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忽地看向她来,一双美目逼人,“小妹妹,你竟在这里与我说了这么多,你不怕我?”
陆眠摇摇头,“不怕。”
树妖又逼近来,“你不想杀了我?”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再说,我还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聊聊。”
“哦?你不怕我,不想杀我,还想和我聊天?有意思。”
“树妖姐姐,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但他们把你当杀人凶手、替罪羊了,你知道吗?”
“那又如何?”树妖拂袖道:“我不在意。我只要杀我杜郎的人偿命。”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陆眠说,“我总有一种感觉,那几个官,和杀人的是一伙的。”
树妖仰头大笑,“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还是头一回听一个人类姑娘说这样的话!”
“这样吧姐姐,”陆眠边想边说,“我听说妖有一种术法,可以在人身上标记,不妨你就在他身上标记一下,日后他的行动都在你掌控中。说不定他们还有什么同党,都可一并捉出来。”瞥一眼她的神色,又道:“要我说,这个人眼下确实还杀不得。姐姐要报仇,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我凭什么听你的?”树妖冷冷道,“你又为何相信我呢?”
“直觉吧。人有好的和坏的,妖也有好的和坏的。你若真是凶手,不会跟踪他深夜来到此处。
姐姐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人类,但是我想谁也不愿意自己被冤枉、扣上杀害自己最爱之人的罪名吧?我想帮你让真相大白天下。”
树妖半信半疑,“就凭你,你怎么帮?”
“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行,问吧。”
“我想问,案发之时你为何会出现在死者附近?你当天为什么会去案发地。”
“你说这个,是杜郎约我去看画的。我到那里时他已经被杀害了。”树妖说,“口说无凭,我有信为证。这便是杜郎当日邀我的信。”
陆眠接过,看了看道:“这封信能否让我先带回去,仔细查验一下?”
树妖变了脸色,“这是他留给我的念想。”
“我明白的。只是,恕我直言,这封信很可能并非他所写。”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一切太过巧合了吗?你刚好出现在案发地。这封信很有可能是凶手模仿他的笔迹,把你弄过去的。”
“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还需要查证一下笔迹和纸张材质。这样吧,三天后同在此处,我给你一个答复。”陆眠拿出兜里几张传音符给她,“这个你拿几张,可以随时联系。”
“好。”树妖深吸一口气。方才那人还一直瘫倒在地上,给她一脚踩着不能起身。她抬手轻轻一吹,一个小绿点落在了那人身上,声音冰冷道:“你给我听好了,之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胆敢有异常行为,老子千里之外就能杀了你。”
那人早已吓得不轻,连声道:“是,是是是!”
树妖转向陆眠,“就先按你说的这么办。不过……”说着靠近过来,在她鼻尖拂过一阵草木的清香味。
“如果最终结果不能让我满意,”树妖抬手,她感到脖颈处划过一道凉意。“你知道后果。”
说完,一阵绿光化向夜色而去,没有多留片刻。
地上的人也连忙弹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巷里只剩下陆眠一个人。
深夜的冷风呼呼吹着,她忽然想着有点后怕。万一树妖真对她动手了,自己不得已使出妖术,她是妖的秘密就多了两个外人知道。
脚下踩着树叶儿沙沙地响,她往回走着,脑中想着树妖和那个人。忽然,前方拐角处出现一个影子。
她呆了一下站住,那影子也和她同时站住了。
那人就站在拐角那边,个子很高,是个男子。
唉,树妖说得对,女孩子还是别一个人走夜路的好。可我是为了查案啊……
她屏住呼吸,捏紧了拳头走过去。
回去就这一条路,避无可避,大不了和他拼了。她心想。谁敢晚上打劫我,我就打劫回去,谁敢杀我,我就杀回去!大不了变回妖身,吓也要把他吓死!
她定定地走过拐角,一双绿瞳里闪着机警的光,捏紧了拳头正欲干架……
“阿眠?”
??!
抬眼却见叶思卿披着单衣站在风里,如水的目光看着她。
“是你?!你怎么来了?”
“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出来跟踪别人,怎么也不叫上我一起?”
“……你也看到了?”
“我没睡。”
“感觉你总是不睡觉啊?这样可不太行。”
“你不也没睡吗?我和你一样,也在想案子。刚好就看到那个人,形迹可疑。”
“那你刚才、也跟在后面?”老天鹅,她盯着别人,他盯着她。幸亏那树妖没动手逼她使用妖术,不然全要给他看见了,那就完蛋了。
“我也担心你遇到危险。”他说。
“啊……这样啊……”
“你方才和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信给我看看?”
陆眠把信递过去。叶思卿看了道:“这张纸的材质是上好的蜡染笺,杜府上这种纸很多。”
“这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思卿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有属下。”
“你还有属下?”小说里没见作者说过啊。
“长风门在每一地都有据点,里边有门派自己人可以调遣。他们都认得我。”
“这样啊。那你要查什么岂不是很方便?”她自语道,“怪不得你知道那么多事儿。”
两人边说边走回去。
“我看你很喜欢查案。”
“哦哈哈哈……”(那当然。)
“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
叶思卿默了默,缓缓开口:“事情到现在也大致清楚了。你认为凶手是谁?”
陆眠看着他嫣然一笑,“不如我们同时写下,看想的是否一样?”
“也好。”
各自拿了纸笔写了,对开一看,都是同一个名字。
“明日便找那程大人去。”陆眠说,“我要与他将这所有线索全部盘一遍,告诉所有人真凶是谁。”
“你不可以去。”他说。
“为何?”
第14章 第一案(4)
“好啊你们两,大半夜在商量什么呢?”却是梦寻举着一盏灯烛,推门进来了。
“你也没睡啊?”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咋的了,这是在说些什么,也不叫上我?”墨玉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好啦,这下人可齐了。墨姐姐,我也是刚来的!他们两个不知道在这儿干嘛。”
“我们在讨论案子。”陆眠道,“既然都来了,那我们现在盘一下。”
几人便都一起坐下。
“我和你们说,凶手确实不是树妖。”
梦寻表示疑惑。
“你不觉得所有明面上的线索都在引向树妖,可实际上,那只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陆眠一向喜欢盘案子,现在大家都看着她,愈发兴致上来了,从头娓娓道来:
“目前已经问过了张生、小六、老板娘和树妖,检查过案发现场和尸体情况。其实从这些来看,已经足够推出凶手是谁。那些官简直拿人当傻子!
我刚才遇见了树妖,得知她那一日是应邀赴约,说死者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去画室一见。而这封信,你们看它的纸张材质,是上好的蜡染笺。”陆眠拿出两样东西,在桌上放着拼好。“据思卿哥哥的消息,杜府虽然有这种纸,但死者生前并不用蜡染笺写信。而且,你们看这封信的笔迹,字写得很生硬,并不流畅。”
“字迹生硬又说明什么呢?”
陆眠道:“死者是读书人,字应该写得不差。但就这封信的笔迹看,明显是个不怎么会写字的人。这封信上的字是照着画的。应该并不是死者亲笔。”
“所以是有人模仿了死者的笔迹,引树妖当日去画室?”
“没错,而且应该是杜府上的人。”她接着说,“还有一点能证明凶手并非树妖。我和思卿哥哥去检查尸体时,发现死者的心是被短刃剜了好几下才挖出来。妖要挖心,通常是一击。
再看其他几人的证词。
张生说的话里有一句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说,是小六把他背出来的。可是你说,小六同时看到躺倒在地的张生和他主人,为什么只背了张生出来,而任由他主人躺在地上呢?”
墨玉后背一凉,“他知道张生没死,而杜嘉已经死了?”
“没错。”陆眠道。“再来说小六和成衣铺老板娘的证词。小六说,他第一趟送完画回去的时候,碰到了成衣铺老板娘。
那老板娘也说,确实遇到了他,不过那时她正好打棚子下走,去她女儿那里,张生则是从棚子底下回去。
大娘说她每月十五都要去她女儿家,每次都打棚子下走的。小六和大娘既是熟人,应该知道她这个习惯。所以他也知道,那天打棚子下边回去一定会遇见她,而她就是他的人证。棚子下面这条路,想来他们都是熟络的,从那下边走就不用淋雨,所以根本是不用带伞的。但是,小六却带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