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夫人见女儿的脸色的确不好，便也不再勉强。
“你要是真的不舒服，就留在家里吧。你外公和三舅舅也不会怪你的。”
“嗯。”上官婉凝心酸的点了点头。
母亲走后，上官婉凝遣退了身边所有的侍婢，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衣服。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沉沉的深吸了一口气。
义勇侯府中，郑国勋坐在上方位置，接受着来来往往宾客的恭贺，笑容让每一条沧桑的皱纹，都洋溢着喜悦。
“老爷，表小姐来了……”管家走进来禀报，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郑秉泓顿了顿，有些莫名其妙。
“凝儿来了就让她进来呀。难不成回家了还要禀报？”
“不是……”管家欲言又止。
这时，上官婉凝在绿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上官婉凝的身上。
只见她一袭白衣，发间没有任何首饰装饰，只绑了一条白色的发带。
这样的装扮，不像是给人庆贺，倒像是……参加葬礼，就差在鬓角戴一朵白花了。
郑国勋的笑容凝固，郑秉荣的脸色骤变。
“凝儿，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上官岳也觉得不妥，急忙上前低声呵斥道，“赶快进房间把衣服换下来。”
上官婉凝低头轻咬嘴唇，她无视父亲的话，走到郑国勋的面前，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外公，这一杯酒凝儿敬你，感谢你替战死沙场的十万将士报仇雪恨了。”
说罢，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郑秉泓察觉到了异常，走过去将上官婉凝手中的酒杯拿了下来，责备之中带着几分宠溺。
“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喝酒呢？何况你身体还不好。”
“就是。凝儿，来，跟大舅妈回房去。”长公主也走了过来，牵着上官婉凝就往内堂走。
上官婉凝挣扎了几下，长公主加重了手掌的力道，低声说道：“傻丫头，不管你有什么话想说，都不要在这样的场合。否则传到皇上那里……”
长公主比谁都清楚，她的兄长其实并不乐意让郑家东山再起。
只是，现在郑家风头正盛，再加上没有了慕景睿，他不得不暂时妥协。
上官婉凝很想揭穿外公的虚伪面具，可是……事关重大，她又知道承担不起后果。
矛盾纠结的情绪时刻都在折磨着她。
她跟着长公主回到内堂，上官夫人便跟了进来。她第一次看到母亲的脸上有了怒气。
“娘……”
“凝儿，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上官婉凝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这时，管家走了过来，弯腰禀报道：“表小姐，老爷请您去一趟他的书房。”
“去给外公道个歉。以后，不准这么任性了。”
上官婉凝顿时感到一阵绝望。
她浑浑噩噩的来到郑国勋的书房，一走进去，郑国勋便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她踉跄了几步，一直到身体抵住了墙才站稳身形。
脸上，清晰的多了五个手指印。
上官婉凝抬眸看到了郑国勋愤怒的双眼。
“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郑国勋隐忍着怒斥道，“你今天来，就是来拆我的台吗？”
上官婉凝放下了捂着脸的手，迎上了郑国勋的目光。
“我有本事拆你的台吗？我只是替那十万枉死的将士们来问问你，你午夜梦回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后悔，有没有内疚？”
“我后悔什么？我内疚什么？”郑国勋衣袖一挥，依旧大义凛然。“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做大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我替我的孙子报仇有什么错？”
上官婉凝没想到，自己尊敬的外公，草菅人命之后竟然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外公，你疼爱知行，你有没有想过，被你出卖害死的那些将士，他们也有家人啊。”
郑国勋无动于衷。
“上了战场就料到了会死。”
“若是真的为国战死，当然无话可说。可他们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是你擅自修改了景睿的排兵布阵图才会导致全军覆没。难道你不怕十万冤魂找你算账吗？”
上官婉凝话未说完，郑国勋扬起手又朝着上官婉凝打了过去。
但是这一次，他的手别人拦在了半空。
“爹，凝儿说的……是不是真的？”郑秉泓正好走进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
“这件事你别管，出去。”郑国勋不想连累了大儿子。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郑秉泓厉声质问道。
“是真的又怎么样？”
郑国勋怒气冲冲，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你和这个丫头联合起来把我抓了吧，送到皇上面前将我治罪。哼，十万大军覆灭，足够株连九族了。不但我会死，你……你……还有你们的父母妻子，都要死。”
上官婉凝和郑秉泓相互看了看，同时有种颓废无力的感觉。
这件事若是传扬了出去，满门抄斩啊。
“去不去，你们自己想清楚。”郑国勋拂袖而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凝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郑秉泓的情绪激动，他竭力压抑着，抓住上官婉凝的手臂问道。
上官婉凝的鼻尖泛酸，所有的痛苦和委屈无处诉说，靠在郑秉泓的怀里失声痛哭。
她断断续续的阐述了事情的经过，郑秉泓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连他都隐瞒了。
为了复仇，为了不让慕景睿怀疑，用这样的方式将上官婉凝送到慕景睿的身边。
万一中间出了任何差错，上官婉凝极有可能清白和性命都保不住。
“大舅舅，我们该怎么办啊？”上官婉凝仰起头看着郑秉泓。
郑秉泓的思绪变成了一团乱麻，他轻轻拍了拍上官婉凝的后背，深吸了一口气。
“凝儿，我的心也很乱。你给我一点时间。你先回家去，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好吗？”
上官婉凝自幼便跟大舅舅最亲近，此时更像是找到了依靠，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连父母都没有禀报，找了个借口便回了宰相府。
她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
坐在黑暗之中，上官婉凝连起身点蜡烛的力气都没有。她静静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眼角的余光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窗外一闪而过。
她浑身一怔，紧接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景睿？”
上官婉凝呆呆的看着。
她忘记了喜悦，忘记了害怕，情不自禁的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慕景睿的面前。
她伸出去想要去触碰慕景睿，却害怕会令他消失。
刹那间，泪如雨下。
“景睿，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慕景睿看着上官婉凝憔悴的模样，心中的愤恨和怒气竟然消散了一大半。
难道，她真的有苦衷？她所有的伤心难过，是因为他吗？
“景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上官婉凝哭着向慕景睿忏悔，“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这么说，排兵布阵图真的是你给郑国勋的？”
上官婉凝怔了怔。
以往无数次梦到慕景睿，他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为什么这一次……
这个场景，好真实。
上官婉凝鼓起勇气，伸出手朝着慕景睿的脸摸了过去。
慕景睿站在原地没有动。
温热的体温，透过掌心传递过来。
上官婉凝刹那间便清醒了过来。“景睿，你没有死？”
她喜极而泣，张开双臂就要拥抱慕景睿。
可是，慕景睿却是冷冷一笑。
“哼，是不是很失望？”
上官婉凝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景睿，你……”
“上官婉凝，我只问你这一次，是不是你出卖了我？”
“景睿，我……”
“说。”
慕景睿疾步上前，掐住了上官婉凝的脖子。
他想要上官婉凝说，却又害怕让她说。
他怕听到的答案会接受不了，他会崩溃的。
上官婉凝痛苦的挣扎着，慕景睿心疼不已，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力道，随后重重一把将她推开。
上官婉凝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转头看向慕景睿，眼神之中多了一层泪光。
“景睿，我没有想过要出卖你。当时消息传来你被困在天沟涧，我很担心……我哀求外公想办法救救你……他……他修改了排兵布阵图，我以为他想帮你……”
慕景睿也不愿意相信，在他心目中心地善良的姑娘，会为了报仇出卖他，甚至，还害死了十万无辜的将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