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懋竑是这时候有名的理学家,对程朱理学研究得很透彻,讲究淡泊无欲,对王阳明的心学也深有体会。胤禛聘请王懋竑作弘时的老师,可谓用心良苦,其意在希望弘时改邪归正,自我约束。
钱盛嫣明白他的苦心,握住他的手晃了晃,他叹一口气:“先这样吧,除了两位老师外,其余任何人不得进出三阿哥住处。”
“喳!”苏培盛去传旨了,屋里一时只剩下胤禛和钱盛嫣两人。
两人却都没有说话,牵着手,彼此都在思索着。
钱盛嫣是在想,胤禛对乌拉那拉氏和李氏的处罚实在严重,乌拉那拉氏身为皇后,停了凤印,便相当于很多事情无法去做,很多事情她不能再管,而静思己过已经是变相的禁足了,想来没有皇上传召,乌拉那拉氏也不能出长春宫;
至于李氏,更是悲惨,掠夺封号比降位更丢人,而且她堂堂皇长子生母,如今却是后宫中等级最低的嫔……
而对于弘时的处罚,虽无明旨,但众人也不是傻子,眼看着皇后、齐妃受到重罚,三阿哥又被禁足,皇上同时又指派两位老师专门给三阿哥上课……
这很显然,众人会猜测是三阿哥犯了什么事儿,连累到齐妃和皇后,才导致两人都遭了训斥。
钱盛嫣微微叹了口气,她还想找机会从乌拉那拉氏身上找补回来呢,现在胤禛直接一块儿处理了,她这,还怎么自己报仇呀……
“想什么呢?”胤禛捏捏她的手,虽然问了,但似乎并不想等她的回答,“今日你受委屈了。”
“也没有……”钱盛嫣靠进他怀里,叹了口气,“臣妾今日也是情急,罚跪了三阿哥,臣妾一直心中不安……”
“不必这般想,你是他的庶母,管教他也是为他好。”胤禛轻哼,随机又怒道,“不行,朕就不信改不掉他这个坏毛病!”
钱盛嫣:?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胤禛传旨下去,将弘时与他的妻妾全都隔离,每日只许读书,身边伺候的也只有小太监。
钱盛嫣:……
这种生活,她相信胤禛能过,但弘时……
别一下子又憋出个大招吧?
另一边,乌拉那拉氏平静的接了圣旨,然后眼睁睁看着苏培盛带人去请走了凤印,又关上了长春宫的大门。
她轻笑一声,笑意中全是冷嘲,她缓缓站起身来,看到妍若担心的目光,自己却先笑了。
她说:“妍若,帮本宫做件事。本宫……想证明……”
证明什么?
乌拉那拉氏话说的含糊,妍若也没细问,只是听完乌拉那拉氏的吩咐后,妍若大惊失色:“主子,这、这能行吗?”
“无事,去吧。”乌拉那拉氏冷笑道,“若本宫没有猜错,他根本不会管这种事情……”
今天来她这里发这么大的火,又罚跪又斥责又停了凤印的,难道真的是因为她记错了个日子吗?
不,不是因为简单的一个日子,只是因为,牵扯到了那个人……
贵妃宠冠六宫,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这话说的没错,但似乎大家都忘了,在年家和华贵妃的光芒之下,还有一个贵妃,似乎默默无闻,却生育两子一女,如今又掌了宫权。
真爱,假宠,乌拉那拉氏忽然就想明白了。
她还想起许久之前还在王府中的一件小事,那日一早她去前院寻还是王爷的皇上,但皇上前日明明回了前院却并未歇在前院,而是和钱盛嫣一起从东小院走了出来……
那个时候乌拉那拉氏才明白,皇上回前院只是个幌子,他还是会去找她。
那时便是深爱,如今岂能辜负?
乌拉那拉氏低低笑了起来,压在她心上的一块大石却悄然消失。
这段时间她一直惧怕,她怕年氏真的有宠有子,又有年羹尧那样的哥哥,皇上会为了年氏而对她这个皇后下手,但现在,她明白了。
年氏有子有家世,但有没有皇上的宠爱,还是存疑。
“难怪都说爱新觉罗家专出情种,哼,呵呵……”乌拉那拉氏笑起来,眼泪却滚落了眼眶。
钱盛嫣那般身世,绝无可能称后,她是绝对可以放心了。
但,皇上到底是她的结发夫君啊……
乌拉那拉氏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望着门外宫城高高的墙,雕廊画栋,富贵堂皇,她却是一边在笑,一边流泪。
没几天,连钱盛嫣这种不爱打听消息的都听说一件事:福慧阿哥出身有疑点,按照福慧的出生日期推算,华贵妃在京中有孕的时候,皇上正在热河伴驾先皇。
第232章 探查圣意
听到这话时的钱盛嫣:?_?
这是什么鬼畜发言?
她记不太清了福慧具体是什么时候被“怀上”的了,但她知道内情呀!
胤禛要给“年氏”造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留下个有把柄的日期?这不等着让众人怀疑的么?
“主子,这事儿怎么处理?”青雪有些不安的问道。
钱盛嫣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去问问胤禛。
关于“年氏”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做主的。
胤禛的做法也很直接,他直接大肆赏赐了华贵妃,其中赏下的一顶头冠的规格远远超出了贵妃位份,那头冠为三层金顶,凤凰七枝,除了比皇后可用头冠用金差了三两,其余几乎一模一样。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从那不知所谓的皇子生辰事件挪到了华贵妃的赏赐上,再加上年大将军要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回,所有人都在议论华贵妃是不是又要晋为皇贵妃了。
甚至连长春宫都有宫女太监议论此事,妍若有些惴惴,深怕乌拉那拉氏再像前几次一样日夜难安。
乌拉那拉氏却又笑了。
皇上这一手玩的妙啊,原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不如用新的确凿的东西来吸引大家的目光。
但整件事情中,皇上却连华贵妃的面都没见。
他在乎华贵妃吗?并不,他只是制止了一场宫里的流言罢了。
华贵妃是伤心是恐慌是生气是难过,他都不知道,也不在乎。
钱盛嫣那只是玉牒记错,旁人并不会知晓,他便要急匆匆找过来训斥她。而安排妍若去传播流言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并未做什么伪装,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到长春宫头上,但皇上竟是连查都懒得查。
他不在乎的。
华贵妃他不在乎,福慧阿哥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捧出宠妃背后笼罩着的熹贵妃呀……
乌拉那拉氏笑完又想起几件事,她叹道:“真是用心良苦。”
“什么?”妍若不懂为什么皇后这次不哭了,反而笑,还笑的特别有深意。
乌拉那拉氏看她,笑着问道:“妍若,你觉得皇上对熹贵妃如何?”
“皇上对熹贵妃?也……挺好的?”妍若说的自己都不确定,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又蹙起眉来,“皇上应该是挺看重熹贵妃的吧,只还是远不如华贵妃……”
“哈哈哈哈哈……”乌拉那拉氏笑出眼泪来。
永寿宫就在养心殿对面,走几步路就到了;初入宫时,钱盛嫣只是熹妃,后来为太后祈福晋位熹贵妃,只不过那一次年氏也晋位为皇贵妃,加上另外两个有子妃子都得了封号,所以并不引人注目。
但如今,华贵妃还是贵妃,皇上没有任何给她晋位的意思,哪怕年羹尧要回京,哪怕年氏如今烈火烹油一般受宠,但那都是别人看到的,华贵妃又落下什么呢?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将她安排在住的最近的地方,想方设法为她晋位不让她委屈,连宫权都是他千方百计一点一点挪到她手里,从未大张旗鼓的提起过,所以并不如何引人注目。
这一切,都隐藏在另外一个女人繁花似锦的盛宠下,让人忽略,甚至连嫉妒的时候都忘记对着她。
原来他会这么细心,这么体贴,这么怕人受委屈,却是对着另外一个女人。
乌拉那拉氏抹去笑出的眼泪,对妍若道:“傻妍若,咱们都被骗了。”
妍若不解的歪头,她不明白,但看乌拉那拉氏也并不想再说的样子,便道:“主子,外面菊花开的不错,主子要去看看吗?”
乌拉那拉氏没什么心情,摆手拒绝,妍若便陪着她进了内室,躺下休息了。
而此时钱盛嫣正在和佛尔果春一起看着菊花。
“额娘,菊花能吃吗?”佛尔果春手指碰过微微颤抖的花瓣,细腻的触感让她笑出来,“茉莉能吃,百合能吃,那菊花也能吃吧?”
钱盛嫣忍不住想翻白眼,这女儿一定不是她养的,怎么除了吃什么也想不到了呢?难道不应该亭亭玉立站在那里赋诗一首,“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之类的么?
“裹上面糊炸一炸,一根一根花瓣分明的肯定好吃。”佛尔果春说着摸了摸唇角,似乎是怕有口水流下来。
钱盛嫣真是没眼看了,但:“这般说的话,豆腐也可以切成花瓣细丝,下锅油炸应该可以做成花瓣样子。”
“对!”佛尔果春马上道,“我想吃!额娘,我想吃!”
钱盛嫣只好让人去点膳,母女俩继续往前走着,这次弘晱没有睡着,快一岁半的小胖子正睁着大眼睛到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