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不用这么说。我明天就去申请做通宵夜勤,一个月下来能挣个80多。”
这还堵上气了。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厨房,白炽灯下,冷诺一抬头,就能看见林宽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一个医生,最不顾的命,就是自己的命。这再通宵还不得要命!
“那个,我睡不着,其实还是挺害怕的。这屋子这么大,你大哥又好像心智不稳。再有人来,怕招架不住。通宵夜勤的事儿,能再缓缓么?”冷诺扯东扯西的顺口就来,倒算是合情合理,又是商量口吻,林宽把她送到屋门口,没有立即答应,但也没强硬坚持。
“六姨睡吧,我今晚在家。你脚伤没好,明早不用早起。”说完林宽才关上门转身离开。
等脚步声远了,冷诺的精神头完全不在屋里,隐隐听见楼上安静了,她还是轻手轻脚跑出了屋。
晚上那会儿,只来得及看了眼林宽的图纸,还没看到林家老爷子的原图。
这次,她径直来到了书房,只开了盏台灯,很快找到了北港大桥的手绘原图。
这张建筑图纸可是跟林宽的建筑图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宏观图雄伟壮观,细看构图精准,细节精湛,的确是张令人望尘莫及的大手笔杰作。
右下角还有个小小的铅笔署名——林子江。
虽然跟这个画稿的原创林子江只有葬礼婚礼上的两面之交,如今作为林家没过门的儿媳,他也只能算名义上的公公。
可是看到这张图,冷诺也难免惋惜,这么个建筑豪杰便折损了。
看得出神,没一会儿天已经蒙蒙亮了。
冷诺不曾察觉,直到听见门口有轻轻的铁索声。
冷诺猛一回头,整个人冷不防猛的打了个哆嗦。
“嘘!”林枫食指放在嘴边。
“小丫头,你能看懂?”不喊她六姨的林枫,目光并不呆滞,眼睛里是有光的。
“嗯。”冷诺点点头。
“你会画图?”林枫眼角微抬。
冷诺继续点点头。
“晚上来画,我帮你看看。现在,回屋睡觉去。”林枫指了指楼上,“阿宽醒了。”
冷诺也听见了楼上有开门声,她会意的眨了眨眼睛,蹑手蹑脚又敏捷地溜回了自己屋里。
其实,盯着原图看了一宿,冷诺早已有了明确的构思,甚至在选材和建造法上也有了改善的主意。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都是北港大桥的英姿飒爽。
第10章 北港
一睁眼,天已大亮。
把冷诺吵醒的还是窗外林立的嚷嚷声。
“哥,你干嘛非让我去叫,人家女孩儿前一天没睡好,这会儿懒个床那是生理需求……”
之后又是啪一声,也不知道这一下子是不是敲在了林立的后背上。
冷诺已经换上衣服坐了起来。
“六姨,吃饭啦!”
“就来啦!”
林立跟着冷诺两个人隔着门喊。
冷诺已经站了起来,拉开门正要出去,门一开,竟是林宽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盆子进来了。
新婚第一天,那是事出有因,这平白无故的就给她打洗脸水来,冷诺并不打算领林宽这份情。
冷诺:“我自己出去洗脸。”
林宽:“嗯。我是来看看你的脚的。”
林宽不由分说,捧着盆子往前走,这架势如果不给他让步,感觉能被他推倒。
冷诺倒退两步,被林宽的气势逼得太猛,一下子又退到了熟悉的床边坐了下去。
林宽已经蹲下身子,也不吱声,把她刚换好的袜子给脱了。
冷诺一着急:“喂,你就不能说句话?这算干什么?”
“有些消肿了,可以热敷了。”林宽压根儿就没抬头看她,把手先伸进盆子里试了试水温,接着就把她的左脚给按了进去。
烫!
早春的屋子还凉着,冰冷的脚一下子伸进热水里,冷诺不禁打了个哆嗦,想把脚拿出来,却被按住了。
林宽没抬头,“是你的脚太凉,水不热。”好像是跟水盆子说话。
一句话,对冷热的个人感觉也被他霸道的遮盖了。
片刻之后,果然,烫在盆子里的脚,从下到上透着暖和气,疼痛感好像就这么跟着消失了。
冷诺正舒服着,却发觉林宽的手已经在脱她右脚的袜子了。
“干嘛?我右脚好好的。”
“你在家都是两只脚分开来,一只一只洗?”明明是林宽强词夺理,抬起头还强硬着目光。“一起烫烫,解乏。”
就算是后来有了足浴,冷诺都不习惯别人给她洗脚。
冷诺推开了林宽的手,“这个,我自己来。”她自己脱了右脚的袜子,挽起了裤腿儿。
两只手都只顾着右脚这么一阵功夫,林宽已经在她的左脚上霸道地按摩起来。
“放松下,你这脚底的筋都绷着呢。以前我也经常给爸洗脚。以后没机会了。”林宽死活不抬头,这次又好像在跟冷诺的左脚说话。
这次冷诺听懂了,半夜从医院回来,林宽没提,也没人问。
听这意思,不会是林子江不行了吧。
冷诺试探着问道:“你父亲,不太好?”
“嗯。”林宽就轻轻吐了一个字。
冷诺多少感觉到了林宽不想再提,低头看了眼这个喜怒难辨的男人,一个医生都无能为力的事儿,她帮不上忙,便不再问了。
于是干脆把脸别了过去,心想反正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了。
谁知道,这分分钟还挺长。
冷诺的脚都被搓红了,林宽才把这只脚擎起来,裹在手里用毛巾擦干,打开红花油,又在脚踝上搓了一遍。
这才把她的裤腿儿放下来。
冷诺脚一着地,立即小鹿躲狮子一样的单腿儿蹦出去了。
“六姨,我要迟到了。二哥不让先吃,你快来啊。”林立坐在桌子前面就差敲筷子了。
这么多讲究,就吃个早饭还得全家排排坐。
冷诺看了眼已经摆的满满的桌子上,三碗粥,三个煮鸡蛋,中间还有一碗煮花生,小咸菜,看着就有食欲,可是只有三人份。
冷诺问林立,“你大哥没下来?”
“哦,大哥晚上睡不着,都是上午补觉的。”林立说着话已经拿起了筷子。
听见补觉,冷诺看看这一大早就准备了的早饭,也不知道林宽这个半夜回来的有没有补过觉。
噼里啪啦。
林立三下两下把他那碗粥扒拉完了,跨上书包就要出门。
“骑车的时候别吃。”林宽这么说着,把军绿书包盖一掀,顺手还是把林立桌前面的煮鸡蛋硬给塞了进去。
林立一个鬼脸儿,跨着凳子蹦了出去,头都不回,大喊着,“六姨,务农时脱的衣服还在楼上,拜托了。”
冷诺瞬间头大:这、啥?
真把六姨当保姆了?
还得给他们洗衣服!?
桌子上就剩她和林宽两个人了。
林立前脚出了门,林宽就已经搁下筷子吃完了。
“你、休息吧。衣服,我洗。”林宽蹦着字儿说话工夫,已经收拾了他和林立的碗筷儿。
哎,头一次感慨科技进步,要是能有台洗衣机该是多么先进而效率的事儿。
冷诺不是想躲着,关键她也实在不熟悉程序。
这个时候,反而真心感激遇上林立飞车把她的脚给磕崴了。
冷诺坐在桌子上喝着粥,对着院子,享受着春天阳光早餐。只见眼前的林宽跑上跑下一会儿抱了一团衣服毛巾已经坐在院子中央了。
养鱼池子般大小的铁盆子里,斜插着个洗衣板。
这会儿要是不好好看看,她都担心自己恐怕不会用这些大道具。
看着林宽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的背影,冷诺突然在想,这背影虽然高大,但恐怕也未必就什么都扛得下……
这,得赶紧给这家里找个保姆!冷诺暗暗记在了心里的小本子上。
叮当叮当,又是铁索声。
“大哥,你下来了。”林宽就听见铁索声,反应快。
搓好了衣服,人已经抬起来头,擦了擦手,跟林枫认真说道,“我已经找到了买家,一会儿出门把面包车卖了。就去给刘叔把头金交了。”
叮当叮当,回答也只有铁索声。
冷诺就想不明白了,林宽一口口大哥叫着,这些家里的大事儿都非跟他大哥不开口,又明明从他大哥那儿得不到一个字儿的答案。
这不是对牛弹琴么。
可就算是对牛弹心,林宽也不肯跟她这个“六姨”商量,毕竟她来的日子还浅吧。
林枫嘴上好像咕嘟了句。
“大哥,你说什么?是说北港么?”林宽放下手里的活儿,抬头仰望着林枫。
“六姨,北港。”林枫眼神依然呆滞,只是目视着前方。
北港?!
冷诺灵机一闪,她听懂了。
北港,正是未来北港大桥的施工港口。
是啊,不去现地看看,看着图纸建桥,那不是纸上谈兵过家家了么。
“林宽,我还没去过北港,听说可大了,能跟你去北港看看么?”冷诺赶紧给林枫去盛了碗粥来,开门见山的撒了个娇,她必须今天去北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