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骜向来暴躁,此时此刻竟然学会蹩脚的阴阳怪气:“太正好了。”
谢琛儒雅随和,似是听不懂他话中意义,叹了口气:“我正巧旬假,从学堂回来经过这里。正好表妹可以与我一同回府,回去我再派人过来收拾,可好?”
崔骜冷笑。
周寅却点点头:“麻烦表哥了。”
谢琛面上笑容更甚,似是无意看崔骜一眼,颔首道:“你我是一家人,何来麻不麻烦一说?”
他又看向崔骜道:“崔郎君在这,好巧。”看样子是要污崔骜一把。
崔骜瞥他一眼,有样学样:“和谢郎君一般,正巧路过。”他咬字清晰,刻意放重语气。
谢琛压下眼睫笑笑:“既是路过,想来郎君有正事要做,便不耽搁郎君处理正事,我与表妹先回去了。郎君自便。”
崔骜立刻接话:“我没正事,随意遛马,正巧遇上。”十分没有眼色。
系统听了在脑海中嗤笑,崔骜自打沈兰息出事以后分明日日散学后悄悄送周寅回玉钩宫,今日亦是刻意骑了马从宫中送她回家。
谢琛面上笑容一滞,很快又显得随和:“郎君自便。”
崔骜觉得和他拌嘴没多大意思,低头看向周寅:“女郎,我有秘密要告诉你。”
周寅抬眸瞧他,眼中略带薄嗔,分明是想起方才他的动作怪罪他,此时自然也不愿理会他。
谢琛却看得眼眸微眯,在他眼中这分明是周寅待人不同的表现。她向来脾气好,从未对谁生过气,可崔骜却能惹她不快,说明她对崔骜不同。
果然宫中是有攻略者的。
谢琛为周寅回答:“郎君自重。”
崔骜理也不理他,只望着周寅:“这个秘密与上个秘密有关。”
周寅看上去动摇了。
崔骜又道:“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表妹,我们回去。”谢琛才不管什么秘密不秘密,都是攻略者的手段罢了。
周寅瞧瞧崔骜,又看看谢琛,陷入两难之中。她最终看向妙华,很依赖地希望妙华为她做出决定。
妙华简直要晕倒,这种决定她哪里敢做,于是很没骨气地扭过脸去,不敢看女郎。
周寅左右摇摆,泫然欲泣。她一要落泪,任何困难都迎刃而解了。
崔骜主动上前在她耳边说出秘密,也不要她主动过来了:“车是谢琛弄坏的。”他说完主动退后,生怕再惹她生气。
周寅貌似不可置信地盯着崔骜瞧。
谢琛不知崔骜对周寅说了什么,却看不惯周寅与他耳语的模样,冷淡下声音道:“表妹,走了,母亲和妹妹们还在府上等你回来。”
周寅像是还沉浸在崔骜的那句秘密中,再听谢琛要带自己走,似乎下意识有些害怕,竟然不像一开始那样爽快地跟着他走。
崔骜也不指望周寅能被他送回去,乐见谢琛在她心中形象变差劲。
谢琛眸色深深,叫她:“表妹?”
周寅回过神来,惶恐地低下头去,应道:“是。”
谢琛携周寅上了马车,临上车时不望回头看崔骜一眼,眼中是淡淡挑衅。
马车绕路而行,崔骜翻身上马,跟在马车后面。
系统在他脑海中开口:“你今日看上去好了许多。”
崔骜骑在马上沉默半晌冷笑:“哪怕你这么说游戏结束以后我也会起诉你们公司。”
系统沉默。
……
马车虽不装饰华贵,其中却很宽敞,颇为实用。周寅与谢琛相对而坐,一直低垂着头。
谢琛笑笑:“许久未见,表妹与我生分了。”说实在的,他们过去倒也没多亲密。
周寅轻轻应了一声:“啊?”
谢琛道:“在宫中如何?可还习惯么?”
周寅很有礼貌地应:“一切都还好,家中可好吗?”
“不大好。”谢琛道。
周寅顿时将埋着的头抬起,忧心忡忡地望向他:“家中怎么了?”
谢琛苦笑:“大妹妹近来瘦得厉害,请郎中来瞧也没有瞧出什么病症。”
周寅眼睫微动,看上去忧虑极了:“大表姐不爱用饭吗?”
谢琛迟疑后才答:“她也好好用饭,只是仍瘦得厉害,郎中说是心病,问她她也只说没什么。”他并不是很关心谢荇,一来他总在学堂,二来这里的每个人对他来说都只是数据,他只要扮演好谢琛就够了。对数据产生感情,那才是蠢。
“心病?”周寅跟着念,语声轻软得像一片羽毛。倒也不是未念端倪,早在学礼仪时便有了苗头。
谢琛不知她心中所想,反而问:“那位崔郎君是怎么一回事?”
周寅一颤,像是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遮掩似的道:“没什么……”简直像在欲盖弥彰。
她越这么说,谢琛越觉得有什么:“我看他与你很亲近。”
周寅急忙解释:“他只是个很奇怪的人,我与他并不相熟。”
谢琛仍笑着,眼中笑意淡了许多:“这样啊。”
“是啊。”周寅喃喃,“宫中有许多这样的奇怪人。”
作者有话说:
谢琛:她对崔骜生气,崔骜对她来说是不同的。
周寅:生气是假的,要哭也是假的,都是假的。(面无表情)
另,大家都露一露脸,绝不厚此薄彼
第36章
宫中有许多攻略者。
谢琛长袍下的脊背绷直, 搭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敲起来,危机感袭上心头。论出身,他的运气太差, 比不得宫里那些人。
譬如方才的崔骜, 他若开口向陛下请求赐婚, 陛下应当不会拒绝。这便体现出攻略者攻略身份的好处来。
一切的攻略者身份都是随机,他的身份自然也有别人比不得的长处, 即与周寅关系亲近, 比其他攻略者要更早认识她。但他完全没能发挥出身份优势, 导致现在已经到旁人可以借助身份发挥优势的时候。
谢琛面上不显,心中却不自觉焦急起来,手指轻敲的速度加快。
他无意间瞥周寅一眼, 只见她含羞带怯地低着头,丝毫看不出对他有什么男女之情。他直觉自己将要没戏,不由开始思考起其它方法以攻略周寅。
一路无话, 马车很快行至谢家。谢家门庭冷落,因着冬日, 门上牌匾多少有些积霜,看上去便显得灰扑扑的,颇是萧条。
自大门入内, 周寅先去拜见老夫人与谢夫人。
老夫人依旧缠绵病榻, 气色看上去犹不大好, 竟是比周寅走时还要憔悴三分。她没有什么精力,只端详周寅一阵并说了两句话便打发她下去休息。
与谢夫人从老夫人院中出来, 周寅面上笑意顿时淡了下来, 换作忧心忡忡。
谢夫人看见周寅神色变化, 心中有些欣慰, 不枉老夫人疼她,是个知恩善良的孩子。她一面带着周寅向自己院子去,一面与周寅闲话。
“在宫中住的可好?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周寅乖巧回答:“都还好,公主很和气。”
谢夫人心里叹气,这孩子有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倒也看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她不免叮嘱周寅:“在宫中短了什么尽管说,家中供得起你。”
“是。”周寅犹豫着细声细气问,“舅母,大表姐可还好?”
谢夫人脸上尽管涂了厚厚的一层脂粉,仍旧遮掩不住疲态,闻言苦笑:“是琛儿与你说了?你大表姐她身体不大好,瘦得厉害,也不知是怎么了。你有空可以去瞧瞧她,说不定她见了你开心些,身子就好了。”
“我一会儿便去看大表姐。”周寅应道。
谢夫人摇头:“也不急着这一时,你刚回来先去歇一歇也无妨。”
周寅轻声细语:“是。”
一顿,她又道:“舅母,郎中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吗?”
谢夫人叹:“请了许多郎中来瞧都瞧不出来,实在是没什么法子了。不过京中最近新开了一家医馆叫什么慕虎馆的,名字古古怪怪,口碑却很好。我与你舅舅打算请那里的郎中来为你大表姐瞧瞧病,再瞧不出来,便只能看造化了。”
周寅出言安慰:“大表姐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谢夫人勉强笑笑:“希望应你这句话。”
二人闲谈着到了谢夫人院中,谢夫人留她吃茶以示喜爱。
周寅捧着茶碗慢慢吃茶,谢夫人在上首同样端着茶碗品茶。二人静坐,默默无言。
只听清脆的一道瓷器碎裂声,周寅被吓了一跳,不惊慌地抬眸看去,只见谢夫人一手紧紧抠着榻上扶手,一手扶额,紧紧闭着双眼。
周寅顿时放下手中茶碗站起,几乎是小跑着到榻前蹲下扶着谢夫人,焦急开口:“舅母,您怎么了?”
房中伺候的丫鬟婆子一并凑上前来,个个慌乱不已。
谢夫人张了张口,勉强发声:“头晕,犯恶心。”
周寅将她扶着,无助地环顾四周婆子,很是怯怯:“是不是该去请郎中来?”她依旧是看上去一副很没主心骨的样子。
婆子们被她这一句叫得清醒,回过神来:“快快,去请郎中。”
众人也不敢将谢夫人擅自挪动位置,生怕稍一动她她又不适,只好焦急地在一旁等候并默默祈祷谢夫人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