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灵不懂,它之前见证过的感情,是浓烈的,是炽热的。
人类真复杂,难怪有那么多生灵千方百计想成为人,却又不能完全成为人。
“你明明是妖族,却好像一个真正的人哦。”戒灵小声嘟囔着。
云星河暗道,什么叫像,明明本来就是。这些话却不好跟戒灵说。
回到天干山后,严白忧心忡忡地对云星河说:“小师妹,师尊让你拿着纸笔去找他。”
云星河乖乖地带上东西去了。
不用看也知道,一刻钟早就超过了。
今夜月色甚好,虫鸣阵阵,不觉聒噪,反而有几分“虫声新透绿窗纱”的清新自然。
云星河无心赏景,她满脑子都是要抄写的心经。
陆渊不知道抽什么风,大家都是修士,一道灵符就能复制的文本,偏偏要手抄。
“师尊,你把莲华回春经让我带回去抄写吧。”云星河眼睛一转,坐直身子。
陆渊的寝宫整体以白色为主,摆放的装饰也都是简洁明了的。
看上去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书房上方四个大字“道法自然”写得超凡脱俗,如同陆渊这个人一样,不染尘世烟火。
高岭上的雪,终年不化,坚守自己的内心。
云星河自认为是个俗人,摆脱不了万丈红尘,不可能像陆渊一样冷心冷情。
第75章
心生怜爱
高岭上的雪,终年不化,坚守自己的内心。
云星河自认为是个俗人,摆脱不了万丈红尘,不可能像陆渊一样冷心冷情。
她感激陆渊千里迢迢赶到安康山把自己带回来,却不会像他一样只带自己回来。除了自己领域范围内的东西,陆渊对别的东西都不上心。
每个人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她明白陆渊的做法不代表要效仿他行事。
在陆渊寝宫呆了这么久,她还是没习惯这里的冰冷氛围。
“莲华回春经是地阶功法,不能外带。你只能在这里抄写。”
呜呼哀哉,云星河的如意算盘空了。她本想回去以后,只抄写一遍,再用术法复制几份,大功告成。
陆渊扭头看向云星河,食指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叩。
“莫非,你想偷懒?”
“不会不会。”云星河连连否认。
“不会还是不敢。”
“当然是不敢。”云星河下意识说了出来。
陆渊嗤笑:“就在我眼前写。”
随后,他便自如地闭目养神。
云星河从善如流,铺开纸,把墨放在一旁,磨磨唧唧地开始准备抄写莲华回春经。
说实话,云星河从小就不喜欢练字。
在天干山这十年,受陆渊影响,她只能发展这项技能。
在妖界的时候,没化成人形,连笔都拿不住,自然也就没必要练字。
进了天乩宗以后,弟子的文化功课都是由师尊统一教导。
严白上山时已经开过蒙,基础很好,不需要费心。
云星河不同,她给自己营造的人设是猎户家的女儿,只是粗懂几个字罢了。
所以陆渊特地找时间给她上课,教她认字。
陆渊摆在她面前几本字帖。
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最受女子青睐,哪怕到了修真界,也是同样颇负盛名。
云星河写了那么多年的硬笔字,对软趴趴的毛笔接受不来。
秀气工整的小楷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是个沉稳的人,却绝谈不上温柔贤淑。她有偏执的一面,通常只暴露在最亲近的人面前。
云霄与宁心知道,他们的女儿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听话懂事。
她有自己的主见,绝不会成为父母的附庸。
风初也知道,所以他不会强求云星河做任何事。
虽然时空不一样,云星河却在这里见到了几位大家的手笔。
颜真卿的字形顾之簇新、法度之严峻、气势之磅礴前无古人。
柳公权则取匀衡瘦硬,追魏碑斩钉截铁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
男子的字更符合云星河的审美,她的目光在两种字体里流连忘返,不知如何取舍。
陆渊不太赞同:“你的手这么小,笔都握不住,不太适合这种需要强劲力道的字体。”
“我练王羲之的字吧,就练狂草。”云星河最理想的字体,当然就是狂草了,她所设想的就是乱画一通。
“做梦,走路还没有学会就想着跑?”陆渊用狼毫笔敲了敲云星河的头。
最终,云星河被陆渊安排挑了赵孟俯的字。
“师尊,你学的也是赵公的字体吧。”云星河瞥了眼墙上的那幅道法自然。
陆渊嗯了一声。
他习字无非是为了打发时间,其实他擅长模仿多种字体。
人如果能够活很长的时间,那么岁月流逝对他来说就没有太大的意义,总要找一些不同的事情来尝试。
云星河仔细观察墙上的字,看上去像赵体,实际上又有些区别。
骨架方正,又压抑不住整幅字的流美动人。两种迥异的气势竟然能在同一种字体里体现。
十年过去了,云星河一直静不下心来,磨砺心志的目的自然也没有达到。
她宁愿去多练功法,巩固自己的灵根,促进修为提升,也不愿意闷在屋子里,日复一日地写字。
所以,她只模仿到皮毛,写出来的字只不过形似罢了。
字如其人,从一些方方面面就可以看出,云星河表面上循规蹈矩,实际上拥有一个冲破常规约束的灵魂。
云星河一边抄写,一边在心中默念,同时在经脉里边运转。
如此往复……
此时氛围静好,虫声不知何时停了,唯独留下窗外的月光映入屋内,给已经劳累的佳人披上一层银晖。
云星河打翻了墨汁,沾染的手上到处都是,甚至弄污了之前写好的心经。
陆渊回过神来,才发觉云星河又睡着了。
她总是这样,修炼用功的时候一定要用到自己精疲力尽才肯罢休。
凑近来看,她眼皮微微肿着,仿佛是用桃花瓣染上去的颜色,粉嫩的让人心生怜爱。
陆渊只注意到了云星河写的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看不下去云星河写的东西。
无奈地摇摇头,陆渊本来想用清洁术给云星河手上的墨迹处理干净,不知为何心神一转,他拿出了一块手帕,轻轻擦去她手上的污渍。
帕子自然不是陆渊的,是云星河当初跟着言白去山下倒卖东西的时候,进了一批帕子,结果存在手里卖不出去。
她人手分发了一条。
送给陆渊的那块上面绣着雪莲。
“师尊,您在我心中就像那纯洁无瑕的雪莲花一样,这块帕子送给你。你一定要收下来。”
云星河当时还是个胖嘟嘟的娃娃,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你,楚楚可怜,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献给她。
陆渊也不例外。
云星河是枕着胳膊睡的,雪白的脸蛋上已经有了压痕。
许久,陆渊盯着云星河眼角滑落的泪珠,心头一涩。
就那么重要吗,不过是和一个人分道扬镳,会让她那么伤心吗?
云星河看起来是真的很在乎风初,就连梦中都会因为他而流泪。
陆渊不明白眼泪的意义,许多人因悲伤而哭泣,因痛苦而哭,被绝望而哭泣。
他从来没有过这些感觉,他可以冷眼旁观,可以遗世独立。
但他突然好奇起来,眼泪,到底是什么滋味?
陆渊伸出手指,就在即将触碰到云星河脸颊的那一瞬间,他猛地收了回去。
严白敲了敲门:“师尊,天色晚了。”
第76章
偷偷画像
严白敲了敲门:“师尊,天色晚了。”
云星河被这动静给闹醒了。
她睡眼朦胧揉揉眼睛,看到陆渊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
“回去睡吧。”陆渊没跟她计较,放云星河回去休息了。
“多谢师尊!”云星河长舒一口气,与严白一起离开了。
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陆渊看到桌子上的一片狼藉,有些头痛。
不过已经习惯了,帮云星河收拾烂摊子,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
恰似一阵风吹过,云星河之前写的一沓纸被吹得四处散乱。
陆渊微微抬手,到处乱飞的纸便整齐地飞入他的手中。
他不经意看到其中一张纸上似乎画的什么东西?
抽出那张纸,陆渊定睛一看。
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男子的形象。有些像山水画中的白描,却又有差别。
鼻梁高挺,薄唇抿得紧紧的,发冠整齐,一丝不苟的道袍。
还有那双永远淡漠的眼睛。
画中人是自己,不是风初。
陆渊怔了怔,原来云星河趁着自己闭目养神 吐纳的时候,竟然在偷偷画自己。
他第一个反应不是生气,反而有一些……微妙的喜悦?
大底是画中的他称得上是英俊的,绘画的人必须要仔细的观察过后,才可能画出这样的作品。
这是不是说明,他这个小徒弟私下总在关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