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长刀抱怨道:“以往也没见中秋节的时候出去采猎,也不知道这大当家的是怎么想得,喝酒吃肉的好日子居然去山下闹腾。”
他摇了摇头:“这团圆的日子又折损不少兄弟。”
另一个山匪却悄声道:“我听说这次出去根本不是为了采猎,而是专门为了抓人的,还有赏金呢。”
“抓人?”
同伴惊讶道,“什么人值得费这么大周折去抓?”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折损了咱们几个兄弟,怕不是寻常人。”
两人边聊天边巡逻,忽然其中一人脚下一顿,怔怔的站在原地双眼睁如铜铃。
另一人见他又是这般,调侃道:“怎么了,又见到鬼了?”
他边说着边顺着同伴的目光望去,下一秒也唇色苍白,犹如见到鬼魅一般惊恐地瞪大双眼。
长廊的尽头,隐隐可见一道随风微微飘起的白衣。
那白衣缓缓朝前飘来,衣衫摇曳间却没有丝毫的脚步声。
两人许是被吓傻了,一时连逃跑都忘了,只抖着腿呆呆得站在原地,挪不开双脚。
月光徐徐透过长廊,映照出一张清俊的面容。
两人才发现那白衣竟是一个修长的人影。
那人眉目精致犹如画中仙神,声音轻淡平和,嘴角似是蕴着温润,然而黑如幽潭的眼眸却没有丝毫笑意,仿佛蚀骨啖肉的恶鬼,整个人充斥着诡谲和违和。
“打扰二位了,你们方才提及的姑娘是我的未婚妻,敢问她现如今人在何处?”
山匪见是活人,顿时胆子也大了许多,抽出长刀冷笑道。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我青崖寨!”
另一个山匪却顿感不妙,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居然能无声无息的进入寨中,武功必定非同一般。
他顿时朝后跑去,抓起警戒的号角吹响。
随着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山寨各处顿时亮起道道火光。
然而那少年对这一警示的动作却并未有任何阻止。
他泰然看着无数的火光将山寨照亮如白昼,等候着彪壮的山匪们肩扛大刀涌至寨门之下将他包围,旋即微微勾起嘴角。
“咔嚓”一声,手中折扇骤现锋刀。
“多谢,省了我不少麻烦。”
*
花虔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陌生的布局眼中划过一丝刚刚清醒的迷茫。
她按了按还有些痛意的脖颈,昏睡前的回忆涌入脑中。
她是被山匪打昏掳走的。
花虔连忙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虎皮铺制的柔软大床上。
这是一件木屋,装饰风格粗狂,墙上挂着长弓和一筐箭羽,应当是狩猎所用。
花虔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抓到这里,看这屋子的陈设不像是关押俘虏的地方。
而且若是因为打伤了山匪而报复,那也应该抓洛无邪啊。
花虔琢磨着,难道是为了劫色?
她自恋了片刻,旋即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虽说她这副皮囊的确很不错,但当时偏街上黑灯瞎火的,长得再美也瞧不见脸啊,堪堪能瞧见鲜亮的衣裳就不错了。
她检查了下衣服,完整无缺,并没有被动过手脚,只手腕上的暗器不见踪影,应当是被那劫持她的山匪给取下了。
未等她多思,屋外似乎隐隐传来嘶喊打斗的混乱声。
花虔顿时起身跑到门口,屋门被从外反锁,但是透过旁边窗户的栏杆能看到寨中连天的火光。
山寨都是临崖而建,她这间屋子正处在中间高度,虽然天色漆黑看不清寨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瞧见混乱摇曳的火光,听见凄厉的哀嚎声,在这午夜极其瘆人,犹如地狱受刑的恶鬼一般。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花虔顿时悄然从窗边退开。
一个穿着麻布衣衫的男人匆忙掏出钥匙推开门,朝床边跑去,却发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男人一怔,人呢?
“别动。”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男人身子僵硬,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就看到一双明媚的杏眼。
花虔手持长弓,箭羽已经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为什么要抓我?”
那男人却道:“我是来救你的。”
花虔看着他山匪的穿着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接着问道。
“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人眼神微动:“我挑起了寨中内乱,又放火烧了山寨,只有乘乱咱们才能逃跑。”
屋外的哀嚎声不绝,倒不像有假。
花虔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但依旧未放下长弓:“你为什么要救我?”
男人叹了口气,接着说出一句让花虔错愕不已的话。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花虔:“!!!”
她睁大杏眼,“你是唐僧不洗头?”
男人点头应下:“没错。”
山下的嘶喊声愈加地逼近,男人似乎有些着急,他索性将腰间的匕首抽出丢到花虔脚边。
“你若是担心就拿着我的武器,但是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你有什么困惑离开这里之后我都会回答你。”
花虔垂眸望向脚边的匕首犹豫片刻,最终放下弓箭,脚尖挑起匕首握在手中。
“走吧。”
男人松了口气朝她道:“跟我来。”
两人朝屋外跑去,穿过长廊却并没有下往寨门处,而是向更高一层跑去。
男人脚步匆匆,便跑便解释道:“最高层是大寨主的屋子,里面有一条直通后山的暗道,只要咱们离开这里就安全了。”
花虔跟着他逃跑间朝山寨下望去,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寨门已经燃起熊熊烈火,原本还算聚集的火把已经零散在各处,像是在仓皇逃窜一般。
透过道道阻挡的屋顶,她似乎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犹如鬼魅般飞快的越过道道火光。
与此同时伴随着凄惨的叫声,火把纷纷摔落,点燃了一间又一间的木屋。
那是......
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男人见她发愣,焦急道:“快走。”
“等一下!”
花虔却停滞不动,她犹豫片刻,最终拂开他的手。
“我不跑了。”
男人听到这话显然很惊讶:“为什么?”
花虔平静道:“唐瑾已经来了,他会救我的。”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却愈加焦灼:“他才是最危险的人。”
花虔对他的话非常认同,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至少目前我必须同他在一起。”
见男人面露不解,花虔张口问道:“对了,你的任务是什么?”
男人一愣却并没有开口。
花虔见他不想说,也不勉强。
嘶喊声逐渐消停,唐瑾必定就快来了,现在不是谈任务的时机。
她改口道:“你快走吧,脱险之后我会写信到荔城书局联系你。”
然而男人却并没有离开,他面色难看,上前一步就要抓住花虔的手腕。
“先离开这里再......”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银光破开火光飞射而来。
顷刻间,男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低头望向溅射出鲜血的断肢。
花虔也没想到意外陡生。
她惊骇未退,就感到头顶投下一片阴影,遮蔽住轻洒而下的月光。
抬头望去,一道修长的银白色身影立于围栏之上。
他背着光亮,花虔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却能清晰的看到锋利的刀扇上如流水般滚落下的鲜红血珠。
唐瑾从栏杆上轻盈落下,看着捂住残肢跌跌撞撞后退,面色苍白而惊恐的男人。
“你要带她走?”
唐瑾歪头轻嗤一笑,像是在看一个可悲的笑话:“就凭你吗?”
男人见到唐瑾,知晓没法再带走花虔,顿时慌张的朝后跑去。
唐瑾却并未着急处置他,而是伸手拔去方才钉在山壁的锋刀。
花虔看到他的动作,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连忙喊道。
“等等唐瑾,不要杀他!”
然而话音未落,破风声响起,那把锋刀已经插入男人的心脏。
男人僵直片刻,旋即软趴趴的摔倒在地。
唐瑾却并没有放过他。
他踱步走到还残留一丝气息的男人身边,撩开衣袍矜贵的蹲下身子。
花虔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上前想要阻止他却感到一股暗劲撞在她的穴道上,顿时身子一僵,像是中了邪一样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唐瑾拔出插在男人身体里的锋利刀片,然后再次捅向他的心脏。
一下又一下,像是捅着一堆腐肉,没有丝毫的怜悯和不忍。
男人双眼睁如铜铃,盛满了惊恐和痛苦。
他无力的张大嘴巴,像是日光下濒死的鱼一般想要呼吸到一丝微薄的空气。
但是剧痛一波波的袭来,最终他再也没了声息。
唐瑾的动作却并没有因为男人的死亡而停止。
他一刀一刀的捅着,直到尸体被捅了个稀巴烂,鲜血浸透了木板从缝隙中流淌而下,他才停手。
花虔被封住穴道动弹不得,唐瑾背对着她挡在了尸体前,她看不到尸体的惨状。
然而她看到了月光下,唐瑾仰头长舒一口气,丢下手中的刀片缓缓站起,转过身望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