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徐尚宫一直盯着角落里的人,小宫女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我来上职时便看到这位大人坐在这了,一直没动呢。”
宫女卯时上职,至今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
徐舟微微弯腰侧耳倾听,有呼吸声,随后缓缓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
“殿下。”
“太子殿下。”
唤了大约三声,埋头的人终于动了动,缓慢抬起头,徐舟看清后,不禁皱了皱眉。
少年面色惨白,双颊却泛着嫣红,活像白团子抹了红胭脂,他双目涣散俨然已在昏迷的边缘,他眼神涣散的看向她,动了动唇不知道在说什么,徐舟离他两寸,恰好听清。
“……难听。”
徐舟立马直起身,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太监把人抬走。
“尚宫,这,抬去哪里啊?”为首的太监询问。
徐舟刚想说直接抬到东宫去,但从后/庭到东宫要穿过干清门,走过三大殿,这一路抬回去脚程都不知要多少。
“……找个干净的空殿安置。”
“是。”
说完,她看向身后的晗铃。
“去坤宁宫一趟,就说太子晕倒了,问娘娘怎么安排。”
“是。”晗铃点头转身往坤宁宫去。
徐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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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还有多久到?”
徐舟看着床上的人被烧的糊里糊涂开始胡言乱语。
“已经去请了,大概半柱香内就到了。”宫女答到。
此时晗铃回来,她走到徐舟身边,似乎有些犹豫怎么回答。
徐舟看了她一眼,“娘娘可有安排?”
晗铃摇了摇头。
“娘娘让我们好生照顾殿下,等殿下醒了就让他回东宫去,莫要把病气传到宫里。”
她心里早有预料,这是得多嫌弃,生病了不来看一眼,还避讳着让人赶紧走,是不想把病气传到宫里,还是不想传给谁。
御医来了后把了把脉,开了几帖桂枝汤,等发了汗便无碍了,只是这药熬来却怎么也没办法给人喂下去,急的喂药的宫女团团转。
小宫女喂了好几勺,药汁全顺着嘴角流走了,无奈只能找徐尚宫。
“尚宫,殿下怎么也不张口,这,这药根本喂不下去啊!”
晗铃看着也有些着急,“尚宫,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太子出事,陛下恐怕难饶我们!”
徐舟闻言,心里忍不住嗤笑。
这病,还不是被老子给吓得。
她看向床上就算昏迷也紧紧闭着嘴的人,伸手接过宫女手里的药。
她让人扶起对方,伸出右手抬起对方下颚,两指在两颊轻轻一搭,一个用力就撬开了对方的嘴,左手顺势就将黑漆漆的药汁全部灌了进去,灌完立马合嘴死死捂住,大约这药实在苦涩,就算在昏迷之中的人也下意识挣着想要咳嗽呕吐却被人捂着嘴,脸都给憋红了。
而做着这一切的徐尚宫却兀自将碗递给一旁宫女,直到人不再挣扎,确定把药喝了才松手。
一旁看完全过程的晗铃与小宫女目瞪口呆,徐尚宫轻哼一声,状似戏谑道。
“等你们给人喂多了药,自然就熟能生巧。”
小宫女下意识道。
“谁喝药要这么灌啊?”也太狠了。
徐舟眼角轻挑,似笑非笑,晗铃立马扯了扯小宫女,小宫女也反应过来霎时白了脸。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一个故事,发现了问题还不少,希望这个故事能毛病少一点,起码比上一个少一点。
一如既往,求评论,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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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空旷的大殿内,宫女拿着蒲扇熬着药,熬了半个时辰总算把三碗水熬成一碗汤,刚把药端进内殿,就看到一个身着亵衣,扶着椅子倒水的人。
“殿下您终于醒了!”
裴熙忍不住轻轻咳嗽,喝了口水才堪堪将胸口的闷痛压下去些许。
小宫女忽然想到什么,匆匆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等等……”
他声音虚浮喑哑,脸色虽然没有昨天的苍白,但也好不到哪去,显然身上病痛未消,还有些虚弱,他喘了一口气才看向对方。
小宫女连忙站住,忽然想起这位身份,虽然凄惨的只有她一个宫女照顾,但他可是太子!
“殿下……?”
裴熙看着一脸惶恐跪地的宫女,连忙道。
“先起来说话。”
他语气平易近人,丝毫没有上位者的盛势凌人,小宫女怯怯起身,心想这位殿下好像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应该不会罚她吧?想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本殿……为什么会在这?”
他看了看四周,宫殿摆设中规中矩,俨然是内庭某个无人居住的空殿。
小宫女连忙解释。
“是徐尚宫带您回来的,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现下奴婢正去告诉徐尚宫您醒了!”
徐尚宫?
裴熙想了想,好像是母后身边的人。
是……母后吗?
太子殿下想到多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母亲居然会差人照顾他,眼睛开始发亮。
但小宫女接下里的话却让他重回失望。
“昨日您被抬回来的时候徐尚宫差人去了趟坤宁宫,皇后娘娘说您要是醒了就快些回东宫去,说怕您把病气过了,回东宫修养才妥善。”
裴熙眼里的光霎时灭了,他嘴角动了动。
“本殿,知道了。”
小宫女是新进宫的宫女,自然不晓得宫里这些弯弯绕绕,可她还是看出了太子殿下好像有些不开心,顿时警醒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呢?
小宫女苦思冥想,忽然看到桌上的药热气将散,她顿时一惊,没提醒主子用药可是天大的过错!
“殿下。”
陷入被母亲嫌弃的哀伤中的太子抬头,就看到宫女指着一碗黑漆漆的药,那药不光黑的让人害怕,流露出的味道也实在苦涩。
“您快用药吧,不然还要劳烦徐尚宫帮忙呢!”
裴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
看裴熙一脸懵,宫女这才想起徐尚宫喂药的时候这位殿下还晕着呢,恐怕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难喂,顿时十分佩服徐尚宫。
“您不知道您来的时候意识全无,连御医开的药都喂不下去,要不是徐尚宫给您喂药,恐怕您这会儿还没醒呢!”
小宫女显然很崇拜徐尚宫,她又下意识开始吹徐尚宫的彩虹屁。
“您昏迷的夜里反复高烧不退,药石难进,都是徐尚宫让人熬药,半夜亲自喂您,昨日怕是没睡几个时辰。”
“哦!对了!我还没告诉尚宫您醒了呢!您先把药喝了,我去去就来!”
小宫女叮嘱了一声就往外跑去,俨然是找徐尚宫去了。
裴熙懵懵的端着药,那药汤的苦涩直冲鼻腔,他下意识把药移远。
他当然知道自己向来讨厌喝药,尤其是这般苦涩难闻的药,小时候一生病,伺候他的宫女太监想尽办法都没把药给他喂进去,好几次都是如此,后来还是乳母将药汁饮下,用混着药的乳汁喂他才好的。
长大知事之后喝药倒是不需要如此折腾,他自己自会喝,但他潜意识里显然还是十分厌恶汤药,不省人事时定然也会十分抗拒,绝不会乖乖喝药,给他喂药显然需要极大的功夫和耐心。
上一次会耐心给他喂药的人,还是他五岁时候的乳母,后来……
裴熙拿过汤药皱着眉头缓缓饮下。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六岁那年,他已经会自己喝药了。
苦涩的药汁经过口腔顺着食道最后到达胃里,又苦又奇怪的味道在呼吸间直冲鼻腔,胃不由开始痉挛,裴熙以拳抵口,强压下呕欲。
他下意识看向桌面,却除了茶壶别无他物。
这儿不是东宫。
门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小宫女的叽叽喳喳的说道。
“尚宫尚宫,这会儿是真的醒了!”
“嗯。”
伴随着一道淡淡的女声,门被从外推开,昼日的光照射进来,屋内人下意识眯起眼,迷蒙中似乎有一道胭色的身影从光中走来。
好像……
好像是梦中将他从鬼域中带出的神女,也是这样的颜色,她带他览北疆风雪筑就的银城,南国烟雨湿润的河堤,是辽阔千里的江山盛京,是人间种种悲欢离合,他曾在梦里寻找,在梦里追寻,在梦里呼唤,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现在,他好像看到了她……
“太子殿下躬安。”
疏离恭顺的声音将他思绪唤回,他胡乱‘嗯’了一声,又抬头看她。
更像了。
“你,有见过我吗?”
徐舟一愣,复而笑答。
“这宫里谁没见过殿下呢,自然是见过的。”
他略微失望回眸。
“这几日,多谢徐尚宫照料。”
徐舟唇角弧度未变。
“我等只是尊皇后娘娘旨意行事,殿下该谢的是娘娘。”
太子扯了扯嘴角。
“本殿……”他一顿,换了个自称,“我知道母后让我快点回东宫,她是担心我把病传给二弟,徐尚宫不必如此,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