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巴德尔开口,嗓音艰涩:“您在做什么?”
林灼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非但没有回答问题,反而问道:“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吗?”
巴德尔在心里把阿比斯骂的狗血淋头,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不理解的模样:“为什么您会有这样的疑问?”
林灼:“因为我能看出来,你根本就没打算出手帮我,可最后却为了把我拉出传送阵,搭上了自己。”
林灼回忆:“你当时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被这只手带着冲过来的。”
巴德尔:“……”
“而且你拉住我的感觉,”林灼把巴德尔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臂上,模拟当时他拉住自己的场景:“总让我感到熟悉。”
林灼那双被灰色镜片遮挡的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巴德尔,盯得巴德尔和阿比斯两个心里发虚。
“您想多了。”巴德尔收回自己的手,脸上扬起万年不变的虚假笑容:“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您陷入险境而不管呢。”
林灼:“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不用装。”
巴德尔无法招架,索性转移了话题:“所以这里是那?”
巴德尔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好像是在一个山洞里,不过这个山洞很小,宽度甚至无法让他们俩并排行走,与其说是山洞,更像是一道山缝。
林灼拿了一块火晶石出来照明,巴德尔顺着微弱的光在墙上找到一条裂缝,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外面的景色非常不好,棕红色的夜空笼罩着寸草不生的大地,一眼望去仿佛没有边际。
巴德尔的金眸缓缓上抬,看向那片无遮无拦的天空,莫名的压抑感让他怀疑下一秒天空中就会睁开一只巨大的眼睛。
“这里是……荒芜之地?”
巴德尔虽然没有来过这,但他在书上看到过有关荒芜之地的记载——这是一片位于大陆最北端的荒土,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里生存,因为这里的空间很不稳定,时不时就会冒出一条空间裂缝,把周围的一切吞噬后再从另一条空间裂缝中吐出来。
而且这里的魔法元素也很怪异,它们就像是发了疯的野马,会聚集起来暴虐游走,时而刮起暴风,时而引发爆炸。
一句话总结,这是一片被神明和凡人共同丢弃的土地,就连最能开荒的人族都无法征服这里。
林灼还没来得及回答巴德尔,这片土地就自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一道突然张开的黑色裂缝出现在他们面前。
林灼没有半秒迟疑,拉上巴德尔就往外撞,薄弱的石壁一下就被撞碎了,然而他们俩刚从山缝中逃离,就感受到一股吸力把他们往回拉扯,要将他们吸进黑色裂缝中。
黑色的空间裂缝只会出现在荒芜之地,无论吸了什么都会从另一条裂缝中吐出来,从理论上讲,被吸走的冒险者应该会被黑色裂缝吐在荒芜之地某个角落才对,只要有实力活下来,就能平安离开荒芜之地。
可根据统计,不被吸进空间裂缝能百分百活着走出荒芜之地的冒险者被吸进裂缝后还能活下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
为什么会这样谁都不知道,哪怕百年之后依旧是未解之谜。
林灼不打算去赌那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刚刚还要捎带上巴德尔的她想也不想就把巴德尔往身后甩,试图让巴德尔替自己挡一挡,方便她彻底逃离裂缝的吸引。
被甩向裂缝的巴德尔满脸错愕,剔透的金色眸底倒映着林灼无情远去的背影,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心狠手黑的存在。
幸运的是,他也从没想过依赖林灼,因此手中早有准备,在即将被裂缝吞下的那一刻,他引爆了一枚圣光炸弹。
炸弹在他手中炸响,光元素对他无害,可因爆炸刮起的爆风却能将他从裂缝跟前推开,把他狠狠刮飞出去。
巴德尔就这么脱离了危险,他重重地摔到了山缝外的斜坡上,狼狈地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滚落中,他试图做点什么让自己停下,奇怪的是他无法使用任何魔咒,他想起了林灼给低年级上的第一堂课——魔咒是驱使魔法元素的工具。
可这里的魔法元素桀骜不驯,根本不会听从魔咒的指令。
巴德尔只能抽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地面,才终于停下了滚落的趋势。
巴德尔狼狈地趴在地上喘息,此刻的他再没有半点光明圣子的耀眼与得体,满身的血迹灰尘,衣服也被斜坡上凸起的锋利石块刮破,偏偏他样貌不凡气质又出众,就算变得破破烂烂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你还好吗?”林灼一脸担忧地落在巴德尔面前,仿佛刚才将巴德尔甩向裂缝的人不是她。
巴德尔彻底撕碎了伪装,他冷冷地看着林灼,还未平稳下来的吐息如利刃般划着他的喉咙,让他暂时无法出声。
林灼顶着巴德尔冰冷的视线,伸手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假惺惺地责备:“怎么不打开翅膀啊?看你滚的一身土,真脏。”
巴德尔没有告诉林灼他最不喜欢弄脏翅膀,而是声音嘶哑地把林灼之前对他说的话,还给了她:“老师,这里没有别人,您可以不用装。”
第三十章
巴德尔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友好,可用的却依旧是敬语,还称呼林灼为老师,听起来非常阴阳怪气。
林灼慢慢收起脸上的虚伪关切,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堪称灿烂的笑颜,当真是一点都不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羞愧:“那说好了,从现在起,我们谁都别恶心谁。”
巴德尔:“一言为定。”
就在两人达成默契之时,荒芜之地最深处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内,乱七八糟的争吵声已经持续了将尽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前,也就是林灼与巴德尔一同被传送到那条山缝中的时候,沟壑内窸窸窣窣仿若呓语般不知疲倦的声音出现了刹那的寂静,然后就跟反弹似的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
“是父神!是父神的气息!!”
“闭嘴蠢货!祂的气息才不会那么微弱!”
“父神……父神我们知道错了……放我们出去吧……”
“出去……出……出……去……”
“再也不干涉……不干涉……我保证……求您放……出去……”
“看看你们现在的窝囊样!你们以为跟条狗一样摇着尾巴求祂就能离开这里吗?别忘了当初就是祂把我们关在这的!”
“住口……”
“恳求父神原谅,……的无礼与我等无关。”
……
混乱的声音中蕴含着怪异的词汇与力量,足以令途径此地的冒险者在听到这些声音后丧失理智陷入疯狂。
直到有一个声音说:“父神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争吵声才慢慢平息下来,只剩连话都说不全的细语,还在不停地、小声地祈求着原谅,想要离开这里。
之后又过了许久,一个声音问:“你们还记得,那个被父神亲手捏造出来的神裔吗?”
另一个声音:“他身上必然留存父神的气息。”
“我们,被关着,被一点点消磨……他却,在外逍遥,享受自由……”
“把他抓来!”
“把他抓来,父神赐予我们的牢笼,怎么可以少了他。”
……
尖锐的恶意如毒蛇般爬过干涸龟裂的荒土,追上了跟在林灼身后的巴德尔。
巴德尔与阿比斯同时感受到了那股由恶意化作的阴寒,可当他们回过头,却只看见一望无际的土地与天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林灼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娇弱的圣子殿下终于走不动了?”
巴德尔收回视线跟上林灼,可莫名的不安始终在他心头氲绕,他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确定现在还不到傍晚,可头顶压着的棕红色夜空怎么看都像是晚上。
他听说过荒芜之地会出现极夜的现象,而这往往意味着加倍的危险。
但林灼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且知道确定方位的咒语和仪器在这都不起作用,熟练地通过星星的指引找到了出去的方向。
巴德尔在沉默地跟随了一段路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我们还得走多久?”
林灼,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
巴德尔:“咒语用不了,扫帚也不行吗?”
林灼从手链里掏出一把扫帚丢给他:“你试试?”
巴德尔接住扫帚,还没试就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因为他根本无法跟扫帚产生任何连接,无法连接的扫帚除了拿来扫地,什么都做不了。
至于传送阵,巴德尔记得阿比斯将那枚刻有传送阵的铜币送给了林灼,林灼要想离开,甚至不用现场找材料画阵,握住铜币注入魔力就能走。
可她没有这么做,说明传送阵也不行……
等等,如果传送阵不能用,那他们怎么能通过传送阵进来?
巴德尔问:“传送阵呢?”
林灼:“所有传送阵都会在注入魔力的瞬间废掉,所以这里只能在外面画单向传送阵进来,不能在里面画传送阵出去。”
阿比斯听了他们的对话,总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