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改嫁衣时谢然的话,“这盘扣不是给别人看的。你想想,晚上解扣子的可是你自己呢。你磨磨蹭蹭要是解不开扣子……”
林枫赶紧摇摇头,松开了手。
然而,冷诺自己却把手伸进了领子里,用蛮力要拽开领口,根本拽不开,反而勒得更紧了。
“丫头,你把手松开,我帮你。我扶你坐起来行么?”林枫每句话都问得小心翼翼,声音柔和地好像怕吵醒了睡熟的小公主。
冷诺点了点头,被林枫扶起来,背对着他坐在了床头。
看不见冷诺的脸,林枫总算舒了口气,他太熟悉这件嫁衣了,即使闭上眼睛,他也知道每一个盘扣的位置,扣眼的松紧。
后领上的盘扣,只有一颗,还是按照谢然磨叽着改的,林枫只单手一挑,就轻轻解开了。
转眼,浑身热得滚烫通红的冷诺,借着这小小一个豁口,把领口往下一拽,胸前的一排按扣已经噼啪噼啪轻松扯开了。
露在林枫眼前的,不仅仅是白皙里透着粉盈的脖颈了。他慌乱中,抓起被子就披在了冷诺身上。
嘴里喊着:“别着凉。披上。”
药劲儿上来了,早就热得烦躁了的冷诺,这会儿哪儿还能受得了这么厚的被子。
“热——”她这一声嗓子早已沙哑。背对着她的林枫看不见嘴型,根本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冷诺猛一抖胳膊把被子抖了下来。
“水。”她嘴上一张一合,猛一个哆嗦。
被冷诺扯下来的嫁衣,好像像被剥落的红玫瑰花瓣,落在了深红色的被子上,更让林枫的眼前一片缭绕昏花。
根本不知道冷诺在说什么的林枫一下子不知所措,误以为她是着了凉才寒颤,这一次两只手抬起被子帮她捂了个严实。
看见冷诺挣扎着要挣脱被子,林枫手慌脚乱中只好从后背抱上了她。
可是他这一抱,仿佛抱上了剥落了花瓣的刺玫瑰,他被狠狠地刺痛了,刺里有毒,让人上瘾,让人再也动不得的毒。
被子只裹住了冷诺的后背,可林枫环抱过去的手却停在了冷诺的胸前。
林枫已经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有些分不清了,分不清他抱着的还是不是松软柔滑的丝绸被子了。
冷诺的双手按在了林枫的手背上,十指交叉,让他只能屈膝跪在床前无处抽身。
看见冷诺微微侧过来的脸颊,红的比玫瑰还妖艳,比山茶还粉盈,比朝阳还要耀眼。
“热、热。”这一次冷诺薄唇轻启,是贴着林枫的耳边吹起的热气;他听见了,也听懂了,只是无法回应了。
冷诺的手太娇小了,林枫的手太瘦了。
她只能从手背上十指相扣,才能紧紧扣住林枫一双骨节分明却指肚上生了薄茧的手。
冷诺的额角已经有细小晶莹的汗珠渗了出来;林枫的眉峰已经有豆大的汗滴子淌了下来。
冷诺的手用着蛮劲儿在往下按着,隔着一层薄薄的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的棉布兜,林枫的手掌已经失控了,它剧烈的颤抖着,无处可躲。
他终于明白了,他似乎看懂了,可是他一直绷着的弦却被生生扯断了。
林枫的眼前从一片红艳艳到赤紫嫣红到五光十色……
他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他张开嘴就该说一句与中年男人相符,稳重沉稳的话才对。
他上下抖着喉结,反复张合着嘴,终于开口了:“穆然,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别折磨我了。”
冷诺嗓子里像是吞了一口黄沙,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可是林枫这一声低哑沉稳的呼救她听见了。
冷诺松开了林枫的手,拼了力气转过身来,她双手托起了林枫的脸,想让他看清楚:她不是穆然。
林枫竟是同时去托住了冷诺的下颌,一只手轻轻在她的脸颊上反复抚摸着。
“穆然,真的是你么?你别吓我。真的是你回来了么。”此时的林枫眼神恍惚,双瞳紧缩,眉峰滑落的汗水流过眼角,眼角也不断有液体涌了下来。
“别去了。老爷子的心思全在他的桥上,你不能再扑过去了。你能听见我说话么?”林枫的声音浑厚却清晰,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已经把她的脸颊按得有些生疼了。
她自然听得见他的话,可是她听不懂,也不想听懂,她身上又热又燥,真的有些怕了。
“穆然,你清醒些。思进他一直在等你。老爷子不值你这样,我也不值。你是他的妻子,我是他的儿子。我求求你……”林枫额角的发丝已经湿透了,虚脱的汗水流水一般从林枫的发梢淌了下来。
冷诺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林枫在乞求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只是想让林枫闭嘴,她要崩溃了。
冷诺很想让林枫住嘴,可是任凭她多用力,沙哑的喉咙却怎么也挤不出声音来,无奈之间,她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穆然,穆然,不,你不是穆然。”林枫拼命喊着一个名字又拼命摇着头动摇着。
林枫不清醒了,她又何尝不是。
她的眼前时而是林宽,时而又是林枫,耳边好像还是那一夜草原上的风声呼啸,要已阵阵耳鸣,根本听不清眼前的男人在乞求什么。
冷诺捧着这张脸,往身边拉了一把,她只想让这个男人闭嘴,让他安静。
屋子里的白炽灯熄了。
谢然设计的洞房,为了展现这身嫁衣的古典妖娆,屋子里只有两只高照的红烛。
此时红烛的火焰在左右摇摆,两个人的倒影也在前后摇坠。
穆然的面孔,她只在殡仪馆见过遗像。
在新婚床上,被林枫反复呼唤着这个名字,即使是走过荒漠的冷诺也会害怕。
冷诺再也听不得一个字了,她迎上了眼前相隔不过咫尺的面庞。
终于两张满是汗水的脸,鼻尖相触,鼻尖相抚,几次鼻尖相蹭之后,林枫不再说话了。
他躲了一晚上的吻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去,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来的更猛烈了。
他没法呼吸,在窒息中脑子里的色彩斑斓终于只剩下了一片白色。
他毕竟不再年轻了,不会像林宽那般,有着年轻人的活力火力,一点就着,能跟冷诺势均力敌的挣扎。
他在缠绵中渐渐虚脱,垂下了双臂,闭上了眼睛……
第168章 印记
跪在床前的林枫, 就这样一点点脱了力气,在如此柔弱的缠绵中,脑袋一耷拉, 竟然顺着冷诺的肩膀滑了下来。
她已经拖不住这张虚脱到满脸大汗, 脸色煞白唇色酱紫的脸了。
冷诺一下子醒了, 就算喊破喉咙她都不在乎了, 她沙哑着嗓子,一遍遍推着摇着林枫。
“林枫,你怎么了。”
“林枫, 你醒醒。”
“你别吓我, 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
哐,门被从外面踹开了。
冷诺猛一个哆嗦。
“冷诺, 是我。林宽。”人没进来, 先是熟悉的声音报上了姓名。
冷诺这才松开了林枫,喘了口气,抬起手擦了把自己脸上的汗水。
林宽一身黑色中山装, 只抬眼看了看冷诺就蹲下身给林枫把起了脉。
“林宽, 你……”忽然对上了林宽炯然的黑瞳,冷诺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
“嘘。等下。”林宽闭上了眼睛,在专注地听着林枫的脉搏。
“大哥,是我。阿宽回来了。你能听见我说话么。”林宽一边贴着林枫的耳边轻声呼唤, 一边把他的脑袋单臂抱了起来。
按住了口鼻见凸起的棱角, 林宽一遍遍重复着简单的几句话。
“大哥, 别怕, 没事儿了。来, 喝口水。”
看见林宽往林枫的嘴里塞了一片小白药片才给他喝下水,冷诺忍不住问, “他怎么了?你给他吃的什么?”
“安定片。”林宽真的好像顾不及周围家属询问的主治医师,只言简意赅的回答几个字。
林宽拉开被子,抓起褥子上面的白毛巾,帮林枫把脸上的汗擦了又擦。
一直单手抱着林枫的脖颈,再往下擦汗水不容易,林宽又一次抬起头,目光冷冷的,语调也冰冰的,“能把大哥放你床上么?”
“林枫都这样了。你怎么突然这么见外。”冷诺往床角挪了挪。
把林枫放平,解开了他刻板的新郎装,林宽自己也脱了外套。擦过林枫身上早已湿透了的汗水,他动作连贯,中间没再说话。
过了五六分钟,林宽才站起身,转了身子。
“你这是要走么?”冷诺问。
“不走,给你重新去取杯水来。”林宽脚步没停下,转眼功夫果然又回来了。
林宽这趟回来,手里拿着的不止一个白色茶缸子。
“把药吃了,先喝上水吧。”说着就坐过来要往冷诺的嘴里也塞药片。
“我也要吃安定片么?”
“不是。能让你缓解下身上的热。”林宽手上动作没轻。
“我是个醒着的人,你是不是该问问我!用不着这么蛮横。”冷诺身子一晃躲开了林宽的手。
“是么?你清醒么?这种下三滥的事儿,一猜就是姓谢的干的。你肯喝他给的酒,信不过我给的药么?”林宽把小药片送到了冷诺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