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也微笑起来:“是啊,现在可以放心了。”
“嗯。”宣瑾瑜放松地说:“我一直担心,要是粮食不够该怎么办。”
“总是有办法的。”裴佑说。他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如果真的没粮,那就直接就地征收,哪怕不惜把粮商抄家,也要过去眼下讹危机。至于后面的风波,后面再想办法。不过像现在这样不流血地解决,自然最好不过。
饶是宣瑾瑜再迟钝,也看出今天的裴佑有点不对劲儿,总是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说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宣瑾瑜主动问道。
“嗯,有件事,我想说挺久了……”裴佑突然低沉了嗓子,眼底是深不可测的一片漆黑,月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如同玉石一样又坚硬又脆弱。
被他这样看着,宣瑾瑜突然有点扭捏。
“明日我就回望泗关,匈奴已经打过来,只是我下令封锁了这消息,你是长都郡第一个知道的人。不过,这消息也瞒不了多久。”裴佑下一句话,却犹如惊雷。
“什么!匈奴人已经打过来了!你怎么……你怎么到现在才说!”宣瑾瑜脸色煞白。
“说了也没有意义。长都郡水灾还未退去,我如果立刻就走,我不放心。”裴佑说。
“匈奴打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宣瑾瑜急急追问。
裴佑这才给她讲起:“三天前,望泗关的哨兵就已经发现匈奴先头部队的踪迹,而就在昨日,第一批匈奴兵已经抵达望泗关冲锋,也就三千人马,望泗关已经挡了下来。按以前匈奴进攻的老路子,这只是他们的先头部队,后面紧跟着的才是大军。现在要做的,就是抵御接下来的匈奴主军进犯。”
原来就在自己还在为长都郡城的粮食担忧时,裴佑还在操心匈奴进犯的事情……宣瑾瑜只觉得忧心起来,裴佑之前生活在平安的现代,在这个冷兵器交战的年代,刀剑无眼,他会不会受伤,能不能守住望泗关……
“别想这些了,我自有办法,倒是你,等我明日去了望泗关,你要不就回南沧县吧?”裴佑好像猜出了宣瑾瑜的想法,反问道。
宣瑾瑜摇摇头,冷静说:“水灾还未过去,这几日好不容易上游终于不再下雨,但主渠的水位依旧太高,如果长都城的水灾不能解决,望泗关岂不是既有外患,又有内忧?南沧县又如何能独善其身?我还是留在长都郡城,和古郡守一起救灾。”
“好吧,那夏三和卫队你一定要带着。”裴佑叹道。他在收到军师许宁传信时,便是因为忧心宣瑾瑜,而没有立刻离开。眼下粮商既已放粮,长都郡城最大的危机解除,又有夏三和卫队随侍,他也能勉强放心,必须速速回去望泗关了。
啊?夏三和卫队还是留给她?宣瑾瑜立马说:“你都要上战场了!你还是带上你自己的亲卫队吧!”
裴佑哭笑不得:“我是主将,不到万不得已,那都是在中军帐里,你以为跟影视剧一样吗?何况如果要被匈奴人杀到身边,那亲卫队带不带也没什么意义。”
宣瑾瑜说不过裴佑,又隐约觉得他说得没道理,只得气闷闭嘴。
裴佑却低声说:“生什么气?我明天都要走了。你看星星,多漂亮。”
宣瑾瑜不吭声。
裴佑无法,只好没话找话:“嗯,说起来,等我从战场回来,我还有话跟你说……”
“别别别,你可别再叨叨了!”宣瑾瑜大惊失色,裴佑这说话可太不吉利了。
裴佑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小脸上满是惊恐,只觉得她分外可爱。“走吧,天晚了,送你回屋睡觉。”
两人一路无言,短短几步路,很快也就走到。宣瑾瑜正要踏进自己屋门,一转身,发现裴佑还在外面站着,似乎是打算她进屋后才走。她恍然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似乎有很多次,不管是在现代,还是来到古代,裴佑好像总是在默默关注着她,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光看着她。
难道他真有话跟自己说?宣瑾瑜突然想道。抱着这种念头,她久久不曾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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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爷,这么做可妥当?”古元朗小心问道。
“哦,什么事来着?”宣瑾瑜闻听此言,才回过神来。裴佑跟她说过匈奴入侵之后,当晚就连夜离开。宣瑾瑜醒来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不知为何,这几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郡廷府的银两快花去大半,按现在赈灾的花销看,迟早不够,我想着,不如把治下的田地卖出数千亩地,收回些银两。”古元朗说。
“等灾后,没了田地的百姓若是想要赁田劳作,又该如何是好?”宣瑾瑜却是有些迟疑,委婉地提点古元朗。
这次受灾,不少百姓都失了田地,就算灾后取回田地,洪水冲刷的土地今年肯定是也种不了。要想尽快安定人心,郡廷府就需要有田地来让百姓或赁租、或置买。如果郡廷府没地,那百姓就只能卖身给大地主做佃农。现在郡廷府卖地筹银,虽能解决眼前问题,可后患无穷。
古元朗也明白这样做的害处,无异于饮鸩止渴。他叹气道:“那若是现下银两不够,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让裴佑补贴,倒也算是办法,裴佑曾经跟她说过他如今身家,着实丰厚,不过他眼下毕竟还是皇子,地方治理总是依赖他出钱,对他未必是一件好事。听说现在的皇帝,疑心病极重……宣瑾瑜陷入沉思,冥思苦想,若是救灾时没了银钱,该如何是好呢?突然间灵光一闪,她脱口而出:“不如……我们来办一场慈善拍卖会!”
“慈善拍卖会?”古元朗重复道,只觉得疑惑重重。这一刻他倒是跟南沧县廷府不少人有了共鸣:怎么郡王说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听过?
“这慈善拍卖会,便是先向贵族和富商募集物品,再举办一场宴请,当场拍卖物品,宴会中人皆可出价,价高者得,整场拍卖会所得银钱全部用于救灾。”宣瑾瑜解释说。
那这慈善拍卖会,听上去好像对捐物、买物之人没有任何利益啊?古元朗犹豫着开口:“若照郡王爷所言,此事怕是要由人自愿参加,可大家伙为何愿意来做此事?”
宣瑾瑜明白,古元朗是在担心无人参加,到时候成了冷场。她便说道:“倒也有法子。世人所求无非名利二字,这慈善拍卖会既然无法给人财帛,便只能在‘名’上做文章。我看,咱们不如请一位有名的文章大家,为这慈善拍卖会专写一篇记文,写明此事始末。再立一碑石,正面刻这记文,背面刻捐物、买物之人姓名。长都郡城受灾之民众多,自然有人感恩传诵。想必有了这名气做引子,就不愁没人来了。”
宣瑾瑜却是成竹在胸,毕竟在后世,她也亲眼见过好几次慈善拍卖会不是?多少也能筹点银钱。
古元朗一听却是心动,按照郡王爷这个法子办,确是可行!他问道:“郡王爷这法子甚妙!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便立刻操办?”
“成。那现下要紧的,就是先找出这写文的大家,再找几个领头人物,先做表率捐出一批物品来!”宣瑾瑜说。
“写文……”古元朗琢磨起来:“丰永郡的叶离文章写得好,字也漂亮,也颇有声名,倒是不错的人选。不过要说起来,举贤不避亲,我老师宁青乃是为陛下起草诏书的文官,文采风流,可惜他老人家在都城,现在修书一封,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宣瑾瑜哑然失笑,说道:“举贤不避亲,我倒认为,古郡守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郡王爷,你是说我?”古元朗惊讶地说。
“正是。古郡守书画双绝,在都城时多少人千金求画,我在南沧县都时常听人说起。对这水灾始末,古郡守最为清楚,亲眼目睹,不比旁人。其他人远在天边,书信往来不知费多少时间,古郡守近在眼前,随时可以泼墨成文,如何就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呢?”宣瑾瑜笑着说,言辞恳切又句句在理。
古元朗听得此言,也不好推托,且他也颇为心动,赫颜道:“古某不才,便事急从权,且领了这个差事吧!”
现在写文的人已经找到,接下来便是找几个领头人先为这慈善拍卖会捐物表率。
古元朗是长都郡守,当仁不让,自言捐赠一件,宣瑾瑜也是如此,裴佑眼下不在,宣瑾瑜也不欲为这事修书去前线打扰他,便说裴佑那儿她去告知,实际打算自己再出一件,补上裴佑的空。古元朗对郡王和皇子的相处看在眼里,以为他二人是知交好友,自是一口答应。
剩下的还有霍将军府,长都郡内几支豪族,都由古元朗写信告知,想来也不会拂了面子。
不得不说,古大人写文章着实是一把好手,用词恳切,句句泣血,言谈间又不着痕迹地捧了一把收信人,宣瑾瑜看完古元朗写的信后,只觉得找古元朗来写记是找对了!
慈善拍卖会这个新鲜事儿就这样初次登上了轩国的舞台。也许新鲜物事天然就会吸引众人关注,首批捐赠的拍卖物很快就送了过来。
霍将军府送来一柄百炼宝剑,剑身寒光凛凛,锋利无匹,剑柄镶嵌有各色宝石,一看便是奇珍。古元朗拿出的则是他自家爱藏,一盒莹白如玉的龙涎香丸,是用珍贵的龙涎香和各色香料、名贵药材炮制而成,香气高雅幽深。而接到宣瑾瑜书信的李氏,则从诚郡王府拿出了两样宝物:一件是南珠攒花钗,黄金锻制的精致发簪上,镶嵌有四颗光彩夺目的圆润南珠,颗颗拇指大小。另一件则是一块玉佩,通体碧绿,镂刻有华美花纹。