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斯在林灼面前单膝跪地,缓缓深呼吸后,承认了自己确实很紧张,并道出了内心的担忧:“我怕她会觉得我不适合你。”
“别那么没自信。”林灼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肯定道:“你就是最好最适合我的那个,莉莉丝她会知道的。”
然而就像每一个在爱情中充满不自信的人一样,阿比斯也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很多缺陷:“可是林灼,在莉莉丝眼里,我跟巴德尔都曾是和她同年级甚至同班的同学,从某种角度而言,我比你年长一辈。而且你别忘了……”
阿比斯握住林灼的双手,按在胸口:“你眼前这具身体里除了我,还有巴德尔。我跟他无法分开,作为恋人这绝对是一个扣分项。”
林灼迟疑:“……是……吗?”
林灼从没有过这方面的顾虑,她一直觉得只要阿比斯跟巴德尔的关系不是差到想要跟对方同归于尽的地步,那就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阿比斯仔细观察林灼的表情,最后叹息着,拥住了林灼。
林灼没能消解阿比斯的紧张情,索性做主替阿比斯选了一身今晚穿的衣服,这才让无休止的挑选告一段落。
傍晚她去裁缝铺接莉莉丝回家,因为篝火晚会,裁缝铺今天提早关门,母女俩回家收拾收拾,都换上了参加篝火晚会的新衣裳。
前往晚会现场的途中,林灼打算提前告诉莉莉丝自己的恋人究竟是谁,给莉莉丝一个缓冲的时间——这是林灼早就决定好的。
她特地选在这个时候,尽可能替莉莉丝减少了晚会到来前感受压力的时间,也避免了突然见面带来的惊吓。
由此可见林灼对莉莉丝要跟阿比斯见面这件事,一直都是非常冷静的一个状态。
“妈妈。”林灼挽着莉莉丝的手臂,用乖巧的外皮将自己伪装得十分无害:“我想在你们见面前,先告诉你他是谁。”
莉莉丝意外:“是我认识的人吗?”
林灼:“嗯。”
莉莉丝越发感到好奇。
而林灼的语速则是越来越慢:“他叫阿比斯。”
莉莉丝先是觉得这个名字确实耳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方是谁,等反应过来,她脸上出现了迷茫、惊愕,还有自我怀疑的复杂表情。
莉莉丝:“你说的阿比斯,是指……”
林灼:“在这个世界公开与巴德尔同为一体的身份,与巴德尔共同治理这个国家的阿比斯,就是他。”
林灼着重强调了一下阿比斯跟巴德尔之间还算融洽的关系。
可莉莉丝还是陷入了震惊,并在震惊过后严肃询问林灼是否在这段关系中受到地位不对等的对待,比如强迫什么的。
林灼努力帮莉莉丝区分两个世界的阿比斯,还将自己跟阿比斯相识的过程说给她听,甚至没有隐瞒开头那段,十分坦然地告诉自己的母亲两人初见时阿比斯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学生,是她先图谋不轨,用强硬的手段睡了阿比斯,也是她在成为学校老师后,把还是学生的阿比斯留在自己办公室过夜。
虽然有些不讲道理,但她那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的嚣张态度果然减轻了莉莉丝的担忧。
等两人抵达晚会会场,天已经黑了。
围绕广场四周的摊贩热闹营业,高高垒起的篝火台还没被点燃,组织这场篝火晚会街道负责人站在篝火台前,用放大声音的咒语开始了晚会前的讲话。
阿比斯来得比她们都早,刚一看到她们就立马迎了上来。
阿比斯身上穿着的衣服跟林灼身上的新裙子色系相近,款式风格非常适合参加这种平民聚集的篝火晚会,虽然懂行的都能看出这身衣服的用料手工一点都不平民,但至少在大多数人眼里,阿比斯这一身并不突兀。
阿比斯的右耳还带了一枚猫眼石耳钉,看着平平无奇,实际却是某位侏儒族锻造大师的作品,跟混淆咒不同,佩戴耳钉的阿比斯的容貌不会被改变或遮掩,但除了特定的对象,每一个看见阿比斯容貌的人都不会将他跟报纸和转播上公开出席各种重要场合的阿比斯陛下联系起来,并且转头就会忘了阿比斯具体长什么样,笑自己记性怎么变得这么差。
这比混淆咒精妙,也比幻术省事。
阿比斯礼貌地跟莉莉丝打招呼做自我介绍,还拿出了提前准备的礼物,小心谨慎的模样看起来完全跟普通人见家长没什么两样。
这大大缓解了莉莉丝在见到阿比斯后的不自然。
几句略显生疏的寒暄后,篝火台前的街道负责人也结束了他简短的讲话——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享受这个热闹美好的夜晚吧!”
负责人话落,围绕广场的天空中接连升起一圈又一圈的烟花,聚集于此的居民们发出阵阵欢呼,于此同时广场另一侧的喷泉也变换了色彩,喷出来的清水被替换成了深红色的葡萄酒,人们欢快呼喊,把晚会的气氛一层一层地堆叠了起来。
在烟花盛放到极致的时刻,一只火鸟在空中绽放,它没有跟其他烟花一起消散,而是俯冲向广场,在群众们情不自禁的高喊中砸进篝火台,刷地一下燃起熊熊烈火,将狂欢气氛瞬间拉到了巅峰。
大家载着歌舞喝着美酒吃着飘香的烤肉,阿比斯跟莉莉丝都被林灼拉着去跳了一圈,后来遇到熟悉的邻居跟裁缝铺的常客,莉莉丝就被他们聊天说笑去了,丢下阿比斯跟林灼在人群中游玩。
一直到晚会后半程,林灼重新回到莉莉丝身边,这会儿邻居熟人也都散得差不多了,林灼拉着陪她疯了大半宿的阿比斯坐下,没吃几口肉就被莉莉丝叫去拿酒。
林灼乖乖去了,打算陪她一起的阿比斯被莉莉丝叫住,反应过来莉莉丝是想支开林灼单独跟他聊聊。
被遗忘的紧张卷土重来,莉莉丝看着阿比斯过分礼貌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是太奇怪了。”她说:“我恐怕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阿比斯松了一口气,因为莉莉丝选择接受,虽然不是马上接受,但也比反对要好太多太多。
“林灼她……”莉莉丝透过人群,看向喷泉旁拿酒的林灼的背影,映照着火光的视线微微恍惚,仿佛看到了孤儿院那个孤独的孩子:“她是个好孩子,我一直希望她能幸福快乐,可命运总爱捉弄她。”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无法想象她是怎么花两年时间把我救回来的,也无法确定命运是否还会继续苛待她,除了陪她过好每一天,我什么都做不到,现在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值得她去爱。”
阿比斯也看着远处的林灼,无论看什么都带着疏离的眼神缓缓柔和,化成一汪温柔澄澈的靛色水潭:“其实你对她的付出和影响远比你想象得要多,而我也比你想象的,更加需要她。”
没有花哨漂亮的言语,也没有信誓旦旦的承诺,但却是他的真心话
莉莉丝微愣,然后展开了笑颜:“是吗,那就好。”
……
篝火晚会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
阿比斯表面上将她们送到家门口就离开,实际他转头又悄悄回了林灼的卧室。
终于以林灼恋人的身份见到了莉莉丝,心中的喜悦足以冲昏他的头脑,让他说什么都想回来再抱一抱林灼,能留下过夜就更好了。
他熟门熟路地从窗户进来,站定后凝出实体,身上还穿着参加晚会的衣服。
房间里没有开灯,衬着夜景的窗户玻璃上倒映出巴德尔的模样:“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蠢。”
熟悉的阴阳怪气,充满了嫉妒的味道。
阿比斯没有回怼,他看着窗户玻璃上的巴德尔,为他在感情方面的迟钝感到怜悯——
巴德尔似乎没有发现,林灼从不觉得他们同为一体是什么糟糕的事情,也不会因此消减对阿比斯的喜欢。
倒不是说林灼有多么能容忍,而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林灼本来就不爱用道德约束自己,当年在荒芜之地不小心亲到了巴德尔,她也没表现的有多介意。
换句话说,巴德尔其实还有机会,但阿比斯就绝对不会提醒他。
至于阿比斯会不会因此吃醋,当然会,可他曾抱着可能再也无法相见的绝望等了林灼三十六年。
就像林灼摆脱无核痛后时不时还会有幻痛出现,阿比斯心中也残留着林灼会不会哪天又突然离他而去的恐惧。
反正他跟巴德尔无法分离,他姑且可以忍受林灼喜欢巴德尔,双份的爱意或许能比单份更加保险。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假设,他不会为巴德尔提供任何帮助和提醒,他们之间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谁也无法断言。
……
楼下,林灼跟莉莉丝收拾了一下玄关,确认一楼门窗都上了锁,互道晚安后各自回了卧室。
回到卧室的莉莉丝突然想起阿比斯其实也是巴德尔,心中跟着产生疑惑:林灼是单独喜欢阿比斯,还是两个都喜欢,只是今天来的碰巧是阿比斯,所以就只提到了阿比斯?
因为太过突然,她都忘了问林灼这个问题。
莉莉丝看了眼时间,犹豫了几分钟后还是决定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