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兰息至,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路供他通过。
一入院中,下人们退得远远让出一大块空地出来供二人刀剑相击。
崔骜提弯刀,王栩持长剑,刀剑铿锵,银影闪烁。
“你有病吧,来我这里发什么疯?”王栩只着中衣,看样子是在睡梦中被人薅起来,因此也没平日里的好脸色。
崔骜冷眼看他一言不发,弯刀在他手上凛然翻飞,显然不是在与人闹着玩,动了真格。他在边关出生,多年来练刀不辍,显然不是王栩能相提并论的,很快占据上风。
王栩咬牙抵抗,对上崔骜凶光四射的双眼,脑海中逐渐澄明,像是明悟过来他为何发怒。明明他狼狈闪躲,却能在此时带上笑意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崔骜,做什么事时总要想到世上是有报应一说。”
崔骜依旧不应,刀使得愈发凌厉。
沈兰息未拿兵戈,在众人惊呼声中跃入阵中,挡在崔骜与王栩之间。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汪!!!
第104章
崔骜冷瞥沈兰息一眼, 语气毫无温度:“让开。”
沈兰息寸步不让:“崔骜,你逾矩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但这里是我的宫殿, 你要发疯也别在这里发疯。”与往常不同, 他向来冷淡, 此时却展现出锋芒锐意。
崔骜重复:“让开。”看也不看沈兰息,只盯着另一侧的王栩看。
王栩甩甩手腕, 似笑非笑地看向崔骜, 眼里挑衅意味十足, 生动形象地演绎出什么叫不作就不会死。
崔骜挥刀而上,根本不顾忌沈兰息,引得众人惊呼:“殿下。”
弯刀力劈而下, 刀尖堪堪落在王栩额头之上,众人只见他嘴唇动动,崔骜刀尖便一动不动, 没有加深力道。
即便如此,刀尖却依旧刺入王栩皮肤, 将他额头划破,顷刻间鲜血淋漓。
旁人离得远不知王栩说的什么,沈兰息却看得真切, 那分明是两个字, 周寅。
王栩面色白了一白, 忍疼笑道:“好了,这下明天更能找她博同情了。”
崔骜被他这句话气得手抖, 看样子想直接将他劈成两半。
“你如果杀了我, 她这辈子便更忘不了我, 也更要迁怒于你。”王栩像感觉不到疼痛般慢悠悠道, 看似淡然,背后早就湿透。
他在赌,赌崔骜顾念周寅不会杀他。
沈兰息将手一抬,趁崔骜不备打掉他手中弯刀,刀立刻被禁卫军眼疾手快地捡起,三人被团团围住。
王栩这才算能真正松一口气,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牵扯得额上伤口作痛。
他轻嘶一声,抬手擦擦额头,揩了满袖子的血,无奈笑笑。
沈兰息吩咐:“传太医。”
内侍急忙应下:“是。”当即急匆匆地去太医院叫人。
他又看向崔骜,冷冷淡淡:“敢做敢当?”
崔骜这才将目光从王栩身上挪走,寒光四射地看向沈兰息,冷嗤一声。他心中憋闷,怒气泄了半截儿,如今对谁都没好脸色。自然,哪怕他正常时对别人也没有好脸色过,仿佛大家天生欠他什么。
“你待如何?”崔骜反问,大有要和沈兰息针锋相对下去的意思。他没找成王二的不痛快,便想看沈兰息要做什么。
他对沈兰息并没什么印象,依稀记得他从庙中出家归来,性格也是同和尚一样枯燥乏味。
“我不好处置崔小将军,咱们去父皇面前论个明白。”他将“告家长”一事做得轻描淡写、风度翩翩。
崔骜将眼一眯,烦透了他:“这么晚了,意气之争,有必要惊动皇上?”他倒不是怕见皇上,皇上对他向来看护有加,只是嫌麻烦,皇上知他顽劣又要啰里八嗦。
沈兰息只回他一个字:“有。”让他没有反悔的余地。
崔骜不耐烦地将眉一皱,看向另一个当事人。只见王栩正用中衣袖子止血,狼狈不失风度,淋漓鲜血大片大片洇湿袖子,有些可怖,亏他还能稳稳站着。
崔骜眼中被鲜血填满,一瞬失去所有神色,直愣愣地看着王栩袖子上的大片血迹,整个人轻轻颤抖起来,变得苍白冒汗。
王栩也正好看过来,对于二人去找皇上评理一事没太大意见,只是提醒崔骜:“崔小将军说话时动动脑子,连累旁人的话不要乱说。”
沈兰息眨动的眼睫一凝,佯装听不懂他说的什么。然而结合方才他那一句“周寅”,再加上他如今这一句话,一切不言而喻。
如今看来崔骜与王栩的矛盾核心是什么已然明了。
崔骜。
他又不意外崔骜也会心动,因为周寅是很好的人。
“你怎么了?”王栩细心发现崔骜的不同寻常,狐疑问了一句。他不太相信崔骜有装模作样的脑子,看样子更像是犯病。
沈兰息闻言抬眼看向崔骜,此时他整个人大汗淋漓,像刚被人从池塘中捞出。
与此同时,崔骜脑海中的系统狂叫:“崔骜!崔骜!你醒醒!”
沈兰息同样看出不对劲,冷声叫他:“崔骜?”
崔骜像是被他这一声叫醒,僵硬地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沈兰息。
沈兰息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劲来,向后退去,崔骜疯了一样扑上来。
……
翌日又回到了要起大早到太苑读书的日子,沈兰亭却难得神采奕奕,没有半分困顿,更不必说赖床之举。她甚至比林诗蕴起得还早。
如今女孩子们亲近无比,都聚在一处用早食。
沈兰亭这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谈漪漪与周寅一同最迟来的。待二人坐好,她便用食指轻扣桌面,发出嘟嘟两声将她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来。
众人看她,她压低声音,煞有其事道:“昨儿夜里宫里发生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谈漪漪心直口快,直接问道。
沈兰亭清了清嗓,宣布:“昨儿晚上崔骜去我三皇兄宫中发疯了!”
女孩们顿时来了兴趣,好奇发问:”怎么回事?”
崔骜发疯她们并不意外,牵扯到沈兰息倒是稀奇。
“好像是与王栩有什么龃龉,我也并不清楚。”说起王栩,沈兰亭神色一切如常,“不过他昨日先将王栩的头刺破,而后又对三皇兄宫中每个人大打出手,简直……和疯子一模一样。最后还是父皇那里听说来人将他捉拿,才让他消停。”
女孩儿们听得直皱眉,显然是个正常人都无法接受崔骜的野蛮行径。
“后来呢?圣上如何处置他的?”许清如夹了一筷子溜鸡丝送入口中问。
“后来啊。“沈兰亭神色不大满意,“后来父皇赏了三皇兄好大一堆东西作为补偿,崔骜昨夜被抓到父皇那里,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不过父皇应当不会怎么处置崔骜,过去他也发过疯,从来都是不了了之,父皇对他可宽容了。”她努努嘴,不大高兴。
众人对此颇感意外,深感皇上对崔骜太过纵容。
“为什么皇上对崔骜这么好?”谈漪漪怎么想都觉得在宫中发疯一事是很严重的事情,轻拿轻放实在离谱。
“因为他有个好爹咯。”沈兰亭实话实说,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大对劲,因为真说起来她爹才是最好的。
女孩们对此了然地点点头,再度认识到崔骜在皇上心目的地位,对他避如蛇蝎。
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他到底是发的什么疯?”戚杏搅着豇豆粥问。
一众人看向沈兰亭,等她答案。
沈兰亭苦恼地挠挠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有疯病,但说不好是什么疯病,毕竟他平日里便不大正常。”
女孩子们颇认同地齐齐点头。
“不过我小时候见过他发疯呢!”沈兰亭眨眨眼睛道。
“怎么个发疯法?”许清如好奇问道。
沈兰亭招招手,众人凑近了些等她下文,只听她轻声道:“崔骜刚到宫中的一年里从未踏出宫门一步,但一开始的半个月里每日清晨他宫中总有人盖着白布被送出来。父皇当时遍寻天下名医,最后好像是个民间郎中使他病情有起色的,一年后他才正式从宫中出来在所有人前露面。他刚露脸时整个人看上去阴冷极了,都不像人,像是一只不能见光的妖怪。”
众人不由感到毛骨悚然,只觉得沈兰亭越说越可怕,崔骜在她的描述中简直像个怪物!
“他吃人吗?”谈漪漪搓搓手臂问道。
“怎么会!”沈兰亭失笑,不确定道,“我想他的疯病应当是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人,我也是乱猜的,不能确定。”她皱皱鼻子,看上去怪害怕的
女孩们面色凝重,各自轻抽一口凉气。
崔骜的疯病过去只在道听途说中出现,她们只是听说,并不了解,因而不觉得有什么。昨日崔骜切切实实发疯她们才感受到他确实是个危险的疯子,便忌惮他极了。
疯子做事不计后果,也不讲道理。万一被他惹上,实在是无妄之灾。
众人说到这里不由看向周寅,为她后怕极了。崔骜曾到春晖堂中发疯,当时周寅险些被他欺负,也巧,当时便是王栩出手相助。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王栩会成为崔骜的发疯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