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不求乐了:“你不怕我做坏事呀?”
“你不是那种人。”
杜清檀站起来:“之前你把黑珍珠和平安送给我的时候,曾经说过,要换一种拳法。”
独孤不求激动得两眼放光:“你等着!”
杜清檀以为他要做什么,却见他急急忙忙跑出去,在院子外头兜了一圈,又跑回来把门关上。
“好了,没有闲杂人等偷窥,来吧。”
他摆开架势,专心致志地等她教授。
“这叫鞭拳。分为平鞭拳、斜下鞭拳、斜上鞭拳。”
杜清檀今天穿的是胡服,更方便演示。
一路拳法走完,她问独孤不求:“怎么样,记住了吗?”
独孤不求摇头:“你太快了,没太看清楚。”
她就又演示了一番。
“是这样吗?”独孤不求故意把胳膊往下划拉。
杜清檀就很认真地帮他扶正,又顺着他的胳膊一点点地查探肌肉,再指点:“转体快、头领先、不停顿、双腿支撑稳。”
“以腰带臂,前臂鞭打甩拳,要快,要猛,临危不乱。”
独孤不求按下心猿意马,认真学习。
时间转瞬而逝。
暮鼓已停,天色昏暗。
杜清檀惊觉:“哎呀,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了。”
她今日是独自来的,没带平安,也没带采蓝。
独孤不求叫住她:“我送你,正好卖书的钱得了,一并带回去。”
二人肩并肩往前走,晚风习习,满天星斗。
“你这一向可好?”
独孤不求其实想问,元家有没有求亲。
“不好。”杜清檀唉声叹气。
“大伯母宴客,亲戚朋友请了整整四桌,全都在说我的亲事。”
她想起那天的场景就觉着害怕。
七大姑八大姨的把她团团围住,这个说再不嫁人就生不出孩子来了。
那个说天地生阴阳,男婚女嫁人之大伦。
再来一个说自家外甥不错,与她年貌相当。
还有一个表示替她担忧,不成亲不生子,将来老了没人养,孤苦伶仃的怎么办。
又有一个杨氏的堂妹把她拉着,笑眯眯地说起自家儿子特别好,也不嫌弃她抛头露面行医,只要以后安心相夫教子就行。
独孤不求听得笑了:“你没把她打趴下?”
杜清檀叹气:“大伯母没给我机会。”
族老们虽是没说什么,却也一个个都在盯着她看,让她觉着自己是一只可怜的羊,待价而沽。
“那你就这样算啦?”独孤不求不信她有这么老实。
“我让人给莺儿带了个信,她派车把我接走了,说是让我给她家祖母诊脉。”
杜清檀提及李莺儿就笑了。
“前些日子她请我去她家赏荷,后来不知何故取消了,她深感歉意,让人给我送了一大桶荷花。”
独孤不求到底没能忍住:“朝中又有风浪,武氏、李氏宗亲全都夹着尾巴做人呢。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
杜清檀看了他一眼:“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独孤不求怕她继续追问,便装出浮夸的样子道:“那当然了,我狐朋狗友多嘛,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
他神秘兮兮地道:“萧让被弹劾了!”
做官是要讲运气的,犯了错,刚好遇到个普天同庆的事,惩罚就没那么重。
若是遇到很糟糕的事,一不小心卷进去,惩罚就极重。
而今朝中风雨大作,圣人心情不好,萧让决然讨不了好。
他不好,裴氏就更得不了好。
杜清檀又看了独孤不求一眼,说道:“把钱放这儿,我这就要进去了。”
独孤不求只恨路太短:“那我走啦。”
不想门“吱呀”一声响,杨氏走出来,指着他俩气势汹汹地道:“进来!谁也别想走。”
杜清檀吓了一跳,被抓进去逼婚倒是小事,被发现食盒里装着的金子才是大事。
她用力推了独孤不求一把:“快走!”
“啊……”独孤不求拔腿就跑。
第140章 咱俩在一起算啦
独孤不求跑得比兔子还要快,片刻功夫跑得不见影子。
杨氏追了几步没追上,气得折回去揪杜清檀的耳朵。
“轻点,轻点,大伯母快松开……”
杜清檀赶紧护住耳朵。
杨氏只是不放,气得胸脯起伏:“气死我了。”
忽听隔壁门响,元鹤走出来:“怎么回事?”
杨氏和杜清檀都被吓着了,赶紧地恢复正常。
“没事,开玩笑呢。”
却不知刚才那一幕已被元鹤看在眼里。
杨氏比杜清檀矮许多,拽着耳朵不放,她就得歪着身子去将就。
既狼狈又可怜,也可以说是乖巧隐忍。
毕竟不是打不过挣不脱,只是想让长辈消消气罢了。
他突然心生怜悯,说道:“五娘,明日记得早些过来诊脉。”
“好。”杜清檀揪着杨氏的胳膊往自家大门里推。
“睡了睡了,明日一早还有许多事呢。”
杨氏尴尬地冲着元鹤一笑,转头对上杜清檀就黑了脸。
杜清檀把人推进大门,撒腿就跑,跑到自己房间就把门紧紧关上,任由谁叫都不理。
杨氏气得够呛,站在她门前一直念叨了整整半个时辰,还掉了几滴泪。
还是采蓝和于婆生拉硬扯把人带走的。
杜清檀一直在黑暗里坐着,听到外头完全没了动静,才敢轻手轻脚开了门,出去弄水盥洗。
全家都睡了,到处黑漆漆的。
她也不敢点灯,就着星光,站在井边打水。
一粒碎石落到她脚边,抬头一瞧,墙头上黑乎乎地趴着个人。
“小杜,是我……”独孤不求压着嗓音,“刚忘了给你这个。”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食盒,被杨氏一吓就拎着跑了。
跑了一截才发现,就又折回来一直在周围游荡。
时不时竖着个耳朵听听,生怕杜家会发生暴力事件。
杜清檀就又去接食盒。
独孤不求却也不走,问道:“有没有挨打?”
杜清檀苦笑:“耳朵到现在还疼。”
“小杜,我有个想法,你先听一听哈。”
独孤不求清清嗓子,声音小得蚊子似的。
“你看啊,大伯母逼你这般厉害,很烦人是不是?还伤感情。”
“嗯。”
“我有个法子帮你解决燃眉之急,两全其美的。”
“说。”
“要不,咱俩在一起算啦?”
独孤不求说完这话,声音都颤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这诱惑。
杜清檀却是沉默了。
黑漆漆的,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就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无法查探她到底是喜还是怒。
于是越来越忐忑,越来越心虚。
正想找个借口溜走,就听杜清檀道:“你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啊,我的意思是说,要不,咱俩定个亲?
当然啦,是假的那种。就是专门用来哄骗老人家的。
这样呢,大伯母也不至于成天逼你,那些闲杂人等也没什么话好说。
只要有人瞎扯,你就可以说,我未婚夫婿都没意见,关你什么事?”
独孤不求越说越顺溜,“你觉得如何?”
杜清檀缓缓道:“主意还行,不过我怕你招架不住我大伯母。”
“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能少,还有你家里的问题……你到底在做什么营生……”
她在那一桩桩地数着,独孤不求才刚鼓起的勇气又被戳破了。
他有气无力地垂死挣扎。
“要不,你就和她说,你喜欢我,所以要等我功成名就来娶你?”
杜清檀又沉默片刻,说道:“我想想。”
独孤不求“嗤”的一声笑了。
“还要想什么?你不会是当真了吧?以为这么一说,将来就真得嫁给我?我给你说,好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好。”
黑暗中,杜清檀的声音缓缓传来。
分明不大声,却十二分的清晰。
“小杜……”
独孤不求一阵激动,正想再接再厉说上几句,悬在外头的脚就被人拽住了。
他下意识地一个反踢,手撑住墙头拧身转体,飘然落地。
元鹤挑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面无表情地立在墙下。
“深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可知道什么是规矩礼节?”
独孤不求被打断好事,火冒三丈,恨不得口出恶言。
然而话到口边又及时想起来,这是他的上司,不能得罪。
便换了一张嬉皮笑脸:“元二哥好,我在和小杜说话呢。”
元鹤冷冷地道:“我当然知道你在和小杜说话。还记得当初你和我说过的话吗?”
独孤不求瞬间沉默。
“你太贪心了。”元鹤冷声喝道:“还不快走?”
这是以上司的身份管教下属。
独孤不求一个转身,迅速离开。
元鹤抬眼看向墙头,空荡荡的,杜清檀并没有爬上来一探究竟。
他又默默地站着等了片刻,转身离开。
墙后,杜清檀把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