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敌夷光宗耀祖,杀同为边疆戍军的士兵,死后怕是要被指着鼻子骂!我可不想被指着骂。”
“安静!”程期连声喝了几次,才让一众将领都安静下来。
他们不想,他就想吗?程期道:“得到圣上旨意前,暂且按兵不动,待收到旨意后再做打算。”
众人散去,沈西泉未走,保持着议事时的姿势抬头望向程期,“程将军是想抗旨不遵咯?”
程期道:“沈大人误会了,本将绝无此意。”
“哦,下官知道将军您对圣上忠心耿耿,”沈西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下官只是想请程将军记住,您对圣上有从龙之功,还设计试图掳走萧朔夫人,单论这两件事儿,您说您若是落在萧朔手中,会是何下场,焉有命在?”
“下官知道,您看不惯义父一脉的人,看不惯我,但您要记住,我们在一条船上,船若翻了,谁也保不住。”
沈西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程期,起身离开。
程期书房门扉夹了信封之事,沈西泉略知一二,既然有人拆穿他离间他和程期,他也不妨让程期和他们绑得更紧密。
只要除去萧朔,日后义父和圣上……鹿死谁手现在哪能说得清。
程期脸色难看,沈西泉说得是事实,还有一点沈西泉未道明,他是京城派来的将领,他一家妻儿老小都在京中,那是一道紧紧压在他肩上的枷锁。
不似攘夷城中将领,多是土生土长的青夷人,或是周遭临近地区的,他们所受辖制没他那么大,所以能理直气壮说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他不行。
早在他踏上萧泽的船后,他就没了拒绝的权利。
程期心思沉重,他想保下远在京中的妻儿老小。
两日后,程期力排众议,策划了一次夜间突袭,若能成功,定能咬下青夷一块血肉。
怎想在出兵前一刻,他收到了一封信。和那日书房门扉上一样,突然出现。
程期鬼使神差的拆开,其中夹了两封信。
一封是送往京城,传信者建议京中的上位者早些将程期妻儿控制,以防程期叛变,君命有所不受。
另一封是送往关外,信上只写了两个字,丑和三。
丑时三刻。
是他们谋划突袭的时刻。
临到进攻前,程期突然下令,退守攘夷。
沈西泉身为监军,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怎么不进攻了?”
程期道:“密探来信,突袭的时辰已经泄露,萧朔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我们钻他的套。”
沈西泉顿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咱们营中有内鬼?”
程期道:“不确定,此事只有你我以及张、李、王三位将军知晓,调兵后有人知晓了,就是想传信也做不到那么快。我猜想是营中有萧朔探子。”
“这样啊……”沈西泉瞟了眼程期,“回营吧,程将军。”
程期颔首,领兵回营,而后秘密派斥候去边境前线,探敌夷是否有进攻,在何时进攻。
两个时辰后,斥候来报,敌夷在丑时三刻,发起了突袭。
那两封信字迹一样,出自一人之手。可他见过沈西泉的字,字迹和信上的分明不同。
程期沉思,脑海一道灵光一闪而过,他紧紧抓住,他想起来了,当初他跟在圣上身边时,曾听圣上提起过,沈明远的义子极聪慧,能写左手字。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字迹不同, 有没有可能是沈西泉写的左手字?想要确定,只肖让沈西泉用左手写字,对比字迹即可。
但怎么让沈西泉写左手字,是个问题。
程期思虑后, 决定引蛇出洞, 沈西泉很精明, 程期不清楚他是否看出自己已经怀疑他了,程期决定做绝一点。
沈西泉这种人,只有他自己人探出来的信息他才会相信。别人送上门的,他半点不信。
说他谨慎也好,疑心重也罢, 程期决定利用他此番心态。
——
青夷城营地, 前线和攘夷城的斥候先后来报。
攘夷城回来的斥候道:“程期已退兵回城。”
前线的则来报:“敌夷进攻中计,死伤惨重, 已落荒而逃。”
萧朔颔首,令他们下去休整。
拦截到传至青夷的密信,知晓攘夷城突袭时辰后,一石三鸟的计策逐渐成型。
第一只鸟,打的是沈西泉, 程期不信沈西泉通敌,那便给出一个机会,让他自己去查探确定。
第二只鸟, 打的是敌夷人,敌夷欲和攘夷城同时进攻, 让他们无力支援, 知晓了攘夷城进攻时辰, 等同于摸清楚敌夷的安排, 可以借此痛击敌夷。
第三只鸟,打的是沈西泉和敌夷目前尚稳固的联盟。沈西泉和赞礼都是疑心深重的人,一次合作失败,足以让他们之间产生裂痕,只肖轻轻一击,就算是轻如鸿毛的东西,也能击破他们。
而后看三方角逐,他坐收渔利。
萧朔算盘打的极好,萧翊助攻也妙,次日送来的密信之中,说了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关于程期的。
萧翊道,他已经动身前往京城,程期的家人,甚至边关将领的家人,都在他把控之中。
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解决了程期的后顾之忧,程期能放手针对沈西泉,岂不是更好。
另一件事,则是萧翊打探楚笙的情况,萧朔看得无奈至极。他让崇远给他讲过,但因崇远也是局外人,也不甚清楚,只道楚笙是突然变脸,楚笙和他们离开时,萧翊追来阻拦,她还和萧翊动手了,萧翊三脚猫功夫,在楚笙没坚持过几招,便被楚笙一掌拍开。
崇远道,他能看出楚笙手下留情,若不然以楚笙的力道,当胸一掌,肋骨都给人拍断,太子哪还能活蹦乱跳。
崇远说得模糊,萧朔听得迷糊,过了那么些日子,萧翊来信打听楚笙情况,萧朔猜测,萧翊是想找台阶下。
他就是供萧翊下台阶的阶梯。
萧朔心道,什么都不同他说,又想让他帮忙,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萧朔将信纸折了折,把萧翊问候楚笙的话裁下来,一边裁一边想,萧翊想问不能大大方方问吗,写在一张单独的信纸上,偏生和其他的写在一张上,装得若不经心好似无意提及,好像谁猜不出他心思似的。
萧朔将裁下的字条收好,其余的烧干净,捏着字条寻楚笙去。
这个点,云皎去了伤兵营,想来楚笙也在,萧朔直奔而去,楚笙坐在一旁出神,萧朔径直走向楚笙,“兄长问你好,我该怎么回?”
楚笙抬眸看了他一眼,接过信纸看都没看,“不回。”
显然还在生气中。
云皎在一旁,听见萧朔这句话,耳朵都竖起来了,目光频频看过来。
萧朔觉得好笑,云皎还这么关心楚笙和萧翊的发展,这都多久了,萧朔对楚笙道:“你看一眼字条。”
楚笙没理他,萧朔被她留出看字条的空间,转身走向云皎。
云皎凑近他,压低声音,很小声的打听,“怎么回事?”
“吵架了。”萧朔道。
云皎顿了下,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弯,惊喜的睁大眼睛,“成了?”
萧朔点点头,“嗯。”
云皎回头望了眼楚笙,她拿出字条,还在犹豫没有拆开,云皎回头,“怎么吵架了?”
“不清楚,你可以去问一问她。”萧朔道,楚笙可能会告诉云皎。
云皎点点头,眉头渐渐蹙起,“会不会是兄长欺负阿笙了?”
萧朔顿了下,以萧翊的性子,很有可能,毕竟能给楚笙借高利债,以此拿捏楚笙,可……萧朔沉默了一会,“应该不会吧?”
语气有些许不确定,但还是存在一丝对亲兄弟的信任。
云皎:“…………”
萧朔倒过来问她来了,云皎道:“我还是找机会探一探阿笙的口风。”
萧朔附和点头,确实该如此。
离开伤兵营时,楚笙还是未改口说要给萧翊回信,萧朔为兄长的幸福努力一把,又询问了一遍,得到楚笙一个冷眼,灰不溜秋的走了。
回到营帐,萧朔就书信一封,其上写了两行字。
第一行:楚笙不回你。
第二行:你不说原因我怎么帮你。
这一封信,连带其他密信,一起尽快送至萧朔手中。
那厢,程期又收到了一封信,其内写着‘你父母妻小已安全’,信中内容让程期一瞬间如释重负,同时,又提心吊胆起来。
这是谁递来的信?他道他家人安全,他又是为何这么笃定?程期心中闪过许多问题,都寻不到答案。
有士兵敲门,“将军,方才府外有人送来两封信,说是给您的。”
程期不甚烦躁,让他呈进来,程期放在扔书案上,并未查看。士兵迟疑踌躇一会,忐忑道:“将军,送信之人让您尽早看,不然您会后悔。”
程期抬起头,不耐的目光扫过士兵,他脸色并不好,这样的表情让他看着更为骇人,士兵哆嗦了一下,低下头。
程期撕开信封,取出信纸,打眼扫过,立即从头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看完后,程期问:“送信之人长什么样?”
士兵:“不、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