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起，不要让我在老宅再看见你！滚回南郊那套房子——”
“爷爷！”白承辉失态的脱口而出，平生第一次打断老者说话。
放在平时他绝没有这个胆，但这句话背后透露出的东西太让人心惊，让他在一瞬间的彻骨战栗中爆发出了最后的挣扎，像溺水的人拼命试图去抓住一棵枯树。
他并非从出生开始就是白氏继承人。
而在他上位之后，前一任继承人，就是从老宅被径直赶了出去。
老者的脾性，注定了不会一直容忍失败，从坐上继承人之位起，每个人只会有三次机会，第一次失手时他还可以是慈祥的祖父，第二次失手时他会开始隐隐释放威压，而第三次……
第三次，连人带铺盖，滚。
峰会失败是第一次，带领职黑失败是第二次，而这回，是第三次……
机会用尽。
他没有未来了。
刺骨的寒意沿着背脊直冲天灵盖，白承辉在几乎被淹没的绝望中喃喃：“爷爷……求你……再给我……”
然而连这句话，都没有能够说完。
回答他的，是对面干脆利落的挂断。
冷酷，毫不留情。
那棵枯树齐腰而断，湍急而冰冷的水流彻底将他冲出。
白氏用整个少年时期，教会所有子弟如何最大程度的自私，如何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如何让别人成为背锅者亦或垫脚石。
然而那骨子里的冷漠，并不是只对着外人。
在被判定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家族子弟们同样是，可以被无情放弃的人。
***
有人被放弃，也有人被争抢。
这场漫长的汇报答辩结束之后，实习生们按惯例又去录了本周最后一次备采，然后才打卡下班。杜诗怡刚拎着包走出华元大门，就忽然被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群人围住了。
……准确来说，是三群人。
三群人浩浩荡荡从三个方向拥过来，先是集体瞟了一眼杜诗怡身后，确认如今的时间这栋大楼内几乎都已经下班、没有任何挂着华元工牌的人在关注这边，暗舒一口气，同时开口。
俞正军：“杜小姐，冒昧打扰了，有空谈一谈吗？”
干丰董事长：“杜小姐，方便找您咨询些问题吗？”
泰合董事长：“杜小姐，有点事和您商量可以吗？”
杜诗怡：？
三个人：？？？
不愧是明争暗斗几十年的老对手？
这思路，不会特么的撞车了吧？！
***
三家都不让步，最终的结果是找了附近的高档咖啡店开了私密性极好的包间，轮番挨个谈，谁都别争独家权限。
任是谁面临这样奇诡的事情都很难不惊讶，但杜诗怡在桌前坐下的时候，面上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异样情绪，一身明丽姝色尽归于沉静之下，即使是三位名企董事长异乎寻常的热情态度，亦不足以让她失却从容。
直接让第一个进门的干丰董事长暗赞了一声好气度，原本就真心实意的开场白更添了几分殷切：
“杜小姐，真是卓尔不群、人中龙凤。”
杜诗怡微微笑着，没接话，只是礼貌的欠了欠身，等他说出真正的来意。
而干丰董事长也没绕弯子。
这样的接触惯例都是由人事部门去做，能让他以董事长之尊破例亲自去谈的，几年都出不了一个，一旦真有这种状况，说明那位一定是对公司重要到无可估量的程度，动用最高礼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抢到麾下。
而外面虎视眈眈的另两位给他敲响了极大的警钟，让他毫不犹豫，直奔主题：
“杜小姐的天赋水准和技术实力，真是令人击节赞叹，心悦诚服。不知道您未来的职业规划如何，是打算长驻华元吗？干丰近年致力于智能化转型升级，真的非常需要您这样的高素质英才来领头。公司的特殊人才引进计划会为杜小姐提供丰厚的专项支持补贴，您直接按最高规格走，起薪千万，三年一升，过来就总揽技术部所有权限，以总经理的规格配备专车和助理团队，其他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随便提。另外当然，我们这边也会为您准备签字费……”
“一亿。税后。”
杜诗怡：？
她方才听着前半截话音，隐约猜到了大致会是个什么局面，但也实在没想到，对面的风格居然如此奔放？
张口就是一亿？这么撒钱的吗？
九位数……正常来讲，哪怕是高管级别的人物，签字费七位数都顶天了吧……
饶是她向来好定力，此刻都不禁快速眨了眨眼，心下真的是挺意外。结果紧紧关注着她的干丰董事长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不假思索立刻补充：
“不够的话，还可以加。”
杜诗怡：“……”
好家伙，人民币战士的魄力，恐怖如斯？
然而十分钟后她发现，自己还是诧异早了。
因为泰合董事长进来之后的主体思想与他前面的那位一脉相承，先是指天发誓Luke的事绝不知情并且已经对白氏出手打压，再是洋洋洒洒长篇大论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最后抛出全文重点——
“我们泰合如今对互联网+的重视前所未有，对高精尖领军人才的重视更是上不封顶，杜小姐如果愿意赏光过来带技术部，年薪直接按副总的数额走，两千万，绩效和年终奖另加。听说您目前还在租房子，这个问题我们也一并解决，二环内公司总部大楼附近精装修的三百平米洋房可以立刻拎包入住，京郊地段最好的别墅区也极适合周末去休闲，产权过户之类的手续都有专人以最快速度去办，您今日点头，两把钥匙明天就送至您手上。另外就是签字费……”
“两亿。税后。”
杜诗怡：？？
有亿点离谱，这真的是，有亿点离谱。
她沉默半秒以示敬意，结果泰合董事长同样察言观色，大手一挥斩钉截铁：
“不够的话，还可以加。”
杜诗怡：。
……没有最壕，只有更壕？
然而这居然还不是终结。
最后一个进来的俞正军，看上去是三家里最气度深重最沉冷威严的，谁知道一出手却最地动山摇。他甚至一反大家心照不宣默认单独谈的规矩，竟然大大方方将干丰和泰合放了进来，而自己在两个老对家不加掩饰的狐疑打量下，沉静坐于杜诗怡对面，淡淡道——
“杜小姐，我想今天三家是为同一件事而来。”
杜诗怡扬眉，没否认也没承认，在这样数额这样层级的谈判中竟然隐隐占据主导，年纪轻轻却极沉得住气，似乎天生卓越、注定不凡。
而俞正军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一字一字道——
“不论他们出多少签字费，永程都在他们的基础上，再加一亿。”
另外两家：？？？？？？
都不等杜诗怡给反应，干丰董事长先炸弹一般跳起来了：“要脸吗你？！有这么搞的吗？！”
泰合董事长同样当场暴走：“无耻啊！！！特么的太过分了！！！”
自公司成立以来，从未有人能有如此惊天的规格待遇，他们已然是下了史无前例的血本。何况如今大环境难，现金流都不好周转，三亿，这是大家心照不宣共同的底线，绝对没有能力再拿出更多，而俞正军要在这样的天文数字上，再加一亿？？？
只能让人怀疑他另有筹谋！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了解谁？！小姑娘知不知道倒是还两说，他们两家可是心里门清，俞诚的身份在那里，这位怕是早就认定了未来的儿媳，眼下拿再多钱，都是自家人给自家人，有什么好心疼？！凭这层关系立于不败之地还反过来打压对手？？？就算他们纵横商界时脸皮向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也他妈不能当面欺负人到这种地步啊混账！！！
然而俞正军在两家的怒斥中岿然不动，目光中也丝毫没有与杜诗怡论情谊的企图，有的只是心无旁骛的专注，与平生罕见的郑重。
而他的心底在喟叹——不，这远远不够多。
他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欣赏这个小姑娘。
她是千载难逢的天才，更是百年不遇的领袖，无论从任何一方面讲，都堪称新生代的绝对塔尖，甚至比许多已经从业多年的著名人物，都要更优秀，也更珍稀。
如果儿子的心愿成真。
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是儿子之幸，是俞家之幸，是永程之幸。
然而……
他忘不了今天的汇报展示会上，那位享誉业界的世研部一把手看她的眼神。
诚然对方年纪轻轻身居如此高位，自有其深不可测，心绪远非外人能轻易探知。但他风雨半生，到底还是隐约窥见了一丝端倪，而仅仅只是那一星半点的直觉，就已经让他的心一再往下沉去。
自家事自家知，虽然表面上依然维持着国内家居企业市值第一的份额，可永程事实上在数字化转型中已经远远落后于干丰和泰合，假以时日被赶超已经不是一句空谈，公司命运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关口，他不能一厢情愿的去赌未来的一个美好可能。
更不用提，世研部作为整个计算机界心目中的神话，原本就是世界顶级的科研圣地，拥有最深的实力、最好的前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