭殃?”
雷家二人:……这不看陛下没反应,就得意忘形了么……
沈从筠闲赋在家这许久,连县令这等芝麻小官的头衔都丢了,他们还以为……
官场上这些鸟尽弓藏的事儿也不少,新稻种的功劳给了三殿下,严家的怨气总要有人来担,他们满心以为,沈从筠就是那个倒霉蛋。
聪明如沈从筠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内心的想法,他呵呵了声:“真是不好意思呢,让你们失望了。”
“来人,将这群私闯天牢目无法纪的混账东西拿下!”
雷掌柜大怒:“你敢?!”
沈从筠继续笑:“你试试?”
官差一拥而上,将雷家众人全数按倒在地,这一次,无论是雷掌柜还是雷少明,都没敢反抗,因为动手的人,是御林军。
皇帝十分看好新粮种的后续情况,这一次特意给沈从筠批了皇差,也支援了武力值,来人也是雷家的熟人——韩清。
身为此次前来的御林军之首,韩清这会儿很有种衣锦还乡的激动,他甚至避开百姓们的目光,把脚放在了雷少明的手背上:“雷少爷,好久不见啊。”
分明是旧识相见的内容,偏他语气中都是报仇雪恨的冷厉,雷少明打了个哆嗦:“韩,韩清?”
韩清眉毛一竖,脚下用力:“叫错了,是韩统领。”
雷少明痛呼一声:“你!你公报私仇!”
韩清呵了声:“分明是你对钦差不敬,老子教你规矩,来啊,带下去,咱们稍后再审。”
当初追他追的不是很开心吗?可曾想过他会有回来报仇的一天?
保险起见,他还是先去和沈从筠咬耳朵:“沈大人,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沈从筠恨铁不成钢:“陛下都让你当头儿了,你说呢?”韩家满门忠烈,奈何命途多舛惨遭灭门,陛下能赐韩清高官厚禄、金银珠宝,却没法还他家人平安,不过拿雷家这群狗腿子撒撒气,能有多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