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野物啊,刚好抓了吃一顿。
他放轻脚步,悄然拔出腰间佩刀,寒光闪过,草丛里响起一声哀嚎,他扒开草丛,提起一刀砍死的猎物。
是只小狼崽子,还挺沉,看着不大,肉却不少。
沈大听见异响,警觉询问,“甲九,什么声音?”
“杀了只狼崽子,”甲九掂了掂,“给大伙加餐。”
沈大:“狼崽子肉嫩,快拿过来,你们看着干嘛,去生火。”
不多时,火生了起来,狼崽子剥皮挖去脏器,架到火上,肉香味不一会就出来了。
“嗷——”
一声狼嚎蓦地响起,婉转凄凉,随即又响起多声,一声比一声悲怆凄惨,叫起来没完没了。
狼崽子烤得滋滋冒油,沈大把狼崽子翻个面,“甲九,你不会杀的是他它们的崽子吧?”
“应该是,不然能一直叫?”甲九满不在意,“我去解个手。”
沈大摆手,“去去去。”
甲九往一旁树后走,撩起衣摆,拿出物什正舒爽着,一个硕大的身影扑向他。
“啊——”
“甲九!怎么回事?!”
一行人拔出刀,横在身前,却没冒然上前。
沈大站起来,“甲九,回话。”
暗数五息,没有任何回应,沈大打了个向前的手势,一行人持刀逼近。
走得近了,数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们,地上淌了一滩血,甲九露在草丛外的腿露出深深白骨。
“老大,是狼、狼群!”
沈大面色微变,拔出腰间佩刀,刀锋在月光下散发着莹莹蓝光,抹了剧毒。
“退!”
——
翌日,云皎醒来,萧朔已经把昨晚挖回来的野菜煮好了。
她起晚了?没有吧……太阳还没升起,天空万里无云,也不像是阴天……
不是她起晚了,是萧朔起早了。
云皎不由问:“萧大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他不是起得早,他是一夜未睡,倒是那害他睡不着的罪魁祸首之人,一觉睡到现在。
萧朔试图从云皎神情中看出昨夜解他衣裳的反应,但云皎神情很自然,似乎并不觉得解他衣裳有何不对。
萧朔敛下眼帘,盯着咕噜冒泡的瓦罐,“睡不着,就起了。”
云皎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凑近看了眼瓦罐,把鸡肉撕成丝放进去,肉香和菜香混合在一起,诱人至极,云皎一人盛了一碗。
云皎捧着碗,一边吃,一边看萧朔,他脸色终于不似前两日苍白,变得有血色了,不愧是血竭,药效真好!
萧朔脊背挺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翻江倒海,云皎一直看着他做什么?是要袒露昨夜之事吗?
他等啊等,却见云皎埋头吃早饭,吃得很香。
她怎么只顾着吃?
萧朔捧着碗,目光不时往云皎身上瞟,草草解决了一顿早饭。
收拾完一切,准备出发,云皎背上小布包,低声朝萧朔道:“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朝你发脾气,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
等了一大早上等来一句道歉,还是关于昨日之事的,他本就不在意,用不着道歉。
萧朔既无奈又好笑,他到底在想什么,真是昏了头,云皎都不在意,他在意纠结做什么。
“我没生气,”萧朔嘴角含笑,“走,出发吧。”
“好!”
出人意料的,今日天气凉爽,太阳隐在云层后,时不时出来转悠一圈,不晒人,赶路恰恰好。
但因着昨日之事,云皎没有只顾着赶路,每走约摸一个时辰就会停下来歇一刻钟,可谓是劳逸结合。
临近午时,太阳完全隐入云层后,天变得灰蒙蒙的,看着似要下雨。
雨不知何时会落下,云皎看了眼天色,又瞧了眼萧朔,昨晚才给他用了血竭,若淋了雨,血竭不白用了?
云皎想想便心痛,不行,得找个地方躲雨。
中午她不打算歇了,拿出半个大饼,和萧朔分吃,一边走一边吃,“萧大哥,这天看着要下大雨,我们早点找个地方避雨。”
萧朔颔首,他也是这个打算。
现正值三月,晴天尚好,暖意融融,若是下一场雨,倒春寒着实冻人。云皎瘦弱,又衣着单薄,若是淋了雨,恐会着凉,是该找个地方躲雨。
两人想得甚好,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更赶不上老天爷变脸的速度。前一刻天还只是阴沉沉的,后一刻便乌云汇集,开始雷声大作,轰隆隆作响,下起了蒙蒙细雨。
云皎捧着饼:“…………”
这雨真是说下就下,躲都来不及躲。
索性雨还小,一时半会淋不湿,云皎和萧朔贴着山壁走,可以少淋雨,也顺便找山洞避雨。
雨势逐渐变大,云皎身上淋湿了大半,单薄的囚衣贴在身上,山风吹过,云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里有个山洞,走,快过去。”
萧朔注意到右前方有个山洞,山洞不深,一眼就能看见底。
山路崎岖,下雨地上湿滑,萧朔右手揽着云皎,冒着雨快步跑向山洞。
跑进山洞,云皎拍了拍雨水淋湿的衣服和头发,环视山洞。
山洞不深,洞口大敞,藤蔓垂落遮盖了大半入口,洞内阴暗潮湿,山洞中央摆着几块石头,其间是一个石块围成的篝火堆,角落里堆着一堆干柴,应该是前面在这落脚的人留下。
一阵山风吹过,藤蔓摇晃,云皎被雨淋湿的半边身子似被泼了盆冰水,凉得浸骨,云皎打了个寒颤,赶紧搬柴生火。萧朔和她一起搬。
柴火不知放了多久,一股子霉味,拿在手里还有些润,能不能烧都是未知数。
云皎薅了几把地上堆叠的枯叶,拿出打火石折腾许久,终于生起火。
柴是润的,烧着了火也不大,还直冒黑烟,又熏眼又呛人,云皎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蹲在火堆旁伸出手烤火。
她衣裳打湿了大半,即便烤着火也止不住地发抖。
萧朔拧开水袋往瓦罐里倒水,把中午云皎挖的高良姜捏碎放进去,架到火上,熬姜水。
姜水驱寒,青夷苦寒,许多将士都忍受不了,每每还未入冬,火头兵就开始大锅大锅的熬姜水给将士饮用,萧朔也时常喝,效用很好。
云皎刚淋了雨,吹了风,正好喝碗姜水驱寒。
柴烧干了,浓烟退去,火焰逐渐变大,云皎终于觉得暖和了许多,侧过身扯着淋湿的半边衣服烤干,另外半边衣服被勒的贴在身上,显出细瘦的腰肢。
萧朔赶忙错开眼,背对云皎将外衫脱下,挑了两根长枝丫插地上,把外衫支起来,挡在他和云皎中间,其间不敢看云皎一眼。
支起来的外衫不仅隔开了她和萧朔,还挡住了洞外吹来的山风,云皎扯着衣服的手一顿,“谢谢。”
萧朔嗯了声,背对云皎,面朝洞口,洞外大雨倾盆,噼里啪啦拍打树叶,溅起地上泥水。
积水从高往低流,山洞位置不好,不高不低,积水有往山洞内蔓延的趋势。
山洞内本就潮湿,进水会更加湿冷,萧朔挑了根婴儿小臂粗的木棍削尖,走到洞口挖小水沟,引着雨水往别处流。
瓦罐里姜汤叽里咕噜冒泡,已经煮好了,恰好够两碗,云皎把其中一碗放在平整的石块上,缩回外衫后边。
“别挖了,来喝姜汤。”
云皎捧着碗,掌心里是滚烫的热意,她小口小口喝姜汤,热汤下肚,人都暖和起来。
萧朔把最后一截水沟挖通,木棍靠在墙上,坐下喝姜汤。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站在洞口,风裹着雨水往洞里吹,他身上染了湿意,一碗姜汤喝完,浑身暖意融融。
云皎从外衫后探出一个脑袋,瞧着愈来愈大的雨,叹道:“好大的雨啊,一时半会停不了,没法赶路了。”
下雨没法赶路,不知道雨还要下多久。
“恰好趁机休息,养足精神,等天放晴了再赶路也不迟。”
萧朔抬头,天黑沉沉的,可能还会接着下几场雨。
——
大雨瓢泼,六名黑衣人冒雨前行。
除了为首之人,其余五人多少带点伤,脸色惨白,互相搀扶向前走。
沈大浑身湿透,高耸眉弓下的眼中寒光森然,甲九葬身狼口,狼群追了他们一夜,六匹成狼将他们追的异常狼狈。
那六匹狼就像疯了似的,不怕伤不怕死,也不畏毒,毒似乎激发了它们的凶性,一个个变得异常勇猛,死死追着他们不放,着实难对付。
也幸好他们是练家子,打小习武练出来的真功夫,又有兵器防身,周旋了一夜,杀了四匹狼,天亮了才得以摆脱。
马儿受惊跑了,不知跑哪去了,吹马哨也叫不回来,他们只得徒步前行。
雨越下越大,得找个地方避雨。
沈大步伐越发快,阴鸷的目光环顾四周,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电闪雷鸣,银色长龙似要从头顶劈下,沈大再三催促身后的人走快点。
“跟上!”
“老大,我不行了……”
“我也是……我好热……”
“我也好热……”他脸色惨白,说着便扯开胸膛的衣裳,敞开双臂仰天淋雨,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