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茶盏重重放在小几上,一道裂痕出现在那上好的青花瓷表面,苏培盛一声没吭,很是熟练的上前收拾好茶水和杯盏,又利索的换了杯新茶给皇上。
胤禛闭了闭眼睛:“苏培盛,几时了?”
“马上亥时三刻了,皇上。”苏培盛小心的说道。
胤禛眉头却蹙了起来。
他们是亥时二刻到的这绥成殿,怎么他等了这么久,时间竟是才过去这么一点儿吗?
烟波致爽殿那边……怎么还没人来寻他?
“皇上……”阿茹晗怯生生的开口,“时辰不早了,嫔妾、嫔妾伺候皇上就寝吧?”
苏培盛弯着腰低着头翻了个谁也没看见的白眼,胤禛却是哼也没哼一声,蹙眉坐在那里看着地上,似乎遇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又等了片刻,见皇上还是没有要休息的意思,阿茹晗便有些小心的坐在一边,壮着胆子想同他搭话:“皇上……”
“闭嘴,滚出去。”胤禛心情实在不妙,耳边再这般聒噪,简直烦的要命,他利目看向苏培盛,苏培盛一个哆嗦,马上明白:“茹贵人,时间不早了,茹贵人先安歇吧,皇上还有事儿……”
“那、那嫔妾再陪皇上坐一会儿……”阿茹晗有些不死心,她咬着唇坐在一边,时不时想开口说什么,但碍于胤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刚刚那句毫不留情的话,不敢发出声音。
等了不知道多久,苏培盛的大徒弟张德福跑进来,小心的看了眼皇上的脸色,又看了看苏培盛。
他就是刚刚苏培盛派出去的,皇上什么意思,别人不懂,他苏公公还能不懂吗?让张德福去看看烟波致爽殿的反应,实在不行,给青雪暗示几句,对方总得有所动作吧!
这会儿张德福回来,便是烟波致爽殿有动静了,苏培盛心中一松,低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在皇上面前还冒冒失失的?”
张德福看了眼皇上,再看自己师父轻轻点了下头,他咽了口唾沫,低头道:“奴才刚刚过来,看到烟波致爽殿中有一队人正在往外走。”
“哦?”苏培盛声音高昂,“皇贵妃娘娘不是歇下了吗?”
“似乎歇下没多久便起来了,奴才瞧着,灯都是亮的。”张德福赶紧道。
这两句话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魔力,反正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殿中空气都舒爽了几分,但是……等啊等,等啊等,这绥成殿的门口还是毫无声响。
胤禛的脸又黑了下来。
苏培盛挤鼻子弄眼的瞪着张德福,张德福苦着脸摸着墙角,小心翼翼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回来时脸上有些疑惑:“回皇上,皇贵妃、皇贵妃娘娘去阿哥所了……”
“回朕做什么!朕何时问了!她爱去哪里去哪里!”胤禛忽然站起怒起,他还踢了一脚小几,不轻的梨花木都被他踢的“滋啦”一下在地上划出去好远。
苏培盛心中叫苦不迭,他现在不想求神拜佛,只想求求皇贵妃娘娘,求求贵主儿大发慈悲看看皇上吧,真的是,好久皇上没发过这般大火了呀!
皇上发火,受苦的可能就是他老苏啊,他太苦啦!
偏胤禛踢完小几还不算完,他像只困兽似的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忽然又停在阿茹晗面前,盯了她片刻后,冷笑一声捏起女人的脸:“她无所谓吗?那朕今晚就……”
话没说完,他自己却停下,片刻后恼怒道:“朕又不是什么东西!为何拿自己来气她!”
众人:……
胤禛又嘀咕了一句什么,不再多言,还很嫌弃的丢开阿茹晗的脸,回身出了绥成殿的大门,苏培盛等人自然赶紧跟上。
阿茹晗怔愣中起身,急急追了两步:“皇上!”
但皇上,已经走的没了踪影。
阿哥所中,钱盛嫣摸了摸佛尔果春红润的脸蛋,感觉似乎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但这一身酒气,便是洗漱过也掩不下去。
“咱们公主是个没心机的,可别被哄了去。”耿氏唏嘘。
钱盛嫣也叹了口气,她宴半而出,还不知道佛尔果春被疼灌成这副模样,她小心给佛尔果春掖过被角,又叮嘱守夜的宫人好好照看公主后,钱盛嫣起身与耿氏相携出了阿哥所:“多谢你今日来告知我。”
“害,谢什么,臣妾就是回去左思右想觉得此事不对……那琪琪格什么时候来敬酒不好,偏趁着娘娘不在的时候过来,还要叫公主来看,当时臣妾还不觉得,现在想来,刻意极了。”耿氏低声道。
钱盛嫣笑了一声,可不就是刻意?她们的目的,就是引着皇上出去,好让他遇到阿茹晗吧。
第372章 她不想
“娘娘……”耿氏本还想劝钱盛嫣对皇上多上上心,什么握在手里都不如圣宠在身,但转念一想,她有什么资格去管这些呢?
钱盛嫣却是颇为困倦的模样,她捏了下额角:“时间不早了,本宫便不留裕妃妹妹了。”
“皇贵妃娘娘脸色不太好,是否传太医来一诊?”耿氏有些担心道。
钱盛嫣摇摇头,并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好,她只是太累了,累到什么都不想去想。
或许睡一觉就好了吧。
走过烟波致爽殿,耿氏与钱盛嫣告辞离去,钱盛嫣回了寝殿,脱下刚刚匆忙披在身上的外裳,还在犹豫要不要再洗漱一次,便听到外边大门“咣”的一声,似是被人大力踹开一般。
她吓的猛然起身,下一瞬,便见胤禛裹挟着浓浓怒气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有宴上带出来的酒气,伴着温凉的夜风,一边走进来一边对着身后的苏培盛一挥手。
苏培盛马上后退一步,顺手关上寝殿大门。
“皇上……”钱盛嫣行礼还未完成,就见胤禛直直冲着她走过来,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一把按倒在床上,
紧接着胤禛欺身而上,吓的钱盛嫣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床里面挪了挪,但很快,就被胤禛整个人笼在身下。
男人凤眸微眯,打量她片刻,却见她一直微垂着眸子不肯看自己,无名火又窜起,他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开口问道:“刚去哪里了?”
“就出去走走。”钱盛嫣微微蹙眉,她忍耐住想拽下胤禛手的冲动,心中亦有不快,“皇上怎么回来了?”
“朕不能回来?这是朕的寝殿!”胤禛沉声道,语气已经带了怒意。
钱盛嫣抿了下唇,不想像从前在电视上看过的那种泼妇一样,跟他大吵大闹质问他刚刚去了谁那里,质问他有没有干什么——而且她也没有立场那样做。
他是皇上,爱去哪里去哪里,爱睡谁睡谁,她能管得着吗?
便是他从未允诺过她什么,即使承诺了,他要变,她还待如何?
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她不想弄的那么难看,也没必要,靠质问和哭闹能挽回男人的心吗?
她不觉得。
刚刚强制着不愿意去想的一切,这一瞬忽然在男人的气息中铺天盖地的冒了出来。
钱盛嫣咬住唇,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软弱和难过。
忽然收了新人,封了贵人,还当夜便是宠幸,她不难过吗?可是她不该难过,不该过问,更不可能阻拦啊。
她只是皇贵妃,说到底也就是妾,这个时代又要求三从四德,嫉妒甚至可以算作女子被休戚的原因,她还能做什么?
从前……从前她也不在乎的呀……
不是说好不动心吗!钱盛嫣!你挣扎这二十年是为了什么!
他是皇上啊!真正意义上的、从小接受帝王教育的皇上,三宫六院三千佳丽在他那里都是正常,你要和他论什么?
或者接受,或者就……
不要爱他。
钱盛嫣反复对自己说着,但委屈已经染红了她的眼圈,她紧紧咬着唇,不看胤禛,长睫抖动的厉害,眼看着鼻尖也要憋红了。
明明都是一样要哭不哭的委屈表情,偏胤禛就是受不得她的。
一瞬间,胤禛感觉心上像是被捏了一把,又酸又涨,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松了钳制住她下巴的手,又用指腹去拨弄她已经咬出艳色的唇瓣:“别哭……”
“没有哭。”钱盛嫣推开他的手,想背过身去,却又被他掐着下巴转回来,然后便被不由分说的掠夺了空气。
亲吻或许应该闭眼,但钱盛嫣一瞬间却瞪大了眼睛。
她……她不由自主去想,刚刚这双唇是不是还吻在了别的女人身上,这一刻,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猛的推开胤禛。
胤禛一时不察,被她推的跌在床尾,钱盛嫣也用手撑着身体后退了几步,靠在床头,一边用手背擦着嘴一边蹙眉看着他。
胤禛都要气笑了,还擦嘴?还不许他亲了?
他连刚被推开都来不得计较,腰身用力便又靠过去,在察觉到钱盛嫣的抵抗后,他直接一手笼住对方两只纤细的手腕举到头顶,又将其按在床柱上,然后便狠狠吻了下去。
钱盛嫣挣扎不得,却越想越委屈,刚刚好不容易憋住的泪就这么流了下来,顺着她的脸颊,慢慢侵入两人交吻的唇瓣中。
胤禛尝到那丝苦涩,心中一抖,但却并未放开钱盛嫣,反而将另一只手放在她后颈处,更用力的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