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哥,冷诺突然找二哥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是知道就告诉她一声。”旁边的林立虽然听不太懂谢然的话,但他看得清楚,冷诺是真急了,而且口口声声要找的都是他的二哥。
“小立,你别插嘴。”冷诺没动,“谢然,你用不着这么急着赶我走,你现在腿不方便,也在这儿拼了命地赶着资料,为了北港,你的付出,我冷诺看得清楚。但你也别跟我葫芦搅茄子,这次林宽不可能突然就蒸发了。”
“那你扒拉着找啊,我谢然家就这么一屋一厨,你随便找。我的确提醒过你,嫁给了师兄就好好做他的妻子。可你?!”谢然往后仰着,嘴上一咧,浑然不在乎。
“对,你是告诉过我,如果我背叛了林枫,你就会让林宽消失。我跟林枫之间是坦荡的,不存在什么背叛,所以我今天就是要来说清楚,也问清楚,林宽在哪儿?”冷诺丝毫没有躲闪。
她狠狠地盯着谢然的眼睛。如果谢然是雪地里绿瞳的野狼,那她就是草原上擅猎的雌狮,虽然平时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既然有这一天要对峙,冷诺不会服输。
“行。我告诉你。林宽他在哪儿,我不知道。”谢然一咧嘴,话说的轻巧,“我谢然没欺瞒过你冷诺。你信不信无所谓。但我猜,林宽不是出事儿了。他只不过是想把你让给他大哥而已。他躲开了,他躲开不是因为他怕了,他喜欢你是真的,他更爱他哥也是真的。你自己权衡吧。”
冷诺勉强坚持着听谢然把话说完,可她一个字都不信,林宽今天早上明明答应过的,答应过要回家,要守着她,要娶她……
“冷诺,你走吧,去找林宽吧。没想到北港在你眼里竟是这么没分量。你知道么,为了北港,林子江,还有他的那些女人,我的穆然,把命都搭进去了。我谢然没法陪你玩了。”谢然依着床腿儿,仰着头,坐在地上,又捡起来另一张冷诺画的桥基减压法侧图,又一次抬手撕了个粉碎。
“谢思进,冷诺说的不错,我们也没法陪你玩了。”冷诺的身后,突然走进来的林枫一把揽住了冷诺微微颤抖的肩膀,扶着她站了起来。
“师兄?”谢然抬头看见了林枫。
哐。
林枫把冷诺做的一摞子资料都摔在了谢然旁边,“你现在要做的,冷诺已经做好了。申报国家项目的资料,她已经做好了。而且做得很完美。”
谢然张了张嘴,看了看林枫,又看了看冷诺,随手翻了翻资料,愣是没说出话来。
“你竟然要挟她?!冷诺不嫁给我,你就让阿宽消失?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真不能相信这是你的话。”林枫垂眼扫过地上的一片狼藉。
“师兄,你误会了。”谢然慢慢挪到了林枫脚边,“我只是想,你们也是彼此知根知底儿的两个人,你们是有感情的。和和气气在一起,我们才能把桥建起来……”
“谢思进,我们的确是和和气气在一起的,我是大哥,她是弟媳,是一家人。可你,插手太多了。我知道你的确付出了很多,可是,冷诺付出的是你的十倍,百倍,只不过她从不说在嘴上而已。我看不想建桥的人,是你吧。”林枫一抬腿从谢然的手里把脚抽了出来。
“林枫,别说了。别把事情混搅了。”冷诺打断了林枫。“在建桥这件事上,谢然的付出是真实的,你的付出也是太多太多。”
“丫头,你怎么还能替他说话,谢思进他简直……”林枫锁紧了眉头。
“林枫,我们三个都不会放弃,我会跟你们一起把桥建起来。无论发生什么。”冷诺竖起食指贴在了林枫嘴边,打断了他还要凶谢然的话。
“冷诺,”谢然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他仰起头叫着冷诺的名字,也不喊什么设计师了。
“我知道是我太在意师兄了。我曾经把穆然的死怪在了师兄身上,害的师兄把自己锁在家里这么久,所以一直想补偿他。嗯,如果你们之间都这么坦荡了,我还有什么可坚持的。”说完谢然的脸上绷着的肌肉松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神情更让人捉摸不透。
“谢思进,你到底知不知道阿宽去哪儿了?”这一次林枫也松了口气,声音缓了下来。
“告诉我吧,谢然,我保证,我只想知道他在哪儿,我会设计出来你这辈子都想不到的桥。”冷诺也不再灼灼逼人了,只是她的焦虑丝毫没有少。
谢然朝著书桌的方向努了努嘴,“我不知道林宽去哪儿了。不过,猜得到他为什么今晚不会回去了。”
林枫小心地踏过铺了一地的纸张,拉开抽屉之后却又关上了。
看着谢然绑着石膏的两条腿,他忍了一晚上,还是抡起了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次来拦着林枫的只有林立,一转身冷诺已经出去了。
林枫要追出去却被谢然一把拉住了,“师兄,你真想只做个大哥,今晚就留下来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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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宽在外面走了一整天了。
整个靴子里的雪化了又落满了,脚底湿透了又结冰了。
总算太阳落山了,他再也不怕看见熟人,看见他这张脸,拐弯抹角地赶他走了。
雪越下越猛,宁静的夜里林宽的烟头又一次被雪花打灭了。
他掏出火柴盒晃了晃,没有声音,里面已经空了。
看见冷诺笨拙地推着车子,看见她飞速在雪坡上疾驰,看见她一头栽进楼道里摔的身上好几处破了皮儿,流了血……可是,他没有过去。
因为,他也看见了冷诺身后不远处,一直有大哥跟着。那张照片上,他们行的是夫妻间的事儿。
大哥踏着雪,咯吱咯吱在夜里的新雪上一直跟着。那个笨丫头到底是急什么,竟然能没注意身后跟得那么紧的大哥。
林宽把摩托停了。
看见冷诺进了谢然的楼道,他便坐在了暗处的雪地里。从怀里掏出来了平日里冷诺常跟大哥畅饮的二锅头。
他的脚早就冻僵了,却是浑然不觉。
他拧开了瓶盖,雪夜里飘出来的酒香太久违了。
他再也不想忍着了。
咕咚咕咚。
飘雪簌簌。
等林宽再仰着脖子,瓶子已经空了,只有芦花般的雪瓣落在嘴里,无嗅无味,一片索然。
林宽干脆躺在了雪地上,抬起手,碎琼乱玉的雪夜竟有些刺眼,他闭了闭眼睛,好想这么睡过去。
谁也别来扰他清静,他想做个梦,梦里有他的妻子,那个他愿意等一辈子的女人。
可是,偏偏好吵。
“小妹妹,这么晚了,一个人去哪儿呀。”
“别这么急呀。”
“就是就是。”
“……”
何苦梦里都扰他清静。
突然,“滚,都给我滚!”好大的魄力,好强的气场,好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把要睡过去的林宽喊得神清志明。
林宽好久没跟人抡拳头了,好爽,他还没握上实拳,三个膀大腰圆的人就纷纷拖着两只脱了臼的膀子跪在地上求饶。
“滚,都给我、滚!”林宽学着冷诺的口气,放开嗓子低声吼了起来。
没等声音回荡,雪夜又回复了宁静,刚刚还缠着冷诺的几个混混早就没影了。
“你凭什么让他们走,你凭什么!”眼前的小女人突然指着他的鼻子冲着他嚷了起来。
林宽眼前有些晃动,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女人站不稳了。
他伸手扶了一把,却扶空了,他自己差点儿栽倒,“不让他们走,还、还留着他们发、发工资么?”
林宽都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做梦他也说不出这些话来。
“对,你还真说对了。我真谢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出来了,我是不是等到天亮也找不见你。林宽,你混蛋!”眼前的小女人点着他的鼻子好像骂得有些凶了。
林宽按了按太阳穴,刚刚站得猛了,挥了几下胳膊,只觉得脑子上的血管要裂了一样,突突跳地厉害。
“冷、冷诺,你怎么还要谢、谢他们。他们是流、氓啊,你个傻姑娘,你、你知道他们拦着你要、要、”林宽从来都不知道怎么自己也有咬着舌头,说不清楚话的一天。
“干什么?你告诉我呀,他们要干什么?我这辈子就见过你这么一个流氓!”冷诺眼睛都红得要泵血了,她握起手来,狠劲儿捶着林宽的肩膀。
“你、让我、告诉你什么?”林宽往前迈了一步,他觉得脑子也转不动了,他好像真得好好跟冷诺确认下。
可肩上被冷诺狠劲儿一推,脚下一个趔趄,他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眼中要站不稳的冷诺,拦着腰跟她滚进了半尺深的雪沟里。
“冷诺。”林宽总算清楚地喊了句冷诺的名字。
“嗯?”冷诺趴在林宽的身上,氆氇着头发上的雪,雪花棉花絮一样刚好盖满了林宽的双眼,雪化了,他的眼角流下了两行冰水。
被雪花一冰,林宽总算吐字清晰了些,“冷诺,我好热。你哭了?”
“笨蛋,哭的人,是你!”
“噢。那你别哭,我来告诉你……”林宽猛一抬手,把冷诺的后颈往下一按,红唇微启的冷诺再说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