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长安了吗?”
阿史那宏无精打采:“主君让我暂时留在这里。”
杜清檀立刻顺理成章地把采蓝交给了他:“你看顾好她,将来我会报答你的。”
阿史那宏讨价还价:“我要独孤不求天天请我吃饭。”
杜清檀上下打量他:“每天都请六位花魁吗?”
阿史那宏脸色大变:“我就是看看而已,啥都没干。”
杜清檀高深莫测地笑:“是吗?那我还是不要告诉元二哥了。”
阿史那宏恨恨:“你们只会欺负我!行了行了,我照顾她!”
杜清檀塞给他一锭金子:“同工同酬肯定不可能,但我不想采蓝难受,不够的部分,你用这个悄悄补贴进去。
我知道你能做到,对吧?我能信任你的吧?如果你做不到的,可以找独孤。”
阿史那宏翻个白眼:“小看谁呢?小事而已。”
杜清檀满意点头,背着手回了住处。
采蓝已经不哭了,捧着腮在那发呆。
“五娘,如果婢子不能跟您入宫,那就跟着大娘子回长安吧。能照顾家里也挺好的。”
杜清檀笑道:“不,你留下来,就在太医署里跟着范医师学医术,他们会给你提供住处和吃食,也会给你支付工钱。
只是没了我在,你可能会遇到很多难事和委屈,你能忍受吗?如果觉着害怕也没关系,回长安即可。”
采蓝眼睛发亮:“婢子可以吗?”
“可以。”杜清檀很肯定地道:“你比很多人出色多了。再努力一把,将来就可以独挡一面。”
“婢子要留下来!”采蓝坚定地道:“您在宫里婢子在宫外,有什么事,也好照应您。”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窗外的秋风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李岱第二天才知道这事,周医令、王博士、范医师一起去找他,态度异常坚定。
“男女有别,女病人不好招呼,很需要这样的人,采蓝力气大能干活,吃苦耐劳,还懂得食医之术,留她下来没错。”
都以为李岱会拒绝或是不高兴,不想李岱只是略微思考片刻,就道:“是该考虑一下医女的扩充问题。”
女子从医的很少,且多在民间,她们不被认为是大夫,只被称为医婆,一般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很少请她们看病。
因为很少有名医愿意收女徒,从业者也多是生活所迫才不得不抛头露面,这就注定了她们的水平很一般。
再有部分在宫中,只是粗通文墨,略通医理药理,一般只给寻常宫人,低等宫妃瞧病。
所以才会显得孟萍萍、杜清檀这样的人很珍贵难得。
李岱是个行动派,当即拍板留下采蓝,还给她特批,给了同样的学习机会和待遇。
杜清檀很意外,少不得去拜谢李岱,她实话实说:“多谢殿下,您很开明。”
李岱仰靠在椅背上,笑容略有讽刺。
“以为我会为难你吗?你错看了我,但凡对百姓对朝廷有利的事,我都会尽力去做。”
杜清檀也不想和他把关系搞得太僵,便恭维他:“殿下英明,学生佩服。”
“……”李岱莫名又听出了怪怪的味道。
他沉默片刻,终是问道:“我想教一批女医出来,你有没有建议?”
杜清檀抬眼看向李岱,他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任谁见了,都只会认为他一心一意顾虑民生。
是真是假倒也无所谓,只要做的事最终能让更多人受益就很好。
杜清檀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学生确实有所想法,但要看殿下有多大的决心。”
第267章 告别
要教一批女医出来,非一日之功。
杜清檀简单地谈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先要识字,又要吃得苦头,敢于抛头露面。这是学生需要的基本条件。
再有,大多数大夫都不太愿意教导女子,即便下了命令,也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花样推诿逃避。
所以不如先从太医署官员家中挑出人选,宜精不宜多,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许多矛盾。
万事开头难,开端好了,后续才会有好的发展。”
李岱沉吟片刻,放她回去:“有空的时候,不妨用纸笔写下来,随时都可以送交给我。”
杜清檀笑眯眯地告辞并且继续吹捧:“能得殿下主持此事,真是百姓之福……”
李岱及时制止了她:“行了,以后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阿谀奉承之词,我听不下去。”
每次她对着他说好听话,他就特别不舒服。
明明是好话,她的表情和语气也很真挚到位,然而听在他耳里,偏就觉着异常讽刺。
杜清檀的表情一如既往地真挚:“是,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又来了……李岱头痛地挥手:“走吧,走吧。”
杜清檀含笑离开,口是心非、阿谀奉承这种事,确实能少则少,大家都轻松。
一个杂役在半道上拦住她,笑得特别那啥。
“杜娘子,有人找,在周医令那儿。”
杜清檀就知道独孤不求来了,大大方方地打赏了杂役,一本正经地赴约。
周医令正陪着独孤不求说话呢,两个人都笑得特别开心,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杜清檀恭敬而温顺:“医令,听说您找我?”
周医令自从收了她的方子后,对着她就没停过笑:“是独孤长史给你送行李来了。”
说着,找个借口走了,直接把屋子留给了二人。
杜清檀当即换了副嘴脸:“独孤长史真了不起,都能使唤周医令帮你做事啦!”
独孤不求看着她不说话,眼神如有实质,缠缠绵绵的,多有不舍。
杜清檀叹了口气:“怎么了?”
“你坐下。”独孤不求握住她的手,垂眸低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很舍不得你,就像生离死别似的。”
杜清檀其实也很舍不得他,然而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她想了想,很严肃地道:“放心吧,宫里没啥男人,都是女的,要不然就是宦官。”
至于女皇的爱宠啥的,估摸她也没什么机会见到。
独孤不求被这另类的安慰逗笑了:“小杜啊,你让我说什么才好?”
“倒也不必强拗,不想说就不说了。”杜清檀在这方面特别想得开。
“行吧。我不强拗。”
独孤不求满腔的离愁别绪尽数化为乌有。
“我一直有个事情想问你,你啥时候看上我的?”
他严重怀疑,杜清檀当初借着教他拳法啥的,伸手捏他肌肉,摸他胸脯的时候,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占便宜。
当然,他没有证据。
杜清檀眨巴眨巴眼睛:“忘了。”
“我不信。”独孤不求觉得自己距离真相有点近了,于是就想穷追不舍。
“真忘了。”杜清檀作势要走:“你没其他事的话,我要走啦,还得安置采蓝呢。”
“算了。”独孤不求无奈地放弃了追求真相的机会。
“采蓝的事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她。我和你说说宫中的具体情况。”
自从知道杜清檀要入宫,他便利用各种关系,在宫中为她编织了一张小小的网。
这张网不能让她飞黄腾达,却能最大限度地让她过得舒服些,不至于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耗费精力。
一些重要的避讳,重要的人事,他都写在了纸上。
“把上面的内容和人名记下来,然后还给我。我给你准备了一些钱财,会在你安置妥当之后,再使人送过去。”
独孤不求事无巨细,一点一点地说给杜清檀听,就怕她哪里没记住,会因此吃亏。
杜清檀承他的情:“我都记住了,那,你保重?”
时间有限,不能再留,她必须和他告别了。
独孤不求眼神幽暗,满满都是不舍和难过,笑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开心,更好看。
“我会保重。你也保重。”他松开她的手,得意洋洋:“你可千万别把自己熬成黄脸婆啊,不然我说不定会变心呢。”
“放心吧,还没等到你变心,我先变心了。”杜清檀比他还狠,然后腰上就挨了狠狠一拧。
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你来真的啊?”
“不然呢?”独孤不求收了笑容,不耐烦地道:“快走,快走,再待下去我怕我会气死。”
杜清檀偏就不走,一句更比一句动听。
“那……交换婚书的事交给你啦?家里也都交给你啦?咱阿娘交给你啦?咱大伯母也交给你啦?”
独孤不求眼里骤然浮起一层薄薄的泪光,他抓住她的肩头,用力把她推出门去,然后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
杜清檀叹了口气,耷拉着肩头往回走,果然爱情使人伤痛啊。
回到住处,独孤不求给她准备的行李也送到了。
几身细绢制作的里衣,两双鞋,几双袜子,几块帕子,牙粉、口脂、面脂、梳子,一串钱。
女官过来检查大家的东西,把雷燕娘新做的夹衣抓出来扔了,又把申小红新做的靴子也扔了。
看到杜清檀的,就让众人比照着她的来:“按着这个来收拾,宫里会发统一的衣物,不用外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