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陆锦瑶都在闭目养神,她不说话,姜棠和半夏自然不会多嘴,一路稳稳当当到了订好的茶楼。
订的是雅间,姜棠报了名字之后,店小二直接带着人上三楼,把人引到了屋子门口,“已经有位公子过来了,茶水已经备好了,娘子想吃什么茶点,直接吩咐就好。”
上了三楼,姜棠就看见春台了。
春台跟个门神似的站着门口,见到陆锦瑶行了一个规矩的礼,“小的见过四娘子,五公子在屋里等着。”
顾见山来的早,出来带了两个小厮。春台在外面守着,明朝在里面沏茶倒水。
陆锦瑶点了点头,春台弯腰把门给打开。
里面极其敞亮,装潢是清新典雅,窗户极大,靠窗一张喝茶的方桌,桌上是一方山水茶盘,旁边放着煮茶的碳炉和各种茶点。
顾见山原是坐着的,见陆锦瑶进来站起身道:“见过四嫂。”
陆锦瑶点头以作回礼,“五弟,就直接说正事吧,姜棠,先让五公子看看账本和文书,再把你写的东西给五公子看看。”
姜棠便把和铺子有关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在了顾见山面前,放完之后,就悄悄退到了陆锦瑶身后。
站了没一会儿,店小二进来上茶点,应是外头春台点的。
陆锦瑶拿了一个尝了尝,味道不错,但没锦棠居的好吃。
陆锦瑶吃东西的时候顾见山低着头看文书,他看的极慢,好半天不见翻页。
有一部分账本曾给宴回堂送过,看着样子,陆锦瑶估摸着,顾见山压根没看。
又等了半刻钟,顾见山还没看完,陆锦瑶让姜棠半夏都下去,一会儿要商量事,陆锦瑶不希望她们知道。
顾见山抬起头对明朝道:“你也下去吧。”
从屋里出去,姜棠呼了一口气。
春台道:“主子们谈事情,咱们就别在门口守着了,一会儿我告诉小二一声,别去里面打搅。咱们干站着也是站着,两位姐姐,我在旁边定了间屋子,请两位姐姐喝茶。”
春台嘴甜,说话时有分寸,不会让人讨厌。
半夏看了眼姜棠,用眼神询问姜棠的意思。到底是在门口守着,还是去旁边屋子待着。
姜棠想把半夏支开,遂道:“门口不能离人,你先去旁边待一会儿,然后再换我。”
半夏觉得这个主意好,“那行,一会儿我过来替你。”
明朝挑了挑眉,跟半夏去旁边屋子坐着了。
门吱一声关上,春台干笑两声,别看他脸上一片风平浪静,心里早已经乱七八糟了。他一直在门口守着,刚才四娘子过来他多看一眼都不敢。
公子交代了他几句话,他得告诉姜棠。
只是不知道里面什么时候谈好,他又没有机会去旁边屋子“歇歇”。
其实,公子还给他纸条了,若是实在找不着机会,就把这纸递给姜棠,姜棠看过,自然明白公子的心意。
隔着一扇门,里面的声音听不太清。
姜棠环顾四周,看左右没别人,从袖袋里拿出一个手帕包,飞快打开,然后朝春台递了过去。
姜棠没说话,顾见山能让人悄无声息地把东西塞她被子下面,他的小厮肯定知道。
春台眸子瞪大,然后疑惑地看着姜棠,“嗯?”
姜棠不管春台怎么装傻充愣,这东西肯定是要还的。
她压低声音道:“这是你家公子的,现在物归原主。”
春台不可能把这个带回去,他正了正神色,认真道:“姜姑娘先别急,公子有话要我转达给姑娘,这个我不能收,这里不方便,等一会儿进屋再说。这个,姑娘请先收起来。”
姜棠看着手心的茉莉花手串,刚想说话,春台又道:“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姑娘就算不要,也得等听完话之后再做决定。”
姜棠后知后觉,春台说的大概不是她出来一趟不容易,而是顾见山。
随即,她就听春台小声道:“公子伤还没好呢……”
顾见山不会在姜棠面前示弱,哪怕下一刻要疼死,也得撑着口气等姜棠转过身再喊疼。但春台不在乎这个,一来,那不是他的脸面,二来,反正公子不知道。
果然,姜棠把手串重新放回袖袋里,只不过没问公子伤势如何。
等了大约半刻钟,半夏和明朝从屋里出来,“你们进去坐会儿吧。”
姜棠点了点头,旁边屋子也不小,两只用过的茶杯放到了一旁,从这间屋子听不到那边说话,很是安静。
春台连水都没喝,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公子让小的问姑娘,打算何时赎身?赎身之后可有去处?若是银子不够,公子可以先借给姑娘。”
这事儿不能马虎,若是顾见山替姜棠赎身,那姜棠就成了顾见山的丫鬟。
若是赎身之后给安置在顾见山的宅院里,那就成了顾见山的外室,这两个法子都不好,所以只能姜棠自己想办法赎身。
赎身之后,才能说别的。
姜棠现在是陆锦瑶的丫鬟,只要还是一天丫鬟,谈那些事就过于早了。
顾见山自然愿意直接拿银子出来,但他怕姜棠不乐意,才说借与她。
他不知道姜棠有没有想过赎身的事,可他想过。
春台道:“公子说,赎身之后就不必当丫鬟了,做什么都自在。就算到时候姑娘仍然不愿意,自己也有退路。公子还说,只要姑娘还在侯府一天,他就断不会给姑娘添麻烦,让你为难。”
春台凝着眉从怀里掏了掏,先拿出一个西洋镜,又掏出一个九曲连环,放桌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是公子的心意,还有别的,只不过不方便带出来。”春台挠了挠头,“姜姑娘,刚才我说的就是公子要说的话,还有一句……”
春台说得急,好像生怕自己忘了,“那日姑娘走得太快,他有话没说,姑娘说的,他从未想过。公子并非玩笑之人,所思甚多,也希望姑娘别把手串再给公子了。”
顾见山交代了春台许多话,大约是想过很久,连停顿都没有。
他说:“那日她走得太快,我有话没说,她说的那些我没想过。”
春台问哪些,顾见山黑了脸,“不该问的别问。”
所以,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姜棠那天说,我是不会给你做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应该是这句。
顾见山没说一定会娶她,也没有山盟海誓和漂亮话,其实姜棠也不信那些。他只是说先赎身,现在没银子,他能拿出来。
姜棠是头一回知道,有人比她还在意赎身这件事。
袖袋里的手串并不重,但姜棠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下坠的重量。
春台道:“我嘴笨,有些话兴许没说清楚,姑娘哪里没听明白,我再回去问公子。”
姜棠觉得,春台嘴可比顾见山的厉害多了。
顾见山打消了她最深的顾虑,怕被发现,怕惹事上身,然后被赶出庄子。
如果等到赎身之后,姜棠愿意试一试。
就算不试,反正她那时已经赎身了,以顾见山的为人,不会做强取豪夺的事,那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姜棠道:“我能自己赎身,只是想多攒点银子,不用借钱。”
借钱也不会和顾见山借。
春台眼睛一亮,“那真是太好了,那晏回堂可以照顾姑娘生意,只不过晏回堂人太少,加起来就三个。”
春台也希望多点人。
姜棠从袖袋里把手串拿出来,她低头看了两眼,“这个……你替我给他。”
春台:“姜姑娘……”
姜棠道:“先放在他那儿,以后有机会我再去拿,别的我也不要。”
春台无奈收下,“那姑娘可别反悔,得言而有信,只是暂且放在公子那儿。姑娘以后想要什么,可以去找蔷薇,那是公子的人。”
春台飞快地把东西收好,“姜姑娘,你喝点茶,一会儿出去把明朝半夏换进来。”
也就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姜棠找杯子倒了半杯,喝完才出去。
明朝话少,半夏话也不多,两人守在门外一句话都没说。
屋里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也不知谈到哪一步了。
顾见山看文书就看了一刻钟多,开分店意味着租新的铺子,现在锦棠居的铺面三十两银子一个月。想找好的,又得是大的,要雅间估计还得要二层小楼。
价钱就不止翻一倍了。
文书上写的很清楚,新铺子主要卖什么,到时候要请多少点心师傅,顾见山估算着,应该能赚不少钱。
现在铺子一个月能赚小一千两,也才两个多月。新铺子就算租金贵,那也有的赚。
顾见山道:“可还缺本钱?”
陆锦瑶:“那倒不缺,就是问问你的意思,若是开新铺子,分成应该会断几个月。”
租金、装潢、请人、制竹牌麻、买方子……上个铺子赚的钱全得投进去。
“有件事得提前跟你说清楚,别看现在锦棠居生意好,新铺子未见得能有多少生意。”陆锦瑶自然也希望铺子赚钱,但做生意,一向有赚有赔,顾见山入股,他的银子,别到时候赔了钱扯皮,这些得先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