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竟还记得她在孝期,“那那你刚才请皇上下旨赐婚?”
“本王才说你又忘了?下旨赐婚又不是成婚。没有凤冠霞帔,你穿现下这身男装嫁给本王?”
孙蔷薇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皂色圆领长袍,禁不住嘀咕:“谁叫你没说清楚。”
宁王心想我说清楚还吓唬不住你了,“赶紧研磨,本王还差几个字。”
孙蔷薇低下头撇撇嘴。宁王抬眼瞥见她的小动作顿时想笑,不知怎么了,他就喜欢看到孙蔷薇一脸不服满心不愿还得忍着的模样。
“嫁给本王有什么不好?”宁王说话间写下自己的名字。
孙蔷薇心想非常不好,齐大非偶:“我不懂你们皇家的规矩。以后除夕家宴,你的太子妃嫂子和二嫂以及三嫂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甚至中馈之事,我什么也不懂,你不嫌丢人啊?”
“她们也不会想到蟹可以和橙一起做成美食。”
孙蔷薇抬起头来,“您知道啊?”
“你同赵福说了那番话,本王如何不在意?本王在意自然要问灵溪等人你这几日忙什么呢。”其实灵溪主动说的,孙蔷薇做的蟹酿橙已经很好了,她还是不满意。
孙蔷薇的脸微热,“您可不可以不提那事。”
早知如此,她非得把自个的嘴缝上。
宁王也不敢再提:“可以。还有问题吗?”
“只有我一人会,只有我一个人喜欢擅长,跟谁聊?每次家宴都一言不发?你的几个嫂嫂和你母亲贵妃娘娘会不会认为我孤僻性乖张?”
宁王笑道:“若是这些,你多虑了。本王的王妃是寻常女子,她们反倒奇怪。再说了,本王是那等俗人,那本王的嫡子该会叫爹了。王妃还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娘。”
孙蔷薇又禁不住打量宁王:“既如此,您要娶我不该这般草率才是。”
“草率?”宁王佯装生气,拔高声音:“本王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你可知本王想了多久?三天三夜!”
孙蔷薇被吼得心虚,再次低眉垂眼,又不服气,她从来没想过宁王啊。
“只因我厨艺好?”
这点宁王还没想过,他方才去找孙蔷薇不过是头脑发热冲动之举。可要问他后不后悔,宁王可以对自己发誓——不后悔。
可万万不可叫孙蔷薇知晓,哪怕很久很久以后,否则以这丫头的秉性非得骑到他头上来。
“只是因为我厨艺好?”孙蔷薇不敢信。
宁王瞪她:“你的事太多,总要本王想想从何说起。”
孙蔷薇被说的一愣一愣,她能有什么事。
宁王终于想到了:“本王素来嫌麻烦,你知不知道?”
孙蔷薇很少往这边来,但也听过小王爷抱怨,宁王嫌他烦,“小王爷说过。王爷逮住机会就对他用激将法,好叫他去前面找齐王殿下。”
“本王倘若娶了安国公的孙女,那一大家子,回门那日只是认人本王就得认上半日。你家只有一个,回不回门皆可。”
孙蔷薇想打他,这是人话吗。
宁王:“除此之外,孙家和你外祖父家那些人皆升斗小民,即使想给本王添堵,只是一个朱玉便可叫他们消停。换成安国公一脉,本王别想过安稳。单是这一点就给本王省去多少麻烦?”
孙蔷薇自个也想找个没公婆的,倒是可以理解宁王,“没了?”
“不娶安国公的孙女,换成别人本王也只是听说过不曾见过,不知其性情秉性。倘或是你,你选个知根知底的,还是找个不知黑白好坏的?”
这也可以理解,“然后呢?”
宁王蹙眉,这些还不够吗。
“您是王爷。”孙蔷薇提醒他,“坊间百姓娶妻还得合八字呢。”
宁王福至心灵,找出《诗经》里的那个庚帖,“户部员外郎给赵福的,赵福早几天说,你和本王八字相合,注定要成为夫妻。”
孙蔷薇伸手抓过来,脑海里出现一段不属于她本人的记忆证明这确实是她的八字,“你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王又道,“明知八字不合,只因她妇德、言、容、功无可指摘,本王便要娶她,你不觉得晦气吗?本王又不是讨不到老婆。”
孙蔷薇无言以对。
看来宁王选她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宁王见她的神色变了,得寸进尺:“向本王道歉。”
孙蔷薇抬眼,她没听错吧。
宁王心虚的轻咳一声,大人有大量地说:“算了算了,你都要嫁给本王了,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家人,本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这次。但绝无下回!”
孙蔷薇气笑了:“今日若是别人突然叫王爷娶她,王爷会怎么想?”
“没人敢叫本王娶她。”
孙蔷薇顿时觉得真要嫁给他,自个得少活十年。以免被气死,孙蔷薇立即走人。
宁王跟着就起身:“又生气了?”
孙蔷薇脚步一顿,恐怕说出“跑路”二字,调整呼吸,回头反问:“婚姻大事,您总该容我考虑考虑吧?”
宁王颔首,反倒叫孙蔷薇意外,还以为又要挤兑她。
“你可以考虑到出孝,不过本王不接受拒绝。本王明日一定要禀告父皇。否则等明年弱冠,本王千般不愿,父皇也会下旨赐婚。你不希望王府的女主人是安国公的长孙女吧?”
这点叫宁王说着了。
孙蔷薇有想过去酒楼当厨子赚些钱养老。可她一个弱女子,没有父母亲人,在外被人欺负不是去找段三,就得来宁王府求救。若是欺负她的人连段三也不敢招惹,她只能找宁王。
以那位大姑娘的秉性,一旦成了宁王妃,她和宁王府的关系不断也得断,否则她还不够那位折腾的呢。
孙蔷薇如今有钱有房不想死,若只能二选一,她愿挤开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可宁王霸道的性子,她又一直把宁王当老板,回头叫宁王看出来,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孙蔷薇决定不论以后如何,丑话先说在前头:“王爷有没有想过,我说找那样的夫君不见得喜欢深爱他。只是合适罢了?”
宁王有想过,可人是他的了,心还远吗?
“你也是经过事的人,还相信那些风花雪月小情小爱?”宁王微微摇头脸上尽是鄙视。
孙蔷薇当然不信,可不信不等于不希望拥有。然而一想身处一妻多妾的时代,反倒觉得可笑,“皇家也不是没情种。”
“你是想说杨玉环,还是想说光武帝?”宁王不待她回答,“本王倒是觉得所有的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终是镜花水月,长久不了。”
孙蔷薇颇为意外:“先皇和皇后,或者和贵妃娘娘?”
“父皇和母后倒是伉俪情深,跟我母妃只是合适罢了。不过这些年他俩也没红过脸。”宁王循序善诱,“你生于市井,没听说过贫贱夫妻百事哀?”
孙蔷薇自是听说过,否则也不会开出那样的条件,“有情饮水饱。”
“抱在一起比谁腹中的鼓响?”宁王反问。
孙蔷薇禁不住笑出声来。
宁王眉头一扬,心里踏实了,“本王说的这些你该好好考虑考虑。你先前说自个什么都不懂,除夕家宴干瞪眼。本王反倒认为,你若嫁进寻常百姓家,除夕家宴一家老小吵吵嚷嚷,你会更厌烦。指不定年年过节都不消停。”
孙蔷薇上辈子一个人惯了,倒是把这点也给忘了。
宁王自认为说的差不多,再说可能把自个暴露,便把那封还没写孙蔷薇名字的放妻书折起来递给她。
孙蔷薇下意识伸手,记起那是何物,又不敢去接——接过去等于答应宁王。
先前提到段三,孙蔷薇也想过再见她会尴尬,“王爷帮我收着吧。”
宁王心底涌出淡淡地失望,可孙蔷薇没有拿过去撕了,也没有要搬出去,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期。婚姻大事,不可操之过急,也不能一蹴而就。
宁王把庚帖给孙蔷薇,放妻书放回《诗经》之中。
孙蔷薇也怕自个被宁王劝的立即应下来,见他没别的事赶紧退出去,然后去找钱姑姑。
钱姑姑刚躺下。这年月也没个闹钟,钱姑姑因为她的事睡不着,夜里起不来,宁王明早无燕窝可用降罪于她,她岂不害了钱姑姑。
孙蔷薇也不敢说给旁人听,犹豫再三,回小厨房。
先前宁王过来,小厨房一众看见了,只是不敢偷听,所以不知两人说些什么。
管事大厨子便问:“爷找姑娘何事?”
“王爷问我何时搬出去。”孙蔷薇胡诌。
小厨房一众不约而同地转向她,异口同声:“爷许了?”
孙蔷薇笑道:“王爷只是提醒我一个人在外得仔细防火防盗。还问我要不要从府里挑个人带过去。我说屋子还没收拾好,也没有桌椅床榻,年前搬不了,王爷就叫我安心住下。”
管事大厨子有点不信,几句话怎么说那么久:“这些?”
“自然不止。王爷的脾气大伙儿又不是不知道。得知我家三间正房,还挤兑我在王府这么久,怎么还扣扣索索的,跟市井小民似的。”
管事厨子信以为真,笑着劝说:“咱们府里虽比别家节俭些,王爷毕竟是天潢贵胄,眼里见在这儿,而孙姑娘家以前三进大院,爷是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