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抢着说:“师傅叫咱们拉一百下弓,六弟拉得还剩下二十下的时候手就疼了,撩起来看的时候就已经肿了。”
云佩问:“那后头的怎么办呢?”
胤祚觉得自己拉不开弓很丢人,红着脸说:“四哥和五哥一人帮我拉了十下。”
云秀已经把药拿过来了,连忙给他擦上,想着胤禛也拉了弓,多半手上也疼,就给他也擦了一点,然后说:“他们比他们的,咱们不跟着掺和就是了。”
大阿哥和太子斗得再厉害也没什么用,康熙还活着呢。
大约是心里头想着他了,没一会儿,康熙来了。
来的时候他顺手摸了一下胤禛的脑袋:“小四长大了。”
屋里头的人开始动起来,上茶上点心,云佩在旁边坐下:“看着皇上气色大好了。”
康熙嗯一声:“在畅春园住了两个月,心情确实好多了,病也就好得快了,小四过来,朕要考考你的学问。”
胤禛倒也没觉得害怕,主动坐到了康熙身边:“皇阿玛,您说。”
父子两个就一问一答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等说完了又考小六,云佩和云秀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过来,还要考校学问。
等问完了,康熙才说:“今儿小六被罚了,小四做得不错,还知道帮弟弟承担完成不了的惩罚。”看久了大阿哥和太子的争斗,这样一点简单的兄弟亲情反倒让他更加珍惜。
更何况,他也由此想到了自己和哥哥福全的小时候。
皇阿玛并不管他们,几乎是任由他们在皇宫里疯草一般生长,他平日里见的最多的就是太皇太后和师傅,以及和自己一起上课的兄弟们,其中福全和常宁和他年龄相仿,三个人是最亲密的,又以福全和他的感情最好。
他小时候也疯狂过,做过许多错事,每次都会被师傅逮住,挨打的都让哈哈珠子受了,那些抄大字的却还得让他自己来,有时候他贪玩完不成,哥哥福全就会偷偷帮他完成一些,师傅年纪大了,福全又写得特别像,根本发现不了。
每一次他们一起蒙骗过师傅以后,都会露出彼此心领神会的表情。
当年的他们,和现在的四阿哥六阿哥何其相似?
如今他罚了福全,哥哥却一声怨言都没有,他还特意打听过,哥哥出去以后从来没有和别人抱怨过半句不是,反倒把罪过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难免让他有些愧疚。
胤禛和胤祚虽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夸自己,但是被夸了,尤其是被自己崇拜的阿玛给夸了,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
云秀和云佩看了一眼他们两个兴奋的表情,互相对视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等两个小孩出去了,康熙才说起这回的来意:“胤祉和胤禛的福晋人选朕已经看好了,想着过来问一问你,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
云佩问:“皇上看中了哪一家的?”
康熙说:“胤祉好文,朕打算给他挑董鄂氏的,鹏春的女儿,出身正红旗。”
云秀先想了想鹏春是谁,然后就想到了,这位董鄂氏的曾祖父好像就是礼烈亲王代善的女婿,虽然姓董鄂氏,可和之前的董鄂妃不是一家子。
她也不太关心他的福晋,更加期待老四的。
康熙说:“朕给老四挑了乌拉那拉氏的女孩儿,步军统领、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
他心里头还是爱重云佩的,连带着对她生了几个孩子也关爱异常,云佩身份上比起别人略有不足,毕竟是宫女出身,和别人那样大选进来的不一样,他怕别人看轻了四阿哥,特意给他挑了一个身份上头颇为尊贵的姑娘。
还说:“虽然她身份上尊贵些,但是朕打听过,她的脾气还算不错,不至于让老四压服不住她。”
方方面面都已经考虑到了,是云佩怎么都挑不出错的人:“皇上既然选好了,那就这么定下吧?”
康熙点点头:“十月里就是颁金节,命妇们都要进宫,朕会叫人带她进来瞧瞧,你也打量打量,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提前提出来。”
云佩和云秀忽然就紧张起来了。
等康熙走了,她们两个互相看看,忍不住问彼此:“这就要考虑给胤禛娶媳妇儿了?”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呀!一眨眼,就到了要给胤禛娶媳妇的时候了,虽然只是看一眼,还没彻底定下来,真要等成亲估计要明年后年了,可这也太快了,就好像是不经意间,孩子就长大了一样。
有点不太适应。
又有一点莫名的期待。
等到了十月颁金节,她们坐在承乾宫里,一边儿和其余的嫔妃闲话,一边忍不住就往外头看。
命妇们都是要先在外头跪安,统一先拜了故去的太后、皇后的灵位以后才会到宴会上头来,也不是人人都能进殿的,一般是到了殿里头先给嫔妃们请了安,再由四妃各自领着安排好的人去招待,比较重要的比如裕亲王福晋就是让钮钴禄贵妃招待的。
这回有意给三阿哥和四阿哥一块儿挑福晋,乌拉那拉家的人和董鄂家的人就各自被分配到了云佩和荣妃那里。
当然也不止他们一家,也有其余的几个人,可明眼上都能看出来到底谁才是主角儿,也都心里知情识趣儿,不会太多的掺和。
云佩先挨个问过了,聊了一会儿天。
她说:“今年这天气好像冷得特别快,听说盛京那边儿这会儿已经开始下雪了。”
费扬古的妻子爱新觉罗氏是努尔哈赤的曾孙女,不过她不是在宫里头长大,对宫里头的这些情形说不上很了解,这会儿也就不敢多说话:“是呢,听说南方早早的就要入冬了,前些天奴才的丈夫才从南边回来,说那边眼看着就要下雪了。”
云佩:“是吗?我还说今年叫内务府不必给四阿哥再多做皮毛衣裳了,如今看来还得麻烦着呢。”
终于提到四阿哥了,底下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云佩继续:“可惜了,我宫里头的宫女们女红活儿不怎么样,之前常常听人说,费扬古的女儿针线活特别好,尤其是双面绣,栩栩如生的,之前一直可惜没有见着过,如今看见夫人倒想起来了……”
费扬古夫人连忙站起来回话:“这可巧了,奴才这回进宫正好带了樱珠进来。”她朝女儿使了个眼色。
乌拉那拉樱珠慢慢站起来,走到席中央,稳稳地给云佩磕了头:“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
云秀在边儿上看着她。
头一个印象是这姑娘长得真漂亮,眼睛大而亮,唇不点而朱红,是很明媚大气的长相,叫人一看就喜欢。等她跪下来请安了,就能看出来她的规矩极好。
云秀和她年纪一样大的时候才刚学没多久的规矩,蹲都蹲不稳。
没别的原因,年纪太小了,乌拉那拉樱珠今年才十一岁。
她这年纪小的云秀忍不住迟疑——就算后年才成亲,她这也才十三岁吧?
这个年纪就成亲真的合适吗?
云佩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还招手叫她到跟前儿:“天气冷,你坐到我旁边儿来,别叫风吹着了,这边的碳火烧得旺一些。”
樱珠就乖顺地坐过来。
一坐下来,再叫热碳火一烘,樱珠从刚刚叫到自己的时候那个紧张的心就忍不住放松下来了。
她人小,心里头其实也是害怕的,只是来之前,额娘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在宫里头出差错,成不了四福晋倒是小事,顶多说一句四阿哥和她看不对眼,要是在宫里出了错,那就不是不对眼儿能解释的过去了,那叫规矩不好,往后要是再想找一个好亲事那就难了。
所以樱珠从进宫的时候那颗心就提着,一直放不下去。
这会儿头顶上的德妃娘娘和气地和她说话,温温柔柔的,还给自己递点心,她那颗心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她不敢光明正大抬头去看德妃,只悄悄地看了她两眼就低下了头,心里头想着——德妃娘娘可真漂亮,比她见过的那些福晋们漂亮太多了,脾气又好得很。
她喜欢德妃娘娘。
借着出恭休息的功夫,额娘问起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额娘就说:“能处得来就最好,四阿哥年纪轻,又是住在宫里,往后少不了和娘娘打交道的时候,你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樱珠答应下来。
休息够了就得回去,也不能出来的时间太长,她们绕过影纱屏要往里头走,一阵风吹过来,樱珠手里的帕子落在地上,她连忙蹲下去减,正好瞧见屏风里头有双鞋,是牛皮面的靴子,三寸底儿的鞋梆子,那双脚见她蹲下来了,慌忙往回窜了一点,立刻就被挡住了。
樱珠起初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动声色地把帕子捡起来,一边跟着额娘往里头走,一边忍不住想那双自己看到的靴子。
那个大小就和她哥哥们的鞋子差不多,一看就是年轻人穿的,这是在永和宫,这会儿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四阿哥,也不会有别人了。
她抿着嘴回了座位上。
这一场颁金节彼此心里头都满意,面上也都是高高兴兴的,临了要出宫的时候,云佩赏了樱珠一盒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