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当太后 (雁于飞87)
- 类型:穿越重生
- 作者:雁于飞87
- 入库:04.10
当然太后整天喊着雪耻报仇,大家也不会明着来,只是说太祖规定严禁用戏曲演绎历代帝王、孔孟圣贤及忠臣烈士,太宗皇帝的故事自然不能搬演。汪舜华也就住口了,转头下了道旨意,把《奉天靖难记》禁了,这书是永乐年间编撰的,记录太宗起兵的事。只是捧得太过低级,跟反串黑也没啥区别,给建文帝甚至懿文太子杜撰了一大串莫名其妙的罪名,与《大义觉迷录》有异曲同工之妙。——本来就是被迫起兵的,画蛇添足反而惹人闲话;就算当初太宗有所忌惮,现在建文帝的遗臣彻底消停了,没必要再给人泼污水。
当然有关忠臣烈士的限制就取消了,朝廷还需要大力宣传、教化百姓呢。伍子胥、卫青、霍去病、诸葛亮、李靖、颜真卿、薛仁贵、岳飞、辛弃疾、文天祥都可以登上戏曲舞台了,汪舜华命刘定之创作宋高宗和秦桧合谋陷害岳飞的《满江红》,还让于谦和商辂监工,下面都是嘴角抽搐;只是于谦想到当年隐帝袖中的那纸诏书,叹了口气。
汪舜华曾经深切地感受被翻案风带来的历史虚无主义所支配的恐惧,特别强调:“对于史有定论的重要历史人物和重大历史事件不得随意发挥甚至肆意抹黑。比如炎黄始祖,不能说人家为了对付敌人不折手段;秦皇汉武,就不能沉迷女色因情误国;唐太宗这样的千古名君,也别拿杨广李建成来碰瓷;卫青霍去病,就不能背信弃义因私忘国;那些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也不要轻易翻案,秦桧就别渲染他和王氏伉俪情深;也不要以家国破亡来成全主人公的爱情——什么金国王子爱上大宋公主的戏码,不要有!”
“至于本朝的历代先帝,一律不得搬上戏曲舞台,防止有人抹黑先帝,为陈友谅、建文帝等人招魂。”
下面实在不明白汪太后为什么会说这些——这是正常人会有的想法吗?想都不敢想!尤其伏羲女娲、炎黄始祖,虽然只是传说,但谁敢数典忘祖?老百姓的唾沫就能淹死你!
当然,戏曲舞台上的帝王必须和现实作区分,否则入戏太深,人人都穿着戏服过把瘾,鬼知道安的什么心。
帝王可以演,但是服装和扮相只能是官方认证的,这个就别去翻史书考证了,汪太后拍板定了,标配就三样:皇帽、玉带、团龙蟒。
汪舜华甚至亲自召集内阁、礼部、翰林院、乐府等部门领导,探讨立意怎么定、故事该怎么写、人设怎么定。因为是劝化作品,尤其是要劝化皇帝,下面就是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忍着应承了——真的,小说戏曲在现在地位不高,稗官野史,诲淫诲盗,和后代的小片子差不多,难登大雅之堂。除了周宪王那样真心爱好的,其他一般都是读书人穷困潦倒过不下去,挣点生活费养家糊口,就连《三国》《水浒》《西游》这样的惊世巨著,作者也是藏头露尾的。
不过去年事情毕竟太多,而且乐府的演员也有限,不可能一口子全排出来,但有几部就不错了。汪舜华亲自审过,觉得果然能青史留名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就算她看了n多的戏曲小说电影电视剧,但绝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台本,太好了,这才是应该被传唱的作品!尤其岳飞吟诵《满江红》后高呼“还我河山”而后引鸩自尽的情节,任她自认久经考验泪点高,还是禁不住热泪盈眶。
尽管立场可能不同,但感情是互通的,尤其在这样的氛围中,很容易受到感染。因此《满江红》博得满堂喝彩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不管是宗室还是文武官员,都是声情悲切;太皇太后也是唏嘘不已,皇帝含着泪问汪舜华:“岳飞是好人,为什么皇帝要杀他?”
汪舜华摸了摸他的脑袋。
第190章 戏曲的春天(下)
刘定之的《满江红》气贯长虹,程敏政的《逼上梁山》同样引发了广泛共鸣——尽管后代奚落林冲软弱的声音不少,但这种逆来顺受、忍辱负重、谨小慎微老实人最后忍无可忍大爆发才真正具有感染力,那种动不动喊打喊杀的都不过是莽夫而已。
——《逼上梁山》自然是取材《水浒传》。下面其实有点奇怪汪太后怎么知道这个故事,毕竟这本小说口味比较重,被太祖禁过,甚至还咒诅过;礼部尚书章纶就提出过:“这是部禁书,而且诲淫诲盗,如果从这书里选择故事,甚是不妥。”
汪舜华其实对《水浒》也没特别的爱好,觉得还是孙大圣毕竟可爱,主要是好汉们卖人肉包子、求婚不遂杀全家甚至动不动掏心挖肺,在她这种法制观念浓厚的人来讲实在无法接受,而且实话说这书对女人来说真的不太友好;但《西游记》现在还没有产生,何况逼上梁山这个故事还是挺喜欢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现在也是逼上梁山——被逼着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被逼着改革,因此笑道:“《水浒》确实是本坏书,但它有好的地方,就是能做反面教材,提醒我们一定要正风肃纪,一定要严管厚爱,避免乱自上作,官逼民反;否则宋徽宗这样的昏君在位,高俅这样的奸臣多了,林冲这样被逼着竖旗造反的也会越来越多。——何况这书也告诉我们,那些嘴里喊着‘替天行道’的草寇即便耀武扬威、为祸一方,也不过乌合之众,甚至很多人就是被裹挟其中。只要能给出路,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愿意诏安,愿意为朝廷驱使的,所以朝廷也不能只想着武力解决问题。”
下面这才不吱声了。不过大家都不愿意写,理由也是现成的——确实工作太多,于是这活儿落到了程敏政头上。他毕竟年少,因此多数时候还是在翰林院读书;虽然他以程朱后裔自居,顶瞧不上这些山贼草寇,对戏曲这种形式也嗤之以鼻。但毕竟小孩子头脑灵活,没那么多框框;这些年他在翰林院,读的也不全是儒家经典,更多的是治国理政。既然关乎教化人心、治乱得失,也就不敢怠慢。
接到这活,他把《水浒》翻出来看了几遍,写了这个二十四出的北曲,当然这是不够的,小伙伴商良臣、李东阳、倪岳等人正在准备会试,不好意思打扰,但是他爹和岳父再忙,这种大事还是要把关的。这两位和他一样,在戏曲上其实没有建树,但是猪肉没吃过,肥猪还是见了不少,因此很用心的帮他反复修改,最后才呈上来。但是汪舜华还是不满意,毕竟士大夫不可能站在绿林好汉的立场看问题——这个没啥,汪舜华也看梁山好汉不怎么顺眼;只是敏政一路顺遂,又年轻气盛,不能理解真正理解林冲的苦闷,因此讽刺劝喻更多一点,这样代入感就要差一些,观众难以共鸣。
汪舜华理解程敏政的想法,放下架子和他仔细探讨:“写这个故事不是为了申讨以林冲为代表的绿林,而是要揭示‘乱自上作,官逼民反’的道理,用以警示朝廷和各级官员要夙夜在公、克勤克俭。否则,不仅鞑子会趁虚而入,朝堂上奸佞败坏朝纲,甚至基层官吏和普通百姓也会逼上梁山,沦为反贼。”
她的语气很是严肃:“文学归根到底是人学,文以载道,首先它就要说人话,做人事,而不简单是你展示观点的提线木偶,否则直接就用四书五经去宣讲了,为什么还要用戏剧呢?你只有让语言尽可能生动接地气,百姓才看得懂;只有把故事讲好,把人物立起来,才真有可能感染人,打动人,达到感化人心的效果。你要记住一句话,‘当作者死了,人物才能立起来。’当你不按照自己理想的路径去设计人物的行为,而让他按照自己的性格去说话办事,这个人物才算活起来。”
她松缓了语气:“我让你来写这出戏,不完全是因为他们都忙,而是因为希望你能写好,也相信你能写好,更希望你能在文学尤其是戏曲小说方面能够有所成就——别看我,我是为了你好。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和我,都跟林冲一样,是逼上梁山的人。你那篇策论,成为改革的楔子,有人赞你,自然也有人想毁了你,以此否定改革的正确性,你要有被谩骂诋毁甚至诬陷的心理准备。但是光唾面自干是远远不够的,你还要奋起反击,和他们争夺话语权,争夺在百姓间的名声,这样,才能顺利的推动改革,你在文学史和历史书上,才能有个好名声。所以,你一定要让自己的作品与众不同,别人不敢写的要写,别人敢写的要写的深刻到入木三分。这样大家才都知道,他们胆子没你大,视野没你开阔,眼光没你深邃,思想没有你深刻,甚至文笔都没你犀利。一定要这样,你才是一个政治家,一个文学家,一个真正的社会良心,而不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一个天真烂漫的书生。朝廷也才没有用错人,改革才有了正当合理的依据,明白吗?”
程敏政沉默了很久,这才磕头;退下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这才走出来,把原书的段落又翻了好几遍,回头又把伍子胥的故事翻了好几遍,又结合自己此前的见闻反复琢磨,这才落笔。
汪舜华对新呈上来的脚本非常满意,实在太有感觉了。
她发出感慨:“我朝的戏剧终于有了反映社会民生百态的现实主义力作,不再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恩怨纠缠。如果沿着这条路往前走,那就真能和唐诗宋词元曲并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