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兴致勃勃,萧朔扫了他一眼,颔首同意了,任辛当即关了铺子,取伞和萧朔云皎前往许府。
雨还在下,云皎和楚笙来时没下雨,便没带雨具来,铺子里两把黄油布伞,柳彦祯撑走了一把,铺子里只剩下一把伞。
四个人,两把伞。
任辛抱着伞,目光在云皎楚笙萧朔身上打了个转,男女授受不亲,任辛手臂微动,刚要把怀里的伞给云皎和楚笙用,他和萧朔挤一把伞,就对上了萧朔平静的目光。
风夹杂细雨拂过,任辛后脊一凉,腿肚子都软了,他咽了咽口水,道:“云姐姐,你和萧大哥撑一把伞吧,我和笙姐姐……撑一把。”
任辛说罢,怀里的伞都抱紧了许多,楚笙冷冰冰凶巴巴,他不想,他不是自愿的。
云皎奇怪地看了眼任辛,他不是自打见楚笙徒手抓蛇后,见着楚笙就发怵吗,怎么主动要求和楚笙共撑一把伞。
萧朔撑开伞,看向云皎,示意她过来,云皎无暇再想,走入伞下,和萧朔一道离开。
两人之间约摸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不远不近,雨下得不太大,但吹着风,雨丝斜斜落下,撑着伞也无济于事,总有雨丝打在身上,萧朔走在雨丝吹来那侧,挡住风雨。
云皎萧朔二人已步入雨幕中,任辛还抱着伞没撑开,磨叽得不行,楚笙伸手,“伞给我。”
任辛隔着老远伸手把伞奉上,楚笙唰撑开伞,任辛还在一旁磨磨唧唧,楚笙看了他一眼,将他拉入伞下,任辛被扯得踉跄,楚笙手上用力,拎他站稳。
“笙姐姐,男女授受不亲……”任辛指了指楚笙抓着自己的后衣领,“你快放开。”
楚笙松开手,眉头微蹙,“笙姐姐?叫我?”叫得真奇怪。
任辛点点头,就他们二人,不是叫她是叫谁。
“叫笙姐。”楚笙道,以往基地里的后辈要么叫她楚队,要么叫笙姐,还从未被人唤过笙姐姐。
任辛前脚绊后脚险些没站稳,扯了扯嘴角,“……笙姐。”
顺耳多了,楚笙颔首,催他走快点。
到达许府,萧朔收了伞,掸去手臂外侧沾染的雨水,海伯送来一张干布巾,让他擦擦。
云皎这才发现他半边身子都沾了雨水,云皎先他一步接过布巾,“我帮你擦。”
萧朔藏着喜意矜持的点点头,乐在其中。
楚笙任辛落后一步,两人湿得一样均匀,海伯瞧了又瞧,也给他们各自送了张干布巾。
擦了身上雨水,走进前堂,海伯给他们斟了杯热茶,让他们驱寒暖身。
人都齐了,许留年望向萧翊,见他轻点头后,才开始道:“柳大夫来同我说了开荒之事,开荒不失为一个一举多得的好办法,一则削减瘴气,延缓瘴气弥漫,二则耕田多了,更多的地用来种粮食,百姓能吃饱,粮仓也能得以填充。”
“但开荒素来困难,我来此多年,也曾瞧见过乡绅聘人开荒,他们五十余人,耗时两月,开垦了百亩地,可开荒来的田地种不活作物,乡绅请了有经验的老农肥土,折腾了三四年,那地也种不活作物,乡绅不再折腾,次年就长了草,不过一年,便如开垦前一般,杂草遍布,白白耗费了人力物力财力。”
“我们若想开荒,人力物力畜力都必不可少,若是失败了,又当如何?”
楚笙听得直皱眉,“那就不尝试了?尝试了,可能会成功,但不尝试,只会是失败。”
萧翊神色平淡,掀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复又垂下。
云皎赞同楚笙的说法,只有尝试之后,才有资格谈论成功或失败。
“土地贫瘠要如何改善,作物灌溉如何解决,我们可一步步来,寻找应对之法。”云皎道,无论如何总得踏出第一步。
萧朔亦道:“多加尝试,总有解决之法。”若能成功,逖州百姓不必再受瘴毒之苦。
许留年暗暗点头,可在座的除了他和柳彦祯,没人种过地,而他和柳彦祯两人,又有其他活命的本事,不必地里刨食,对此知道的也不全,只粗略列了些东西来商讨。
赦南镇是个镇,却并不富裕,大多住户都是在镇外田地里务农,各家各户多少有农具,只做尝试,镇中镇民人数是够的,人力问题暂时搁置。
镇中耕牛有二十八头,农忙时勉强够用,现农忙已过,都仔细养了起来,畜力也勉强解决。
镇外河中水车八座,用水多时,还需镇民自己挑水浇地,若要开荒,离河道远了,用水又要如何解决?这是个大问题。
云皎想到她曾看到的田地,在田地旁都挖有沟渠,做灌溉之用,云皎道:“挖水渠引水?”
楚笙想了想道:“也可挖坑蓄水。”
众人集思广益,提出自己认为可行的办法,但他们到底未实践过,可不可行得试了才知道,许留年道,可去寻几个镇里种了几十年地的老人来帮忙,快到中午了,刘婶开始做饭,庖屋里的香味溢出,勾人得紧,萧翊道下午再谈,这才停下话头。
屋外依旧在飘雨,不过比来时小了许多,云皎贴着屋檐下,往庖屋而去,她站门口探头往里瞧了眼,刘婶菜已快炒好,她便没进去,往前走了些,站墙角瞧刘婶种的朝阳。
刘婶的花种得极好,云皎抬手比了比,开得花花.径比她种得要大些,花瓣红似火,其上布满晶莹剔透的雨水,怎么看都比她的要好看些,她是按刘婶之前教她的方法种的,怎么没她的开得好?
“刘婶,你种得花好漂亮!”云皎走进庖屋朝刘婶取经,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将刘婶种的花夸了夸,又把刘婶夸了夸,将刘婶哄得见牙不见眼,才抛出了自己的真正意图,“可我种得就没这么好看,花都开得不大。”
刘婶道:“你和我说道说道你是怎么养的,我给你找原因。”
云皎无半点遗漏全说了,刘婶道:“你要施肥,堆肥最好了。”
云皎疑惑,“堆肥?”
“是啊,很简单,用人畜粪便和木屑草木灰一道堆,堆出来的肥可好用了。”刘婶一边炒菜一边道。
“啊?不臭吗?”
刘婶:“不臭,没堆好的臭,堆好了就不臭,我这还有一袋,迟些你走时分你一半,你那几株朝阳,也不用多了,隔三五日洒一把就行。”
云皎感激道:“谢谢刘婶。”
菜炒好了,刘婶盛菜出锅,云皎把灶蹚里的柴夹出浇水灭了。
刘婶解下抹群,把灭了的柴靠一旁,见云皎是一身雪青色衣裳,她之前就见她在穿这件,除了这件衣裳,还有一套赤色短衣,刘婶想了想,她好像只瞧见云皎换这两身衣裳。
刘婶打量云皎,她生得好看,动时灵动俊俏,静时婉约秀美,这么好看一小姑娘,怎么就不知打扮打扮,平时没见她画妆面,簪发的簪子也只是用木簪,朴素极了,比她衣裳首饰都少。
“云姑娘呀,我同你说……”刘婶絮絮叨叨道小姑娘就该好好打扮,不说打扮多漂亮,但也不能和她跟楚笙似的,一个比一个素,说起楚笙,刘婶打开了话匣子,只道云皎至少还绾发簪一根簪子,她连簪子都不簪,说来说去,又回到了云皎身上,让她买两身衣裳换着穿,别买长衣长裤,要买襦裙,买颜色嫩的,淡粉鹅黄雪青之类的都行,她肤色白皙,穿着都漂亮。
云皎失笑,“我整日山上山下镇里镇外跑,穿襦裙不方便。”
“总有穿的时候,听婶的,买两身。”刘婶压低声音,“男人最是好颜色……”
云皎赶紧道了声好打断她,话音刚落,萧朔便从外走进来,“饭菜好了么?”
刘婶道好了,上菜至前堂,云皎萧朔也各自帮忙端了两盘。
用完饭,许留年便派家丁去请两位善种地的老人来。
听是许大人要请帮忙,没多时就寻来了几个老人,他们冒雨前来,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取下蓑衣斗笠,露出花白的头发和干瘦的身躯,约摸已至古稀之年,却是步伐矫健,精神烁立。
许留年将上午商讨后的方法提了出来,让他们想是否可行,他们种了几十年的地,经验十足,不可行的法子只提出就被他们否定,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了一下午,终于理出个流程,下雨天黑得早,他们商量完,天已黑沉。
许留年留饭,云皎几人没留下,林妙娘在家中,下雨她不出门,肯定早早开始准备晚饭,他们得回去。
果不其然,他们到时,林妙娘已经做好了晚饭。
用完饭,各自回屋,萧翊推开他那屋房门,驱蚊水蚊香蒲棒熏烧后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萧翊掩鼻合上门,转身推萧朔房门,他手还没落门上,门就开了。
萧朔打开房门,正要去找萧翊,没想到他就站在自己门前,萧朔看着他抬起要推门的手,又看他紧闭的房门,萧朔皱眉,“你怎么又来我屋?”
“那屋里味大,呆不了人。”萧翊推开萧朔,进了他屋,解衣坐上床。
萧朔:“…………”想揍人。
不过他有求于人,还是忍了,萧朔坐到床边,“哥,我求你件事。”
求?这字从萧朔口中说出,萧翊产生了无边兴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