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除了她,能有这阵仗的也就是皇帝了。
这皇帝政事繁忙,平日极少来碧清宫。
她穿过来这么久,今日宫宴是第一次见他。
原本她还在庆幸自己这穿越轻松得很,成了皇后,好吃好喝供着,还不用伺候皇帝。没想到今晚就打脸了。
佘凤心里暗暗骂了声晦气,但脸上还是鞠了端庄和婉的笑,径直踏进寝殿。
魏临正端坐在椅塌上,修长手指捏了本小册子,正是宫人每日记录的皇后起居。
佘凤朝他行了礼,见他看着小册子入了神,一时也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
魏临将小册子一合,交到殷公公手中,“朕听说你这几日每天都让内史公公给你念这起居注,朕方才翻看过,也算是明白你的一番用心。”
??
什么用心?
佘凤穿越过来后,为了了解自己的身份背景,没少找身边的宫女太监套话,在得知有这本起居注之后,每日的活动便是让人给她念这册子。
对方念着,她在一旁看着,几日下来,身份信息是已经知悉了,对这里的文字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臣妾不知皇上何意?”她在宫里安安分分,对待其他妃嫔也是和和气气,每日就这点爱好,可没搞什么小动作。
魏临拉过佘凤在他身边坐下,手指摩挲着她的掌心,“你无非是想告诉朕,朕已有两月未来碧清宫了。”
说着,他替佘凤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面上虽带着笑,可那笑不带感情,一面威压的大网无形中铺张开来,漫过殿中众人。
“下次,可以直接跟朕说。”
噫。
这皇帝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还暗示他许久没来,想多了吧?
佘凤一整个尬住,但面上不显,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温婉一笑,“臣妾知道了。”
这一笑,倒让魏临目光一滞。
他这皇后是小门小户出身,懦弱怕事,在他面前向来是谨小慎微,跟个鹌鹑似的,那副模样他最是厌烦。
娶她,不过是因为先皇感念她父亲的救命之恩,定下了娃娃亲。
今夜宫宴,皇后与先前判若两人,不仅举止落落大方,言谈也是从容自若。
是他以前没留意她,不知她还有这一面?
一个小宫人端着两碗醒酒茶进来,置于案上,又退了出去。
佘凤适时松开两人交握的手,端了一个茶盏放到皇帝跟前,“臣妾见皇上今晚喝了不少,还是喝点茶醒醒酒,免得耽误明日早朝。”
魏临接过茶盏,没喝一口,直接放回案上,一双星眸擒住佘凤的眼睛,看了良久。
“皇后今日说的,鸡变藕不变是何意?一道菜名?”
佘凤刚含了一口茶,听到这句差点没喷出来,硬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莹白的脸涨得通红。
魏临抬手替她顺了顺后背,垂眼一看,皇后这小脸涨红的模样,比起刚刚的端庄大方要生动不少。
佘凤今日参加宫宴,给自己化了个精致的妆容,比起素净的原身,多添了几分明艳。
魏临喉结微动,抚在她后背的手顺势往上,不如今晚宿在这,好好怜惜皇后一番。
他托住她后颈,渐渐凑近。
佘凤眉头轻蹙。
呸,狗皇帝话没说几句,就开始动手动脚。
她伸出两指,轻轻抵住魏临双唇将他推开,“且听臣妾给您慢慢道来。”
“奇变偶不变,其实是一个算术口诀,是臣妾先前闲来无事,偶然翻看杂书所得。”
魏临:……
这女人突如其来的一本正经,将他心里生出的一丝旖旎浇了个干净。
“皇后还真是博学多才。”
佘凤似是没听出他话中的不满,扭头叫宫人拿了纸笔过来。
“皇上谬赞了,臣妾愿为皇上讲解一二,我们先来看一下奇数和偶数的概念。”
魏临:???
……
“所以说,不管是什么情况,都无需考虑它本身是正还是负。”
佘凤在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公式,将毛笔一丢,伸了个懒腰。
对面的魏临早已困极,一手支着侧脸,直接就那么睡过去了。
佘凤往后靠了靠,看着眉目轩朗的天子,眸中没有半点波澜。
这皇帝长得不错,跟他睡一觉也没什么,她就是看不惯这人一副高高在上施舍人的姿态。
旁边的宫人都是一脸萎靡不振,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抠着自己的手指,生怕自己打瞌睡。
只有殷公公还面色如常,不见半点疲态。
“皇后娘娘真是了不得,老奴自幼在翰林院帮忙,也从未见识过此类书籍。”殷公公将一袭薄衾披在皇帝身上,语气有些随意。
佘凤谦虚道:“都是些闲书,进不了翰林院。”
殷公公拢了拢袖子,“这事可巧,我瞧崔将军对这算术一道似乎也颇有见解。”
佘凤抬眸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只是对上了口诀,不见得见解就有多深了。回头若有机会,本宫还想再考较她一番。”
“夜深了,殷公公也歇一歇。”
她说罢站起身,径直往里屋去,不再同这老太监搭上一句话。
殿中刻漏往前走了一格,殷公公上前轻轻推了推魏临,“皇上,五更天,该上朝了。”
魏临头往前一点,醒转过来,转了转脖子,觉着有点僵。
他冷漠地看一眼里屋,皇后呼吸绵长,睡得正熟。
殷公公留意到他的目光,往前走了两步,“老奴这就让人去唤皇后娘娘。”
“不必。”
魏临收回视线,张开双臂,待宫人替他换好朝服,径直踏出寝殿。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佘凤睁开眼,翻了个身。
【佘凤】终于走了,这一晚上累死我。
【聂灵嫣】凤凤啊,下次你就直接跟他说身子不爽利,让他去找其他妃嫔。
【聂灵嫣】没必要拿数学伤害人,更没必要折腾我们。
【聂灵嫣】看你文字直播了一晚上,结果连前戏都没有,简直是诈骗。
【佘凤】?
【佘凤】你在期待什么儿童不宜的事?
佘凤打了个哈欠,眼皮子逐渐耷拉下来,讲这一夜,她也挺耗神。
【佘凤】是你自己上蹿下跳要吃瓜,开着聊天窗口舍不得关,怪我咯?
【佘凤】你看人家崔将军,一声都没吭。
刚说完这句,就看到崔小宛冒了出来。
【崔晚】我刚起床。
【崔晚】大爷的,护国大将军还得上早朝,早八都没这么凄凉。
【崔晚】你能不能劝那皇帝改一下上班时间?五更天,是正常人的作息吗?
崔晚手脚麻利换了一身官服,带着一身起床气绕出翠鸟儿巷,忽然又折了回来,朝西边的屋子上头眺了眺。
昏暗的夜色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哪个狗东西在监视她?
作者有话说:
皇后不谈恋爱。
第10章
崔小宛追过去,只看到一只野猫蹲在屋顶,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趴下了。
她脚步一轻上了屋顶,在沾了瓦砾粉末的正脊上发现了半个脚印。
果然不是错觉。
正打算凑近去看个仔细,就听到底下一个女人骂开了——
“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我们这一片都穷得叮当响,想偷东西去铜雀街!别三天两头地跑这来踩点!”
声如洪钟,也不知是攒了多久的怒气,震得一旁的野猫打了个激灵,跑掉了。
崔小宛想起自己是个要上朝的社畜,飞身下了屋顶,匆匆往宫城赶去。
临进大殿时,正好在殿外撞见于丞相。
于丞相轻哼了一声,“崔将军昨夜可睡得好啊?”
这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估计是昨夜回去发现踹他儿子下水的就是她,又不好在面上发作。
崔小宛冲他点点头,“还行。”
于丞相一股气憋在心里,面如菜色,顿了顿,率先进了大殿。
朝会都是些冗杂的琐事,大多是什么升迁贬官,赈灾济贫,崔小宛听了两耳朵,只记得两件事。
一是南苍与大巍修好,不日便会将质子送到晸京。
二是她护国大将军还住在翠鸟儿巷不太像样,皇帝给她赐了府邸,是座早已修葺好的空宅子,就等她拎包入住了。
【聂灵嫣】我酸了,崔小宛穿过来没多久就有房了。
【聂灵嫣】而我,什么都没有。
【崔晚】……
【崔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郡主没资格说这种话。
【聂灵嫣】你这是歧视!
崔小宛不想理她,直接关了面板。
她今日刚弄明白“温如月”三个字怎么写,打算下了朝去户部碰碰运气。
戎马图拍卖也已过了好几日,温如月要是能看到图,早认出她,设法与她相见了。
这么久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估计是刚好错过拍卖,又或是人不在晸京。
“站住,干什么的?”
刚到户部门口,崔小宛就被守卫一左一右拿长矛堵在外边。
她掏出身份令牌,在两个守卫面前晃了晃,又收了回去。
“原来是崔将军。”两个守卫看过令牌,将长矛收了,态度客气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