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还不如把功劳让给别人,或者她从头开始自学,就跟当初学语言一样,但是她这几天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化学上的天赋,也就作罢了,偶尔会去实验室里给他们打打下手,记录分析一下数据——这个才是她最拿手的地方。
樱珠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但是这并不影响她产生好奇的情绪。
她很明显地察觉出来了,云秀和她们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并不会让人觉得怪异,反倒有一点感慨。
心里头羡慕着,她也就不紧张了。
整个流程走得特别顺利,樱珠也坐进了阿哥所里。
云秀回来的时候和云佩说:“我都瞧好了,没出什么差错。”
阿哥们成亲,是只在阿哥所里摆小宴,叫兄弟们喝上几杯,永和宫里默许了让云佩她们也可以摆一桌,请上两个相熟的朋友,云佩和别人都不太亲近,所以只叫了布贵人和张氏,还有已经迁宫出去了的章佳氏,胤祚他们都去阿哥所赴宴了,只剩下了冬韵和扎喇芬,还有章佳氏生的两个女儿,恰恰好坐了一桌。
布贵人就调笑:“云秀这是不放心么?还是想着提前打探好成亲是个什么流程,将来好熟悉一些?”
云秀脸通红:“好哇,拿我开起玩笑来了?”
她们几个关系亲近,言语间也没那么在乎所谓的尊卑,章佳氏也只有在这儿才能放松一点,就也跟着笑。
正说着话的时候,外头有太监通传,说康熙来了。
云佩她们都愣了一下,过后赶忙去迎。
康熙从外头走进来,看见她们就说:“朕没打扰吧?”
就算真打扰了,她们还能说什么不成?心里头腹诽,面上还是恭敬的:“不打扰,皇上怎么有空过来来?”
康熙说奏折看累了,想起今天胤禛成亲就过来瞧瞧:“那些个小子们肯定都玩疯了,朕去了反倒拘着他们,就不过去了,顺便来瞧瞧你。”
云佩看他好像挺高兴的,就试探着开玩笑:“胤禛成亲,皇上您作为他的阿玛,可准备了新婚礼物?”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的,谁知道康熙竟然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胤禛年纪也大了,既然都成亲了,以后也是能当家作主的人了,这当家作主的人没有事情做可不好,从今往后就让他到户部去当值吧。”
虽然这是早就已经料到的结果,可真分到手里的时候还是值得高兴的。
别的不说,户部可是大肥差,别人抢破了头也不一定能进去,虽然胤禛一进去也不会担任什么特别重要的职位,可到底名头上是好听的,而且胤禛年纪还小,这个时候去户部可以多学一学,等到将来年纪大了,说不定就能在户部扎根了。
云佩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不过嘴上没有说得特别好,笑盈盈地抱怨着:“还说是新婚礼物呢,谁家的新婚礼物是才刚成亲,就要把爷们送去办差的?”
康熙哼哼:“得了便宜又卖乖。”
云佩也不恼:“桌上的菜都放凉了,嫔妾叫御膳房添一点儿新的来。”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全程布贵人她们都没吭声,这会儿云佩叫人去添菜,康熙就看她们一眼,想起来什么:“朕记得,你们两个是元年时候进的宫?”
布贵人和张氏说是。张氏是进宫最早的那一个,比赫舍里氏进来的还早,她之前是康熙身边的宫女,后来被孝康皇后指给了康熙当格格,一晃进宫也有三十年了。布贵人也差不多。
康熙就说:“既这么着,张氏就封为常在,至于布贵人你……”他想着布贵人在永和宫住得挺好的,倒也不必再费心迁出去了,更何况如今的主位上膝下大多都有阿哥,布贵人还不大够格,他就说,“给冬韵封和硕端静公主吧。”
布贵人一向把女儿当眼珠子看,这会儿骤然得了封赏,高兴极了,要知道大清的公主们一般都是要被送去抚蒙的时候才封公主,冬韵如今提前受封,皇上也没提起说要她去抚蒙,可能还能在宫里头多待上两年,那么这个公主的身份就很有含量了。
她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康熙的目光已经落到旁边安静坐着的扎喇芬身上了,心里头那一点儿一碗水端平的小心思又犯了,想着该给她赏个什么好。
结果扎喇芬说:“皇阿玛,,您待女儿已经很好了,女儿已经别无所求了。”她心里想着,皇阿玛都早早应允她不必再去抚蒙,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不能想要的太多,反倒给额娘带来麻烦。
康熙却说:“你是朕的女儿,朕想赏你就赏你。”何况在座的人都赏了,独独漏了她一个也不好,传出去反倒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对扎喇芬有意见。
只是扎喇芬的年纪还小,还没到嫁人的年纪,不适合再给封号了,他想了想,就说:“过段日子你四哥的府邸就要开始建起来了,到时候朕让和他那边儿挨着的地方给你建一座公主府,好不好?”
扎喇芬连忙谢了恩。
后宫的女人们都封赏过了,康熙扫了一圈,目光落到云秀身上,只觉得一阵头疼。她不是后宫的女人,给什么赏赐都不合适,给她郡主的身份?如今也没那么大的功劳,她去尼布楚的事情都是悄悄瞒着的,也只有那一行人才知道,回来以后都被他勒令闭嘴了。
他知道一个还没有成亲的女人被传出流言会有多么的不幸。
郡主的身份不能给,旗也抬过了。他看着云秀思考着,时间太长,云秀都感受到他的目光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康熙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说:“挺久以前了,当时的先祖们会给有功劳的人赏一件黄马褂,可惜朕登基以后一直也没把皇马褂给送出去,如今想来,倒算是遗憾了,今儿忽然想起来,也想体验一次。”
云秀诧异,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康熙今天碰到什么事情了竟然这么高兴?
可康熙显然不打算告诉她,反而说:“朕赐你一件黄马褂。”
如今的皇宫里头能穿黄马褂的都是内大臣和宫里头的侍卫们,他们的黄马褂和云秀的黄马褂还不一样,他们的是职务之便,只有当值的时候才能穿,而一旦没有了御前侍卫这个职位,这些黄马褂就不能再穿了。
云秀的黄马褂是在国家大典的时候可以穿,平常都要供着,但是可以自己做一件低配版的,这一件是随时都可以穿的,哪怕她穿着在后宫里头跑都没关系。
这一件黄马褂,基本就相当于康熙跟她说,你是我的亲近心腹一样了。虽然黄马褂能够被他随时收回,至少在这个时候,代表了他的信任之意。
云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对康熙是有过怨气的,姐姐在宫里头受了那样的委屈,让她永远都没法用看待正常人的目光去看待他,只要一想到他,脑袋里就是一个老谋深算、心思狡诈的帝王形象。可偶尔,她也会觉得他会这样做几乎是必然的,从小到大缺乏的父母的爱、生活在这个水深火热的皇宫之中,才养成了他这样的性格,他几乎不信任任何人。
那天孝庄太后的丧礼之上,姐姐生产的时候,他和自己说“再也没有人爱我了”,或许是那天他的语气实在低落,云秀是有过短暂的理解和心疼情绪的,可也只是一点点,没多久就抛之脑后了,因为她觉得与其心疼他一个皇帝,还不如自个儿多心疼一点被当成了棋子的姐姐。
然而这会儿,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谢恩么?确实该谢的,虽然不知道康熙为什么忽然这么高兴的给每一个都发了赏,可确实她们都是收益者。
她不会因为一点赏赐就感激涕零,却多少会被打动一点,愿意放下成见,坦然地思考一下这一段关系——讨厌已经讨厌了十多年了,也不影响现在的一点感官变动,过了今天,她依然会觉得当初的康熙面目可憎,可到底还是觉得,他心里头还是有过一点儿温情的。
云佩交代完事情以后就回来了,还说:“这会儿的天气不冷不热,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吃锅子了,就吩咐他们上一点,等会来了你们可别嫌弃,要是不喜欢就吃别的。”
布贵人她们说怎么会:“我们也爱在这个时候吃锅子,汤汤水水的下了肚,从心口暖和到肠胃里。”
说完就去看康熙的脸色。
康熙笑着说:“吃。”
他今儿的表现看起来实在反常,云佩问:“皇上是不是碰见什么喜事了?”
康熙摇头:“没有,就是心里头高兴。”他本来是是打算路过看一看的,胤禛成亲,他这个阿玛也该瞧一瞧,进来的时候还想着只要坐一坐就好,可等进了门,看见门里头都贴着大红喜庆的装饰,她们几个女人女孩儿都穿得很喜庆,桌上也放了酒,他认出来是度数很低的青梅酒,绵长甘甜的口味。
本来准备走的,鬼使神差地就坐下来了,再咂一口青梅酒,吃一片卤牛肉,看着她们几个人喝得微微醺然、半红着脸的模样,他的那颗躁动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了。猛不丁地理解了为什么人家总说忙里偷闲,诗人又为什么盛赞温柔乡,这样的情景,总是叫人忍不住放松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