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几个太医都很好奇张五郎找她做什么,只是不好意思问而已,见她这么活蹦乱跳的,就没追问,只笑眯眯地表示了欢迎。
杜清檀与新同僚聊天打屁完毕,就到了下值的时候,明天该她休沐,正好把放在宫里的一些衣物带出去安置。
才出宫门,彩鸢就迎了上来,红着眼睛道:“五娘,救救萍娘吧!”
孟萍萍自敲了登闻鼓,被吴鸣带入宪台之后,就再没露过面。
彩鸢去打听,据说是已被收监,要等查明事情真相才会放出来。
好端端的良家女子,在监狱里关着算什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都没地方哭去。
所以彩鸢就很着急。
杜清檀安抚她一回,打算先去打听打听情况,再去找独孤不求,宫外这些衙门事务她不熟,还得靠他去打点。
不想走到宪台外,又有人拦住了她。
孟父神色严苛,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要挑唆我女儿做这种事?”
杜清檀被逗笑了:“滚开!不然,信不信我一拳打肿你这张自以为是的脸?”
孟父完全被震惊了,哪有跟人初次见面就这样的?这……是完全不讲礼仪了啊!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杜清檀已经越过他往里去了。
吴鸣严肃地在奏本上落下了最后一笔,杜清檀走进来,甚至都没有抬头,只淡淡地道:“坐。”
第385章 债
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不知道吴鸣为啥有那么多文书要写,总也写不完,总也写不完。
眼看天就要黑了,彩鸢着急又害怕。
这吴御史绝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向来只认规矩。
她之前也曾试图打听一下情况求个情什么的,结果人家直接把她赶了出去。
她想着是欺负她身份低微,不想孟父来找,更是被骂得狗血淋头,颜面无存。
“之前我家主君见着您就发脾气,就是撒这气呢!”
她小声提醒杜清檀:“……这位吴御史就是油盐不进的那种,实在不行,咱们去找独孤主簿吧。”
杜清檀却是稳重地坐着:“不急,再等一会儿。”
她已经给了充分的诚意和礼貌,既然对方不接,她只好祭出绝招了!
吴鸣低着头写个不停,笔落纸上“沙沙”作响。
写着写着,他察觉到了两道肆无忌惮的目光,就那么灼灼的、毫不遮掩地在他脸上身上来回扫过。
他勃然大怒,重重搁笔,抬头,目光如电,疾言厉色:
“杜司药,你看什么?”
“当然是看相了。”杜清檀在恬不知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看这世道把人给逼的。
她一个擅长拳脚功夫的人,硬生生被逼成了玩嘴皮子的。
“你会看相?”不止是吴鸣,彩鸢也很震惊。
“略通一二。比如说,吴御史这长相~”
杜清檀目光慈祥:“端的是清正严明,不畏权贵,甘为百姓请命的长相啊,只可惜~”
她拖长声音不说了,却让人更加想要知道后续。
吴鸣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垂下头继续干活。
彩鸢人微言轻,又惧怕吴鸣的官威,没敢接话。
杜清檀很丝滑地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说一半留一半,仿佛是个骗子似的,我受不了。
这样,吴御史,我说出来,若是错了,您别怪罪。可好?”
吴鸣没理她。
但是难不着杜清檀,她气沉丹田,语带哽咽。
“可惜了,好人无好报。吴御史父母早亡,六亲不靠,是……孤寡之相,可这不对!”
彩鸢被吓坏了,恨不得跳起堵住她的嘴,这叫说情吗?得罪人来的吧!
吴鸣的笔却是就那么顿住了,墨汁洇透纸张,糊了一大块。
他好一歇才回过神来,重新拿了一张干净的纸,继续埋着头写,只是这次,写得极慢极慢。
彩鸢再傻,也知道是被杜清檀说中了。
杜清檀隐隐得意,以为她和新同僚聊天打屁就真的只是废话吗?
这么爱八卦的同僚,又是见惯人间百态的医者,肯定掌握不少秘辛。
所以,她就投其所好,和大家打成一片,顺便扒拉了一下吴御史的底细。
这种人,和他直说道理讲不清,因为在他眼里,规矩就是一切,比女皇还要大的那种。
她轻声抛出一个命题:“吴御史,为什么好人总是要受那么多罪,恶人却可以逍遥自在?”
吴鸣垂着眼淡淡地道:“恶人逍遥自在,那是时候未到。好人总是受罪……可能是因为前世欠了一屁股债吧。”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杜清檀摆出探讨的样子:“可是,我不认同。您看哈,比如您这个人,是好人无疑了,那您现在受罪,是因为在还前世的债,对吧?”
吴鸣冷冷地注视着她,好半天才道:“是。”
“您现在任劳任怨的,就想赶紧还清债务,然后好享福,是吧?”
“倒也不是。”吴鸣又沉默片刻才缓缓地道:“我只是不想身边的人受罪早亡。”
“问题就在这里了。”
杜清檀说道:“您想早日还清债务,却在还债的过程中伤到无辜的人,于是又欠下一笔债。
前债生后债,旧债生新债,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您说您这债哪天才能还的完?”
彩鸢已经听傻了,完全不懂杜清檀在说啥绕口令。
吴鸣若有所思。
杜清檀是在说,如果因为他的不通融,让孟萍萍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就又欠了新债。
本来是判案救人,以正法纪,却变成了杀人害命的催命符,确实违背初衷。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缓声说道:“只要我活着,孟萍萍就会完好无损。你们回去吧!”
杜清檀也轻轻吐出一口气,得寸进尺:“是否可以看看她?”
吴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觉着自己的脸比圣人还要大?”
“不敢不敢,别瞎说啊!”杜清檀讪笑着站起身来,拉着彩鸢迅速离开。
暮鼓声中,杜清檀推开了尚善坊宅子的大门。
一个穿着暗红色胡服的男子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就那么趴在石桌上睡着了,睡得还挺香。
“婢子锁门了的!”彩鸢喊出声来:“有贼!快来人啊~”
杜清檀捂住她的嘴,冷声道:“再出声就把你赶出去!”
彩鸢委屈得红了眼眶,她是为了谁啊,但是真听话了。
趴在石桌上睡觉的男人听到动静坐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眼尾微红,带着一丝三月桃花的春意。
独孤不求微笑着找到杜清檀的眼睛:“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很久了。”
杜清檀让他往屋里坐,顺便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就怕这么露天睡觉会生病。
手刚摸过去,一个大脑袋就小狗似地凑过来,直往她手心里蹭。
杜清檀垂着眸子,神色平静地与独孤不求对视着,冷静地叮嘱捂着脸不敢看的彩鸢。
“去邻里买些吃食回来,如果有酒就更好。”
彩鸢红着脸正要离开,又听独孤不求说道:“我都备齐了,就在厨下放着,生火热热就好。”
“劳你费心。”杜清檀客气得很自然。
独孤不求也不吱声,跟着她进了屋子,反手就把人给定在墙上了。
“说说看,最近都有些什么事想和我聊聊?”
他宽大有力的手掌搁在杜清檀的左肩上,一半还摸着她的颈项,不像温柔缠绵,更像是想要掐她脖子。
杜清檀想了想,很直接的认了。
“啊,我买了个屋子,就是现在这个。因为咱俩没定亲,也没金钱上的纠葛,就没告诉你。”
实际就是说,和你没关系的意思,独孤不求听懂了。
第386章 求我娶你
独孤不求笑了一声,粗糙带茧的拇指不轻不重地抚过杜清檀的脖子。
“你的意思,是想和我撇清?”
他满意地看到杜清檀雪白纤长的脖子上起了一层细细的粟米,突然低下头,一口咬下去。
杜清檀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欲拒……又有点儿舍不得,毕竟人家这么有诚意的刷过了牙。
如果她太无情,一定会遭雷劈的!
所以,不如享受算了。
彩鸢原本想问点事儿的,隔着门就听到有人在吃东西,吃得还挺香的,就想看看在吃啥。
人都要敲门了,突然明白过来,红着脸逃进厨房再不敢出来。
室内,两个意犹未尽的人总算放开了彼此。
独孤不求垂着眸子,满意地看着杜清檀道:“我还以为你打算换夫婿了呢,现在看来,似乎还挺香?”
杜清檀慵懒淡笑:“主要是觉着秀色可餐,不吃白不吃,省得便宜了别人。”
独孤不求听出了些别的意思:“便宜谁?你听说什么了?”
杜清檀在软榻上舒服躺下,将手枕在脑下:“就刚才,张五郎去找我……”
她大致地把情况说了一遍,独孤不求一双眼睛瞪得猫儿一样圆:“我没有!”
杜清檀道:“我不信。”
独孤不求急了:“真没有,我不是那种人,不然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