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诺的眼神却很冷漠,“你这么做,无非是助涨了这些人赖在这里的职业风化。并不算什么善举。”
“冷设计师一下子说的这么高格调,我都要跟不上了。”谢然递给冷诺一张票,把剩下的零钱装进了口袋里。
“你还希望我喊你谢主任么。”冷诺好像就是要发脾气的口吻,张嘴就很冲。
谢然别的不行,脾气就是磨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他陪笑道,“冷诺,今晚的事儿,你忘了么,我也在场的。你不用总回避着。最后那一下子,我还觉得你又帅又酷,都想替你鼓掌呢。”
“替我鼓掌?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设计的绝妙啊,好一个一损俱损!你是不是特意留的2楼西阳台的解锁扣。你以为我也跟那个姓张的一样,相信是天将帐篷给他家好事儿多磨么。”冷诺迎着谢然一张笑脸的依旧是一张冷脸。
等了片刻,两个人直接陷入了沉默。
这突然的沉默有些诡异。
冷诺转身看了看谢然,竟然站在原地目视远方不动了。
“怎么?谢主任也有没话说的时候?看什么呢,看得这么专注?”还是冷诺开口打破了沉默。
“那边是张梅霞。”谢然只蹦出来了几个字。
“什么又是张梅霞了?”冷诺听见这个女人的名字就觉得头要炸了。
“林宽今晚不是一个人坐火车,他的新婚夫人也跟着他一起进了站台。”谢然的眼神还是停留在了远处,但是回答地很利索。
“她也是来送行的吧。新婚饯行,这不是很合乎情理么。”冷诺不懂这有什么好看的,她只想快步离开。
“不是。她刚刚捡的是车票。检票口跟我们不一样。”谢然这才转过身对着冷诺正常说话了。
“隔着这么远,你还戴着眼镜,这都能看清楚。”刚这么问完,冷诺声音温柔了几分,“我不是说你眼睛不好使的意思,毕竟太远了。”
“冷诺,你不用跟我见外。其实,在婚礼上,我就听见张胖子四处打听着找人买今晚的火车票了。说他闺女一天都等不了,要死要活的非要跟林宽同一天出发。”谢然眉眼微垂,他尽量放低声音,不想恶意再去打击冷诺。
“那,正好了。他们新婚燕尔,路上不寂寞了。”冷诺说完这句,自己都觉得胃酸反了上来,太介意了,真没意思。
谢然:“冷诺,本来不打算告诉你。我打听到,张胖子给她闺女买的是最后一张软卧。而林宽好像是硬座。所以,路上恐怕不是你说的那个画面。”
硬座,这次冷诺又莫名心抖了下。
到了京市才能换火车,但从渤广到京市的火车是二十四个小时。
她没坐过这么久的硬座……冷诺强制着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了。
人都不回来了,还管他硬不硬座的,折痛了腰又关她什么事!
第96章 月台
冷诺虽然没刻意问过, 但她几次听林枫提过:说西藏环境太艰难了,暂时只是林宽一个人过去。
张梅霞已经有了身孕,要安胎养身, 本来说要生下来孩子再去跟林宽团聚。
但接触过几次要死要活不要脸的张梅霞, 冷诺清楚, 在她眼里, 这个曾经差点儿做掉的孩子远远不如这个丈夫来的珍贵。
所以,张梅霞这个突然的举动,并没让冷诺有多惊讶。
冷诺还在愣神儿, 旁边的谢然轻轻拍了拍她:“车站里人多声吵, 喊你都没反应。冷设计师,不会真在琢磨铁路吧?”
冷诺抬头对上了谢然半分取笑, 眯缝着的眼睛:“有事儿么?”
“给。”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端着两碗热豆腐脑。
冷诺看了看豆腐花上撒的绿色香菜丝, 红色辣子油,闻着也豆香浓浓的,搁在平时她早忍不住流口水了。
可是, 她现在真就是没有食欲。
“冷诺, 我这里端着两碗烫手啊。你倒是帮帮忙拿上一碗。”谢然把右手上的一大碗又往前送了送。
冷诺这才不情愿的接过去一碗。
“卖豆腐脑儿的大爷生意不错,人家还等着收回去碗呢。你多少吃点儿吧,一晚上空灌一肚子白酒,林家一个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了。”谢然说着, 自己蹲在了地上铁勺子搅了几下, 开始大口小口。
冷诺看了眼这蹲在墙边吃豆腐脑的形象, 忍不住恼笑了:“我这么跟你蹲在墙边捧着大碗狼吞虎咽的就有大家闺秀范儿了?”
“矫情!上了工地, 谁不是蹲地上吃。这叫职业精神。冷设计师难道日日纸上谈兵, 还没进过工地?”谢然一套套的也就是为哄她个开心。
“行了。吃你的吧。要是北港开工了,我就在工地边上搭个活动板房, 天天住工地里。”冷诺半开玩笑地说着,也是现在心累,真心想着躲开城里的喧闹,夜里听着海浪声入睡。
谢然几下子吃完了,走过去把空碗还给了大爷。大爷端着空碗看了眼,又看了看旁边的冷诺,眼神儿有些困惑。
谢然看着冷诺的樱桃小口,催促着:“人家大爷挑着担子一直往咱们这边看呢。你也快些吃了,不然大爷会以为你要偷他的碗呢。”
“你别虚张声势,以小人之心度大爷君子之腹。他看着我,无非就是冲我点头笑笑而已。”犟着嘴冷诺手上也开始搅动着勺子。
豆腐脑不凉不热,入口滑爽,冷诺只要动了勺子,就算没胃口也几口吃完了。
谢然拿走了她的碗,这才开口,“倒不是虚张声势。冷诺你抬头看看,对面月台上,你那个前夫盯着这边,也是在冲咱们点头笑笑么?”
冷诺手里的碗若不是这会儿被谢然接了去,这碗没准儿真就砸到地上了。
年轻的视力太给力了,能看清对面月台上行人脚下逃窜的一只老鼠。
她猛一抬眼,只在刹那间对上了林宽深邃的眸子。
转瞬,那双眸子就变了色,从温情尚存的褐色染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
林宽倒也是没回避,只是好像根本不在乎他们,继续在冷诺的视线里做着他自己的事。
冷诺刚刚站着吃完了豆腐脑,这会儿却不顾什么形象,蹲在了墙边,干脆腿一伸,坐到了地上。
她也想离开,却走不动了。
月台的对面,看得到却听不见,他眼前的林宽跟林立双拳相顶,又跟林枫双肩相拥。
一直拎着大小行李的林立,今天竟然没哭鼻子。
时间没留给他们更多拥抱道别的机会。
【开往京市的J389次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
列车员对着喇叭一遍遍的温馨提示,终于让林立搀扶着林枫准备离开了。
林枫的腿不好,如果留下来等着火车进站,硬座车厢站票的人背着大小的编织袋子蜂拥挤上去,就算有林立陪着也难免被挤到。
所以他们就在火车进站之前,跟林宽正式别过了。
“冷诺,你是……”谢然下半句没问出声音。
“我们也走吧。”冷诺拍拍裤子正要站起来,又迎上了林宽突然奇怪的带着蔑视一般瞥过来的眼神。
她来不及跑掉,就看见对面的林宽把不远处的张梅霞拉到了身边,两个人对着她,像对着照相机镜头一般,一个笑得可怖,一个笑得可恨。
冷诺差点儿又坐下去,她扶上了墙的功夫,林宽突然把手搭在了张梅霞的肩膀上。
他缓缓侧转过头去,正对着张梅霞,只留给了冷诺一个微微倾斜的背影——终于,火车进站了。
刚刚还说要看看月台看看铁轨的冷诺好像在火车站里看见了吃人的狼,她扶着墙,片刻都不想再留下来,心有余悸匆匆离开了。
再回到家。
林家的院子里,一下子就少了两个人。
山妞没了,林宽走了。
林立一个人楼上楼下的跑了几个来回,大晚上的整个人已经满头大汗了。
林立走进厨房咕咚咕咚猛灌了半茶缸子水,才开口:“冷诺,二哥说你不想再住在楼下了。他让我把他的房间收拾了出来,被子褥子不是二哥的,都换了新的。今晚就能用了。你上去吧。”
见冷诺没反应,林立又补充了句:“正好大哥腿不好,他没法来回上楼。我擅自把你们三个的屋子都给挪了下。让大哥睡楼下吧。”
冷诺没太在意,只是随意“嗯”了一声,意思知道了。
“还有,谢大哥。你也早些回去吧。也是累了一天了。”这么说完,林立还是有些腼腆的露出了一个小虎牙,“二哥说了,他不在家,不让外人留宿。”
林枫手指敲了敲桌子,“林立,你得早起,去睡吧。我跟谢然再问问北港去污改造的计划就把他赶走。”
等林立上楼了,林枫跟冷诺一个节奏,酒盅都不离手。
“北港的去污改造是好事儿,现在材料还没出来,等三化把材料弄出来,我再跟你们细说。”只有谢然眼前的酒杯里还静如止水。
另外两个人,这会儿没办法静下心来构思北港的桥,他们的杯中酒,一直涟漪荡漾。
“谢然,记得上次在茶余酒后那家饭店里,你说你随身带酒的。你上次请我喝的是那瓶烈酒,是伏特加吧,还有么?”冷诺脸颊是白的,眼睛是红的,红白相称的更显得此时的她,仿佛一只掉进了桂花酒坛里的玉兔,只为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