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还没接话,从马车里就探出个小脑袋:“要不,咱们找公孙大夫给赵虎叔和婶子看看?”那人是神医,说不准就恰好能看看不孕不育的毛病呢。
刚到书院门口,打着哈欠的沈天赐就凑了过来,他动作熟练地从马车里摸出自己的点心盒子,再把昨天的空盒放回去,然后高高兴兴邀请潇潇他们晚上到沈府吃饭。
潇潇惦记着住在沈府的公孙神医,容衍有正事要做,宁家兄弟二人则是不好意思拒绝,这事儿一拍即合,大家都很高兴。
这一高兴,上课时的笑脸就掩饰不住,沈天赐这走后门进去的能有多用功,老师们早就恨铁不成钢,顿时每门课都点他发言,直叫这快乐的小胖子萎靡成郁闷的白馒头。
宁安生和容衍照例是要上陈庸的课,抄书多日,宁安生受益匪浅,每日的师生问答更是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殊不知他这里感慨良多,陈庸也同样惊喜非常,在和容衍商谈大事之余,也没忘了给这难得的聪慧学生开小课。
潇潇经常看到大哥回来时那几乎摇摇欲坠的疲惫模样,原以为是被人欺负,听他说了之后一拍桌子,给陈夫子做了盒饼干让哥哥带上。
宁安生觉得这样不好,可让他拒绝妹妹的好意,他觉得更不好,于是只能在今日课上硬着头皮拿出点心盒子。
这时候他是真庆幸陈夫子的课没人选,就他和容衍,所以干这事儿也不怕太尴尬,大不了被拒绝,拿回去自己吃了就好。
陈庸起初也的确是不打算要的,为人师表,教书育人乃是天职,何况这学生甚得他心。
今日见他要送礼,还皱着眉以为宁安生终于还是沾染了书院里那些个富家子弟乱七八糟的坏毛病,却见他将点心匣子一开,顿时香气扑鼻。
他想,哦,原来不是那些俗气的金银之物,而是点心,这是弟子的一番心意,不好辜负,那就吃一块吧。
上下牙齿这么一碰,他总算知道前段时间其他夫子总抱怨的“课间弥漫的香气”是怎么回事了。
有些意犹未尽的陈庸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儿,一边想,他一边又捏起一块,嘎嘣,哟,还挺脆。
潇潇给陈庸装的点心匣子很有诚意,比平时哥哥和小哥哥两人带的还多,她想着饼干耐放,吃个两三天没问题,谁知道人家这点心一吃,直接就没有用午饭。
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陈庸还觉得肚子有点撑,他这人平生没什么太大的爱好,就是被师弟当初时不时带来的各种点心惯坏了吃癖,不过师弟和老师别扭多年,他其实原本也自我反省自行压制得差不多了。
今儿这事算是个意外,陈庸觉得自己就是偶然一次自制力失控,到了明日,他还是从前那个冷静自持的陈大人,陈夫子。
这样想的他长吁口气,真香。
沈家的晚饭不光邀请了潇潇他们,陆院长和陈庸也在其列,潇潇乐见其成——当学生的在老师面前刷个脸熟,这不是好事么。
哦,沈天赐不是这么想的,他万万不乐意回了家还要看见老师的脸,但见宁大哥和容衍都一派自然,也就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抗拒。
他这模样已经比沈县令夫妻俩预期中要好许多,他们原以为这小子根本坐不到开饭就会寻个借口开溜。
大户人家吃饭规矩多,不可能人一来就集体上桌等菜,所以惯例是要喝杯茶聊聊天的,潇潇被沈夫人拉去看从宁家带来的大葱小葱生长情况,男子们就集中待在庭院做学问。
沈天赐苦着脸结结巴巴,听容衍和宁安生对答如流,心中不无羡慕,忍不住也就生出了那么一丝丝想上进的念头。
陆院长作为重量级人物是最后压轴出场,刚进来他鼻子一抽,目标精准地停在陈庸跟前:“吃了什么?给我来一份。”
陈庸忽然想起,当初被投喂,其实是沾了老师的光,而老师对“吃”之一道的执着,比不自控状态下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单来说,老师比他还贪吃!
意识到这一点,陈庸同时醒悟——闯祸了!
他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事儿,原是忘了给老师留一份!
身为原廷尉史,被人称赞七窍玲珑心聪明过人冷静过人理智过人的陈大人表情不变,内心已涌起轩然大波——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事儿圆过去?
他和沈从筠这厮不同,这小子闯了祸还能借办公之名躲回衙门,他可是要天天在书院面对老师的!他可不想一把年纪,还要在其他老师面前被教训,那也太没面子了!
就在他心中波涛汹涌之时,宁安生和容衍同时起身,拿出了准备好的伴手礼——潇潇特制点心大全套。
“学生见过院长,初次正式见面,学生带了些点心,还望院长不要嫌弃。”
陆院长点点头,虽然对这种外头买的点心早就没了兴趣,还是做出受用的模样接过礼盒,刚入手他就发现这盒子有些眼生,和之前陈庸那个没用的廷尉史给他买来的都不一样,处于好奇,他将食盒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咦,好香!“是我之前吃过的那个糕点!”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以己之长攻子之短
宁安回不在书院读书,所以他不怵陆院长,听见这话还好奇地凑了过来:“哦,您说鸡蛋糕啊,这已经是我妹妹的早期作品了,新品更好吃,您试试?”
边说他还边指导上了:“比如这个芋泥卷,您看中间那些淡紫色的夹心,那都是用芋头加工做成的,但是口感和我们平时吃的那可是大不一样,再看这个绵绵糕,要不是奶油太难保存,我妹肯定给您配上,做成云朵糕,那口感,当真和云似的,入口即化不甜不腻,还有这个小饼干,松软酥脆,想要什么口感的都有,还方便保存,我大哥和赵衍每天上学的时候最喜欢带的就是它。”
“哦对了,今天他们好像还给……”给陈夫子带了一份。
“咳咳咳”陈庸一阵轻咳打断了宁安回的话,还满脸正经:“老师,别吃太多,待会儿还要用饭的。”
陆院长又当着他的面往嘴巴里塞了块饼干,眼底透着“少管我”的老小孩气性,陈庸面不改色,转头问宁安回:“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家做的?这手艺,不开点心铺子真是可惜了。”
宁安回眯着眼笑:“这位先生果真有眼光,不瞒您说,我家还真开了铺子,就在学院外头,叫‘缘来是你’。”
陆院长琢磨了一下:“这名字还挺有意思。”
宁安回立马扭头:“那可不,我妹起的名儿!”
想了想,他又补充:“点心也是我妹亲手做的,每个新奇做法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厉不厉害?”
眼看弟弟又要开始当“妹吹”,宁安生一把将人拉住,朝院长和陈庸拱手:“不好意思,我们家就这一个妹妹,平时夸习惯了,一时没收住。”
陆院长二人也没听出来这是在自谦还是肯定宁安回的话,就在这时,沈夫人和潇潇看完了花花草草,也估摸着男人这边聊完天,就结伴回来。
陆院长转头一看:“是你?”
潇潇定睛回忆:“啊,老伯,是你啊。”
其余人倒是都愣住:“你俩认识?”
潇潇就把当初在学院门外和雷少明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听说她用生僻字让雷少明颜面扫地,第一次得知此事的沈天赐忍不住喷笑出声:“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个招?”
潇潇耸肩:“他摆明了要找我麻烦,且轻易不肯善罢甘休,我读的书不如他多,既然有的选,当然是以己之长攻子之短咯。”
沈天赐有些着急,就拼命给她使眼色——书院的老师和院长还看着呢,宁潇潇你说话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潇潇当然知道两位正听着,但当天情形陆院长是全程参与的,本就门清,至于那位教律法的先生,人家从前可是廷尉史,就她这点小心思,根本想瞒也瞒不住好不好?
与其拙劣地遮掩,倒不如实话实说,好歹还能留下个诚实的印象。
不过该说的话当然还是得说全的:“平时我肯定不坑人,但他来者不善,我总不能逆来顺受。”
她所料不错,因这一番诚恳解说,陆院长和陈庸对她原本就不错的印象更佳,饭桌上还先后表示以后要去她的店里捧场光顾。
潇潇只是笑着道谢,沈县令却和沈夫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坏坏笑容,陆院长和陈师兄是不是以为潇潇一介农女,开的店必然门可罗雀生意惨淡?
吃完饭后,大人们又来了考究学问的兴致,只不过这回为了效率,居然是一人领了一个走,沈天赐不幸被大佬选中,跟着陆院长走进书房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宁安生和陈庸同去,倒是和在学院里感觉差不多。
沈县令说要和容衍讨论几篇文章,潇潇看破不说破,还提醒了一下小哥哥记得问神医之事。
云亦习惯性跟随上前,被拦住才皱着眉退下,潇潇心态很好地安慰他:“莫担心,沈府安全着呢。”
云亦笑嘻嘻说:“宁姑娘说笑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主子不过是读书做学问,哪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