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你弟弟。”钱盛嫣直接把弘晱往弘历怀里一怼,弘历笑着接过,再不掩饰,眸中的愉悦倾泻而出:“他是长子,皇阿玛愿意一而再的原谅,但……”
人在绝境之中会说什么样的话?弘时又从来都不是个性情坚韧的人,这会儿只怕跪在地上给胤禩磕头哭求的心都有。
这般话语,被皇阿玛看到,难道还能被原谅?
就算真的被原谅弘历也不恼,以后日子长的很,大家走着瞧吧。
原本他也不想赶尽杀绝的,可谁知道弘时发了什么疯,竟然敢砸伤弘晱,他自认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但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他还能忍?
其实钱盛嫣也是一样的心思,不过她的动作比弘历慢了些,但等爆出来,也是一个可以致弘时与死地的雷。
母子俩笑了笑,又摸着小弘晱的头,引着他看圆明园的风景,终于哄得小胖子又眉开眼笑起来。
这会儿,苏培盛也匆匆跑了过来:“贵主儿,皇上忽然有急事要回宫一趟,让奴才和贵主儿说一声,不必等他用膳了,先带阿哥们和公主吃吧。”
“好,让皇上保重龙体啊。”钱盛嫣满脸担忧道。
苏培盛行了一礼,又捂着帽子快速跟了回去,船也慢慢往岸边靠了过去,钱盛嫣便抱着弘晱回到前面,只是胤禛也没时间和她说话了,只点了下头,便一脸阴沉的带着胤祥一起上了岸,转眼走的不见人影。
胤禛不在,孩子们反而还更自在些,钱盛嫣便做什么都不知的模样,带着几个孩子一边游湖一边用膳,之后又送佛尔果春回到梧桐院,看了看她收拾的屋子,见一切妥帖才勉强放心。
之后又从梧桐路一路走到洞天深处,给伺候弘晱的几个奴才紧了紧皮子,又叮嘱了纪安几句——如今纪安也是阿哥身边的大太监了,他大约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做事也谨慎的很。
回去时,钱盛嫣路过一个闭紧院门的小院,她原本还有些奇怪,之后才想起——里面住着的估计是福慧。
胤禛已经说过,稚子无辜,将来会找个爵位人家过继福慧,让他一生无忧,也算全了这几年的父子缘分。
历史上,雍正倒是真有个出继的六阿哥,却是在乾隆三年才被弘历做主,过继给了已经过世但无子的十七叔果亲王。
只是那还要十几年之后,此时的果亲王还是果郡王,管理着藩院事,胤禛倒是赞过他几次,对这个弟弟印象还挺好,只是如今果郡王不到三十,便是无子,也还有希望。
或许,从她生下弘晱那时起,历史的进程便已经被打乱了吧。
“主子走了许多路,累不累?不如传个软轿来吧?”青雪见她越走越慢,便有些担心的提议道。
“不必了,园中景色不错,也正好走着想想事情。”钱盛嫣说着,心里却又想起年氏。
若……如历史上传闻那般,年氏进府便得了胤禛的宠爱,那是不是她也不会被刺激的多次犯病,以至于后来完全精神失常?或许有了王爷的情谊,年氏也会如历史上那般,成为真正能让雍正缀朝五日的皇贵妃吧。
那么,或许,从她穿越到弘历额娘身上开始,历史就改变了。
此时在钱盛嫣心中,身边的胤禛和历史上的雍正帝,已经是不同的两个人了。
她溜达回九州清晏时,皇上的旨意也传到了圆明园,胤禛将已经在奉先殿跪足了一个月的皇三子弘时出继给廉亲王允禩,令其三日内搬出紫禁城。
第294章 安慰
因着这道旨意,钱盛嫣一直强撑着未睡,在子时前后才等来了满脸疲惫的胤禛。
“还未睡?”胤禛坐在床边,看着拢着被子坐在那里眼睛都要挣不开了的钱盛嫣,声音都温和了几分。
钱盛嫣拉住他的手:“担心皇上。”
“哎。”胤禛叹了口气,今天做出这个决定,他也心痛万分,但,“朕一闭上眼睛,便能看到弘时写给允禩的字字句句……那真是,真情流露,诚恳如斯。”
“朕自问待他不薄,但了他口中,却成了……薄凉之人……”胤禛闭了闭眼睛,眸中血丝密布,“他那般信任允禩,又这般……说朕……”
“一个月三百两银子的份例很少吗?朕给他找博学之人做师父是枷锁吗?朕……”
他说不下去了。
钱盛嫣有些心疼,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让人都出去,然后跪在床上挺直上身,抱住了胤禛的脑袋,又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很讨厌弘时,但是她……也见不到胤禛这么难受。这心情虽然有点又当又立,却真的是她此时的感觉。
她轻轻拍着胤禛,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安慰。孩子再不好,也是他的儿子,费心费力养出一个白眼狼,任谁都会难过吧。
这一夜,两人几乎都没睡,胤禛沉默了片刻,开始碎碎说起他的那些儿子们。
在弘时之前,他还曾有两个长成的儿子,钱盛嫣未曾见过,这一夜,却从胤禛口中认识了那两个孩子。
天亮了,胤禛一夜未眠,精神却好了一些,他似是与过去做了告别,再站起来时,便又恢复成那种冷漠帝王的样子。
他甚至还和钱盛嫣开了个玩笑:“以后弘历便是朕的长子了。”
钱盛嫣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胤禛还勾了勾唇角,展开双臂让苏培盛伺候他换好衣服,又俯身捏了把钱盛嫣的脸颊:“两个黑眼圈,睡一觉吧,朕早膳就在前面吃了。”
“皇上也休息一会。”钱盛嫣说着,眼睛也看向苏培盛,“用过早膳,劝着皇上眯一会。”
“喳。”苏培盛应道。
胤禛含笑捏了捏钱盛嫣的手,又叮嘱了几句,才终于离开。
外面的天连蒙蒙亮都没有,钱盛嫣陪聊一夜也实在累了,打了个哈欠,躺回去便陷入黑沉梦乡中。
一觉醒来,钱盛嫣便听闻今日皇上削了隆科多的太保,又罢黜年羹尧为闲散旗员。
原本威势赫赫的大将军,如今却成了普通人,爵位是一点也没保留住。
“主子,华贵妃那边又传太医了。”绿柳小声说道,钱盛嫣一晒:“随她去吧。”
“据说华贵妃要不好了,病的厉害,已经下不来床了。”绿柳继续道。
钱盛嫣没有吱声,倒是青雪扯了绿柳一把,示意她别再说了。
华贵妃命不久矣,这是宫中人人皆知的事情。
可是等过完了八月十五,李氏依旧被缩在宫里,弘时也已经搬出了紫禁城,但年氏还在苟延残喘着,每日除了叫太医,就是请钱盛嫣过去。
钱盛嫣烦死她了,才不肯去,年氏便派人日日来请,最后还是胤禛发话,不许映水兰香的奴才再到处跑才免了这一遭。
除了年氏,乌拉那拉氏最近也总想叫钱盛嫣过去。
八月的天实在热,但园子里还是凉快的,钱盛嫣推了两次,但对方到底是皇后,她也不好意思总不给脸,便选了个风凉爽点的傍晚,带着青雪和绿柳去了莲花馆。
原本胤禛说自己要住的地方,如今却是留给皇后了。
乌拉那拉氏正等在殿里,见钱盛嫣进来,竟是不自觉的站起一下,然后才面色复杂的坐下:“贵妃来了。”
现在宫中和园子里,若称贵妃,只指一人。
钱盛嫣屈膝行礼后便坐在一边,努力端出来营业假笑:“皇后娘娘赎罪,臣妾近来苦夏,常常觉得疲倦。”
“无妨,夏日难捱,本宫也常不思饮食。”乌拉那拉氏努力笑着说道。
她确实也清减了很多,从弘时被关进奉先殿后便坐立不安的,可是到现在,她也没能打听出个准确消息。
整个紫禁城都在皇上手里牢牢握着,她这个皇后做的,实在名不符其实,除了位子上的荣耀和面子,她是里子什么都没有了。
“熹贵妃,本宫与你也不拐弯抹角了,本宫就想知道,弘时……到底怎么回事?”乌拉那拉氏喊了钱盛嫣几次都叫不来,也约莫猜到是为什么,她怕再有变数,干脆直接问道,“贵妃也知道,弘时那孩子,本宫到底也算养过他一段时间,这会儿确实挂心的很。”
“臣妾觉得,娘娘还是不要问的好。”钱盛嫣也不含糊,直接说道,“而且,娘娘莫要忘记,弘时如今是廉亲王的儿子。”
“本宫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乌拉那拉氏气的一拍扶手,却又强忍怒气,“他到底是皇上的长子!自古以来,便是出继皇子,也没有出继长子的道理!”
“臣妾愚钝,不能为皇后娘娘解惑。”钱盛嫣低声道。
乌拉那拉氏气的站起身来:“熹贵妃!”
“臣妾在。”钱盛嫣低眉顺眼道,心中却有些腻味。
乌拉那拉氏这些年的目标实在明确,她就是想要儿子,先是想方设法的生,生不出来便抢,抢不到填进去人命也要硬抢。
已经是皇后了,只要继续活着,至少也是一个圣母皇太后,好好颐养天年不好吗?
钱盛嫣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总感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她又坐了一会儿,见乌拉那拉氏只顾自己生气,也没什么话与她说,便还是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