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午觉没睡好,做了场不好的梦……”钱盛嫣扯了扯唇角,又道,“没什么大事,王爷不必介怀。”
“……怎么这般说话?”胤禛蹙眉,再看一眼还在忙碌的青雪等人,便道,“都先下去!”
“这,爷……”钱盛嫣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奴婢们都下去,有些不解又有些压抑的委屈,她咬住唇,“王爷……”
“过来。”胤禛蹙眉,钱盛嫣不太情愿的刚走近了两步,就被胤禛一下拉住手拽了过去,她一时不妨,“呀”的惊叫一声便一下子坐在了胤禛腿上。
胤禛深深呼出口气,又把脸埋在她脖颈处,半晌才闷闷的道:“要搬回桃花坞?”
“嗯……”钱盛嫣犹豫的抬手环住他的背,有些为难,“妾还是觉得,这般不合规矩。”
“做了什么梦?”胤禛忽然问道。
钱盛嫣却一下子脸色更白了,但唇瓣却被那小白牙咬的要渗出血丝来。她犹豫又犹豫,还是没有说话,胤禛等不及抬头看她,见她这般,便蹙着眉用大拇指的指腹将那唇瓣解救了出来。
在用手指抚去唇瓣上的血迹,他有些不高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随意毁伤?你若不高兴,摔些东西也就是了,咬自己做什么?”
钱盛嫣垂首不答,胤禛略有些急了,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到底怎么了?”
“妾……妾做了个梦……”钱盛嫣说着,还打了个哆嗦,下一瞬眼圈也红了,“妾梦到……梦到自己运气不好,生弘历的时候没、没能活下来……”
“胡说八道!”胤禛一惊,继而大怒,“这是什么梦!不许乱说!”
“倒是妾想着,这许、许也不是不可能的……”钱盛嫣小声的说着,眼神僵硬无神,“那日只有我自己,疼了好久好久才生下弘历,真的感觉好像已经死掉了……我还记得,那天梦见了我娘……”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胤禛的大手捂住了嘴。那手也有些轻轻的颤抖,伴随着胤禛微哑的声音:“不许胡说了。”他缓和了一下情绪,“什么生啊死的,也不知道忌讳。”
钱盛嫣身子微微颤抖着,却更紧的依偎到了他的怀里。
她在想,这不是假的,是曾经这个身体的主人,是这个小姑娘的真实经历。
如果她没穿过来,如果她没用这具身体继续活着,那么“钱盛嫣”会怎么样,弘历又会怎么样?
是等乌拉那拉氏寻来才发现一大一小全都已经气绝身亡,还是弘历幸运的被别人发现被人收养,亦或是原身挣扎着又醒了过来,努力撑到进王府的时候,却也只能一直做一个格格,直到母凭子贵,靠着弘历成了历史上那个连封贵妃诏书都没有的熹贵妃……
弘历是不是还是这个弘历,钱盛嫣又是哪个钱盛嫣呢?
想的头疼,钱盛嫣哽咽一声,把脑袋往胤禛身上蹭了蹭。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感谢原身的,毕竟给了她一次在不同时空重活一次的机会,还给她留下了弘历这么可爱的孩子……
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就是养好弘历,顺便帮“她”讨回一些公道吧……
胤禛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不停说着“好了,好了”,片刻后钱盛嫣抬头看他,两人对视时,眼圈都有些发红。
第123章 暗涌
胤禛这一世有不少后悔的时候,关于额娘,关于皇阿玛,关于佟佳贵妃,关于六弟,后来大婚,出宫,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又一个个没了……
曾经的痛苦,遗憾,难过,悲痛欲绝都已经过去,现在想起还记得那些感觉,但如今,抱着钱盛嫣的胤禛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失而复得”。
这种又痛又庆幸的感觉让他一时语塞,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关于之前的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每次只要稍稍一想便觉得不敢再深入去想,似乎只要不去考虑,那些痛苦就不曾存在。
但怎么可能呢?
一个避暑别宫的宫女,没有家人,大着肚子该如何过活?独自生产又是如何恐慌?产后月子里还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孩子又是如何辛苦?
他不敢想。
他只能抱着钱盛嫣,一遍遍在心里感谢漫天神佛,还好她在,他把她找回来了。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后,钱盛嫣便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妾想着,还是搬回桃花坞……”
“不许。”胤禛低声道。
钱盛嫣顿了一下,颇有些哭笑不得:“爷……”怎么忽然这般任性?
“就住这里。”胤禛轻哼,“要不然爷还得跟着你们搬到桃花坞,见人不方便。”
钱盛嫣:“……”
白白收拾了半天,青雪等人却一点儿都不生气,还笑眯眯的把东西归置原位,又去传了晚膳来。
经过这一番闹腾,明眼可见的两位主子关系更好了,连吃饭都你一口我一口的,眼神始终不离对方身上,看的青雪等人全都在悄悄笑。
映水兰香,年氏刚吃完药,还未躺下便听说去打听消息的小婢女回来了。她赶紧叫人进来,期盼的问道:“可是王爷与钱氏吵起来了?”
“好似不是……”小婢女兰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便踌躇了片刻。
年氏等的不耐烦,随手拿起枕边的玉如意便砸向兰香:“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玉如意直直砸向兰香的肩膀,她也不敢躲,只能闭着眼忍着被猛击的疼痛,然后又慌忙去接住那玉如意,随后赶紧跪下道:“奴婢寻了万方安和的小柱子,但他知道的也不多,似乎是钱庶福晋想搬回桃花坞,所以在收拾东西闹出了一些动静,但是王爷去了后殿之后就没声音了……”
“她搬走了?”年氏大喜。
兰香用有些抖的声音答道:“并、并未……”
“……这个贱人!贱人贱人贱人!”年氏气急的将床上的枕头锦被全都挥到地上,“她就偏会做戏,闹了半天却只是为了让王爷去哄,这般矫情!”
兰香抖的更厉害,不敢说话,也不敢离开。
魏嬷嬷叹了口气,上前想劝年氏,却被年氏扔下的枕头砸到了膝盖,她“哎哟”一声跪在地上,年氏却双眼微红,根本没看到她,只发泄着不满的情绪:“贱人!不要脸!要走便走啊!为什么又留下!真是下贱货……”
“侧福晋……”魏嬷嬷强撑着爬起来,跪坐在床前,伸手拉住年氏的手,“侧福晋,大夫说你情绪不能激动,对身体不好……”
“都是那起子贱人气我!”年氏呼哧呼哧直喘,她也反握住魏嬷嬷的手,“嬷嬷,我想让她死,我要让她死!!!!”
魏嬷嬷赶紧拍拍年氏的手安抚住她,又扭头看了眼已经抖如筛糠的兰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侧福晋是发癔症了,你什么都没听到,是吗?”
“是,是,奴婢……奴婢今日受了寒,一直在屋里躺着,哪里也没去,什么也不知道。”兰香还算急中生智,无限恐惧中冒出这么一句话。
魏嬷嬷满意的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那玉如意拿着玩去吧。”
这话一说,兰香马上不害怕了,她贪婪的抚摸着白玉上好的质地,连连磕头感谢。
让兰香下去,魏嬷嬷坐在床边,心疼的抱住捂着胸口在微微颤抖的年氏:“小姐,小姐……”
从去年中毒流了孩子之后,年氏便有些性情大变了,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个端庄的有些骄纵的年家小姐,但偶尔她不能自控的暴力和疯狂让魏嬷嬷害怕,也更加心疼。
她家小姐什么都没做错啊!为什么要受这些罪呢……
她想为年氏做些什么。
魏嬷嬷抱住年氏,双手也跟着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但她声音很稳,很轻,却充满了坚定:“小姐,你想让谁死?”
“让,让乌拉那拉氏……让她死,我要让她死!!”年氏眼泪簌簌而下,“让她给我那未出世的儿子偿命啊!这个毒妇,毒妇!”
“好,那就让她死。”魏嬷嬷平静的说道,说完又拍拍年氏的后背,像安慰一个小孩子那样安慰她,“小姐先睡好不好?好好休息,小姐心想的事情一定可以成真。”
在魏嬷嬷的拍抚下,年氏晃晃悠悠的终于睡了过去,半晌,魏嬷嬷轻叹了一口气。
她抬眸看向外室,轻唤道:“解月。”
“嬷嬷。”一个不起眼的婢女走了进来,屈膝一礼。
“联系二爷,将我上次要的东西想法带进园子。”魏嬷嬷沉声道。
解月微微颔首:“是。”顿一下,解月又拱手道,“请嬷嬷保重自己,小姐需要嬷嬷,奴婢愿为小姐和嬷嬷做任何事情。”
“不必用你。”魏嬷嬷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来,“得了小姐的好处,也该吐出来了。”
解月眸光微闪,又一拱手,便退了出去。
月地云居里,乌拉那拉氏也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她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换了个话题:“心蕊呢?”
“这……”妍若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乌拉那拉氏就明白了:“又在哭?”
妍若微微低头,乌拉那拉氏却忽然怒起,一把将身旁的书挥到地上:“家里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送到园子里来!母亲当日是怎么说的,心蕊既这般,便送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