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一桩。
孙公公弯下腰,看着哭得眼泪鼻涕一脸的李河,露出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容,“别哭了,要不要听你大哥的遗言啊!”
要。
肯定要。
李河用袖子将眼泪擦干,用力地点头。
“他的遗言就只有两个意思,第一,你是他的弟弟,他把他这些年存的银两全都给你,让你买些地,他希望你能过得平安喜乐。”
“大哥。”
大哥死前都还惦记着他。
李河眼泪有开始往外冒了,孙公公一招手,将一个灰色的陶罐子递了过去,“这是他的尸体烧成的灰,好好安葬。”
看着面前灰扑扑的罐子,李河一把就把他抱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到了罐子上面。
“还有,他希望你能逢年过节的时候去你们娘的坟前祭拜。”
话落,一个包裹出现在了李河的面前,“这是你哥进宫以后攒下的银子,拿着去买地,有什么需要和县令说。”说到这里,看向县令,“皇上应了李山的遗言,你懂是什么意思吗?以我对皇上的了解,李山每年的忌日他都会派人来,看看李河是否过得安乐。”
“是,是,您放心,我明白。”
此时县令看着李河有些羡慕了,“你有一个好兄长。”
是啊。
兄长是很好,就是命太苦了。
“你哥的户籍要迁走,你呢?”
“我要跟着我哥。”
李河想都不想就开口说道,这个家,以前任劳任怨,可结果呢?他的儿女还不是说卖就卖,再想想苦命的大哥,他要是还不能理解他将自己从这个家里捞出来的良苦用心,他就是个傻子了。
“想要待在李家村吗?”
李河抱着罐子,看了看他的亲爹,再看着李家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仿佛怀里的大哥给了他无限的涌起,李河大声地说道:“不,我不想,大人,我想带着我的妻儿离开这里,您放心,我不走远了,您能不能帮忙就安置在附近的村落,我回来看我娘和大哥也方便。”
孙公公看向县令。
后者直接点头,“这事我来办。”
对于县令来说,这肯定是小事情,再说钱也不用他出。
李家村的人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
孙公公站起来之前,拍了拍李河的肩膀,“好好过日子,你是你大哥临死前唯一惦记的活人。”
“嗯嗯。”
李河将罐子抱得更紧了。
“皇上还等我回宫告诉他李家的事情,到时候我会据实禀报的,”孙公公这话是和县令说道,后者头皮一麻,“这李家已经在卖儿卖女了,竟然还有读书人,你说说,要是皇上在京城遇上,一查底细,人品不行的人竟然能考到他面前去,你仔细想想吧。”
县令立刻就明白这中间的意思。
李清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可以这样!
说好的穿越科举仕途青云路呢。
他那么努力地读书,不就是为了读书当官吗?
哪怕他是李虎和陈氏的幺儿,哪怕他们对他很是宠爱,可这里的生活依旧有着他受不了的贫穷,读书是他唯一的一条路,为此他背了一本有一本拗口的书,好不容易考上了童生,差一点就能考上秀才。
但他不觉得自己考不上,毕竟他还年轻。
可一个死太监一句话竟然就要毁了他的前途,那怎么可以?
“孙公公,你不能这么做?”
孙公公笑看着面前穿着干净蓝色长袍的年轻人,“但凡刚刚你有开口阻止一下你家卖儿卖女的行为,我都不会多这一句嘴!”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还有,你的眼神不错,不过,再用那样看脏东西的目光看着我,我就让人将它抠下来。”
李清浑身一冷,随后看向李河,“二哥,你帮我求求情,我不读书能干什么?”
李河看着李清,眼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冷漠,“别叫我二哥,若不是有妻儿,我一定会求着孙公公把我和你们这一家子全都弄死的。”
李家人的脸色都变了。
“还求我,”
李河想笑,可他露出的表情比哭都还难看,“那你还记得不久前我和你二嫂是怎么求你的,求你爹,求你娘的吗?”
毕竟才发生不久,只要脑子没问题的都记得一清二楚。
李清:“!!!”。
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觉得,我真的是好幸运,有这么一个好大哥,以后全都是好日子了。”李河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可我宁愿不要好日子,我想我大哥活着,但凡他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好好对他的。”
孙公公看着又在哭的李河,叹了一口气,
“算了,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安排,我在这里守着,等到李河安顿好了再离开。”
县令点头,走之前吩咐了自己带来的人伺候好孙公公,这才笑着离开。
李家村的李河今日受到很大的打击,以至于后面收拾东西,大夫给他看腿,甚至是搬家,都抱着那个罐子,麻木的神情透着几分悲伤,但安置好他的孙公公知道,这样的伤心只是一时的,就像李河所说的那样,他有妻儿,很快就会振作起来,如李公公的愿过上平安喜乐的生活。
宫里的沈五整个白天都在睡觉,饭食是皇帝特意交给了钱公公,让他一定将人照顾好。
到了晚上。
偌大的寝宫里守夜多了一个太监。
不过,比起真正在睡觉的皇帝和钱公公,沈五在练习武艺,按照老空和二小姐综合出来的方法,既然武器是绣花针那就绣花好了。
最开始皇帝和钱多多不解地看着他。
绣花也算练武吗?
然后,他们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和他们想象中的绣花是完全不一样的,竖着的绣布在大殿的最左边,而沈五坐在最右边,绣花针带动着绣线飞了出去,穿进绣布再从另一边冒了出来,来回穿梭,嗯,花样很快就出来了。
观看的两人感觉他们除了鼓掌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干了。
“为什么一晚上练剑,一晚上绣花?”
皇上问。
再他看来,这绣花针的暗器是真的很酷,杀伤力也很强。
“怕遇上暗器用完的情况。”
沈五回答。
皇帝和钱多多:“……。”
想了想觉得事关性命,多准备点确实是没错,前者吩咐后者,备起来,嗯,他和钱多多的身上随时也要装上,沈五用完了,他们还能递上暗器。
至于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会不会睡不着觉。
皇帝主仆二人表示绝对不会,听着针线的声音,真的好有安全感,完全不用担心黑暗处冒出一个杀手来,两人躺在床上,比以往更快地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日出日落,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看着一夜没睡的沈五,皇上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一个月就能有如此大的变化了。
努力而又强大的自然应该得到他应有的待遇。
皇帝要告诉所有人,沈五是不同的,这直接就表现在他的衣服上。
和其他的都是蓝色花纹不同的太监服不同,沈五的是红色,款式和进宫前沈娴语专门给他设计的一模一样。
皇帝带着一左一右两个截然不同的太监上朝。
下面的大臣们:“!!!”。
这,这,这,皇上已经将这个太监宠成这样了吗?
瞧瞧这穿的是什么啊!
伤风败俗。
当然,每个人想得都不同,比如想沈庭松等重臣,扫了一眼后,反而还松了一口气,这小太监那真是旁人不说,谁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太监,再加上那长相,气质,虽然他们真没有看出来那是双泛着好奇目光的眼睛哪里和沈二像了,但至少说明一个问题,皇上的审美还是正常的。
无论是沈二还是这个小太监,外表都是无可挑剔的。
当然,能这么想的人并不多,好些人已经晕乎了。
御史们血气翻涌,接下来是他们的舞台,这一次绝对不能认输,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沈庭松的现任老丈人,秦御史,一声大喝镇住全场,接着直挺挺地跪了下来,眼泪不用酝酿就往下掉,更难能可贵的是还能口齿清楚地表达他的意思。
沈庭松看着流泪的老丈人。
他时常在怀疑夫人和三女儿那么多的眼泪就是遗传自秦御史的。
别怪他这样的场合还能想这些,实在是这些御史们已经吃了不少亏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皇上的变化,啧啧,那就多吃点亏,再多受些教训,总会长进的。
皇上头疼地看着一群御史们哭天喊地。
沈五第一次见到上朝时的情况,心里好生失望,他以为即便不是天天说军国大事,至少也谈谈民生财政这样的,怎么他一个小太监也能上朝堂,也值得御史们花费这么的时间和口水。
皇上不说话。
御史们就觉得皇上固执己见。
离家前秦御史已经做好了撞柱留青史的准备,一抹眼泪,站起身来就准备来个死谏!
皇上黑着脸握紧了拳头,虽然这些御史们真的是烦死人了,可他到底做不出冷眼看着人就这么撞死在他面前的事情,刚准备开口,一个清脆带着天真的声音出现,“皇上,你看看,他不要命撞柱子的样子像不像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