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姑娘瞬间明白:“贵妃既然有心,怎么不叫她们去孙姐姐家?孙姐姐在外头又不是没家没院。”
侯夫人道:“孙姑娘小门小院,突然住进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前后左右邻居不得天天扒着墙头偷看。”
天子仁厚,吏治清明,致使百姓认为有理走遍天下。扒墙头并没有犯哪条律法,孙蔷薇千般不愿也得忍着,除非想叫世人认为“活阎王”娶了“母夜叉”。
为这么点事臭了名声实乃不值。
“过些日子我可否下帖请她来咱们府上小住?”
忠义侯夫人笑看着女儿:“你莫不是忘了过些日子是什么日子?”
段三姑娘愣了愣,猛然想起过些日子是她成亲的日子,红着脸瞪一眼她母亲:“她没空我去看她总行了吧。”
“先使个小子去宁王府问问,宁王同意你再登门。否则你下拜帖也到不了孙姑娘手上。你直接过去,到门外也不见得能进去。”
段三姑娘禁不住嘀咕:“小肚鸡肠,心胸狭隘,您说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忠义侯夫人心想你以前连爹娘的话都听不进去,能看出来才怪。
“安国公不也没看出来吗,又不止你一个。”
段三姑娘立即坐到她母亲身边,幸灾乐祸地问:“您说安国公这会子是不是也知道了?”
忠义侯夫人微微摇头。
“不可能!”段三姑娘惊叫,“安国公的门生遍天下,指不定前日拟赐婚圣旨的人就是他的学生。”
圣旨乃圣上亲自拟的。不过公公传旨和后来回去复命的时候,御书房都有文臣武将。其中一位武将正是忠义侯。
夫人抓住女儿的手,拉住她坐好:“快嫁人了,怎么还是这幅急性子?这点你真该跟孙姑娘学学。”
“您以为她本性如此吗?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切菜练出来的,否则就会切破手。”
她母亲忍不住说:“赶明儿各色瓜果下来,我给你买两筐,也叫你练练。”
段三姑娘脸色骤变,赶忙说:“正说安国公,您说我做什么?安国公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知不知道我不清楚,只是昨儿听人说安国公府上换了一批新瓷器。”
段三姑娘愣了一瞬间,抚掌大笑。她母亲无奈:“看把你乐的。”顿了顿,“宁王兴许也料到了,所以赐婚的旨意一下来又把人带回王府。”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他还敢搞暗杀不成?”
她母亲微微摇头。段三姑娘松了一口气。她母亲又忍不住叹气:“你呀,素日的机灵劲儿哪去了。对付一个孤女何止这一个法子?万一被查出来还得抵命。
“抓出来往花街一扔,御史跟着奏禀,闹得朝野人尽皆知,即便陛下知道孙姑娘很无辜,为了皇家的颜面她也只能是侧妃,永远是侧妃。”
段三姑娘打个寒颤:“这招真毒。不过安国公不怕宁王秋后算账?”
“为了一个商人之女杀功勋,宁王想被千夫所指吗?宁王不在乎,太子和陛下可舍不得。”忠义侯夫人盯着女儿解释,“安国公不是韩国公,太子收拾其妹夫那招对安国公不好使。你在府里怎么乐都行,到外面给我忍住。”
段三姑娘撇了撇嘴,不得不承认她母亲说的极是。安国公心思缜密,当年先皇封了那么多国公,如今只有安国公屹立不倒:“我误会宁王了。”
忠义侯夫人道:“宁王在刑部历练多日,早已不再是十多年前那个跳上御案跟陛下对骂的小儿。”
段三姑娘点头受教,随后就使个小子带上礼物前往宁王府。
宁王在刑部,赵福叫其先回去,宁往若是同意,明日上午不是派车去接段三姑娘,就是把人送过去。
段三得了此话在家耐心等待。
翌日,巳时过半,段三姑娘以为孙蔷薇不来了,门房来报,孙姑娘来了。
段三姑娘看清门房的长相楞了愣,然后问:“孙姐姐这次怎么从正门,还去了主院?”
她身侧的小丫鬟提醒:“孙姑娘给她父母过了周年祭也算脱孝了,现下又是未来的宁王妃,没道理从侧门,也没理由不去拜见咱家夫人。”
“……是我忘了。”段三姑娘头一次嫌自家大,廊腰缦回像是走不到头。可她偏生又走得快,等到她母亲的院落,额头上已经冒出薄汗。
忠义侯夫人指着她抱怨:“我还能吃了你孙姐姐不成?”
段三姑娘凉凉道:“谁知道呢。”
侯夫人气得顿时想锤她。段三拉过孙蔷薇要跑,面向她顿时看直了眼。今日孙蔷薇身着嫩黄衣裙,像是把春天穿在身上。往日发间顶多一个固定发包的金簪银钗,如今满头珠钗。
孙蔷薇见状不由得伸手挡一下:“是不是像个行走的八宝箱?”
段三姑娘回过神:“姐姐说什么呢。”
侯夫人笑道:“孙姑娘这身甚好。不怕你生气,听琳琅这丫头逮住机会就夸你,我心想出身市井,再好也是小家碧玉。有次不小心说出口,这丫头还说我见不得别人好。没成想,竟叫她说着了。姑娘不说自个姓孙,我还以为是哪位公主呢。”
孙蔷薇禁不住笑了:“夫人就别恭维我了。”
段三不赞同:“姐姐过谦了。你以前守孝,成天素面朝天,就是有点丧气。你如今已是宁王妃,再成天一支珠钗一根银簪,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宁王厌恶你,娶你是因为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没骗我?”孙蔷薇不敢照镜子,总觉得自个像只花孔雀。
段三点头:“骗姐姐作甚?姐姐来我家打扮的俗不可耐,传出去丢脸的可是我。”
孙蔷薇看向侯夫人:“夫人不觉得这么多金簪很是俗气?”
侯夫人原以为她自谦,见她这样便知她真的很在意,敛起笑容,认真道:“整块整块金子往头上放才是俗气。姑娘戴的这些皆出自能工巧匠之手,只叫人晃眼,谁会想到俗气。何况姑娘妆面大气,相貌端庄,好似珠圆玉润,寥寥几支银簪反倒不好。听姑娘意思这不是你自个搭的?”
“这套头面是宁王找贵妃娘娘要的。府里的嬷嬷叫我这样穿的。”孙蔷薇实话实说。
孙蔷薇原先也不想戴了金钗又戴嵌有宝石的手镯。嬷嬷说她头一次登门,不能跟奔丧似的,叫人看见都嫌晦气。
忠义侯夫人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拍她的手臂:“姑娘听嬷嬷的没错,只你这一身就不敢叫人小觑。”
“谢夫人。”
侯夫人不以为意地笑笑:“姑娘客气了。跟这丫头玩儿去吧。省得你们都不自在。”
段三姑娘立即问:“我们中午也不过来了?”
侯夫人烦的抬抬手,大有她有多远滚多远之意。段三拉着孙蔷薇就跑。侯夫人连声叫她慢点,仔细凤钗上的流苏伤着眼睛。
段三姑娘听到环佩叮当就已经慢下来,然后又忍不住扭头打量孙蔷薇:“姐姐这样真好看。便宜宁王了。”
孙蔷薇哭笑不得:“戴这么多东西我都不敢低头。”
“低头做什么?”段三姑娘不假思索:“要做什么要拿什么尽管叫丫鬟去。不过以后见着贵妃娘娘,不可像今天这样。”
孙蔷薇疑惑不解:“这是贵妃给的啊。”
段三姑娘四下里看看,只有自己人也怕隔墙有耳,挨着她小声说:“她赏的不假。你想贵妃比咱们大那么多,你不打扮就能把她比下去,她自个娇宠大的儿子又非你不可,她会怎么想?”
孙蔷薇蹙眉思索。段三姑娘又压低了嗓子:“咱俩不一样。我一身金银反倒能镇住我以后的婆婆。你这样像故意挑衅贵妃。她若是心中不快,还有可能认为你穷人乍富。”
“贵妃娘娘后宫之主,不会只有这么点胸襟吧?”有一句孙蔷薇没说,摊上宁王那个不服管教的儿子,贵妃但凡小性点也早被宁王气死了。
段三姑娘:“她确实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可也分什么事啊。忘了孔雀为何往东南方?”
“西北有高楼啊。”
段三噎住,甩开她的手。孙蔷薇拉住她的手臂:“好了,好了,不生气,我知道了。不过也得问问宁王,以防贵妃娘娘认为我不给她面子,或者我不喜欢她送的头面。”
“你说的也对。”段三姑娘又重新靠近她一些,“算了,原谅你了。”
孙蔷薇笑道:“你还忘了一点,你跟公婆离得近,我离得远。我不去请安,她只有宫中家宴上方能见到我。以后有了孩子,她若是想见孙儿孙女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带孩子进宫。皇家只有废后,没听说过休妻。”
段三姑娘闻言恍然大悟:“是我忘了。”随后放心下来,“姐姐最近有做新菜吗?”
孙蔷薇上午学规矩下午记亲戚的名讳喜好,每天累得沾到枕头就睡,没空去厨房:“你快成亲了,春闱在即,要不我给你做个一帆风顺?”
“菜?”
孙蔷薇颔首:“以前是用黄瓜。这个时节没有黄瓜,用虾?”
“然后摆成船的模样?”段三姑娘问。
孙蔷薇笑道:“果然瞒不住你。不过要过油,味道你应该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