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掌柜捂着气疼的牙, 心里也想琢磨点坏水儿,可愣是想不出来什么, 火锅店开业还得两天,就这两天都得让人拉过去不少生意。
只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真没法冲过去说不能在这儿开铺子。
田掌柜不知道是房东开的还有人出价高另租的, 看着架势,早就有准备。
天冻的人牙直打颤, 田掌柜本来想走的,不知怎地想起铺子里半个多月前有的两个帮工,磨了磨牙, 不信邪地在门口守着, 等快下午,店里没啥客人之后, 里面走出来两人。
一胖一瘦, 正是半个多月前离开的那两个帮工。
这俩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而田掌柜站得远,俩人根本没看见他。
啊呸!
田掌柜冲着两个人的背影忒了一口,然后跺了跺冻僵的脚,恨不得一人过去踹一脚。
可他不打女人, 再说了, 人各有志, 走了也没法说什么, 没哪条律法说不能这么干,只是自己心里憋得难受。
田掌柜也不知道姜棠说的作不作数,开业那天状元郎真能再来吃一顿?
要是不来怎么办,难不成就当哑巴一样把这亏给吃了。
要是这家生意越来越好呢,那怎么办,田掌柜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迈不过这个坎儿了。
本来跟风开铺子的就多,这下好了。
如今田掌柜也只能信姜棠,这边开店的事儿他没跟任何人说,就怕给姜棠心里也添堵。
新铺子只剩最后收尾了,剩下的那个掌柜和铺子里的人都已经回家了。
姜棠偶尔过来看看,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铺子的生意,毕竟顾筱答应了要来,没有意外应该不会食言。况且,做生意后头跟着赶着的必然会有,自己走了一条路,总不能把别人的路也堵死。
吃了肉得给别人留口汤,好像就是不成文的规矩。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永宁侯府,这都十一月份了,陆锦瑶十月上旬来了一趟,之后就再没来过,姜棠不好去侯府打听,白薇赎身之后对府内的事更是两眼一抹黑。
白薇让姜棠别急,她道:“我觉得倒是不必太担心,四娘子聪慧,遇事也不会慌,肯定会没事的。再说,侯爷和夫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肯定会早做打算。”
姜棠点了点头,顾见山不在,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回来,离婚期还有三个多月,若他赶不回来,婚期肯定要改。
从六月份他离开到现在,姜棠又攒了不少银子,看着聘礼里没有的,添添补补,剩下的银子没动,还有四千三百两。
能够买一个大点的宅子。
顾见山如今有两座宅院,一套小的,和她现在住着的差不多大,留着回来落脚。
另一套三进三出,价值七千八百两,留作婚房的。
婚房姜棠去看过,钥匙也有,有时会过去布置布置,不经意时会想起顾见山,想他在西北过得好不好。
姜棠也惦着陆锦瑶,但陆锦瑶没什么大事,就是这阵子不好轻易出府。
她那次回侯府之后,没过两天,南香就请她去了趟正院。宴几堂离得稍远些,她到的时候,除了刚生产完的云氏,韩氏许氏都在。
郑氏头戴抹额,脸色说不出的苍白,但目光抖擞有神。
陆锦瑶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韩氏的脸色,却见韩氏脸色比婆母的还要难看,整个人摇摇欲坠,很像顾见山离开侯府那次,人都快坐不住了。
郑氏的声音听着不像病的,显着中气十足,“婉榕还在坐月子,就不叫她过来了。叫你们三个来是想提点几句,万事别想着为何这样,先想想自己做了什么,想清楚想明白了,就没那么多疑惑了。”
这句话说的云里雾里,陆锦瑶心有不解,很快又听郑氏道:“从今儿起,公中大小事务由锦瑶管着,奉玲从旁协助,奉玲多担待些,少去几日佛堂。”
陆锦瑶和许氏一同看向韩氏,韩氏手抓着椅子的扶手,嘴角抖了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陆锦瑶心下一惊,姜棠说的没错,韩氏这是犯事了,不然不会这么地不留情面。
其实也留着面子呢,不然把各院丫鬟小厮叫到一处,婆母亲口宣布这事,才是真正的没面子。
对于郑氏说的话,韩氏没有反驳一句,兴许已经反驳过了。
陆锦瑶想,看着她管家心有不忿来正院质问,结果正撞在婆婆的气头上。
一气,就把管家这事坐实了。
如今只是夺了管家之权,以后呢,会做什么?
会不会废世子。
陆锦瑶不信韩氏犯的是小事,既然是大事,威胁到侯府的命运,怎可轻易揭过。
顾见山为了娶姜棠什么都不要了,那长房呢,总不能因为是长子就能随意犯错。
郑氏问道:“对这你们三个有没有想说的。”
陆锦瑶率先起身道:“儿媳没有。”
许氏也道:“儿媳定会协助四弟妹管好家中,请母亲放心。”
韩氏没有说话,郑氏开口问道:“韩氏,你可有异议。”
韩氏缓缓地站起来,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儿媳没有。”
这是在两个弟媳面前,给她留了面子。
今早请安,韩氏来的晚了些,婆婆就质问她做了什么,怎么这般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阵子婆母对她态度都不好,韩氏本就因为管家的事心有不忿,一不小心就问了出来。只见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婆婆、哪怕她让张管事设计姜棠、在寿宴上针对姜棠也没大动干戈的婆婆头一回冷下脸色。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心里有数的,你父亲如今是左都御史,当初提亲,你公爹尚未封爵,两家家世相匹配。见风是长子,立世子虽然拖了几年,但自我病后,府中也是你管事居多,从未让人越过你去。
韩家虽非世家,可也是书香门第,我一直觉得你性子温婉柔和,这些年和几个弟媳相处也不错。我倒是想问问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要拖着一家人下地狱。”
郑氏太不解了,“阿瑶是平阳侯府的女儿,吃喝用度有娘家贴补,这个我管不着,而二房三房安分老实,从未招惹过你。侯爷数次叮嘱不可搅和进党派之争,这些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郑氏猛拍了一下桌子,见韩氏一脸惧怕,心里最后一丝期冀都没有了。她从前还盼着是假的,长房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多做准备没有坏处。
可看韩氏这样子,分明是做贼心虚,确有此事。
本来没病的,见她这样子,郑氏心口直疼,她道:“一会儿我让奉玲和阿瑶过来,以后你不必管家了。你直接称病吧,宴安堂的丫鬟自己约束好了,别再往娘家传信,一旦被我发现,你直接回娘家。”
脂粉都盖不住韩氏的脸色,她张了张嘴道:“母亲……”
郑氏装病这么久,心里早就烦透了,为何韩氏做的事,她来承担,“如今这般我已是顾虑着远哥儿,下个月他放假,你要记着该说什么不该什么,别让我再找你过来说话。”
韩氏点了点头,她此刻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一件怎样的错事。
她心里又惧又怕,跪在地上,给郑氏磕了几个头,“求母亲别让远哥儿离开我……”
郑氏冷冷道:“我已让南香南雪去宴明堂宴几堂请人,你自己拾掇利索了,别让人看了笑话。”
韩氏手脚冰冷,这事瞒不住了,朝中的事她不清楚,但顾见风回来越来越晚,眉头日渐紧锁,当初他在鸿胪寺时,虽然官职不高,至少每日都很快活。
从前没怎么在意过的事也浮现在脑海中,包括顾见轩进督察院,以及……顾见山离开侯府。
这两件事撞在了一起。
而后把脸擦干净,听着婆婆把管家之权交给了陆锦瑶,她才浑浑噩噩地回宴安堂。
韩氏回来之后就换了衣裳卧在床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事撞在一起,脑仁儿直疼。
她没以为会这样,她以为秦王会继位的。
可看样子,秦王继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不仅仅是党派之争,若是继位的不是秦王,她和顾见风不死也得扒层皮下来。
她怕的要死,她不想死。
而且,就算侥幸逃得一命,顾见风还能承爵吗。
韩氏想着后果,心里一凉。
傍晚,顾见风下职回来,肩膀耷拉着,已然是累得不行。
见韩氏躺着,就问思瑕:“大娘子怎么了。”
思瑕道:“大娘子病了,请了府医,只说要慢慢养着。”
顾见风揉了揉眉心,怎么也病了,母亲病刚好点,韩氏又病了。
还有,这诊病连是什么病都不说,怎么做大夫的。
顾见风让丫鬟们都下去,换了身衣裳,然后坐到床边,“可难受?”
韩氏背对着他,她翻过身,一脸泪痕,嗓子哑的不成样子,她爬起来,跪在床上,哭道:“夫君,你休了我吧,我对不住你,对不住远哥儿,你休了我吧。”
顾见风一怔,“怎么了?有什么事好好说,一块儿想法子,说什么休不休的?”
韩氏哭着道:“你的官职是我求父亲的,后来我才知道,我父亲是走了秦王殿下的路子,等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应卯了……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掺和进党派之争,是我的错,夫君,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远哥儿。这事是我一人所为,你休了我吧,还能保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